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 25
聶歆已經顧不上這掌心的膠水了,她猛地抽出手,拔腿就跑。
那男人見聶歆警覺,也是瞬間停止通話,一個健步沖了上來,如雄鷹一般展開雙臂企圖将聶歆困在懷裏。
聶歆使出全力往那男人的身上撞去,在聽到男人的悶哼之後,她迅速彎下腰從他的臂彎下鑽了出去。
那男人撲了個空,身軀狠狠地砸在聶歆的車上,嘴裏還咒罵一句髒話。
聶歆根本沒空去理他講了什麽,朝地下車庫的出口跑去。
男人也顧不上疼痛,奮力追了上去。
男女生的速度還是有差異,幾個呼吸間聶歆就被那人追上。那男人一把揪住她的頭發,聶歆痛得一聲尖叫。
但她很快就冷靜下來,将自己的包包朝那人臉上甩去。包包裏裝着份量很重的手機,包外鑲嵌有顆粒鑽,直直地怼上那人的臉,将男人的面容劃傷。
聶歆匆匆刮了一眼,乍然想起這黃毛男人是她和楊皓分手那夜,騎摩托車半路圍堵她和許川燃的地痞流氓之一。
尖銳的裝飾品恰好戳到黃毛的眼睛,黃毛捂着眼大叫一聲,另一只手順勢拉扯住聶歆的包。
聶歆立馬撒手不要包,轉身朝地下車庫外跑去。
出了地下車庫,視線突然開闊明亮。這個點正是晚飯時間,街道上的人影稀稀疏疏。
因為戴着口罩,聶歆的呼吸不通暢,視線因為微微缺氧而發黑。她感覺手心傳來火辣的疼,低頭一看才發現滿手的紅。掌心的皮被粘掉了,露出血色的肉和噴湧的血。
但她沒空去糾結這些了,因為她餘光在街邊的樹後看到了黃毛混混的同夥。不只南邊的樹後,還有北邊的花壇座椅上。他們的目光牢牢地鎖在聶歆身上,聶歆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
通往市中心地段的方向處也有混混攔在路口,聶歆的腳步不由得發虛地後退幾步。
那些混混一見聶歆動了動,都紛紛起身,聚精會神地盯着她。聶歆将口罩拉到下巴上扣着,稍稍緩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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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随後猛得吸氣,拔開大腿就往另一頭跑。那些混混相互打了個招呼,一齊追了上去。
聶歆跑得滿頭大汗,在清冷地大街上狂奔,鼻腔傳來一股血腥味。但她始終不敢松懈,緊繃着神經。手機、包包在地下車庫那黃毛混混的手裏,聶歆是沒有勇氣回去的,只能看看周邊有沒有什麽開着的店鋪,好方便她進去躲一躲。
但是很可惜,這一帶巷子幾近荒廢,附近只有個偏僻的酒吧,還離巷子有些距離。
那群混混是故意将她往這兒引的,聶歆的心驟然像是被潑了一杯冷水。
“聶歆。”
聶歆聽見他的聲音,就好像在茫茫大海裏掙紮時意外抓住了漂浮的巨木。
她擡眼,許川燃站在巷子另一頭的路口,背着一把吉他,正朝她伸出手。
“過來!”
聶歆想都沒想地朝他奔去。
那些混混正好在這個拐角處碰頭,見到許川燃倒是一點也不意外,反而有一種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氣勢。
許川燃上前一步,将聶歆護在身後。他随後松開聶歆的手,拽下吉他:“拿着。”
聶歆抱着吉他喘氣時,許川燃的拳頭已經砸到一個戴耳釘的混混頭上。那耳釘混混手捂額頭,貼牆狂吼。
剩餘的同夥們則誓不罷休地一起沖向許川燃。
先朝他出手的是一個紅毛,那紅毛直接捏着拳頭朝許川燃的鼻梁上錘。許川燃側過頭躲開,一個手刀劈上紅毛的胳肢窩,他随後擒住紅毛的右手臂,翻身将紅毛的右手反扣在身後,順便一膝蓋抵踹上紅毛的後脊背。
随後出手的是臉上有兩條疤的混混,他的身材要比前兩個魁梧一些,梳着大背頭,兇神惡煞。刀疤男見許川燃反扣住紅毛,逮住時機從許川燃的背後進攻。他先是助跑了一段,随後猛地一跳,捏拳狠狠地朝許川燃的後腦捶去。
聶歆的心立馬揪到喉嚨口:“小心!”
