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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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相思系有時

作者:金丙

文案:

“你覺得我殘忍,你覺得我惡心,那我就讓你嘗嘗,被這樣一個惡心殘忍的人愛着,是什麽滋味!趙有時,我等你回來。”

他養成了一個習慣,這個習慣叫做——趙有時。

文案字少,自行想象《霸道總裁的落跑新娘》、《好漢歌之纖夫的愛》、《邪魅狷狂之你是我的小妖精》→_→一切劇透全在這裏,連文都不用看了→_→←_←

溫馨提示:

1、男主不善

2、男主不善

3、男主只對女主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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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兩首歌的時間

七月上旬,電視新聞一直在播報最近的群體騷亂事件,趙有時當初有幸目睹全程,事後病倒,大家都說她受驚過度,任憑她如何辯駁內外溫差和受凍感冒的關系,大家依舊憐惜待她,唯好友鄭妙君說:“這真是一個看臉的世界,大家都被你的長相欺騙。”

這天服完感冒藥,趙有時昏昏沉沉趴去床上,事後也憶不起自己是怎樣接得電話,只隐約記得那頭說到“泸川市”,她“嗯嗯啊啊”應答,醒來以為是場夢,查看通話記錄後才呆住。

鄭妙君提着水果來看望她,進門問:“怎樣,好點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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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時蜷在沙發上,遲疑說:“妙君,我想打一個電話。”

“打啊。”鄭妙君奇怪。

“是國際長途。”

鄭妙君不解:“舍不得電話費?”

趙有時搖搖頭,沒有多說,等鄭妙君走後她才撥通那串號碼,對方自稱“林大姐”,是街道辦事處的員工,說一口泸川口音的普通話,聽完趙有時的問題,她有些不耐:“我剛剛才跟你打過電話,怎麽又問。”到底還要盡責,将房子拆遷的事情重複說一遍,問趙有時想委托親戚處理,還是自己回來處理。

趙有時卻問:“林大姐,你怎麽會知道我的號碼?”

林大姐的耐性似乎已到盡頭,突然扯高嗓門,将趙有時的耳膜都要震破:“趙小姐,你以為我是騙子?不要浪費時間行不行,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我只是負責通知!”說完就要挂電話,話筒還未完全放下,林大姐罵罵咧咧的聲音又傳來,似乎提到了“趙有時”的名字,那頭有人問:“趙有時?就是那個趙有時?”林大姐說:“怎麽了?”

可惜電話在這時挂斷,趙有時沒能聽她們議論自己。

趙有時謹慎,上網搜索信息,查到舊房一帶果然要拆遷,确定林大姐“不算”騙子,只是不算而已。

幾天後,她提了水果去鄭妙君的診所看她,與妙君喝了一頓下午茶,說:“我下周回國。”

鄭妙君說:“你這幾天有些古怪,我猜到你有事。”

“能有什麽事,老房子要拆遷而已。”

“老房子?原來你在中國有房産?”

趙有時笑道:“要不然你以為我二十多年住在哪裏?”

說說笑笑兩小時,道別時鄭妙君喊住趙有時,“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趙有時已經邁步,聞言後身形稍稍停頓,沒有轉身,不過兩秒,鄭妙君又換了一個問法:“那你還回來嗎?”

無論答案是什麽,回國的事宜總要準備起來。

夏天是個好時節,行李不需要太多,處理完手頭工作,趙有時踏上了前往機場的路,半途她接到了國內友人的電話,這次回國她只通知了小佳。

小佳的聲音有些沙啞,問她:“你幾點的飛機?”

趙有時報了時間才問小佳:“你感冒了?”

小佳“啧”了一聲,吐起苦水:“是被煙嗆着了,我現在真後悔之前犯花癡跟你說的話,這家老總除了長得帥錢太多,沒一點兒優點,剛我去他辦公室,還以為裏面拍戲放幹冰呢,全是煙,這煙瘾也太吓人了,我等半天他也不吭聲,陰沉沉的一臉兇相,吓死人!”過了一會兒又自戀道,“你說他是不是暗戀我,否則為什麽把我叫進去又不說話?”

