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Chapter 56
聶歆看到位置地點時，心裏咯噔了一下，故意沒回周铠假裝自己在睡覺。
直到第二天早上八點起床時，她才回複周铠會應邀而去。
反正是葉叔叔的酒吧，應該不會出什麽事。
她起床簡單地洗漱了一下，開始翻找衣服。五月底的溫度漸漸熱了起來，已經到了穿短裙的季節了，可聶歆找了半天都不太滿意。
要不就……
聶歆找了條純白的打底，從衣櫃裏取下上次和許川燃一起拍照的情侶球衣，一番打扮後下衣失蹤，踩着同色系的球鞋披了件衛衣外套，照照鏡子自個兒覺得還不錯。
Binaural上班氛圍好，對員工的穿着不會太講究，當然最好是自家品牌的服飾。有些年輕的妹妹喜歡穿水手服或者洛麗塔，聶歆也不會說什麽，反而覺得藝術家就得有點自己的個性。
不過她是老板，怎麽穿誰都不敢多說。
聶歆走進廚房，打開電飯煲才發現許川燃今天早飯給她準備的是飯團，用牛皮紙包好的。米飯采用的是烏米，飯團外卷了層海苔，裏面包裹着肉松、裏脊肉、生菜、雞蛋，還貼心地幫她對半切切好，電飯煲的右手邊，一瓶純牛奶擺放着，底下還壓了張便簽。
黑色水筆畫的笑臉。
聶歆将便簽捏在手心裏，一天的好心情從早餐開始。
她想了想，給許川燃發消息：
“晚上我可能要去一下灰淖音樂酒吧，和周铠談些談事情。”聶歆重新翻回和周铠的聊天界面，截了圖給許川燃發過去，“是和Eno這次上新的服飾有關的。”
聶歆換位思考了一下，如果許川燃給她發“他晚上會跟厲雯佳去酒吧談事情的消息”，她估計會氣得立馬把手裏的飯團丢去喂小葡萄。
于是聶歆想了想覺得不太妙：“算了我還是另外找時間和地點跟他說吧。”
許川燃那邊剛剛開始上早課，卻回複得很快：“沒事，談完了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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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弟弟心還挺大。
聶歆問：“這麽放心啊？不吃醋？”
“他沒我帥。”
聶歆噗嗤地笑出聲，腦海中浮現出他那張臭屁的臉。
“那我就喝酒啦，晚上你開車！”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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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聶歆應邀來到灰淖音樂酒吧。
周铠已經預訂好位置了，在二樓的包廂。
整個酒吧的二樓就跟“回”字形一樣，北邊的過道是葉叔叔的吧臺，東南西的過道被劃分成一間一間的包廂。
其實，雖然是包廂，但還是“露天”的。整個灰淖設計成跟樹墩子裏的世界一樣，隔開包廂的護欄有點像籬笆栅欄，不高，很矮，上面布滿着爬山虎和小皺菊。
“回”字形中間的那個“口”是空的，正對着一樓的唱臺。
周铠訂的位置在“回”字形的右下角。
聶歆穿過海盜船旁邊的木門踏上樓梯，和葉叔叔打了個招呼。
“來了？”葉叔叔笑了笑。
她點了點頭，點了杯瑪格麗特還有幾份吃食，然後指了指周铠訂的位置。
聶歆走到拐角處時，周铠正在低着頭在玩手機，兩條腿伸得老長。
他擡頭掃了她一眼，才規矩地收回腿坐起身，熄屏了手機讓聶歆坐。
聶歆倒也沒客氣，坐到了他對面，還順便脫了外套，露出繡着號碼“13”的球衣。
周铠的目光在那件球衣上落了一會，舉起酒杯喝了幾口。
臺下的女歌手抱着吉他唱歌，聲音有些沙啞。
他放下酒杯：“這家酒吧我最近才發現的，怎麽樣？還不錯吧。”
聶歆心想：嗯？為什麽要跟我說這種事？
她的視線從臺下的女歌手身上轉回來，笑了笑：“還不錯。”
他直了直身，突然開始整理自己的頭發了，左撸撸右推推。
發型還是那種渣男錫紙燙。
聶歆看了眼，覺得有些尴尬，低頭玩了會手機，一直等到服務生把酒食都呈上來，才坐直了身子。
酒吧視線昏暗，那服務生身材還挺高，穿過挂飾時還特地彎了腰護住吃食。
聶歆倒是沒在意他，等他一盤一盤地端好放在桌子上。
他一直面朝聶歆，動作不緊不慢，等所有的酒食都上齊後，突然摸了把聶歆的手。
聶歆當時整個人一個機靈。
操！居然有服務生揩油！
她猛然擡頭。
哦，原來是自己的男朋友。
許川燃背對着周铠，朝聶歆一個勁地笑，又在她手板心裏塞了幾副一次性手套。
他輕輕地說了聲：“我走啦，給姐姐多加了一點小雞塊。”
