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徘徊
時光無法倒流,但是回憶卻總會将我們重又拖回到從前的日子。
又是深夜的時候,一個人坐在陽臺的櫥櫃上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月亮,那些往事就像放電影一樣,一幕一幕,每個片段每個畫面,都那麽清晰那麽真切。
當初在裝修這間房子的時候,因為羨慕雜志上的飄窗,可又苦于沒有落地窗,就做了這麽一組和窗戶平齊的櫥櫃,想象着和段鵬閑來無事的時候可以坐在上面賞月談天暢想未來,現在卻只我一個人坐在這裏緬懷過去,這是不是生活的幽默呢?
每個人都有自己既定的軌道,就像那夜空中一明一滅的星鬥,偶爾的碰撞與交會後,始終還是要沿着自己的方向繼續前行。
我勸自己,走了的就走了吧,下輩子再争取。既然明明知道他不愛了,就算了吧,一輩子真的太短了,做人別太軸,好好珍惜自己,放別人一馬也是放自己一馬。可轉一念我又想不通了,也許他還是愛我的呢?他怎麽可能不愛我了呢,一時賭氣犯糊塗也說不定呢,他喜新厭舊是可能的,但怎麽可能不愛我了呢?這不可能啊,兩年的感情擺在那兒呢。
我是真的想不通。
也就恰在此時,段鵬的電話來了。自從生日那天以後,他在QQ上将我删除,我就沒再主動去聯系他了。他一連打了六個,讓我對這份感情又有了誤判,我認為這是他心裏還有我的表現,于是做了幾個深呼吸,我故作鎮定地大大方方把電話打過去,段鵬說如果我再不接電話,他會一直打。那一刻我覺得他真的很愛我,他一定是沒辦法才那麽做的。我想不通啊,真的很想問問他到底為什麽?
終于還是忍住沒問,我等着他告訴我,等着他的一份邀請,然後我就當一切的不愉快都從來沒有發生過,我們還可以從頭再來。但是他什麽都沒有說只是問候,我也禮貌性地回問他,他說他都挺好的,除了工作,其他都挺好。我又問問他家裏,以及父母的身體,東拉西扯一通,互道晚安。
我心裏明白,這次只是晚安,以後都不會再是wan an了。
但是我仍然在心裏就剛剛的一番對話進行了地毯式搜索,拿着放大鏡在一堆廢話套話客氣話中尋找着他仍然愛我的蛛絲馬跡,等在心裏砸吧完了,我固執地得出一個結論——他是愛我的。
這跟頭栽的,愣是把我這個馬大哈傻大姐變成了精細鬼伶俐蟲。等等,他剛剛說他工作怎麽了?工作之外都好,那是不是說明他對現在的感情是無怨無悔的。
無論如何這個電話讓我已死的心又蠢蠢欲動,我仿佛獲得了某種暗示,但仍然被一些疑問包圍着,于是我去看了段鵬的微博。
@大寶貝嘻嘻:
親親@小寶貝哈哈,謝謝有你的一路陪伴,讓我閱盡這人生的風景。謝謝每晚有你在耳邊的噓寒問暖,謝謝每天清晨你的morning call,謝謝所有所有夜以繼日的陪伴,讓我不再孤單。你是我的愛人,更是我的家人,三周年快樂!
——段鵬微薄
@小寶貝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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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親@大寶貝嘻嘻,所有的苦澀這一瞬都化成蜜糖;所有的不容易這一瞬都化成幸福;所有的風風雨雨這一瞬都化成人間至美的風景;所有的蜚短流長這一瞬為我們鋪就婚床。這世間的樂曲有千萬種,我獨愛的那種叫——你的呼吸,三周年快樂!
——張玫微薄
三周年!我一個人在黑暗中苦笑,原來我當絆腳石很久了。這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另一種解讀嗎?想哭卻哭不出來,想喊也喊不出來,腹部突然一陣絞痛,我連滾帶爬地從櫥櫃上下來,呲牙咧嘴捂着肚子來到衛生間,仿佛腸子都繞在一起并從中一截截斷開,排洩如疾風驟雨,等洩得渾身沒勁通身發冷,剛剛抖着兩腿勉強沖幹淨并把自己收拾利索,胃又開始神經質地痙攣,于是回過身撲在馬桶上,吐得昏天黑地。
确實都倒空了,我才踉踉跄跄地回到卧室,顫顫巍巍爬上床,縮在被窩裏抖成一團,我不自覺地将臉貼在枕頭上,把手插到枕頭下面說:“段鵬,我好冷啊。”又尋思尋思,發現不合适,以後不能這樣了,再這樣又要被推一邊去,那是別人的人了,再這麽想就不道德了。我開始安慰心裏那個受傷的小孩兒,彤彤,人家秀恩愛很正常,又沒人請你看。
其實這個世界上,誰抛棄了誰,誰離開了誰,誰拉黑誰,誰删除誰,都是一樣的,就是兩個人的緣分到了,不在一起了。
我用空洞的眼神望向夜空,空中也泛着一片絕望凄涼的光,那些曾經隕落的,一定是因為失去了往昔的牽引。
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看開點,看開點。你會走出來的,不要着急,慢慢來,慢慢來。
家裏還有一瓶紅酒,我狠狠地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祝你幸福,這杯酒你随意,我幹了!
