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診所內,傅承辦公室連接的診療室裏,新的病人已經提前到了。

傅承先回了辦公室換好衣服,然後推開了診療室的門,笑容如常的對裏面的人打招呼。

“你好,作為心理醫生跟你初次見面,我還是自我介紹一下。”

“我叫傅承,你不介意的話可以直接叫我傅醫生。”傅承語氣平靜道,“裴先生。”

沙發上,裴停今擡起眼:“你好,傅醫生。”

傅承拿着記錄本和鋼筆在裴停今側面的椅子上坐下來,拔開筆帽的同時坦然道:“恕我直言,接到裴先生你的預約時,我很驚訝……應該說是非常驚訝,一度懷疑是工作人員或者預約系統出了錯誤。”

“當初朝暮來我們診所,我都沒有這麽驚訝過。”傅承說,“我能問問嗎,裴先生你到底是出于什麽目的來的?”

裴停今挑了下眉:“這裏是心理診所,我來當然是接受診斷和治療的。”

傅承笑了笑:“只有這一個目的?裴先生,這話我想你自己都不信。A市多的是心理醫生,我不是最有名最有資歷的,勉強才能排得上個號罷了,按你之前對我的态度,你想要心理治療不應該選我才對。”

裴停今今天淩晨剛剛回來,在公司處理了一個上午的工作,原本就不是話多的人,現在他更不想說話。聽到傅承這麽說,裴停今也沒回答。

反正按着規矩,傅承作為心理醫生,只要有足夠的檔期,他就不能純粹因為私人情緒原因而推掉預約。

“算我多嘴再說幾句。”傅承道,“裴先生你作為病人來我們心理診所求助,我作為醫生的職業道德以及收了錢的服務心态,都會讓我在診治過程中摒棄成見和個人情緒,只把你當個獨立的病人來看待。但是與此同時,在治療過程中,我希望你也的确只抱有接受治療的目的。就當是我多想了也好,總歸是提前說清楚更合适的。如果你是想從我這裏了解和朝暮之前的治療相關的事,那我建議你放棄這個念頭。”

傅承話音落下,裴停今擡手按了按太陽穴:“傅醫生,你接待別的病人時,也廢話這麽多嗎?”

傅承無奈聳了聳肩:“沒辦法,裴先生身份特殊,正式開始接診前多點廢話,可比後面再扯皮要好得多。”

“如果裴先生沒有其他異議,也沒有換心理醫生心理診所的想法的話,我們可以正式開始今天的問診了嗎?”

裴停今靠在沙發裏,沒什麽情緒的說了句:“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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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接診持續了近兩個小時。

鬧鐘響起來的時候,傅承嘆了口氣,起身去關了鬧鐘再折回來。

“裴先生,今天和你的第一次見面就到此結束了。”傅承虛虛的向裴停今展示了下大片空白的記錄本,然後合上,“坦白來說,裴先生你這位病人應該是我事業史上第一個滑鐵盧。我見過不配合的病人,但從未見過你這樣主動預約、提前到來,行動上看似極為積極配合,實際上卻半點都不配合的病人。”

“不過沒關系。第一次見面就讓你對一個陌生人吐露心事敞開心扉,即使對方擁有心理醫生這麽一個特殊的身份,到底也不容易。期待下一次見面。”

兩個小時裏一共說了還不到二十句話、每句話最長也沒超過二十個字,裴停今面對絕大部分問題都回以點頭搖頭這樣的答案……一度讓傅承覺得這人是不是故意來砸場子的。但想到時朝暮曾經描述形容過的裴停今本人性格,傅承又覺得裴停今這态度挺正常的。

即使是像時朝暮那樣主動配合、問什麽就仔細說什麽的病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不也抱着不小的防備心嗎。

裴停今拿起挂在門口衣帽架上的西裝外套,離開了心理診所。

助理李舟和司機早就開着車在門外等候了。

見裴停今一臉嚴肅的出來,李舟下車給他開車門:“裴總,您還好嗎?”

裴停今可有可無的“嗯”了一聲,坐上車之後對司機道:“回公司。”

李舟關上後座的車門,回到副駕駛座上,聞聲有點遲疑的開口:“裴總……有件事我想應該立刻告訴您知曉。”

裴停今閉着眼靠在椅背上:“公事回公司再說。”

李舟道:“不是公事,和時先生有關。”

裴停今驀地睜開眼:“朝暮怎麽了?”

