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班顧和樂年隔着一張桌子對坐,中間擺着那罐逃出節目組魔掌的肥宅快樂水。
“你說這種口味的闊樂不好喝。”班顧滿臉陰沉,涼嗖嗖地說。
樂年将短袖撸到肩膀上,抖着腿:“對啊,但是家裏現在啥吃的都沒有,比一分鐘生存裏的地下防空洞還慘。我要求平分半罐肥宅水有什麽不對?”
班顧眨了下眼,轉移了注意力,黑漆漆的眼睛滿是求知欲:“一分鐘生存是什麽游戲?”
樂年一擡下巴:“哈哈,你不知道了吧?你不是高玩嗎?哈哈,身為一個高玩,身為一個大觸,身為一個神操,你為什麽要跟我這個菜逼請教?”
花了無數個日日夜夜,充分有效利用一天二十四小時的班顧已經領悟了各種軟件的奧義:“其實我可以搜索的。”他有法寶手機,知天知地,知古知今,什麽都可以搜得到。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甚至還得意地在樂年眼前晃了晃。
樂年瞳孔一縮,沖着最近的一個鏡頭怒喊:“導演組,還有沒有游戲規則的?不是說不讓帶手機的嗎?”
班顧捧着手機整個僵在那,看不見的黑氣在身上缭亂,整個快黑化了:“我們不是朋友嗎?”
“對啊,所以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樂年咬牙說。
班顧抿緊唇,體會到了友誼的脆弱和人心的險惡,默默地伸手把肥宅水快樂水往上自己這邊移了五公分,為自己增添一點點的安全感。
節目組工作人員聽到樂年的召喚,呼嘯而至。班顧看着工作人員,如臨大敵,弱小、可憐、無助。
來的工作人員就是收了班顧金幣的那一位,短短時間內他已淪為了腦殘粉,看着偶像凄涼的表情,心痛得快要無法呼吸了。靠着堅定的意志和強烈的職業道德,狠狠心從班顧手裏摳走了手機,然後舉起牌子:一定好好幫你保管的。
本來哈哈哈看着直播的觀衆,看着這個牌子,頓時掀桌不幹。
“以權謀私,別以為我沒看到牌子上有畫的小愛心。”
“是兩個愛心,後面還墜着小小的一個。”
“甚至還有蕩漾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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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這個工作人員叉出去,職業精神呢。”
“叉出去,用一丈紅鞭笞一百下,叉出去啊~~~~~”
“還招人嗎?我也想當工作人員近距離接觸美少年。 ”
“哈哈哈,一罐快樂水而憶,崽們,麻麻給你們賣,給你們買十罐。”
“十罐而已,霸霸給買十箱。”
“本霸總承諾,為你們包下賣得龍所有的快樂水。”
“我是不喝快樂水的,但不知為什麽,愣是下單買了一打。”
“快樂水快打錢。 ”“我冰碧加兩倍求上節目”
“快樂水不健康,顧妃、年後,康康我們的蛇草花神水,朕大手一揮就是全年供應。”
“傳說中的大殺器花神水?”
“隔壁影帝在和諧地翻相薄唠兒女經和健身,這倆在搶快樂水。”
“友情是那麽脆薄,就跟紙豬肉脯似得。”
“為什麽你會這麽神奇的比喻?”
衆沙雕網友的嘻哈逗趣中,忽然幾條不和諧的彈幕蹿了出來。
“樂年和這個什麽班顧壓根不是朋友吧?呵呵。這個班顧不會是十方的新人吧?”
“呵,沒想到踩着別人的頭上位的樂年有一天也會被人墊腳。”
“這倆哪有友情啊?屏幕上虛情假意,背後互翻白眼的友情嗎?”
“這班顧不知道傍上了什麽金主,這麽牛批,居然把樂年給踩了。”
“圈裏有人,樂年的金主可是很牛批的,這樣都成梯子,新人來頭很大嘛。”
班顧短時間裏俘獲的都是一些顏狗,還有小部分是樂年的牆頭草,看着烏煙瘴氣的彈幕有些發怔,娛樂圈水深,這些屑話,未話不是真的。
倒是樂年的小年糕們戰鬥力爆表,他們本來看到出奇漂亮的班顧心裏也直犯嘀咕,偶像別成了縫嫁衣的。自已捧着的偶像憑什麽給人做衣裳?誰還不是大小姐?好在群裏大粉比較理智,死死地壓制,就怕年紀小的粉絲沖動。
等得這些一黑黑倆的彈幕一冒出來。得,不用壓制了。果然轉移內部矛盾的辦法就是制造外部矛盾,一群小年糕龇着尖牙,成群出動。
為了正義,為了和平,為了自己雲養的崽,他們要披上紅色的披風,化身正義的鍵盤俠、鼠标俠、平板俠、手機俠……誓要把黑子碾成齑粉。
一直關注着的姜回看着這些突然多出來的彈幕,馬上叫助手關注調查,自己則聯系酷橙網查看後臺數據。他把班顧和樂年捆綁一塊上節目,肯定會有不和諧的聲音,這是正常反饋,但這個速度太快了,明顯不正常。
又和酷橙的節目策劃商議了一下,等抽題環節時篩選一下問題,直接捅破班顧是新人的身份,他就喜歡直球,遮遮掩掩把觀衆當傻子是木有好結果的。
策劃本來還以為姜回是要他規避這個問題,沒想到姜老妖居然反其道而行,真是膽大啊。
班顧和樂年還在那比誰眼大呢,男人幼稚起來一點都不講道理。
“我是客人。”班顧強調,“闊樂是我帶過來的。”
樂年:“客随主便。”
“可是,這個節目不是就讓你用心招待我的?”班顧問出直擊靈魂的一問。
樂年傻了半天,才緩緩吐出一口氣,說:“我有寫清單,要節目單組采購,但是,他們采購員還沒回來。”
班顧遺憾:“原來不能自己叫外賣啊。”這個世上,除了陸城,還有比外賣小哥更帥的人?背着食品箱,騎着小電驢風馳而來,穿風過雨,比騰雲駕霧還厲害。每天就算不吃樂西都要翻着某團點東西的班顧深感可惜,沒有收外賣的一天是不完美的一天。
樂年也嘆口氣:“節目組要我們回歸傳統,造作啊。”
“嗯。”班顧重重點了一下頭,問,“那你買了什麽?”