你是否會常常在心裏默默地設計着自己的未來?在你的未來裏,會有一個人陪你走完漫長的一生。而你也會想象着關于你們的一切,愛好、性格、習慣還有子女,會想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比如誰先死的問題。在想象中,你常常糾結于自己要做在墳墓外絮絮叨叨的那個,還是在墳墓裏抽抽泣泣那一個。只是,有時候,你可能真的沒料到,原來你的生命中根本沒有這樣一個人,或者曾經那個你想要與之分享一生的人早已經失去了和你一同老去的興致。
周末我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在似睡非睡神志不清的情況下,我像福爾摩斯一樣遍尋着記憶中的每一寸角落,從什麽時候起,他的心已經不在了,從什麽時候起,他開始疏遠我冷淡我,從什麽時候起,他開始讨厭我拒絕我,從什麽時候起,他開始想要離開我。好多事情當時覺得自然,現在想起來恍然,你該早點告訴我,人人都知道,只有我還在施舍的幸福中無恥地自得其樂,你以為你是善良的,該留下來忍辱負重,只是,我不是乞丐,我不願意在已經屬于別人的感情中勉強一杯羹。
待我起來,枕巾濕了一大片。再回想微博上的每個字都像插在心上的一把把尖刀,刀刀要害句句致命,在無法請求他人仁慈的時候,唯有守護好自己的這顆心。
沿着這一條漫長的路,兩步一吸兩步一呼,我所要做的就是抛開一切私心雜念,将這一單調的動作在到達目的地之前一刻不停地循環往複。堅持,沒有理由。
這天我在沒有任何補給的條件下,從清晨4點到6點,獨自奔跑20公裏,渾身濕透,右腳抽筋。坐在馬路牙子上,口斜眼歪地摁着腿抻了半天。從此以後要學會吃苦受累,從此以後只能流汗不許流淚。手機突然在這個時候響起,一看,居然是林岳,
“哎,林總?”接通後,我提着氣,捏着聲音,輕松愉快地問候
“好了嗎?”
“嗯?”我疑惑
“嗯”
“哦,沒事兒了”我活動一下腳,四處張望
“別太拼命。”
“好”
那邊随即挂斷。心裏不知道被什麽撞了一下,有點五味雜陳。
回到家中沖了一個澡,吃了點東西,換上連衣裙,踩上高跟鞋,擰着貓步去上班。
女人,再高也要穿高跟鞋;再累也要運動;再苦也要露齒歡笑,這是原則。
到了公司,走到自己的桌前,看到桌上放了一本書《天生就會跑》,拿起來翻了翻:“哎呦,這麽善解人意。”我嬉皮笑臉地看看對面的肖佳,沖她抛了一個媚眼:“謝謝啊。”
肖佳一早來了正忙着收菜,手指點擊鼠标的頻率和發電報一樣,頭也顧不上擡道:“不是我啦。”
我探出頭,看到林岳辦公室的門虛掩着,過去敲了敲,
“進”
我輕輕推門進去,林岳正在看新聞,也沒擡頭
“謝謝啊。”我沖他晃了晃手裏的書
“作者和譯者都犧牲了,你也悠着點吧。”林岳轉了轉脖子
“嗯,知道了。”沒人理,我随即退了出來。
回到格子間,肖佳仍然在網上忙忙碌碌,時而看到網友的評論低聲竊笑,時而對着國內外新聞唉聲嘆氣。
我如果能做到像肖佳那麽潇灑就好了。
肖佳人很美,性格也很開朗幽默,我們幾個一起說話的時候,她常常妙語連珠,逗得我們前仰後合,有她在歡樂就在。每個快樂的人都不是一個平庸的人。在我不快樂的日子裏,我更能體會到能讓自己時時處在快樂的氛圍裏是一件多麽了不起的事,肖佳可以做到,亦或是她只允許我們看到她快樂時候的樣子。
肖佳是一個有故事的女人,外婆曾做過我們市某一任的副市長,是個見多識廣的女強人,肖佳媽也不弱,漂亮又多才藝,早年混文工團,後來去了文化局,肖佳的爸爸據說很帥還是大學講師,我絕對相信。但不知道為什麽後來倆人離了婚。肖佳和妹妹一直跟着外婆和媽媽生活。
大學剛畢業,肖佳結識了一個很優秀的男孩子,那個男孩子是她一生的驕傲,也是她後面十幾年來悲劇的起源。後來家裏人送那個男孩子去了法國念書。外婆和媽媽都很支持肖佳去法國找男友,出資幾十萬為肖佳的未來鋪路。如果肖佳就這麽一路走過去,憑着她的美貌和性格,在國外應該是比國內活得要舒展很多。
就這樣,肖佳以一種為了愛情向前沖的勃勃雄心,一個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北京學習法語。期間也許是水土不服,也許是北京的夏天酷熱難當,突然就病倒了,上吐下瀉發高燒,一個人去了醫院就暈在大廳,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肖佳命裏的克星出現了:一個同樣在大廳候診的男孩兒正巧(或者說正不巧)看到了她倒地的一幕,便扶了她去尋醫問藥,然後端茶倒水日夜看護。
這個路過的男孩兒叫趙成,也是我們市的,家裏小有背景,算官二代吧,當時大學畢業沒兩年,他們老爺子就要了個名額,公派他去北京深造,大概也是因為水土不服,再不就是北京的夏天酷熱難當,也是上吐下瀉發高燒,但幸運的是,他挺住沒倒,據說美女養眼能提升免疫力,反正這貨也是病歪歪地來到醫院排隊,正遇到美少女孤苦無依、病西施急需援手,立馬滿血複活,上蹿下跳了。
按理說,路過的就讓他路過吧,可是兩個年輕人老鄉見老鄉,越說越投機,再然後趙成的課程結束,肖佳也跟着一起打包回家,毅然決定不去法國了。
多年以後當我以一種成年人的眼光再看肖佳當年的這個決定,就明白,女孩兒的沖動并不一定就是和法國過不去,更多的是做一種姿态,一份對舊愛的決絕以及對現任的承諾。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