“沒有沒有,時先生很安全,沒出事。”李舟道,“您之前不是派了人在暗地裏監控您那位表弟印白玉先生嗎,這段時間他一直很安分,基本沒怎麽出門。但就在您進了心理診所後不久,我接到那邊的消息,說印白玉先生今天上午一直在一幢媒體公司大樓外游移。”

“本來他們也不知道印白玉先生去那個地方的原因,直到午後看見時先生從大樓裏出來。時先生上了傅承醫生的車,兩人應該是約了午飯。印白玉就打車跟在兩人的車後面,并且在他們用餐結束打算回程的時候攔下了時先生。”

裴停今聽得眉頭緊皺:“下次你可以再把事情說得更詳細一點,幹脆從印白玉早上吃了什麽才出的門也一起說清楚好了。”

李舟咽了咽口水,心想裴總這心理治療顯然沒什麽用啊,裴總治療一次出來這脾氣更容易炸了似的……不過他的話确實有點拖拉了,李舟老老實實應下來:“下次我會更簡潔明了直入重點,抱歉。負責監視印白玉的那幾個人試圖跟上去,但因為時先生帶着印白玉進了一家會員制餐廳,他們被攔在門口沒能進去,當時本來也不是飯點,也怕鬧出動靜引起注意,所以只能放棄,并不知道印白玉找時先生到底說了什麽。”

“但印白玉去之前抱了個禮物盒子,見完面之後,是時先生把盒子帶走了。時先生看上去狀态還好,和傅承醫生一起離開了。印白玉倒是失魂落魄的,您從診所出來之前十分鐘,他才剛回到家。”

聽完李舟的陳述,裴停今垂眼沉思了會兒。

他想,看來時朝暮現在和傅承挺熟的,比之前更熟了,還約在一起吃飯接送什麽的……難怪剛剛一開始的時候,傅承那态度挺咄咄逼人。

“去印白玉住的地方。”裴停今改口道。

司機應了一聲,啓動車子。

車內安靜了會兒,李舟回頭打量着裴停今的神态,半晌後小心翼翼問:“裴總,您今天的治療情況……?”

裴停今沒有什麽交談的欲.望道:“你記得和診所那邊提前對好預約時間,下次提前提醒我。”

李舟點點頭:“您放心,我會的。”

印白玉現如今住的地方是裴停今安排的,原先從內到外都配套得很齊全,但上次印白玉在商場對着鏡頭亂說一氣之後,裴停今就讓人把別墅裏的傭人都撤掉了。

現在這棟別墅裏就印白玉一個人,偶爾負責檢查健康狀況的醫生過來一趟,其餘絕大部分時間裏都是冷冷清清的。

裴停今到別墅的時候,印白玉剛點了外賣在吃。

他之前為了找時朝暮、跟着他,并沒有來得及吃午飯。回來之後又沉寂了會兒,才突覺餓得有點胃疼了。

印白玉點了一堆菜,一個人坐在餐桌前。突然看見裴停今出現在屋內,他驚訝了一下,然後挂起沒什麽誠意的笑容:“表哥,你怎麽突然就過來了,也沒有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吓了一跳呢。你的臉色看上去也不太好,吃午飯了嗎?沒吃的話我們一塊兒吃吧,反正我點了很多東西,一個人根本吃不完。”

裴停今并沒有那個閑工夫跟印白玉唠家常,他目光沉沉道:“你今天去找朝暮幹什麽了?”

聞言,印白玉愣了愣。

“表哥你這麽快就知道啦,朝暮哥告訴你的?”說出口後,印白玉想了想,又自顧自搖頭道,“不對,不可能是朝暮哥。要是朝暮哥告訴你我去找他了,那你就沒必要來問我找他幹什麽的,直接問他不就好了。”

“而且朝暮哥現在想跟你離婚,應該很久沒理過你了吧,怎麽可能跟你說這件事。”

印白玉說完,還有點自得其樂似的笑了笑,他吃了一口菜,然後繼續說:“那……是表哥你在我身邊安排了人跟着嗎?就像以前給我配了幾個保镖那樣,在家的時候他們當門神,出門的時候就緊緊跟着一口氣都不讓我單獨喘。不過以前他們是在明處,上次的事之後,他們就到暗處去了?本質上都差不多,監視我嘛。”

跟着進來的李舟皺了下眉,還是開了口:“印少爺,之前裴總給您安排保镖,确實只是為了保護您的安全。畢竟您在醫院裏躺了那麽久,剛出院,身體也還沒有完全康複,配保镖是有必要的。”

印白玉“哦”了一聲,關注點并不在這:“所以保镖從我身邊撤走之後,真的有人在暗地裏監視我,而且這次只是為了監視?”

李舟:“……”這人怎麽一點好都不記啊。

“對。”裴停今拉開餐桌另一側的椅子坐下,看着印白玉,“我說過事不過三,讓你不要去招惹朝暮,否則我對我母親和你哥哥臨死前的承諾作廢,顯然你沒有把我說的話當回事。”

印白玉用筷子戳着面前碗裏的飯粒:“所以表哥你現在是來趕我走的嗎?”

