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九殷市郊區的公路,祝宵一手摟着一只狗,一手扶着昏昏欲睡的原伽,滿臉嚴肅地叼着一支煙。

這狗長得極醜,三白眼,棕鼻子,皮毛稀拉,黑不黑,黃不黃,永遠都處于一種翻白眼的狀态,偶爾吐出個舌頭哈哧幾下,更是有如智障了一般。

拖拉車司機嘴裏也叼了一支煙,邊突突地開着車邊問:“老鄉,尼介狗,買來多少錢?”

祝宵吐出一個煙圈:“五千。”

“什麽?這狗五千?”司機扭過頭看,一個激動,差點把拖拉機開進了溝裏。

“哈士奇,名種。”祝宵說。

“虧咧,你上當受騙咧。”司機篤定地搖頭,“這哪什麽哈士奇,哈土奇還差不多,一看就是雜交狗,雜交的還不好,還不如我們村村霸狗霍霍村裏家狗生下的狗崽,比你這狗俊多了,賣五十,你看你這狗醜的。”

祝宵看看天:“緣分,相中了,五千就五千,它醜得別出心裁。”

醜狗嗚嗚幾聲,大概有點暈車,把祝宵喂給它的火腿腸都給吐出來了。

司機就跟後腦勺生了眼睛似得,刷地轉過頭:“啊呀,咋吐我車上?我這車拉糧食,你得補貼我。”

祝宵視錢財如糞土,又從原伽那摸出一包紙巾,刷刷刷連抽了半包紙,蓋在醜的嘔吐物上:“補補補,你說多少就多少。”

司機猶豫了幾秒:“五千?”

祝宵不幹了,說:“師傅,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這不是把我當冤大頭嗎?”

司機無辜臉:“你花五千買只這麽醜的狗,跟冤大頭也沒啥差別。”

伏在祝宵膝上的原伽打斷他們的胡扯,虛弱問道:“祝處,我們到了嗎?”

祝宵看了看旁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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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替他開口說道:“快咧,快到城區了,我這車到那加油站就不敢往前開了,你們拿手機再叫輛車。”

原伽輕輕吐出一口氣,重新閉上眼睛休息。

司機關心地問:“老鄉,你這兄弟人不舒服?”

祝宵增衍:“累着了,休息一下就好。”

拖拉機突突地将兩人一狗送到加油站附近,收了錢,又突突地走了。祝宵扶着原伽坐在花壇牙子上,又把醜狗狗繩塞他手裏,自己跑去加油站買了兩瓶水回來,先喂了人,再喂了狗。等原伽稍微緩過來,再點開貨拉拉軟件,叫了一輛皮卡車來。

皮卡司機過來後,問:“貨呢?”

“我們就是。”祝宵在司機震動的瞳孔中把原伽扶上車鬥,再把畏懼不肯上車的醜狗給拉上去。

皮卡司機頭一次見有人叫貨拉拉過來拉自己的,果然只要活得夠久,什麽事都能撞見。他怕這倆人腦子有點不正常,等到了目的地後,一腳油門飛快地把車開走了,甩了兩人一狗一臉車尾氣。

特物處待遇不錯,提供住處,住處所在的小區離扶棺巷不近不遠,小區綠化到位,環境清幽,備套設施更是十分齊全,周邊學校、醫院、超市……對面還有一個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的小公園。因為地理環境優越,小公園承受了不能承受之重,早起晨練的到晚間跳廣場舞的,籃球場那邊打球、健身的,草坪上還有遛小孩子、遛狗的。

原伽的精神似乎又好了點,吐出一口氣,慢慢地往小區裏走。

祝宵開玩笑:“原伽,你看你這身體素質,以後沒事幹,天天來這遛狗。”

原伽生得極為文弱秀氣,皮扶白晳,整個人又瘦削又單薄,看上去脆弱得如同一張薄脆的白紙。他走了兩步路,驀地停了下來,幾近透明的皮膚下似有什麽影子一樣的東西飛快爬過。

“祝處,快,那裏出事了。”原伽剛剛有所緩解的狀态,迅速萎靡下去,痛苦不堪地扶着頭。

祝宵神色一凜,抛下一句:“你等着。”話音剛落,人已經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幾乎是他沖出去的同一時間,小公園深處傳來女人的尖叫和孩子哭聲,還夾着幾聲狗叫,緊接着一聲凄厲的“殺人了。”

已經來不及了?

祝宵趕得還是不夠快,他看到草坪上一個中年男人高高掄起了手中的鋼管,對着一個小男孩惡狠狠地揮了下去,那小男孩拖着一條玩具狗,吓得放聲大哭,卻不知道要逃跑,不遠處孩子的媽媽目眦欲裂地沖了過來,周圍遛狗的幾個青年也跟着沖向中年男人。

然而,事發突然,壓根來不及了。

祝宵目光一緊,正要使用非常手段,就見小男孩子身上飄出一線金光,将鋼管擋了一擋,這一擋似是用力極大,中年男人甚至往後踉跄了一下。

這變故發現在呼吸之間,旁邊的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直等祝宵摁倒了中年男人,所有人這才回過神來:得救了。

年輕的媽媽飛撲過來,緊張之下抱着兒子嚎啕大哭,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來。遛狗的一個中年大媽,急道:“啊呀,妹子,你別只哭,快,看看孩子身上有沒有事?”

