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往事

在朋友圈裏有一種看法,認為肖佳見異思遷,我想持這種态度的應該多是男生。因為對于一個女人來說,在沒有得到任何承諾的情況下,總還是會覺得前途渺茫。你走的時候沒有和我商量,歸期未定,又沒有說幾年以後把我也接過去,或者我到了法國你可以為我提供哪些幫助,再或者哪怕表個态,說明你是願意和我一起,人在他鄉同甘共苦,可是什麽都沒有。只憑一個女孩子的執着追随的感情,能走多遠呢?但彭洽有另一種看法,即使法國那個男人不靠譜,可是法國靠譜啊,噢,那彌散在空氣中的浪漫情懷,以及那風情萬種的文藝氣息,這都是令人神往的。肖佳苦笑,在她當時那一葉障目的視野裏,法國僅僅是愛人所在的地方。

肖佳的外婆和媽媽都要瘋了,揚言要斷絕關系,但肖佳就和吃了迷魂藥一樣,執意要和這個男孩在一起,肖佳後來自我解嘲地說:我沒吃藥,我吃的是秤砣。最後兩個長輩也不得已接受了這個女婿。

故事很老套,我總覺得肖佳這樣的女孩兒不該是這樣的命運,她那麽完美,是傳說中的別人家的孩子,她理應時時受到上天的眷顧,被所有的人當成公主,出國留學、跨國婚姻、青山碧水、兒女繞膝,讓所有的女人嫉妒,這才是她的人生軌跡,難道不是嗎?

但是真的不是,後面的發展更老套更惱人,婚後好多年倆人沒有孩子。愛一個人總是會在心裏做着一些長期中期短期的計劃,從前和段鵬在一起的時候,我曾想着可以和他一起好好寫一部長篇小說,因為情之為物的看不見摸不到,因為心中喜悅的瞬息而過,我迫切地想将這一切全都物化為白紙黑字,而那時的肖佳則是想要一個孩子,她認為孩子是父精母血,真正愛的結晶,更會是她此生最完美的作品。肖佳很喜歡孩子,結婚以後就積極的投入到造人計劃中,但是,一直都沒有。肖佳是經歷過一個男人的,她懂,就去了幾家醫院檢查,結果都說沒有問題;但是趙成的做法就挺奇怪的了,完全失去了當年的靈光勁和善解人意,不知道他是轉嫁責任還是真的不懂,到處說肖佳不要孩子。

通常情況下,一個心不在焉的已婚人士不僅是在知交好友,甚至公開場合中翻來覆去地訴說婚姻如何不幸福,愛人如何不體貼,那絕對都是心懷鬼胎居心叵測,用彭洽的話就是:公開叫賣,招娼引雞。

所以結果那就是引來入侵者。

幾年後,趙成便如願以償地有了小三小四小五小六,然後離婚,分家産,肖佳說,本來就是鬧鬧情緒也沒有真的想離,但也就是在離婚的過程中,彼方和其家庭成員的精打細算锱铢必較以及在孰是孰非問題上的義正言辭,讓她越來越看出離婚的必要性,和僞君子必須分道揚镳,離!堅決離!必須離!趙成的媽媽許是有些先見之明,許是開始就看出倆人之間的差距,早在婚前就未雨綢缪的在房本上寫了自己和趙成他爸的名字,然後話裏有話的提醒肖佳拿了他家多少東西收了多少彩禮,肖佳二話不說原封不動地給退了回去。

然後趙成選了小六娶回家。估計還是有感情的吧,因為據趙成的口味那是非奶牛不娶,小六卻是扁平身材,衆友疑惑不解,問之,答曰:“雖有奶牛三五人,奈何皆好逸惡勞愛慕虛榮者,左右觀之,唯此女能娶。”

