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流火
離開涼山城之後,将近半年的時間,除了和張言保持正常的接觸之外,江雪一心準備司法考試,然後就是陪江媽媽逛街買菜。生活仿佛從未改變過,只是她明白,心裏那一點點地方,是總也填不滿的了。
有時候看書看累了,她也會想,想起當時那個微微笑着,最後沉默着退出自己生活的那個少年,想起兩個人放肆卻又銘心刻骨的記憶。于是那個問題就不自覺地浮上她的腦海:彭然的父親究竟是怎麽知道的?就算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可這鞋為什麽會濕,從何時、在哪裏濕的卻是個可以尋思的問題。
想的越多,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就越是明顯。于是頭腦再一次混亂,江雪就告訴自己,過去了的就讓它過去吧,就算知道原因也沒有辦法。
九月流火,走出一年一度國家大考的考場,遠遠地便看見張言靠在他那輛凱越上,微笑着向這邊張望。
“感覺怎麽樣?”體貼地接過手提包,張言替她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
“唔,”揉揉太陽穴,換上一副讓人放心的笑容,“不求盡如人意,但求無愧于心。”
“說得好,”張言的眸子在鏡片後舒心地彎起了漂亮的弧度,“今天晚上找點好吃的去,獎勵你這段時間的勤奮刻苦。”
江雪的臉苦了下來,“別提了,謝老師讓我一考完就去找她報到。”
“可是今天星期天啊。”一邊皺了皺眉頭,一邊幹淨利落地将方向盤打過一個弧度,他扭頭看過來,眼中有點不舍的情緒。
默默地享受了一下這種被心疼的感覺,江雪無奈地嘆了口氣,“沒辦法,今天有迎新晚會,蔣書記不在,只有謝老師一個人忙不過來。”
“她別是故意把晚會安排在今天,就等你這個小苦力過去幫忙的吧?”
“哪有,一般都是會把迎新晚會安排在新生軍訓結束前一個禮拜的周末的。再說這次忙着考試,招新、開會我一次都沒去過,已經很不好意思了。”
“小雪啊小雪,”張言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難怪那謝老師喜歡用你,哪裏還有這麽自覺地小苦力啊!”
讪讪地笑着低下頭,“只要不是最後調檔,行政留校永遠就是一個畫在紙上的餅,不好好做事情,之前的一切都白費了,我賭不起。”頓了頓,“獅虎搏兔皆用全力,你曉得我做事的原則。”
“小雪,”張言的語氣變得有點嚴肅,“如果你真的很想要這份工作的話,我可以讓師兄出面向學校提一下。說實話,我不覺得你有工作的必要,科研啓動經費已經批下來了,以後養你也不是太大的負擔。不過,如果你只是想要找份工作找個寄托,我并不反對。”
江雪有點頭疼,“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如果你真的尊重我的話,”她不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大男子主義作風,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斯斯文文的,骨子裏的女性無用論有時候真讓人恨得牙癢,“找工作也不是為了寄托,我是真的喜歡學生工作,喜歡S大,才會要想方設法地留下來,可如果這個結果不是自己争取來的,我寧願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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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裏有幾分尴尬,張言禮節地笑笑,打破沉默,“随你,我只是提一下罷了。”
校園裏到處都是一身軍綠的新生,夾着小板凳排着隊,好像每年只有在這個時候,S大校園中心的露天禮堂才會這麽有人氣。
修長的手指拉動手剎,張言将車穩穩地停在路邊,江雪也沒有什麽講話的欲望,只是低頭解開安全帶,轉身從後座上拿起書包,準備下車。
回頭的時候,脖子突然被用力拉下,然後就是暖薄暖薄的唇貼上來,用力地抿着她的。
大腦頓時短路,滿眼只有張言的細邊眼鏡,還有鏡片後那雙晶亮的眼。兩人就這麽僵持了幾秒鐘,他終于忍不住笑了,含糊地低叱,“快把眼睛閉上!”
傻傻地阖上眼睑,只感覺自己的雙唇被侵略性地逡巡着,肌肉變得更加僵硬。涼涼的牙齒開始啃噬唇邊,江雪有點吃疼地倒吸一口氣,那頭見縫插針地把舌尖伸進來,之前還有點禮貌地點到即止,不一會便開始大規模地攻城略地,随之而來的,還有他特有的那一股青青的薄荷味道。
直到這個吻結束了,江雪還在恍然,以前一直不知道張言身上那股淡淡的輕柔的味道從何而來,現在才知道,是熟悉的薄荷。
“傻了?”張言有些好笑地點點她的鼻頭,“快下車吧,不然我得留下來陪你看迎新晚會了。”
江雪還是有些回不過神來,茫然地點點頭,下車。拎着包看銀色凱越從擁擠的綠色人群中緩緩釋出,眼前還是張言那幅惡作劇得逞的模樣。
多久沒有接過吻了?怎麽會是這樣的感覺?木然地好像真的癡傻了一般……
會場裏,謝萌已經忙得快要飛起來了,看見江雪傻傻地走過來,趕緊叫住,“快去化妝室叫主持人,校長已經到了,晚會馬上開始。”
“好的。”猛然回過神來,跑向後臺,似乎只有在自己熟悉的環境和工作裏才能找回理智和清醒。
一對男女坐在鏡子前看着詞本,一眼看出他們身上的主持行頭,江雪踮起腳,越過化妝室裏攢動的人群,“主持的同學,快上臺!”
