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有情癡

殘月高升,光華如雪。

裴蓁擡起頭,看着監牢氣窗上隐隐透出的月光,他不算殺害太子的兇手,卻算一個重要的證人,不僅住着的是透氣的牢房,甚至還頗為幹淨。

傅季瑛走後,他就被譚岳帶人押進了監牢之中,他既沒有來得及見傅季珩一面,也沒有來得及知道後面究竟發生什麽,只是他的心中已經全部明白,這件事根本就是板上釘釘,再無轉圜。

“如果不是遇到我,他這一輩子也許不會遇到任何讓他皺皺眉頭的事,又何況是去送死……”

突然間,裴蓁的喉嚨間湧出一絲腥甜的味道,接着有濃濃的鮮血順着他的嘴角流下來,沒有人打他,也沒有人為難他,只是怒氣攻心比外傷對人的傷害更大。

終究還是自己太過自私,如果不是他始終惦記着那個仇恨,也就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他只覺得自己不做這樣的事情,如何對得起無辜枉死的秦家人,卻沒有想過他也會傷害到其他人。

也許在他的潛意識裏,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傅季珩這樣的死心眼。

“裴公子?”

就在此時,獄吏沙啞的聲音在他身後輕輕響起,裴蓁沒有回頭,卻聽到一陣用鑰匙打開門鎖的聲音,接着是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獄吏将牢門關好,靜靜的退了出去,只留下裴蓁與那人獨處。

“我來看看你。”

洛子辛拍了拍裴蓁的肩膀,将手中的小燈放在地上,自己也跟着坐了下來,他的臉上帶着幾分意味不明的溫柔微笑,仿佛曾經在栖鳳樓上見面,洛子辛輕聲說的那句尋常問候。

裴蓁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恨我,沒有關系,我只是想來看看你而已。”洛子辛緩緩開口嘆道,“我已經輸了,我鬥不過世子,我怎麽也不會想到虎符是假的,更不會想到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也是假的,我還是學不會他的心狠手辣……”

“你差我的,何止是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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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蓁還沒有開口,傅季瑛的聲音突然從二人身後傳來,聽到這個聲音,裴蓁咬着牙齒回過頭去,他什麽也沒有說,也什麽都說不出來,那帶着恨意的眼神也終究是軟了下來。他緩緩膝行到傅季瑛腳下,将身體深深的伏下去,努力擺出他這輩子最謙恭的姿勢。

“求世子放過二公子吧……”裴蓁深深的低着頭,帶着點哭腔的顫抖聲音在空氣中響起。

“你求他有什麽用?”洛子辛哂笑,“裴公子,我今日來看你,原以為你會和從前有什麽不同,卻發現你依然是這樣,除了這幅身體,你與牆角的臭蟲有什麽區別,活該你一輩子被人玩弄,被人壓在身下……

“他求我當然有用,因為我正是來帶他走的。”傅季瑛打斷洛子辛的嘲諷,伸手将面色慘白的裴蓁從地上拖起來,吩咐道,“你走吧,我答應了季珩,讓你好好的活下去。”

“世子……”

裴蓁聽到這句話,甩開傅季瑛的手又跪了下去,眼淚已經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他仿佛根本沒有聽到洛子辛那一番毒辣的話語,繼續伸手死死揪住傅季瑛雪白的衣角,不斷向傅季瑛磕頭,口中也不停重複着一句話,“世子,你讓我去死吧!二公子他是個傻子啊!他是你的親弟弟啊!”

“你放手!”

傅季瑛冷笑一聲,俯下身子鉗住裴蓁的下巴,質問道,“你替他去死?你是什麽人,你覺得有誰會信你的話,他不是為你一個人犧牲,他為的是整個寧王府,為的是他那個娘……”

說到這裏,傅季瑛的聲音卻突然戛然而止,他放開裴蓁的下巴,扭頭吩咐道:“将裴公子送出去。”

門外的獄吏聽到吩咐,一人一邊架住了裴蓁的胳膊,将他狠狠拖出了牢房,漆黑牢房中,裴蓁雪白的身影如同一道紮眼的光線,傅季瑛別過頭去,似是不願意再看到他。

“你真是個可憐人啊!”