圍過來的人也七嘴八舌說道:“要去醫院看看的,檢查檢查。”

“吓到也不是好的,老話說魂吓掉了,魂吓掉,可不是鬧着玩。”

“啊呀,我心髒病都快吓出來,老吓人,晚上要做惡夢。”

“就是,好好的沖出來打人。”“這哪裏打人,這是要殺人,這要報警的。”

“多虧那小青年動作快,我看那鋼管都揮下去了。”

又有人問小男孩媽媽:“你們是不是跟人結仇了?”

剛開口的大媽搖頭:“我看這人像是有病。”

幾個青年怕祝宵一個人控着中年人吃力,過來幫忙壓着人,一個女孩子取出電話報了警。小男孩的媽媽這時才稍微冷靜一點,哽咽地向衆人道謝,又說:“我們根本不認識這人。”

中年男人被幾個大小夥壓制着,動彈不得,他四十多的年紀,尋常、普通,走在街上,擦肩而過後立馬忘記遇見過這樣的一張臉,平凡得不能再平凡。被幾個摁在地上,眼淚鼻涕流了一臉,表情有些扭曲,既憤怒又哀怨。

小男孩的媽媽對着祝宵千恩萬謝。

祝宵呼出一口氣,搖了搖頭:“不是我救的人,你兒子……”他示意那幾個大小夥把中年男人控牢,起身沖着小男孩一笑,再用下巴點一下他握緊的手,“小帥哥,給怪叔叔看看你的手中拿什麽。”

小男孩淚汪汪的,抱着媽媽的脖子,輕輕搖了搖頭。他媽媽一怔,想起什麽,輕柔地誘哄兒子攤開手。小男孩的掌心赫然是一枚已經扭曲得快要對折過來的古舊金片。

“這?”年輕的媽媽驚得瞪大了雙眼,後怕又心存感激,不由捂住嘴哭了出來。

“哪來的?”祝宵詢問。

年輕的媽媽已經意識到這枚古舊金幣的特殊,送給兒子金幣的那個

美少年無疑是他們的恩人,萬一她透露了他的信息給他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怎麽辦,當下搖搖頭,不肯細說:“有人送的。”

祝宵也不勉強:“好好留着,應該還能再用兩次。”

小男孩的媽媽連連點頭:“謝謝,謝謝。”

小男孩這時忽然開口:“漂亮哥……”沒說完就被媽媽半掩住了嘴。

小公園發生了襲擊事件,球場打球跑過來看究竟,其中一個小夥子的女朋友看了眼中年男人,驚呼一聲:“我認識他,他是我們小區的。”

頓時旁邊圍觀一群紛紛出聲詢問,問什麽的都有,問這人是不是有病的?是不是本來就是兇犯?是不是有殺人沖動的。

女孩子迷茫,說:“我……我也不是很清楚,一個小區住着,但也不熟。我只知道去年他兒子生病沒了,挺可憐的。”

中年男人聽到女孩的話,忽然兇惡起來,邊流淚邊捶着地:“我沒兒子了,我兒子沒了……你們也不許有。”

小男孩的媽媽倒吸一口涼氣,自己兒子去世了,就想別的孩子死?圍觀的人更是憤怒不已,這太反社會了。

祝宵聽到遠處警車過來的聲音,在中年男人背上一拍,揪出一團黑灰的煙霧。

所有人都以為他因為義憤打了中年男人一下,事實上他們也想打,只有握着古舊金幣的小男孩定定地看向祝宵的手,再用力眨了眨。

祝宵沖着他抛了一個wink,趁着衆人沒注意,離開了小公園。走到公園門口,離原伽十幾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你這段時間不能再接近這些鬼玩意,我得離你遠點。你一個人能回住處吧?”

原伽蒼白着臉,點了下頭。

“回去好好休息,我去辦事處,晚上在那邊将就了。”祝宵又沖醜狗一喝,“過來。”

醜狗智障的狗臉愣了愣,拖着狗繩嗒嗒地往祝宵走去,祝宵拉好狗繩,這才對原伽一揚手:“拜~~”

班顧懶洋洋地趴在地毯上,記性不好怕什麽,他悟性好,從拿到手機到現在,他已經精通手機上的各種APP軟件,操縱得溜起。圍脖、貼吧、外賣、 某寶處處留下足跡,點餐、淘貨各種下單,花的還不是自己的錢。

就是不會打字,只能用手寫,手機反應跟不上手速,手速跟不上腦速,給班顧的美好體驗帶來了些些微的的不便。

這才是手機這個法寶真正發揮的功效啊,班顧在地毯上打了個滾,由衷地感慨。他在地宮玩的那是手機嗎?那只是一個會哼,擁有相冊的板磚,他那時居然如獲至寶,實在是太淺薄了。

陸城給他這個黑戶申請的賬號全都是綁得自己的身份證和銀行卡,班顧那邊一下單,他這邊跳出一連串的扣款提示信息,五六塊的,十幾塊的,三四十塊的,百來塊的……也不知他買了什麽零碎的樂西。

“班顧,你認為齊述那還有一只惡魇?”

班顧盯着外賣上在屏幕移動的卡通騎手:“……很臭,比一只臭多了。”

陸城皺緊眉,他特意趕去了看守所一趟,他見到的齊述跟常人無異,身上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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