第35章 蝴蝶
“怎麽像個神經病一樣。”
說楊立行惡心吧,但他做的事說的話都像是沒有意識到會給人帶來困擾一樣,想一套來一套,像個不谙世事的小孩。
他總說自己身上香,可是自己什麽也聞不到,晚上他又問張槐這個問題,張槐說着沒有卻含住了他伸到跟前的手指。
江河默默收回手,想裝作不認識眼前的人。
說好淡然高冷的人設呢?表裏不如一真的好嗎?崩塌得這麽厲害求退貨啊……
腦子裏不知道怎麽忽然冒出楊立行的話:“又不是沒給別人碰過……我也贊美你了呀。”
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後面紅耳赤對張槐說:“今晚你不許再說話,要不然就回你自己家去。”
沒吵架也沒鬧別扭,忽然聽到這樣一句話,張槐意外又震驚,但是江河現在就開始捂住他的嘴不讓他開口講話,他倒是又松了口氣,江河沒真的打算讓他自己回家。
其實張槐本來就話不多,正因為如此,江河才會對他某些話記憶深刻,再和楊立行的話聯系到一起,羞大于怒還是怒,所以張槐暫時還是不講話的好。
之所以江河為什麽這麽生氣,是因為他覺得以楊立行的品行,偷聽人牆角的事他絕對有可能幹得出來。
既然自己悄悄跟蹤楊立行行不通……江河把抱着玩具睡得流口水的雪球拎了起來,對着它耳語了兩句,雪球不甘不願的抖了下身子,接着從江河手中掙脫,一蹦一跳出了院子。
江河撿起地上的雪球等身玩偶,剛準備往臉上貼,就見張槐目不轉睛盯着自己想說什麽又不敢說。江河很少見他露出類似表情,不禁感到又好笑又愧疚。
“好啦,剛剛是說笑的,你可以說話,也不讓你回去。”說着話,感覺內心的罪惡感更深了,老是仗着張槐喜歡他就對他為所欲為真的不好。
張槐如釋重負一般,單手捧着江河的臉,說:“如果真的生氣,也要告訴我為什麽。”
江河回應他的是兩只手都捧住他的臉,真誠又堅定:“不會生你的氣!我現在有一點想法,但是不确定,等有結果了我再和你說。”說完就滿臉通紅跑開了。
當晚,雪球沒回來,江河把二傻子放進卧室,囑咐它:“你機靈一點,不管聽到什麽看到什麽一定要叫醒我。”二傻子興奮地在房間裏轉圈,對于江河的話它一知半解,還以為以後就都住在裏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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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別的沒發生,倒是二傻子出去撒尿吵醒過江河一次。
第二天傍晚,雪球風一般松外面跑回來,它也解釋不清,直接就讓江河和它一起走。江河關上門急匆匆正要去追雪球,迎面和一個高大的人撞了個滿懷。
“肖……肖……”是那個腦子缺根弦的肖勁松?
“是我!肖勁松!江老師,你賠我醫藥費!”
過去好幾個月的事情了,肖勁松看起來比當時還生氣,但他生氣是有理由的,不僅僅是因為江河,還因為他小叔,一直瞞着他江河回來的事情,更甚至他清明節想回來他小叔還提前給他買了車票出省玩。到底誰才是親侄子嘛,他能不更加生氣嘛!
江河暫時沒空跟這小破孩胡鬧,只說:“你等我晚點回來跟你算賬。”
“啥?!你還要跟我算賬?我欠你啥了?你先講明白,不然不準走!”肖勁松這個二貨一時會錯了意,猛地一拽江河的胳膊差點讓他栽倒在地。
江河手裏還拿着那根木棍,舉起來恐吓一般說:“你別煩我,不然我再打斷你一根手指頭。”
肖勁松嗤笑:“就你這細胳膊細腿的,上回那是我沒注意,你以為你還能再碰到我一根手指?”