許川燃早就有所警覺,他直接硬拖着那紅毛轉身,刀疤男的拳頭便全砸在了紅毛身上。
“我操!搞什麽!”紅毛慘叫一聲,怪罪起刀疤臉。
許川燃順勢一腳朝刀疤臉踢去,那刀疤臉顧不上紅毛的話,連忙擡手格擋。饒是有所緩沖,他還是被震退幾步,嘴裏還罵罵咧咧:“操蛋玩意兒!”
耳釘混混的額頭不痛了,立馬加入戰場。他學起許川燃剛才踹刀疤臉的氣勢,一腳朝許川燃的腰上踢。
許川燃朝後退了兩步,那耳釘混混的腿便落了個空,懸浮之際許川燃的手突然抄起他的小腿,使勁往上一擡。
這麽個大劈叉的動作差點沒給耳釘混混的腿給掰斷,他慘烈一叫,随後因為重心不穩朝後摔倒在地。許川燃直接一腳踹上耳釘混混的小腹,耳釘混混的臉當場如老樹皮被燒焦一般黑了起來,他眼裏的血絲暴起,幹嘔一口吐出酸水。
許川燃随後又把他踹到了牆上,耳釘混混的頭磕出了個大包,倒在地上幾近昏迷。
聶歆沒見過這種場面,但也知道這一腳怕是給那耳釘混混傷的不輕。許川燃打得行雲流水,甚至根本不給那些混混喘息的機會。上次她見他打架也是在類似的巷子,但那天是黑夜,聶歆沒怎麽看清他出手的動作。這次天還未黑,聶歆将他的出招盡收眼底,甚至還有他的表情。
冰冷的,不屑的,失控的。
陌生的。
聶歆下意識地抱緊懷中的吉他,竟然覺得如同墜入冰窖,全身汗毛豎起,鑽進刺骨的涼意。
“嘀,咔嚓。”
“嘀嘀,咔嚓咔嚓。”
有什麽在聶歆的身後響了兩下,速度很快,聲音很小,在打鬥聲的襯托下并不明顯,聽起來像是相機的對焦聲和快門聲。
聶歆敏銳地回頭,一個黑影消失在巷子的拐角。她抱着吉他快步追了上去,卻并沒有發現什麽異樣。只有兩個裝滿廚餘垃圾的垃圾桶并排疊放在街道的牆面前,地面上還布滿路人行走時留下的油漬腳印。
聶歆擔心許川燃,又折返回去。
許川燃這回已經将紅毛撂倒在地,刀疤臉則是一腳準備上許川燃的臉。
許川燃揚手格擋,用腳往刀疤臉的另一只支撐腳上絆。那刀疤臉吓得立馬收回腿,身體朝後大跳兩步。回過神來,又舉着拳頭沖了過來。許川燃一個過肩摔,将刀疤臉扣在紅毛的身上,兩個大男人就這麽疊在地上。
許川燃朝兩人身上踹了一腳,整個人壓了上去,他單膝扣在刀疤臉的腰上,一把揪住刀疤臉的頭發,提娃娃似的提起刀疤臉的頭。
揚手,一拳捶到刀疤臉的臉上,磕掉了幾顆牙。
又一拳,捶出了鼻血。
許川燃胳膊肘擡起,準備再來一拳。
“燃燃,差不多了。”聶歆喊住了他,聲線有些顫抖。
許川燃垂下手,又狠狠地揪了一把刀疤臉的頭發,随後冷漠地甩開。紅毛壓在最底下,此時承受着兩個人的重量,嘴裏罵爹罵娘,手腳并用的在地上做游泳姿勢。
許川燃根本就沒打算從這塊兩人拼成的肉墊上挪開,一直維持制裁的姿勢等着警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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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褪去,華燈初上。