房子的裝修當初都是按照肖佳的喜好和生活習慣布置的,趙成懶,也沒再收拾房子,只把肖佳的東西卷吧卷吧一捆,堆到地下室,就老瓶裝新酒,歡歡喜喜迎新人進了門。

既然得到了你們想要的,那就好好珍惜吧。

這小六品相雖然是一般,不醜也不美,頂破天就是個路人。但力挫群芳并打敗美貌大婆成功上位的事實不由得令她自信心爆棚,對自己刮目相看起來。本來就是一老百姓孩子,偏偏拿着三千寵愛的傲嬌勁兒,再出現朋友們的面前時,已然從當年那個謹小慎微察言觀色的N分之一“女票”成了堂而皇之的趙太,用小美的話:嘁,穿什麽不也還是一個小籠包子。

上進的小六頗有改天換地的氣勢,墊鼻梁、開眼角、拉雙眼皮、激光脫毛後,就開始不辭勞苦隔三差五地給肖佳打電話讓她趕緊把自己的東西拿走。這姑娘還喜歡給肖佳羅列罪名,逢人說肖佳不孝順公婆了,不做家務啦,不會生孩子啦,不知道心疼趙成等等等等。她有一個很著名的內褲VS愛情的理論,說趙成人胖,穿內褲應該穿平角的,這樣走路多了才不會把大腿根處磨壞,這本來是每一個像她一樣合格主婦理應知道的呀,可是她肖佳就不知道,天天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可是就不知道研究下男人的基本需求。

“她所有的頭頭是道和理直氣壯,無非是要掩飾她的做賊心虛。”所有的這一切打小六嘴裏出來,經過衆人的口口相傳,再打幾個滾捉幾回迷藏,最終就傳到肖佳的耳朵裏,這些話對于剛剛失婚的肖佳來說無疑雪上加霜。肖佳在那段時期得了一場肺炎,在醫院裏邊挂水邊參悟人生。肖佳住的是呼吸消化內科,除了她,清一色的老頭老太太,這些操勞了半輩子本該頤養天年的老人,白天卻為了找到一條可以輸的進去液體的血管被急的團團轉的護士紮若幹個針眼,晚上則瞪着天花板為了從空氣中搶一口氧氣而喘的撕心裂肺。間或有從搶救室送來的剛剛洗胃的失戀少女在走廊裏成宿成宿的哭鬧。看得多了,也被各種消炎藥打的虛脫了,沒力氣再執着了,肖佳放下了心中所有的費解與不甘。

“感情/事,願賭服輸。”

好吧,按照小六的理論趙成還算是棄暗投明,找到了可以相守一生白首不離的人了。小六,作為某某部經理夫人、某某長的兒媳婦,肩負重任,婚後頭等大事就是給趙成生個一男半女,趙成倒并不見得有多急着當爹,但是小六那是蘭心慧質急人之急的,朋友們便也隔岸觀火拭目以待。話說趙成還是有腦子的,這大概遺傳了他那個久在宦海深谙用人之道的父親,他從不探究問題,但是他知道遇到什麽問題應該找什麽人來解決,這個庸俗小六為什麽說就她能娶回家呢,許是因為比起一衆辣妹奶牛來說,她有一個相對體面的身份——婦産科大夫。但,命這個東西真不好說,終于,在強大的天災面前,婦産科大夫也同樣束手無策黔驢技窮。

一晃五六年過去了,趙成依然和朋友們在外面花天酒地,趙成和林岳是初中同學,我有幸見過一次,怎麽說呢,我真的有種痛心疾首的感覺,真是把欄杆拍遍也想象不出,平心而論,65分都是因為他的“前夫”頭銜。肖佳當時腦袋是讓驢踢了嗎?怎麽會因為這個人放棄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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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成依然膝下空空,人卻長得越來越油膩,雖然不差錢,動辄幾千塊的名牌往身上招呼,可就是看着髒兮兮邋裏邋遢。房本在改成小六的名字後,小六就以方便工作為由在娘家常住沙家浜,趙成他媽這兩年不知道得了什麽病長期卧床,由趙成他爸和小保姆伺候着,老太太有生之年抱孫子的願望基本落空。當然了,八卦的鄉黨們更關心的則是趙成現在的內褲是平角的還是三角的,如果是平角的那又會是幾成新。