聶歆低頭看她剛剛點的黑椒雞塊，才發現豈止是一點，多得簡直都快溢出來了，還有隔壁盤裏的番茄醬，滿滿一大碗，生怕她一口沾一次還不夠一樣。
許川燃走後，周铠瞄了眼聶歆面前的小食：“你這點的是最大份？”
然後他還自言自語道：“這家店老板還蠻慷慨的嘛……”
聶歆笑了笑，喝了口酒水對他切入正題道：“周小少爺都調查出來了嗎？是不是得給我一個解釋？這事鬧大了兩邊都難看。”
周铠沉了眸，指尖在桌子上輕敲了幾下，才緩緩開口道：“聶總，要不這事咱私了吧。”
“嗯？”聶歆心裏心知肚明，嘴上笑着說，“你想怎麽私了？”
她拆開一副手套，掰開雞塊沾番茄醬。
周铠不動聲色地看着她：“我會讓Eno那邊下架這批服飾的，另外所獲得的利潤也會原封不動地打到你的卡上，成嗎？”
聶歆看了他一眼：“你有這個權力？你不是不管事的嗎？”
“不是不管事。”他向後倒在椅子靠背上，臉上浮起幾分煩躁，“我就是不想管。”
聶歆咬了口雞塊，從他那副不知道在想什麽的落寞表情裏推測出可能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過了一會兒，臺下一樓突然爆發出一陣陣尖叫，聶歆聽到有人喊了句：“葉老板重出江湖了？”
大概是最近改“俠”的設計稿改多了，聶歆聽到“江湖”兩個字都來了勁，立馬也轉頭望過去。
就見葉叔叔穿着皮夾克朝臺下的吧友們招了招手，一頭長發在酒吧燈光的照耀下更顯飄逸。
可聶歆倏然瞪大了美眸。
視線裏，許川燃穿過沒有燈光的走廊，踩上樓梯，在一片歡呼聲中踏上唱臺，和葉叔叔互相碰了個拳。他随後又跟臺上的鍵盤手、貝斯手們打了個招呼。
聶歆聽見周铠說：“你家老爺子是不是也是想讓你繼承家業的？”
她回頭掃了眼周铠：“嗯。”
轉頭又朝許川燃看過去。
周铠那邊開始自哀自嘆：“我家老爺子也是。你是喜歡服裝設計才做這一行的吧，可惜我不是。我也不喜歡搞化工，我就是随便填的……”
一陣悅耳的吉他指彈響起，伴随着節奏明快的鼓點和低音的貝斯聲，瞬間把周铠的話吞沒。酒吧的燈光切換着，耀眼的白光打在許川燃半栗半黑的短發上。
底下的人歡呼着，接二連三地鼓掌。
簡單的樂隊開場結束後，許川燃停下手中的吉他，調整了一下立麥，而後擡頭，一眼就看向了坐在二樓角落的聶歆。
他嘴角揚了揚，對她溫柔地笑。
一眼萬年。
她的雙眸緊緊地落在他身上，再也移不開半分。
許川燃朝麥靠近，聲音傳輸成電流，在酒吧裏炸開：
“歡迎來到灰淖，你我都是塵埃。”
他的聲音很特別，既不是那種故作深沉的沙啞，也不是那種未經世事的嫩澀。像林澗的溪泉，像霧中的柔風，清澈又疏涼。卻又因為酒吧現場的麥克風，多了些電磁音，聽上去十分性感，但又十分空靈。
臺下的人群開始躁動，一起高呼“灰淖”的名字，氣氛熱烈到就像演唱會現場。
周铠聽到聲音，突然閉了嘴巴，一臉震驚，視線也朝臺下望去。
“原創歌曲，《這樣》”
“送給每一個像塵埃的我們。”
許川燃垂眸的一瞬間，四周一下子寂靜下來，酒吧的燈光倏然暗了三度。
安靜的吉他獨奏響起，旋律有些壓抑低沉，他頓了頓，開口唱道：-數不清的星，交錯
-黑幕裏等一場煙火
-隔岸的人陪他沉默
-他也想過向往的生活
-但念舊的情懷太多
他閉上了雙眼，沉浸在音樂的世界：
-睡不着的夜，失落
-惦念嘲笑半分執着
-沙啞的嗓還在訴說
-背負理想視野的寥廓
-怕追逐的貪婪太過
所有的弦樂聲停止，只有空氣裏還殘留有餘音，許川燃緩緩睜開眼睛，他黑曜石般的雙眸在一片昏暗中熠熠閃光。
-就這樣吧……
-就這樣吧？
-就這樣嗎！
每一句情緒都在遞進，酒吧的燈光一層一層地疊亮，直到他說到最後一句，所有的聚光燈都打在他的身上。
他朝人群粲然一笑，葉叔叔的架子鼓還有鍵盤貝斯的聲樂就在推波助瀾的高漲氛圍裏炸裂。
許川燃換了把電吉他，撥片劃過鋼弦的那一剎，聶歆的整顆心髒都好像被電流接通。
他擡起頭，目光堅定又明亮，比盛夏的星還要熾熱：
-裹挾着世俗洪流
-甘願麻木淪落
-可明天的太陽
-看不起肮髒的暗啊
-意識清醒着
-就別在喧鬧裏裝睡
-誰不是滿身傷痕
-也要熱吻玫瑰！
……
一曲完畢，卻好像唱過了無數首，唱到聶歆的整條胳膊都起了雞皮疙瘩。人群依舊在狂歡着，在咆哮着。
那些像極了塵埃的你我他，都在這個小小的酒吧間懸浮着，躁動着，吶喊着。
聶歆整顆心砰砰亂跳，他真的好耀眼，像星星一樣。
不！比星星還要耀眼！
胸腔裏有什麽也想噴薄欲出。
聶歆站起身，趴在二樓的護欄上，深吸一口氣，朝臺下吼道：“許！川！燃！”
許川燃擡頭看向她，滿眼都是她。
“我愛你！”聶歆大聲喊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