趙有時失笑,打趣她臉皮厚得賽城牆,結束通話,車子也恰好抵達機場,鄭妙君約了病人,并不打算送趙有時登機,她從儀表臺的抽屜裏拿出一個MP3,說:“給,你永遠只聽那兩首歌,飛機上慢慢聽。”

MP3年月已久,大家早就不愛用這個,趙有時差點忘記這樣一個電子産品,“你怎麽找到的,我以為搬家的時候丢了。”

MP3裏大多是高中和大學的英語聽力題,趙有時對音樂沒有多大興趣,裏面只存了兩首她最中意的歌,許久沒唱,連歌詞都有些模糊,登機落座後,她迫不及待地打開了MP3,跳過英語聽力,熟悉的曲調綿長遙遠,拉扯着她的記憶。

也許每個人都有一段故事,或平淡無味,或波瀾起伏,不拘閱歷,不限山河,自出生起,再也無法淨如白紙。

第一首歌,她曾唱過整個夏季,也是始于這樣一個炎熱的七月。

☆、一、動物世界

七月這天,梧桐巷裏雞飛狗跳。

趙有時的奔跑速度堪比火箭,幾次差點撞到路人和老母雞,馬尾辮散開了也顧不得梳理,梧桐樹下打着蒲扇的大爺大媽納悶,喊她幾聲,只得到一個揮手的回應。

家門近在咫尺,趙有時剎不住車,這次終于叫她撞上了人,雙腳一跛直接跌進了路過的男生懷裏,鼻頭酸痛,也不說一聲抱歉,推開對方就迅速溜進了大門裏頭,随即傳來了“噔噔噔”的腳步聲,年齡比她還大的木質樓梯“吱呀吱呀”響,顯然經不住她的折騰。

趙有時跑到二樓家中,邊喘氣邊喊:“姐!”叫了幾遍,無人回應,她走到卧室和衛生間看了一圈,才在客廳的餐桌上發現紙條,紙條上字跡剛毅,彎折棱角分明,姐姐留言告知臨時加班,廚房有一只宰好的老母雞,是王阿姨養了多年的寶貝,讓她炖來吃。

趙有時有些失落,撚着紙條發了會兒呆,等感覺悶熱,才發現辮子已完全散開,發圈不見了。

趙有時下樓找了一圈,一無所獲,只好跑回家裏炖老母雞,炖足一小時後關火出門,乘公交車來到時代大廈,走到老位置靠牆等候。

時代大廈位于主城區中心地段,附近都是商務樓,進出白領,光鮮亮麗,連腳下的大理石地面都不會蒙灰。下班時間一到,喧嘩聲陸陸續續傳來。往常姐姐都會在這時出來,今天已過去半小時,卻還不見她人影,趙有時從角落走出,探頭探腦地看向大門,天色漸暗時才見到一男一女從電梯裏走出來,趙有時立刻喊:“姐……”頓了頓,又有些遲疑。

“怎麽跑這裏來了?”趙有為拄着拐杖,右褲腿空空蕩蕩,偏頭跟男同事道別,等男同事走了,她才問,“等多久了?”

“沒多久。”

趙有時拿過姐姐的單肩包,笑眯眯地看着她,趙有為說:“他是我同事。”

趙有時不解:“啊?”