洛子辛看到傅季瑛回頭,故作遺憾的嘆了一口氣。

“洛大人,你不覺得你更可憐嗎?”傅季瑛冷笑道。

“彼此彼此吧。”洛子辛搖搖頭,無奈笑道:“你不光嫉妒人家二公子有親娘,還嫉妒人家兩個人心心相印,世子,你真的要做個孤家寡人嗎?”

“你放肆。”這句話似乎是戳中了傅季瑛的痛處,他收起了一貫和睦的微笑,冷冷的看着洛子辛,“洛大人,你知道你為什麽還活着嗎?因為在你看到我得到一切,而你一無所有的時候,你就會發現,和我作對是件多麽愚蠢的事情。”

“傅季瑛,你會造反嗎?”

“我姓傅,皇上也姓傅,我又怎麽會造反?”傅季瑛大笑着走了幾步,又回過頭去看着洛子辛,笑道:“洛大人,你又錯了。”

獄吏将裴蓁拖到了監獄之外,就毫不拖泥帶水的将他扔在了大街上,夜色之中,裴公子形容消瘦,又穿着白衣服,像極了一只鬼。

他漫無目的的走了兩步,又晃晃悠悠的停了下來,栖鳳樓沒了,現在連永恒的金主傅季珩也不見了,這偌大的京城威武華麗,還真的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想到這裏,裴蓁一邊的矮牆坐了下來,他本就是一個很沒見識的軟骨頭,如今傅季珩出事,他除了跪下了求傅季瑛之外,竟也再想不出其他的主意。

洛子辛說的沒錯,他除了這幅身體之外,與牆角的臭蟲別無二致,比如世界上有一千種養大雲麒的方法,他依舊選擇了以色侍人,比如世界上有一千種報仇的方法,他選擇的卻是最最下作的下毒,而且他毒害的還是仇人的兒子。

再比如,這個世界上有一千種可以與傅季珩相知相愛的方式,他選擇的也偏偏是最為人不齒的那一種……

月色如刀刃直直的切下來,仿佛将裴蓁的肉體一刀刀淩遲,只留下了一副怯弱與卑鄙的骨骼,而傅季珩不是這樣的。

他始終高大挺拔,将無理取鬧或者罪有應得的自己護在身後。

正如裴蓁始終留戀着那個無端而真誠的傻笑,然而也只是留戀而已,傅季珩卻為二人感情中他所留戀的那部分付出了許多代價。

也許他正在牢獄之中,承受着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做的事情,還覺得甘之如饴。

他從來沒有預料到,傻傻的傅季珩始終是一個英雄。

“我已經輸了,我鬥不過世子,我怎麽也不會想到虎符是假的,更不會想到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也是假的,我還是學不會他的心狠手辣……”

“你替他去死?你是什麽人,你覺得有誰會信你的話,他不是為你一個人犧牲,他為的是整個寧王府,為的是他那個娘……”

裴蓁閉上眼睛,無意間,洛子辛那句認輸的自嘲與傅季瑛的質問突然闖入了他的耳膜,過去他從來不曾注意到,傅季瑛與傅季珩的母親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能夠幫助傅季珩的只有皇帝,而願意帶他且能夠帶他去見皇帝的也就只有這個人;即使王爺為了保全王府閉口不言,這個人也一定會幫助他,幫助傅季珩。

這個人是傅季珩的母親,寧王妃。

想到這裏,裴蓁狠狠的咽下了口腔裏不斷翻騰的鮮血,向着寧王府的方向跑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來了家裏有客人,所以比較短小_(:з」∠)_

內容提要是一句歌詞,我這個狗血的文差不多就是看了那個歌詞之後的一時興起,祝願大家都能在新的一年找到為你無條件遮風擋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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