木棍“啪”地抽打在肖勁松手背上,肖勁松吃痛,有些難以置信。江河趁機甩開他就跑,不過沒跑幾步又被肖勁松拽住了後衣領。
脖子是江河的禁忌,勒住他脖子就跟要他命似的,回身就對肖勁松連敲了好幾下。肖勁松的腦袋不是銅牆鐵壁,扛不住只能往後退。江河有棍子在手,目前是所向無敵的狀态,看着肖勁松都吃鼈,自信心開始膨脹,認為接下來要解決的事情一定也是小菜一碟。
江河年紀雖然比肖勁松大,但是對于蹦起來都沒自己高還有些娃娃臉的江老師,肖勁松的內心着實煎熬,他根本不敢還手。
見江河跟着一只白毛的動物往山上跑,肖勁松揉揉腦袋上的包,看了看鎖着的門,又看了看即将落山的太陽。
“他追着的是啥玩意?狐貍嗎?”周圍沒其他人看到江河,如果他出了什麽事,小叔和張槐哥怪自己怎麽辦?
“江老師,你跑這麽快做什麽?狐貍偷吃你家雞了嗎?”臉不紅氣不喘地追上江河,也不敢再對江河動手動腳,和他保持着安全的距離。
江河卻疑惑地望了他一眼:“你跟來做什麽?”
肖勁松笑嘻嘻地說:“我來看你被哪只狐貍精勾走了,回去了我好跟張槐哥說。”
江河沒心情和他開玩笑,覺得他跟着也好,如果待會兒有什麽活需要用到體力,肖勁松足夠結實應該抗得住,于是對他說:“你知道最近一段時間村子裏發生的事麽?”
“聽小叔說過一點,不過問題不是不大嗎,就是愛睡覺了一點吧,不愛運動當然精神不好,營養不良就低血壓呗。”
肖勁松的神經比江河還粗,江河一時半會兒也和他解釋不清,于是就只有不說話地跟着雪球跑。
今天的晚霞是不多見的紫紅色,浪漫且妖異,山間本來安靜無風,因為奔跑而帶動了路邊的草木震顫,幾只黑色的鳥雀兀自撲楞着翅膀朝漆黑的樹林飛去,而他們所到的地方卻是一處空曠的高地。
雪球跑到高地邊緣停了下來,江河正也要跑過去,卻被肖勁松一把拉住。
“你真被狐貍精迷住了麽?那邊是懸崖你還跑?”
四月,山裏的溫度還沒有那麽低,江河跑得一身是汗,左右兩邊臉頰各有一團紅暈,一邊張嘴呼氣一邊依舊往雪球那邊看。
雪球覺得肖勁松多事,不屑地說:“懶得和他解釋!江河,你快過來看!”
江河掙開肖勁松的手,慢慢走到懸崖邊上,還沒去看雪球指的方向,眼前忽然飄過一片藍色樹葉。然而再仔細一看,那哪是什麽樹葉,分明是一只蝴蝶。
純藍色的蝴蝶,沒有一絲其他顏色點綴,他伸手去抓沒抓到,倒是肖勁松一把将江蝴蝶捏在手心。但是他在張開手時,手心裏卻什麽也沒有。
借着微弱的天光,兩人都一起看向懸崖下方,那下面剛好是一個荒蕪的圓形凹地,正中央赫然有一片藍光,仔細觀察,又會發現那些藍光其實是無數的蝴蝶聚在一起形成的。
幾乎寸草不生的地方,成片成片的蝴蝶就像是從地低生長出來的花,美麗夢幻,震撼人心。
“白天的時候蝴蝶是黑色的,如果不是那個人走過去驚動了蝴蝶,我還以為那是地上的陰影。他張開手臂站在蝴蝶中央,蝴蝶都圍住了他,我只看到一團團的黑氣從地低冒出來。我在這看了一天,然後他不知道怎麽就憑空消失了,所以我趕緊才回去找你。”雪球又累又餓,說完就要江河抱它。
江河抱着雪球喃喃自語:“難道真的和楊立行有關?他是個妖怪嗎?”