趙有為尴尬,轉移話題:“你還沒有說怎麽跑這裏來了,不是說過不用來接我嗎。”

趙有時又一次笑眯眯:“王阿姨給的雞我已經炖好了。”說完有些腼腆羞怯,又故作神秘,磨磨蹭蹭的摘下書包,取出一張紙,紅色的封面,碩大的字體,醒目的校名,不就是姐妹倆日盼夜盼的華大錄取通知書,姐姐趙有為穩重如斯,這一刻還是忍不住又哭又笑,塵埃落定的興奮和喜悅旁人無從感受,趙有時重新感到激動,又緊又沉的雙肩頃刻放松。

夜裏趙有時連吃兩碗飯,喝完半鍋雞湯,食量大得驚人,邊吃邊流汗,半桌食物全進了她的無底胃,吃相卻文雅,又不像餓鬼投胎。

吃得太多,趙有時飯後打嗝,姐姐吓唬她幾次,趙有時說:“沒……咯……用。”喝水也不管用,趙有時只能打着嗝去廚房洗碗,時不時“咯”一聲,響亮清脆,聽來驚悚,蓋過了樓下老母雞的叫聲,趙有時忍不住傻笑,餘光突然瞄到樓下的男生,又一聲“咯”破喉而出,不待她緩口氣,一道暗器猛地襲來,趙有時捂住臉頰“哎喲”一聲,腳邊一顆石子滾了幾圈才停下,石子上繞着一根金色|貓頭鷹佩飾的發圈。

趙有時氣鼓鼓的扒住窗戶,對方早就不見了。

第二天周日,趙有時要去茶樓打工,早早起床熬上粥,又去樓下買菜包油條,老大爺問她:“禮拜天怎麽也不睡個懶覺,你姐姐今天要上班?”

趙有時說:“她不上班,我今天還要去打工,所以先買點早飯。”

一個中年大媽提着一把劍,經過早飯攤時叫住趙有時:“哎,有時,昨天我叫你半天,你怎麽不搭理!”

趙有時見到她,這才想起昨天興奮過頭的事情,忙說了聲抱歉,又道:“我收到錄取通知書了,昨天趕着拿給姐姐看。”聲音輕輕柔柔,似有些羞澀。

大媽笑她:“這麽好的事情,你還不好意思了,你闵闵哥哥說你一定是拿到錄取通知書了,還真被他說中了,我就說你有本事,我家那臭小子當初就差了華大三分,不過念什麽學校無所謂,最重要的是有一份好工作,他現在暑期工,領導也器重他,昨天加班到晚上九點才回來!”昨天她還跟兒子誇這趙家的姐妹倆,姐姐缺一條腿,照樣考上大學,畢業後進入大企業,妹妹成績優秀,又乖又聽話,文文靜靜,兩姐妹将來必定前途無量,過了一會兒又唏噓她們家裏的遭遇,也不知是誰八字過硬,克父克母。

趙有時想到對方的兒子,心頭哼了一下,笑着跟她道了別,這才跑回家裏放下早點。

她打工的地方在清元河邊的茶樓,周圍景色美不勝收,河岸兩邊大多是明清樣式的建築,白天雅致脫俗,夜裏燈光璀璨,泸川市有許多旅游勝地,這裏就是名勝之一,逢節假日游客絡繹不絕,連帶茶樓也忙得不可開交,今天卻是例外,趙有時進門就覺得氣氛不對,一頭冷冷清清,一頭傳來壓低聲音的叫罵,服務生小艾見她出現,連忙上前說:“你可來了,今天也不知道吹了什麽邪風,茶樓給人包場了,聽說是那誰。”她說話不帶喘氣,“這就算了,其中一個男的居然還調戲蔣方瑤,你說那個小祖宗,怎麽能受這個氣,領班在求她別鬧事呢,她是你姐妹,你快去勸勸!”

蔣方瑤嬌生慣養,從不受氣,打工純屬湊熱鬧,哪裏能忍受自己被調戲,趙有時沒想到會出這種事,制服也來不及換,立刻按照小艾指的包廂跑去,剛走近就見紗帳裏的人說:“你哭什麽哭,多大的人了,被人嘴上占點便宜能少塊肉?”

蔣方瑤哭道:“我還被他攔下了,他差點兒就要動手動腳,你居然幫他不幫我,他是你什麽人啊,你可是我大哥!”

