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02

聶歆意識稍微清醒時，隔壁迪廳的節奏漸熄漸滅，酒吧裏的人該走的走，該散的散，已經趨于冷清。

她不敢讓自己睡得太死，酒吧附近容易出事，尤其是深夜，會有很多心懷不軌的人留在門口撿屍。

她從桌面抄起手機，手機電量不足百分之十自動提示。

聶歆解鎖屏幕，連綿不斷的未接電話如雨點撲面而來。

剛才她手機靜音了，沒有接到弟弟聶航和閨蜜寧橙的電話。她翻了眼未接電話記錄，意外地發現楊皓也給她打過。

聶歆給聶航和寧橙報了個平安，把楊皓從列表裏拉黑删除。

楊皓這位當紅演員在和她是男女朋友時與她簽訂了代言協議，成為聶歆Binaural服裝品牌的代言人之一。閨蜜寧橙在演藝圈裏不溫不火，弟弟聶航才剛剛成團出道，而作為實力派演員的楊皓，憑借超高的人氣和出衆的外表确确實實給聶歆的個人服裝品牌帶來了不錯的收益。

繼續邀請他代言，聶歆說實話真不想再見到他；可若是和他解除協議，聶歆就得賠償他違約金還要放棄部分粉絲效益。

聶歆皺皺眉，兩個選擇擺在面前，她只考慮片刻便撥通助理的電話。

“喂，幫我安排一下日程和皓月娛樂的老板協商。我要和楊皓解約。”

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縱然酒意濃郁，可聶歆無比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舉動。她寧願放棄楊皓自帶的經濟效益，也不想自己的品牌再和他沾染上半點關系！

手機上的時間顯示，現在是淩晨三點。冬日的淩晨幾乎打不到車，聶歆便在一家24小時營業的小吃店下單外賣，備注是先送到這家酒吧，然後連人帶外賣的，把她送回家。

---

聶歆從酒吧裏出來時，被凜冽的寒風吹個激靈。室內有暖氣開着，聶歆還覺得燥熱，可現在身着春裝的她在漫長的冬夜裏只覺得渾身如跌入冰窖。

她蹲在酒吧門口的路邊，高跟鞋磨的腳底有些發疼。意識被寒冷磨的無比尖利，她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大概等了五分鐘，一輛電頻車駛入聶歆的視線。速度雖不快，卻也帶着一股冷風，劈頭蓋臉地砸到聶歆的臉上。

Advertisement

“您好，您的外賣。”外賣員将車停在路邊，從腳踏板上的箱子裏取出外賣。

聶歆點的是烤串，烤串用紙袋包好，外面套了層塑料袋。

一只帶着保暖皮套的手捏着她的烤串，遞到她面前，送來一陣孜然的燒烤香。

“謝謝。”聶歆接過外賣。

在寒風裏受凍了許久，她的手原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冰涼。餘溫尚未褪去的烤串握在手裏，倒也很暖和。

外賣員發動電頻，看樣子是想離去。

聶歆伸手搭在他的電瓶車表盤上：“等等。”

那外賣員隔着頭盔的擋風屏掃了她一眼：“什麽事？”

聶歆挑挑眉，忽然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她說道：“麻煩送我回家。”怕他不相信，聶歆還将外賣單扯到他面前攤開，将備注信息欄白紙黑字地呈現在他面前。

那外賣員摘下頭盔，一頭栗色短發暴露在寒風裏，被吹得稀零八碎。他這才看清外賣單上的備注，目的地是A市最富庶的別墅區——祥馨皇苑——光首付就夠普通人奮鬥一生的地方。能住在這種地方的人，非富即貴。

聶歆看見他深邃的視線又落在自己的臉上。

他沒有穿外賣員的制服，只是穿了件寬松帶絨的衛衣，衛衣領口露出裏面的針織內搭，下身搭配一條寬松的運動褲。

聶歆一下子認出他是先前酒吧裏遞給她新品的服務生。

這又是餐廳服務員，又是酒吧服務生，現在又客串燒烤店外賣員，聶歆覺得他應該是大學生出來做兼職。

不過這都淩晨三點了還在送外賣，也太拼了吧……

聶歆對上他的視線，外賣單依舊平展在他面前，等着他反應。

許川燃收回視線，匆匆撇過頭，似乎并不打算理會這外賣單上的備注條款，但他還是望了望電頻車的電池表盤。

“兩百。”聶歆知道外賣員沒有義務送她回家，也知道這大冬夜淩晨還在跑單的不容易，便主動提出額外的小費。

見他沒反應，聶歆又調高了價格：“四百？”

“上車。”許川燃開口，他往前挪了挪，騰出電頻車後座的位置。

聶歆道：“我側着坐。”完了又補上一句，“可以嗎？”

許川燃單手撐在電頻車把手上，歪頭對聶歆輕笑兩聲，用調侃的語氣道：“随你怎麽坐，別摔下去賴我就成。”

街邊暖燈打在他的臉側，精致的下颚線條染上一層柔和的光暈，于他的頸處落下恰到好處的陰影。

聶歆失神片刻，踩着高跟鞋踏上踏板，坐上後座。

許川燃在她坐上來的一瞬又朝前靠靠，留給她更多的空間。他把頭盔遞到聶歆的懷裏，漫不經心地道：“帶上。”

“你呢？”