雪球回答不了,它只是一個不思進取連個妖怪都算不上的寵物。
一邊的肖勁松說:“什麽妖怪?現在都什麽時代了,江老師還信那些玩意?”
江河鄭重道:“你可以不信,但不妨礙我心存敬畏。”
肖勁松撇嘴:“你敬畏,你只是喜歡漂亮的事物而已,和喜歡張槐哥一樣,就看中了他的美貌。不過就是蝴蝶而已,少見多怪。”
剛才肖勁松抓過蝴蝶後驚異的表情江河不是沒注意到,人們一向就習慣對自己所不能理解的東西給予否定的回答,如果不是某些事剛好就發生在自己身上,江河大概也和肖勁松一樣。
見江河往找了個不那麽陡的地方往懸崖下面走,肖勁松一邊跟着他一起,一邊問:“江老師,你幹嘛?”
江河說:“我抓兩只蝴蝶,回去送給張槐。”
“哎,你小心。”
不說還好,一說江河真以為腳下不安全,他收腳太快,而肖勁松腳步太快,兩人撞到一起,三人連帶着雪球一起徑直朝崖底滾了下去。
雪球比較精,看情況不對早就跳開了,肖勁松倒是挺有英雄主義護着江河的頭沒讓他磕到,不過江河還是把腳崴了。爬起來後試着走了兩步,一邊埋怨肖勁松:“你是烏鴉嘴嗎?好好的幹嘛突然出聲?”
肖勁松本來想反擊一下,嘲笑江河反應過度忘恩負義,但是剛準備開口,又眉頭一皺,審視了他良久,然後說:“江老師,你在張槐哥和我小叔跟前好能裝。”
江河一下子炸毛了:“我裝啥了?你不要血口噴人。”
“你看你,對我這麽兇,十句話有九句話是帶着火藥味的,你敢這麽對張槐哥說話麽?”
江河翻白眼:“你跟我很熟麽?你知道我和張槐怎麽相處的?就算我對張槐裝,那是我願意,張槐也喜歡,有本事你也讓我裝着對你好呀。”
有時候江河說話挺損的,內心脆弱自尊心又高,不愛老聽別人批評他的話,有回擊的機會就會戳別人痛腳。換句話說,就是對不喜歡的人才會疾言厲色,張槐和肖沫儒從來不在他跟前說他的不是,他沒道理不對他們和顏悅色。
肖勁松說他恃寵而驕,沒錯,起碼在他面前,他很享受這一點。
看他還不敢不敢再對張槐有非分之想!
肖勁松一時說不出話來,氣呼呼的樣子跟他本來的性格特別相稱,本來也才二十出頭,成熟穩重不适合他。
兩人靠近蝴蝶群,蝴蝶被驚動起來,圍着他們倆上下翻飛,江河抓了幾只,無一例外只抓了一手空。雪球見這蝴蝶無害,也跳到地上玩起了拍蝴蝶。
肖勁松不僅心靈受到沖擊,世界觀也岌岌可危,打定主意不理江河的他還是忍不住問:“江老師,這到底是什麽啊?”
江河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要不明天找人來挖開這裏的地,看看下面有什麽?”
肖勁松說:“你知道鬼火吧,就是骨頭裏的磷和空氣發生了化學反應,也許這下面就是一堆骨頭。”
知道他這是自我安慰,江河也就順着他的意思說:“嗯,我們先回去吧。”
這時候天已經變成了深紫色,大片的雲懸挂在頭頂上空,依稀的光穿透了邊緣較薄的雲,透着詭異的紅色。
江河往懸崖上爬的時候又跌了一跤,等到上面去之後,他要求先歇一會兒再走。
肖勁松想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先是嘲笑了兩句江河不中用,最後不顧他的反抗将他背了起來。
“哼,你不要不太感謝我,我也不是因為張槐哥才背你,不過是日行一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