“別,我爸媽沒生女兒,別跟我攀親帶故!”說着,他不知從哪裏變出一把水果刀,往蔣方瑤手中一塞,“氣不過就給他一刀,哭哭啼啼沒完沒了!”

蔣方瑤氣急,握着水果刀尖叫:“翟闵,你是不是人啊,那流氓可是你帶來的人,不幫我出氣就算了,你還要我殺人?”

“你自己受委屈憑什麽要別人幫你出氣,我欠你的?”他沒多大耐性,“蔣方瑤,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有膽子你就捅他一刀,沒膽子你就動動腦,把刀塞他手裏喊人報警,告他謀殺,刀上有他指紋,還有人證,你還怕報複不了?自己動手是蠢,栽贓嫁禍才是有腦,別在這裏又喊又叫丢人現眼,回去反省反省!你站那兒幹什麽,進來!”

趙有時一個激靈,才反應過來對方的最後一句話是對她說的。

翟闵不再理會蔣方瑤,徑自走出包廂,對趙有時說:“你們領班在招呼客人,你先陪陪她。”說完瞥一眼趙有時的馬尾辮,束發的頭繩上鑲着金色的貓頭鷹圖案,就跟它的主人一樣呆傻,翟闵想到昨晚的人雞二重奏,背對蔣方瑤,朝趙有時一笑,笑容痞氣又刻薄。

☆、二、動物世界終結版

趙有時很肯定自己讨厭那道笑容,痞氣等同輕浮,刻薄代表嘲諷,她不明白那笑容是不滿她撞到人不道歉,還是嘲笑她打嗝打得太誇張,她的左頰似乎還有石子擦過的微疼感。等翟闵徹底消失,趙有時才走到蔣方瑤面前,扯了扯她的胳膊說:“別哭了,把刀放下。”

蔣方瑤如今不再覺得委屈,心中只剩氣惱羞憤,眼淚不是說停就能停,她也不想哭,可一看到自己手裏握着的這把水果刀,她的眼淚就像斷了線。“我蔣……蔣方瑤算是看透翟闵了,虧我們一幫人管他叫大哥,他……他就是個流氓頭子!”

“好了好了。”趙有時悄悄握住她的手腕,抽了一下水果刀,刀刃鋒利,一抽不動,蔣方瑤仍使勁握着。

“他那種人,大家……大家都被他騙了,什麽大哥,優等生,流氓才是他的本質,學校老……老師,就愛每次請他回去給新生講話,他……他怎麽不教他們拿刀捅人!”蔣方瑤抽抽啼啼,“趙小時,你……你離他遠一點,你們家住得近,千萬離他遠一點!”

趙有時說:“我跟他本來就不熟,你別哭了,那個欺負你的人有沒有對你怎麽樣?”

蔣方瑤聞言,決定将滿腹委屈向趙有時傾訴一遍,趙有時聽來皺眉,畢竟她也從未遇見過這種事情,眼見蔣方瑤雙眼紅腫,趙有時心疼,抽出紙巾不斷遞去,間或憤憤,腦中構想報複畫面,可惜她們都是思想的巨人,行動的矮子,只能咬碎牙齒往肚裏咽,兩個小女生你一句我一句,只能做些無用安慰,直到領班過來喊人,她們才停止。

“瑤瑤啊,好了我放你一天假,別委屈了,這次的客人我們不好得罪,剛才他們托我跟你道歉了,他們的兄弟口沒遮攔,你別往心裏去,啊?”領班好言好語,又對趙有時說,“小時,你去那裏幫忙,別讓小艾她們過去,那幾個小丫頭最愛八卦,你穩重點,去吧,我陪瑤瑤。”

包場的客人沒要包廂,選擇大堂靠窗位,正對清元河,一覽全景,視野開闊。趙有時換上制服,新鮮的點心剛好出爐,她端着托盤走到窗邊,正見翟闵的對面坐着一個三四十歲的男人在說話,遠遠兩桌各坐兩人,圍繞他們,警惕地觀察四周,見到趙有時過來,四雙眼睛齊齊盯着她。