“我不用，我有保險。”

“……”

---

街道上冷冷清清，一輛外賣電頻車載着兩人緩慢行駛在路間。

酒吧距離祥馨皇苑大概八公裏的路程，差不多要耗時半小時。

聶歆雙手環在許川燃的腰上，回想起剛才起步的一幕還覺得雙頰有些發燙。

她很少坐電頻車，剛一屁股坐上去時就感覺自己搖搖晃晃，兩只手無處安放。待到許川燃嗖得把車開出去時，聶歆的心一頓亂跳，本能地撲向身前的他。

電頻車輪胎滾滾向前，雖四平八穩地行駛在平坦的非機動車道上，但聶歆總有一種暈乎乎的感覺，就像在騰雲駕霧。

聶歆回過神來，才想起自己與這外賣員并不熟悉，于是尴尬地縮回手，卻恰巧聽見他清澈的聲音被風傳入耳蝸裏：“抱着吧，沒事。”

不鹹不淡的語氣，似乎根本不在意。

送來的便宜不占白不占。聶歆心安理得地伸出雙手，順便還把頭也貼了上去。

衛衣的寬松遮掩了他的身段，待到聶歆将雙臂完全環在他腰上時，才發覺這男人的身材十分緊實。腰腹有力沒有贅肉，應該平時是有規律地健身過。

聶歆擡頭望向電頻車的反光鏡，從她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優越的下巴和凍着有些發烏的嘴唇。

聶歆也很冷，尤其她穿的是春裝，不過好在那外賣員的胸膛寬闊，将她嚴嚴實實地擋在迎風之後。唯一吃不消的是凍在外面的手，聶歆為了抵禦寒風，捏成拳頭。一兩分鐘還好，五分鐘下來感覺已經僵硬到失去知覺，五指連舒展也舒展不開。

許川燃瞥了眼聶歆環在他腰間的拳頭，已然被凍的發白，毫無血色。他皺眉，單手掌控方向盤，另一只手則将聶歆的拳頭輕輕捏在掌心裏，而後塞進自己的衛衣口袋，“冷的話就塞進來。”

聶歆有些驚訝，她望向反光鏡裏的他，卻只能看到他微抿的唇。

聶歆将另一只手也塞進他的衛衣口袋。他的體溫積蓄在這小小的口袋裏，漸漸化開她凍得僵硬的雙手。

這臭弟弟也沒想象的那麽壞嘛……

她的雙手在他的口袋裏捂着，還順便摸到了他的手機、飯卡、鑰匙串……呃……

有點東西……

許川燃渾身一僵。

“手別亂摸！”他有些不自然，沉聲呵斥道。

聶歆回想剛剛那觸感，頓時覺得十分尴尬。她哈了一口氣，将側臉貼在他的後背上，安分地捂手。

許川燃壓抑住內心異樣的思緒，将重心放在騎車上，繼續平穩勻速地行駛。而聶歆則架不住困意合上雙睑，兩臂下意識地圈緊他的腰。

電頻車駛過一條小巷，聶歆被急促的剎車驚醒，整個人被慣性狠狠地推到許川燃的背上。

困意蕩然無存，聶歆擡頭朝四周望去。

一群兇神惡煞的混混駕駛摩托，将聶歆和許川燃團團圍住。他們的摩托是改造過的，五顏六色的光打在聶歆這邊。

聶歆覺得事情有些棘手，她掏出自己的手機，發現電量嚴重不足，心裏開始惴惴不安。

A市固然經濟發達，但它的治安也很混亂。淩晨的A市時常有地痞流氓的出沒，或劫財，或劫色。

而聶歆，有財又有色。

許川燃斂神緩緩開動電頻車，而那些混混也驅使而上，時不時用摩托車故意碰撞。

許川燃索性将車停下，眸子一片冰冷。

車一停，那些混混便将聶歆二人圍了個水洩不通。領頭的是個染着黃發的青年，眉間鑲嵌眉釘，兇神惡煞。他靠坐在摩托車座上，側着身對聶歆吹了聲口哨。聶歆帶着頭盔他看不出容貌，但光看身材還挺不錯。

那黃毛又細細打量了下許川燃，嘲諷道：“送外賣的不錯啊，還知道送個富婆來咱這地盤。”黃毛的目光落到聶歆腕間價值上萬的表上，開始變得貪婪。

聶歆還是第一次和地痞流氓之類的直面遇上，一時之間竟不知這腕間的表是給還是不給。冷汗遍布額頭，聶歆覺得呼吸都變得沉重了些。

她猶豫時，那黃毛直接猛地前撲，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整個人從電頻車後座上拽下來。男人粗壯的五指像章魚的觸手将聶歆纖細的腕纏繞，瘋狂又貪婪地扯着她的手表。

倏然，另一只戴着皮套的手桎梏住黃毛的行動。許川燃用力地拽住那黃毛的手腕，冷聲道：“放手！”

那黃毛一聽有人敢跟他叫板，立馬來了火氣，加重手下的力道，聶歆的手腕上登時留下鮮紅的勒痕。

聶歆被扯得疼，卻也沒吭聲。

許川燃二話不說揮拳捶上那黃毛的臉，趁黃毛吃痛捂臉時，将聶歆護在身後。

“他媽的！把你能耐的！”那黃毛咒罵一聲，對同夥們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