裴停今沒有否認:“我向來說話算話。你今天去找朝暮說了什麽,做了什麽?”

印白玉猛地丢開筷子,表情奇怪的看着裴停今:“我為什麽要告訴你?你是誰啊?你還真當自己是我哥了?你現在跟時朝暮又是什麽關系,你有什麽資格過問和他有關的事?裴停今,你照照鏡子洗把臉吧,時朝暮不是你的了,他現在特別讨厭你。”

“和你有關的事,時朝暮根本就不想聽。你知道嗎,我去找他說有關我哥的事想告訴他,他以為我說的‘哥’是你這個表哥,當時皺着眉頭連停都不帶停的。”

“你看看你自己活得有多失敗,你是不是天煞孤星轉世啊。姑姑說過,姑父第一次出.軌就是在她懷上你之後。你的出生搞得你父母婚姻不合,姑姑因為舍不得你所以不離婚,姑父知道姑姑舍不得你,所以他更加肆無忌憚的出.軌。我的姑姑,你的親生媽媽因此得了嚴重的心理疾病……你爸媽都死了,和你血緣關系上最親近的兩個人都死了。你還逼走了曾經那麽愛你的時朝暮,他連剛生下的孩子都不跟你争,交離婚申請都要跟你分開。”

“還有誰……哦對了,現在和你最親近的應該是時朝暮給你生的那個孩子吧?我的小侄子啊,太可憐了,有你這麽個爸爸,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平安安長大,就算長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個正常人。哎,裴停今,你不會培養出個反社會人格吧?”

印白玉越說越興奮起來,這幅偏激的模樣看得李舟簡直毛骨悚然。

但裴停今沒有打斷的意思,印白玉也還在繼續說。

“你這種人太可怕了,明明知道自己不是個正常人,還偏要把孩子留在你身邊,你是不是覺得只要孩子在,你就能把時朝暮挽留回去,讓時朝暮繼續像以前那樣掏心掏肺毫無底線的對你好?你還一副假惺惺愛慘了時朝暮的樣子,你就是舍不得有個活人對你好罷了。”

“除了以前的時朝暮,誰還待見你?誰還喜歡你?時朝暮離開了之後,你身邊連個敢說話的活人都沒了吧,天煞孤星就是孤苦一生的命,你早點認命吧,別活着禍害人了。你且等着吧,就你這樣自私自利舍人為己的人,就是你自己的孩子都不會喜歡你的。”

印白玉說得太過激動,原本蒼白的臉色都紅潤了起來。

裴停今全程面無表情的看着他,直到屋子裏安靜下來,裴停今才開口道:“說完了?還有沒有其他詞?”

印白玉罵的這些話,對裴停今來說毫無沖擊力。早年裴母發病或者不發病的時候,間歇性拿他當好兒子、唯一的寶貝,但大部分時間裏都是罵他,裴母罵、裴父看見裴母歇斯底裏的樣子也跟着朝裴停今罵。

遣詞用句可比印白玉這些話要狠得多髒得多。

裴停今那時候的承受能力也不如現在。

現在的裴停今早就接受了自己是個自私自利沒心沒肺的存在。而且印白玉罵得也沒錯,時朝暮就是他裴停今身邊唯一的活人,而他自己把這個唯一的活人給逼走了,活該承受所有的後果。

“我的孩子會長成什麽模樣,用不上你操心。”裴停今看着印白玉道,“至少他不可能變成你現在這個樣子。”

印白玉咧嘴一笑:“那可說不準,畢竟有你這麽個爹。”

裴停今面不改色繼續開口:“所以,你去找朝暮,是和你哥印白書有關?”

印白玉猛地閉上了嘴。

裴停今知道不可能從印白玉這裏問出什麽了,就也沒有了繼續僵持下去的打算。反正知道和印白書有關就行了。

他之前讓人查印白書,因為收養印白書那家孤兒院的院長去了國外,雖然他讓人繼續去查了、想找到院長并且從他那裏了解到更詳細的過去,但目前還沒有更新的進展。

不過孤兒院院長在國外的具體住址已經找到了,了解到和印白書相關的事也只是時間的問題,印白玉不肯說就不說,犯不着浪費時間。

裴停今站起身,往外走的同時對李舟道:“幫印少爺收拾行李,讓他今天就搬走。”

李舟想了想,當着印白玉的面直接問道:“那負責監視的那幾個人要撤掉嗎?”

“不撤。”裴停今冷冷道。

印白玉擡手,随手端了一盤菜往地上摔:“裴停今!你讓人監視我!這是犯法的!”