趙有時心下嘀咕,腳步下意識遲疑,聽到那個三四十歲的男人說:“你是翟成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你明年就要畢業,有本事,有學歷,我身邊也缺大學生,給別人打工,不如來我這裏做管理,我怎麽也不會虧待你。”

翟闵道:“謝謝楊哥,真不用,我現在正在實習,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他說着,瞥一眼趙有時的方向。

趙有時已經走近,放下點心示意他們慢用,翟闵拿起茶壺替對方斟茶,說:“這裏點心不錯,楊哥,今天你請客,我可就不客氣了。”

楊哥笑了笑:“行,我們先吃。”又看向趙有時,“小姐,給我那兩桌兄弟上點兒點心,上完站旁邊,我有事叫你。”

趙有時只能再次前去廚房,送上點心後老老實實站去角落,目不斜視,卻總有話語斷斷續續飄來。

翟闵和楊哥聊了聊點心,又說起其他,楊哥道:“你現在在哪裏上班?”

“時代大廈。”

“那裏确實不錯。”楊哥點點頭,“時代裏面,什麽樣的精英都有,你有實力,要出頭不難,可我這裏能讓你一步登天。”他擡了一下手,制止想要開口的翟闵,“你聽我繼續說,你十歲的時候我就給你買過變形金剛,也算看着你長大,知根知底,這些年我身邊沒個可信的人,有些生意也做累了,當年剩下的唯一一個弟兄,現在也在外鄉娶妻生子,一雙兒女都能打醬油了,這幾年我也在慢慢轉行,過手的錢全都幹幹淨淨,你過來幫我,不需要任何顧慮。”

翟闵玩世不恭道:“楊哥,你這是不了解我,真當我有什麽本事?吃喝玩樂我在行,真要去幫你的忙,我怕也是幫倒忙。”他又替楊哥斟了一杯茶,誠心誠意說,“我也不瞞您,我确實沒打算給人打工,朝九晚五的日子我受不了,以前我賽車、拳擊、臺球,有什麽玩什麽,最後一無是處,只有一點好,那就是我認識的朋友多。”

他放下茶壺,繼續說:“我有一個師兄,現在開了一家小公司,讓我過去幫他,他做電子商務,我也算專業對口,我其他本事沒有,就打算跟着他混日子,不用擔責任,平時遲到早退也不擔心別人說,有時間還是吃喝玩樂,我的性格,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您也知道我懶散慣了。”

楊哥拿着茶杯敲了兩下桌子,說:“半個小時,我受你兩杯茶,再說下去,就該第三杯了,你啊,什麽都好,就是沒有男人該有的野心。”

翟闵低頭抿了一口茶,并不說話,只有趙有時看到他唇角帶笑,下一秒她立刻挪開視線,低眉斂目,臉上有些心虛發燙。楊哥注意到翟闵的視線,轉頭朝趙有時的方向望去,回過頭來笑問:“怎麽,喜歡那個小妹妹?之前哭哭啼啼那個呢?”

翟闵笑說:“您也說了,是小妹妹,兩個都還沒斷奶,出門還背雙肩包呢!”

楊哥道:“那正好,你幫她們斷奶,帶回去養熟了,可比外面亂七八糟的女人好。怎麽樣,看上哪個了,還是兩個都喜歡?”

翟闵告饒:“楊哥,小聲些,可別把這個也惹哭了。”

楊哥哈哈大笑。

最後幾句話楊哥本就壓低了聲音,趙有時并沒有聽見他們的聊天內容,她臉熱,站在這裏被迫灌進些話像是偷聽,好像窺探到了見不得人的秘密,從小到大被教授的教育告訴她這并不道德,也不應該,可是她身不由己,又不能塞住自己的耳朵。

臉上溫度漸漸恢複正常時,那兩人的談話也已臨近尾聲,楊哥說:“以後有需要随時開口,想自己開公司,我也可以投資,不用跟我客氣,總之就那句話,你可以随時來我這邊幫忙!”