曾經那些一起秀過的恩愛呢?曾經說好的幸福呢?愛從來不是用來攀比的,當沒有了對手和假想敵,又靠什麽來延續你如火一般的熱情?如果你準備好去愛一個人,除了愛和激情以外,還要有足夠的忍耐和甘于平淡的強大內心,因為在驚濤駭浪之後注定是綿延的涓涓細水。

過年的時候,除了豔秋姐要回娘家,我們幾個則開車叽叽喳喳的跑到省會趕廟會,廟會上賣東西的買東西的,男人女人,老的少的挨挨擠擠,人人臉上都綻放着發自內心的笑容,讓張燈結彩的街道更加歡暢無比熱鬧非凡。往年過年都是窩在家裏吃吃睡睡,一旦走出家門,發現過年是一件很隆重的事情,處處紅紅火火、歡歌笑語,人們用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恭恭敬敬地送走舊歷,千呼萬喚地迎來新歲——這才是過年。

廟會上有很多傳統的手工藝品,草編、剪紙、泥人、糖畫…我在泥人的攤前看那個老藝人正專心的捏泥娃娃,

林岳湊過來:“你喜歡這個呀”

我說:“可能是我媽小時候沒給我買娃娃,所以我對這些有鼻子有眼的就很喜歡。”

林岳笑道:“你這麽爺們可不像喜歡玩娃娃的。”

我也笑道:“爺們的外表玻璃的心,你見過都30的人還玩娃娃的嗎?我就是。”

林岳說:“你是沒去豔秋姐的家,那才叫卡哇伊。” 林岳邊說邊輕輕拿起攤前擺着捏好的娃娃端詳,

“真的呀!”我驚訝:“豔秋姐平時裝的挺像啊。”

“不是裝,是人人心裏都住着一個不想長大的小孩。”林岳放下一個又拿起一個,

“女人?”

“什麽男人女人,是人都一樣。”,最後将一對穿着肚兜眯着眼咧着嘴傻笑的小娃娃塞到我手裏。

“林岳,我喜歡那個楊貴妃的”同樣都是送,你送我那個多好,我喜歡那種豐腴妩媚的美女。

“自個兒買。”

我剛想和攤主商量用一對小娃娃換那個性感的楊貴妃,還沒張開嘴,就聽見一個炸雷:“我的不許退!”,林岳付了錢,揚長而去。

孟白買了一把綠檀的梳子給彭洽,其他的人一人一串手珠,我說:“太好了,等我念經的時候正好能用上。”孟白說:“那攤上有賣拐的,本來想給你買一根,一問太貴還是算了。”

我想起剛認識孟白時候的種種經歷,看了眼孟白的褲子,孟白慌忙拽住褲腰:“姑娘自重啊”。

人群中一個混血小女孩穿一身紅彤彤的中式緞子小棉襖,手裏舉着一串糖葫蘆站在一個剪紙攤前,肖佳啧啧稱贊:“漂亮可愛的有點不像話了”,然後就大呼小叫地跑過去逗人家,一會小女孩的金發碧眼的洋辣媽過來了,肖佳就和對方搭讪了起來,倆人都好像鼻腔裏塞了東西一樣,嘟嚕嘟嚕呼嚕呼嚕的,正聊得盡興哈哈大笑時,孩子的爸爸來了,一個高大挺拔的中國男人,我和彭洽的眼都直了,

彭洽說:“老和,這個得95分吧?”

我流着口水說:“得了”

彭洽問:“100分是誰?”

我繼續流着口水說:“我家C羅”

孟白耳朵比較長,趕緊湊上來問:“我多少分?”

林岳這時沖我們使了一個眼色,我們才猛然發現,肖佳已經沉默了,脖子僵硬,直直的站着看着那個男人一動不動,端莊沉靜的我都不認識了,等人家一家三口走了,她哭了。

小美嘆道:“唉,他鄉遇故知——前任,悲劇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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