聶歆錄完口供出來時,許川燃正坐在派出所裏的藍椅子上出神。黑色的吉他包安靜地倚靠在大腿間,他的手搭在琴包上。
他的身後是一扇透明的玻璃窗,窗外是半藍半橙的夜。他眉眼間的陰霾像極了此刻天空的雲彩,厚重濃稠。
聶歆猶豫了些,才坐到他身側的位置。她的膝蓋無意間碰到他敞開的大腿,他這才從漂游的狀态回歸,倒也沒有條件反射地縮回。
聶歆看了一眼他們挨在一起的腿。
“錄完了?”許川燃偏過頭問。
“嗯。”聶歆應道,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模糊,她調整了下自己的口罩。
“你的手怎麽了?”他的語氣很急切。
聶歆本來都遺忘了,許川燃這一問,頓時感覺自己的掌心又開始疼了起來,就像被火烤着一樣。
一只血手确實吓人,先前流的血都幹在掌心裏,又被汗水浸濕。原先掉皮的口子已經結了血痂,黑糊糊地一長條盤在口子處。
聶歆倒是沒隐瞞:“有人在我車把手上塗膠水呢,那些混混來堵我,為了逃跑就只能舍棄掌心板裏的皮。”
她說完,晃了晃手:“沒事,血止住了。”
這時,警察拿着資料刮了兩人一眼,核對完信息後道:“聶歆和許川燃是吧?你們可以離開了。我們找到遺失的包時,會聯系你們的。”
聶歆點頭:“好的好的,麻煩你們了。”
許川燃附和聶歆。
他不放心聶歆的傷,已經起身背上吉他,“我陪你去醫院看看吧。”
“不用了。”聶歆不太想去,她現在可是“身負罵名”之人,沒準就被誰認出來指着脊梁骨大罵呢。
許川燃看了眼聶歆。最近發生的事他有在微博上看到,知道她在顧慮什麽,便也不再多說。他忽然想到上次聶歆讓他暫時不必牽小葡萄,再結合一下她如今的處境,那一句“我送你回家吧”便咽回了肚子裏。
他估計着她那別墅外也肯定被人堵了,人都嚣張到能找到她的車并抹上膠水,更別說人肉出她的家庭住址。
她最近過得,很艱難吧……受了這麽大委屈……
“今天沒吓着你吧?”許川燃頓了頓,“打架……”
畢竟自己今天差點沒控制住。
聶歆擡頭看了他一眼,轉而嘆了口氣:“沒事,我哪有那麽嬌貴。”
見識過網絡暴力,聶歆還真覺得這點架兒算啥。生理傷害和精神傷害,後者才更可怕好不好?
也虧得她心髒強大,籌謀着卧薪嘗膽,還有點盼頭,不然還不給折磨瘋了。
聶歆又回想起最近的那些糟心事兒,頓時眉眼間染上哀愁。
她還在垂眸感慨時,一只手繞過她的肩,輕輕抵在她的後腦勺上,将她往自己懷裏帶。聶歆的額頭磕在他溫暖的胸膛上,鼻尖聞到了熟悉的椰奶香。
咋回事?聶歆懵了,這臭弟弟怎麽就突然抱她了?聶歆在他懷裏一個驚乍,差點想推開他問:你幹嘛?
許川燃還當她為最近的事傷心落淚呢,心裏愈發地心疼,于是便将聶歆抱得更緊。
他低頭,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沒有什麽比感同身受更能引發共鳴了。被人誤會、被人謾罵,卻偏偏做不了什麽。
這種感覺,太無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