“謝謝楊哥,我記住了!”

翟闵起身,又聽到楊哥問:“對了,你媽最近身體怎麽樣?”

翟闵道:“還不錯,每天早上都和一群大爺大媽練劍打太極。”

兩人離開座位,遠處兩桌的四人也一齊站了起來,浩浩蕩蕩一行人朝門口走去,領班這時才出現,恭恭敬敬,低頭哈腰,直到他們漸行漸遠,領班才直起身,小艾早就迫不及待跑來,科普道:“我剛剛上網查了新聞,那個人叫楊光,我們市裏最有名的會所和酒店都是他的……”

她還沒科普完,就被領班打斷:“行了行了,我就說你們這幾個小丫頭要八卦,快去做事。”又對趙有時說,“瑤瑤剛才說要辭職,她爸剛開車來把她接走了,她讓你空下來給她打電話。”

不過一個上午,趙有時像是經歷幾周,一天下來該科普的已被科普,她還得抽空将科普內容轉述給蔣方瑤,蔣方瑤聽完之後問:“那我們是不是不能報複了?”

趙有時留意到“我們”二字,突然想起翟闵說的,“你自己受委屈憑什麽要別人幫你出氣,我欠你的”?蔣方瑤把他大哥,大家也敬他重他,沒想到他竟然冷漠如斯,趙有時又想,他究竟是冷漠,還是不敢和那個“楊哥”作對?她突然憶起翟闵低頭喝茶時的那抹笑。

翟闵告別楊哥,去了一趟師兄的公司,回家後已經晚上九點,翟母端出宵夜和老火湯,打開空調,又坐到他旁邊給他打扇子,心疼道:“今天禮拜天也要加班?趙有為也沒有去公司啊,你還是學生呢,別傻乎乎的什麽事情都做,讓那些拿高工資的人去做啊!”又說,“這個雞湯怎麽樣,我下足材料熬的,你王阿姨總共就養了兩只雞,一只昨天賣給趙家了,我今天馬上把另一只買來了,正宗土雞,趙家那個小丫頭熬湯放香菇和竹筍,我跟她熬得不一樣,你看看我下得材料……”

翟闵的動作頓了頓,雞湯含在口中,味道确實鮮美,他想起昨晚的“咯咯咯”,咽下湯時,覺得有些不适,翟母還在說:“……對了,昨天還真被你說準了,她還真是拿到了錄取通知書,難怪風風火火的,我還真沒見過她跑來跑去的樣子,沒想到跑得還挺快。”

豈止跑得挺快,簡直跑得腳下生風,披頭散發,橫沖直撞,目中無人,小啞巴悶葫蘆,也就只能跟老母雞交流。翟闵将雞湯一口悶幹,說:“媽,再來一碗!”

☆、三、文明世界

趙有時的暑期工作進行的無比順利,同事有愛,領班善良,高考前姐姐不允許她打工,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因此她極為珍惜,即使薪水微薄。

月中按例發薪,趙有時沒有做滿一月,信封裏的紙鈔很薄,領班把蔣方瑤的薪水交給她,說:“你給她帶去,她要是氣消了,還可以回來,其實她那大小姐脾氣,還真不适合做服務行業。”

趙有時認同領班的話,可成長總需要鍛煉,不嘗試怎會有改變,即使最後撞到滿頭包,也好過一聲“我覺得我怎樣,我覺得我如何,我覺得我不行”,“覺得”二字,最能産生讓人掴臉的沖動。

趙有時這樣想着,剛好家中座機響起,接起一聽,先是傳來松口氣的呼聲,緊接着便是:“幸好你在家,趙小時,我覺得……”

蔣方瑤猶豫不決,趙有時問:“什麽?對了,我什麽時候把薪水給你?”