男生回過頭來,淡淡的眼神,柔柔的聲線,帶着幾分置身事外的笑意看着她,那麽遠,又那麽近,“姐。”
“各位老師,各位同學,大家好!”
舞臺上,盛裝的金童玉女正在致開場白。江雪站在幕布後,一邊指揮演員做好上場準備,一邊時不時地回頭,子軒居然站在自己曾經站過無數次的地方,說着自己說過無數次的臺詞,仿若命運輪轉一般,讓她如何不心生感慨萬千。每年的迎新晚會主持人都是新生中的拔尖者,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以後會直選進入文藝部。想當年學生會主席團競選的時候,自己也曾以主持迎新晚會的經歷作為開場白。那麽,子軒以後也會進文藝部吧,正好謝老師是主管文藝工作的,自己幫忙帶一下的話,說不定還能“弟承姊業”呢。
念想間,第一個節目已經開場,主持人退到後臺來,一眼便看見那雙淡得幾近灰色的眸子,笑盈盈地超她走過來,“姐,我剛才表現得怎麽樣?”
“開玩笑,”江雪得意的皺皺鼻子,“我的弟弟還能差了?”
“有點緊張呢。”依然熟悉的帶着幾分羞澀的笑意。
“這有啥好緊張的,”她了然地笑了,“過來,姐姐告訴你一個秘訣。”說完便伸手将他的腦袋撈過來,輕聲說,“你把底下坐着的那些人都當大白菜就不緊張了。”
男孩的臉紅彤彤的,這劣質的胭脂,糟蹋了我弟弟的好皮膚。江雪心裏想。
此時,舞臺上的節目已近尾聲,她忙把陳子軒和女主持人二一送作堆,低頭整理了他們衣服上的褶皺,“加油,堅持就是勝利!”
陳子軒上臺前又回頭看了看她,江雪用唇形說了聲,“大白菜。”男孩的唇角又勾起好看的弧度,然後邁着連她都羨慕的穩健步伐走上舞臺。
“怎麽會讓你做主持的?”晚會成功結束,一群人在謝萌的帶領下殺到校門口的燒烤攤吃慶功宴,江雪偷偷地将陳子軒拉到自己身邊坐下。
“法學院文藝部的通知我過來。”換上T恤牛仔褲的男孩比剛才的西裝革履輕松了不少。
想起報到迎新那天圍成一團,叽叽喳喳地議論的女生,江雪有些了然地一笑。“估計你小子是在劫難逃了。”
“什麽意思?”少年低頭抿上一口啤酒,臉色有些潮紅。
“就是說,”她習慣地擰擰他的臉頰,“你以後要跟着我混了。”
“學姐,不帶這樣玩的啊~”高亢洪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江雪只覺得腦袋一炸。回頭,果然見文藝部出了名的小喇叭方蔓蔓正上下打量着他倆,順帶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給吸引過來。
“是啊,學姐,你這是怎麽搞的,特殊關懷也不能只關懷陳子軒一個啊!”
“就是就是,我們都很辛苦啊!”
“怎麽了?”謝萌點完單,把腦袋也湊過來,看戲似的望向江雪。
“我……”江雪正笑着想要解釋,只聽得方蔓蔓的大嗓門插嘴,“江學姐調戲咱們的主持人。”
“咦,有這事兒?”謝萌狹促地擠了擠眼睛,“這是不守婦道啊,張夫人~”
“張夫人?”衆人的注意力随着這句加了重音的稱呼迅速轉移。
“謝老師,你要拆臺啊。”江雪哭笑不得地站起身來,端起酒杯,“諸位同仁,經過艱苦卓絕的努力,你們的學姐我終于‘脫貧’了,夫家姓張……”
謝萌得意地喝了口酒,微微颔首,示意她繼續,其他人尚處于信息處理狀态。
“這位主持人,是我去年支教時認下的弟弟,如今是久別重逢,絕無非分只想,各位姐妹只管打他的主意。”說完,江雪一仰首,喝光了杯中的啤酒。“老規矩,我的意思到了,你們随意。”
“好了各位,為難夠你們的江學姐了。”謝萌終于起身,“謝謝大家這段時間的努力,我也敬一杯。”
“噢~幹杯!”乒乒乓乓的觥籌交錯,慶功宴正式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呃,那個啥,我回來了……
呵呵,感謝童鞋們一直等我,我不會讓乃們失望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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