李舟連忙笑臉相迎:“印少爺,瞧您這話說的,那可不就誤會我們裴總的一片苦心了嗎?您可是我們裴總唯一的表弟,他安排人跟着也只是為了保護您嘛,暗地裏跟那不是因為您不喜歡明面上看到保镖嗎,別人知道了也是要感慨一句煞費苦心的。”

印白玉又摔了一個盤子。

李舟暗暗叫苦,自己這好好的精英商務助理啊,就該坐在窗明幾淨的辦公室裏看文件的,這一天天的也太難了,唯有拿到工資的時候有點安慰了。

……

借用樓下快遞站的安檢儀,确定了禮物盒裏沒有什麽奇怪的東西之後,時朝暮抱着它回到了家。

他将禮物盒放到了客廳茶幾上,沒有第一時間打開。

時朝暮現在太困了,沒心思去想這些,洗了個澡先狠狠睡了一覺。再睜開眼時,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按了按眉心,時朝暮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溫水,然後來到客廳。

茶幾上的禮物盒安安靜靜的待在那兒,顯眼得很。

時朝暮慢吞吞喝完了一整杯水,然後洗了杯子,才來到禮物盒跟前扯散了包裝用的蝴蝶結。

禮物盒打開,時朝暮從裏面拿出來了一個木制的游樂場模型。

乍看之下這個模型做得還不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還是有的地方粗糙得有點明顯。

禮物盒裏還有一張卡片,時朝暮把模型放到桌面上,拿起卡片展開——

【第一次做手工模型,不太完美,還錯估了工程量,所以有的地方細節還不夠,見笑了。下次,我一定送你一個更加精細完美的游樂場模型。】

時朝暮垂眼看着卡片上的字跡。

耳邊仿佛又響起了多年前那稚嫩的聲音。

“朝暮朝暮,我帶你去游樂場玩好不好?”

“不跟爸爸媽媽要錢,我有零花錢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用零花錢帶你去開心的地方玩。”

“好啦好啦,你不想去的話就算了嘛,我不說了……”

“朝暮朝暮,這是我新買的書裏送的書簽,上面印着游樂場哦!我先把這張書簽送給你,等我長大了再用自己賺的錢帶你去游樂場,到時候你不要再拒絕我好不好嘛?”

“朝暮朝暮,學校手工課,我用紙和木片做了一個小游樂場的模型,送給你!你不要忘了答應我的事啊!”

“朝暮朝暮……”

過去的聲音混着孩童的臉浮現在腦海中,時朝暮手上一顫,卡片緩緩掉落到了地上。他蹲下去想伸手去撿,卻突然覺得渾身乏力,累得很。

和中午開完會那種因缺眠而感到的疲憊不一樣,時朝暮坐在沙發跟前的地板上,臉埋到膝間,只覺得頭暈眼花、心頭累得慌。

“為什麽死的不是你!”成年女人歇斯底裏的哭罵聲跨越時空再次出現。

“我的小澍啊,我的小澍死了……要不是因為你,他就不會回那種地方,他就不會死!為什麽活着的不是我的小澍,你為什麽還活得好好的,我的小澍卻死得那麽慘……”

年幼時的時朝暮還會哭着為自己辯解:“不是我的錯,媽媽,不是我的錯,小澍死了我也很難怪,可是又不是我放的火,你不能把小澍的死怪到我身上,媽媽……”

“要是你放的火就好了,我就能把你送到警察局去給我的小澍償命!”女人狠狠推開試圖上前的時朝暮,十歲出頭的孩子一腦袋撞上了桌角,卻沒能得到來自生母分毫的關切,反倒再次被女人抓着胳膊晃動,“為什麽你要出現,為什麽你要回來,你當初是不是故意接近小澍的!你知道小澍是個心軟的好孩子……”

說着說着,女人又哭又笑起來:“小澍說要離開,要和你換回來,我當時就不願意,可是他堅持啊,他說他對不起你,我能怎麽辦,那孩子太傻了太善良了,寧願自己吃苦……他爸爸也是個心狠的人,說換回來就馬上帶着小澍找你們去了……”

“你無辜,我的小澍才最無辜!他嬌生慣養的被我捧在手心裏長大,卻要去那種髒兮兮的地方過窮日子,我多心疼啊,我悄悄去看他,他見了我一次之後就不肯見我了,我給他錢他也不要……這孩子怎麽這麽倔啊,小澍啊,小澍……”

時朝暮腦海裏全是女人用各種語氣哭喊的“小澍”二字,頭疼欲裂。

他重重的吸了幾口氣、又呼出來,反複如此了好一會兒,突然覺得面上有點濕。

擡手抹了一把,時朝暮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流了滿臉的眼淚。

時朝暮看着自己的手,自嘲的搖了搖頭:“在印白玉面前倒是淡定得很,原來根本沒那麽穩得住啊。”

很多過去的事,他本來以為人死燈滅、随着時間都慢慢淡化了。

原來并沒有。

過去打在身上、刻在心底的疼,原來這麽容易被翻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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