“對對對,我有薪水!”蔣方瑤突然激動,“趙小時,我現在在省第一人民醫院,正好需要錢,你待會兒幫我把錢帶來,還有……”

她又開始吞吞吐吐,趙有時看向卧室門口,朝姐姐對口型,又指指電話,好半天才聽到蔣方瑤一鼓作氣:“還有,我覺得我可能需要你把翟闵找來,我今天把上次欺負我那人給揍了,現在他在醫院,我和冰冰被他的兄弟抓住了,他們說要讓我們欣賞顏色。”

用詞真文雅,如今黑|社會也注意遣詞造句了。

通話時間有限,蔣方瑤似乎在躲人,聲音很小,語速從慢到急,只将情形大致告訴趙有時。原來今天蔣方瑤和冰冰在室外燒烤,正好見到那人提着食材從她們面前經過,她們周圍沒有其餘燒烤位,斜對面是空無一人的公廁,天時地利人和,蔣方瑤血液直沖腦門,抓起盛放垃圾的麻袋往他頭上一套,讓冰冰将他拖進了公廁,抄起公廁外的拖把将他打得頭破血流,可她們忘記了沒人會獨自來這裏燒烤,那人的同伴很快就找來,将她們人贓并獲。

蔣方瑤如今被扣押在醫院裏,對方正召集兄弟,給她兩個選擇,要麽把她的頭打破,要麽賠償十萬元,蔣方瑤六神無主,不敢找父母,突然想到翟闵和那些人認識,這才打來電話。

“我打過他的電話,他手機落家裏了,是他媽媽接的,他媽媽說他在公司加班,趙小時你幫我找到他吧,只有他能幫我!”

趙有時心急如焚,想訓斥她又怕耽誤時間,挂斷電話後她問姐姐:“姐,翟闵在公司加班嗎?”

趙有為奇怪她問起翟闵,回答道:“今天不加班,我看到他早就走了,你要找他?”

趙有時趕緊把蔣方瑤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姐姐,趙有為說:“怎麽鬧出這麽大的事情,趕緊通知她爸媽啊,你去找翟闵有什麽用,你們這些小女生簡直胡來!”

趙有時沒有那麽拎不清:“我沒有她爸媽的聯絡方式,她死活不肯說,我總不能去學校問老師,那樣事情就真的鬧大了。”

趙有為冷靜下來,想了想說:“有幾次晚上加班,我走出公司的時候看到翟闵從附近一棟樓裏出來,就是那棟商住兩用樓,聽說他在那裏兼職幫他的一個朋友,他很可能在那裏。”

趙有時背上書包,穿上涼鞋準備立刻出發,轉頭見到姐姐拄着拐杖也要換鞋,她趕緊攔住:“姐,我一個去就行,你呆在家裏。”

“不行,你一個小姑娘瞎跑我怎麽可能放心,我跟你一起去。”

“我只是去找翟闵,其他的事情我不管,你不用擔心。”趙有時好說歹說才勸服姐姐留在家中,臨行前還被塞了一部姐姐的手機,讓她到達後打電話回來。

趙有時沒有手機,跑出梧桐巷後她攔了一輛出租車,又撥了一通電話告知蔣方瑤。出租車時速遠勝公交,司機盡量避開晚高峰路段,繞遠路将趙有時送達目的地,趙有時馬不停蹄,立刻奔進商住兩用樓,憑那天在茶樓裏聽到的聊天內容,她在電梯邊的金色指示牌上找到了三家電子商務公司,按照樓層一一找去,最後在二十三樓找到了“木子科技”。

開門的是一個高個男子,穿着簡單的T恤,戴着一副眼鏡,長相俊朗,問:“你找誰?”

趙有時瞄了一眼屋子,只看到幾張辦公桌和面朝門口的兩臺古怪電腦,辦公室燈光瓦亮,并不見其他人,“你好,我找翟闵,請問他在這裏嗎?”

對方打量趙有時,正要說話,屋內的一扇門突然被打開,随即傳來馬桶沖水的聲音,翟闵步出,挑眉望向門口:“你?”

趙有時謝天謝地,冷汗熱汗全都貼在後背,她忙道:“蔣方瑤出事了!”

趙有時迅速将情況說明,翟闵聽罷,嗤笑一聲,走到辦公桌邊,突然拿起了一個快餐盒,盒內是蓋澆飯,尚熱氣騰騰,趙有時詫異,叫了一聲:“翟闵!”

翟闵低頭吃飯,高個男子看看他,又看看趙有時,走到飲水機邊接了一杯水,對趙有時說:“你先坐下喝點水,慢慢說。”

趙有時道謝,根本沒有心思喝水,她盯着翟闵,虎視眈眈,目光發燙,翟闵大口吃飯,偏頭看她一眼,舉着筷子指向她,聲音含糊:“你跑這裏來,你姐姐知不知道,她就沒攔你?蔣方瑤腦子有坑,她的毛病傳染你了?”

趙有時又氣又急:“這次真的會出大事,她們就兩個女生,你不去救她們,她們就麻煩了,蔣方瑤的爸媽我又不認識。”

“她們就兩個女生,怎麽就把一個大男人給揍了?”

翟闵的問題莫名其妙,趙有時卻還是順從回答:“冰冰是運動員,她力氣很大。翟闵,你跟楊哥認識,你打個電話給楊哥行不行?”

翟闵又扒了一口飯,狼吞虎咽,似乎餓極,對面的高個男也在吃飯,翟闵突然一指,說:“你猜猜他姓什麽,猜出我就打電話。”

高個男無辜地望了望趙有時,趙有時發現自己終日平淡的情緒在此刻産生了強烈的變化,暴躁,惱火,想掐人脖子,最好能把翟闵嘴裏的飯菜摳出來再糊他一臉,她控制情緒,說:“姓李!”公司叫“木子”科技,她不知道翟闵問這個有何用意,他想東扯西扯,她也只能奉陪。

“嗬!”翟闵靠上椅背,架起雙腿擱在辦公桌上,他光腳,雙腳又寬又大,小腿都是腿毛,結實黝黑,說,“你進門看到‘木子’科技,想當然以為他姓李,沒錯,公司老板就姓李。”

趙有時一喜,還沒來得及說話,又聽翟闵說:“可是誰告訴你他是公司老板?”翟闵甩下筷子,轉過椅子面朝趙有時,“他姓丁,老板現在不在。趙有時,想當然很容易,你想,你去做,別以為什麽都是理所當然,誰告訴你我打電話給楊哥就管用?楊哥在道上混的時候你還兜着尿布,什麽人能有這麽大面子,去一個電話,就能叫楊哥讓自己兄弟白流血,還是叫兩個女生給揍得流血,不光流血,還丢面子?”

趙有時已明白翟闵的意思,懵懵的,也不知自己在說什麽:“那怎麽辦,她們還在醫院,哪裏有十萬塊錢……”

她面色蒼白,來得着急,臉頰汗水粘着發,此刻神情恍惚,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到底是未曾經事的小孩,翟闵生怕她暈在這裏,或者一哭二鬧三上吊,只能來個舉手之勞,問:“有沒有手機?”

趙有時猛點頭:“有的有的。”立刻掏出來,雙手奉上,老老實實。

翟闵笑了笑,笑容依舊讓人讨厭,趙有時卻顧不得去分析這次是嘲笑她什麽,只見翟闵撥了號,只按鍵三次,漫不經心地對着手機說:“是派出所嗎,我要報案。”

趙有時大叫:“翟——”

“闵”字還沒出口,原本懶散躺坐的翟闵突然跳了起來,一把捂住趙有時的嘴,他的手同樣寬大,竟然罩住了趙有時大半張臉,趙有時吓呆,連連後退幾步,抵到了單獨放置在後面的老板辦公桌,翟闵一手扣着她,一手拿着手機迅速報完警,這才放開她,吊兒郎當地笑:“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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