樂年一揚眉,擺出主人的架式:“放心,保證都是你喜歡的。他們節目組摳門,我有效地利用了少得可憐的啓動資金。吃的不重要,我只要了三份涼皮,湊合着管飽就行。”
班顧覺得這決定很英明:“其實我不吃也可以的。”他并不是很需要食物的,想想甚至有點小得意:再沒比他更好養的。陸城遇到像自己這樣的墓主賺大發了。
“肥宅水我也有寫的,家庭裝,兩大瓶。”樂年更得意,“剩下的經費我讓節目組全換成三A游戲大作,都是你沒玩過的。順便還能要回電腦游戲機,怎麽
樣怎麽樣?我是不是很機智。 ”
賓主盡歡那不是小意思?
死宅班顧聽後,眼睛晶亮得有如北鬥七星裏最亮的那一顆,友誼的小船重新揚帆起航,塑料花重新開始發芽。班顧忍痛奉獻出半杯肥宅快樂水,倒在玻璃杯裏比對着水位線,力求兩杯容量一致。樂年去空空如也的冰箱裏鏟了兩勺冰,嗵嗵嗵地填進杯子中,半杯快樂水成了滿滿一大杯。
觀幕前的觀衆哈哈哈大樂,紛紛表示:崽們,你們不覺得有些太天真?
陳導的絡腮胡上寫滿了鐵漢柔情,尖着小雞嗓,催工作人員:“把樂年要的的東西送進去。”外出采購那是不可能采購的。
“我我我……”晉身為班顧腦殘粉的工作人員連忙舉手請命,又可以近距離看自己的偶像了,他要在板子上畫九顆心。
班顧歪了下頭,看着自己已經認識了的工作人員,再直直地看着他帶來的黑箱子,嗯……這箱子好像有點小,份量好像也不對。
樂年端着可樂,期待地蹲在一邊。
工作人員先拿出三大分涼皮。
班顧和樂年雙雙露出一點笑意,似乎有戲。
工作人員對着他們熱情的眼神,心裏充滿歉疚,從黑箱子裏掏出一個肥宅水的空罐,指指班顧和樂年手中的杯子,意思是:二位的那份,剛才就給了,還被你二人瓜分了。
班顧看着空罐,滿臉的不可置信,這個世界充滿了惡意。
工作人員又飛快地舉起牌子,上面寫:可以給你們愛的抱抱哦,比心心。
屏幕前觀衆已經開始摔鍵盤了,咆哮:比個大頭鬼,有多遠滾多遠,哪來的憨大頭,敢肖想他們的年後、班妃。拖出去,趕緊拖出去,分一百次進行宮刑。
工作人員紅撲撲的臉,有些害羞,繼續從黑箱子裏往外掏東西。
班顧的兩只眼快把他的黑箱子瞪穿了,他不認為這裏藏着游戲機。
三秒後,工作人員把一個小小的“掌機”放到班顧手裏。
班顧呆了一下下,完全不認識啊,不過這個好像真的是游戲機,還有左右按鍵呢。
工作人員在班顧滿腦袋的問號之中,演試了一番,按着左右鍵,讓水屏裏小小的塑料圈套兩根小塑料棒上,
旁邊的樂年震驚了:“你們是從博物館裏翻出來的嗎?”
工作人員豎起一根手指,表示還有,繼續掏,然後從黑箱子裏掏出一只發條青蛙,再頂着班顧羨慕嫉妒恨的目光,掏出手機,找出一首BGM:“……快樂的一只小青蛙,快樂的一只小青蛙,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BGM聲中,工作人員擰好發條,放在地上,鐵皮青蛙嚓嚓地往前蹦達。
不等樂年發火,工作人員擺出防禦姿态,抱着黑箱往後一個小跳,又豎起一根手指,表示還還有。
“你再給掏出這些古董,我立馬跟你同歸于盡。”樂年從地上抓起發條青蛙惡狠狠地威脅。
班顧……班顧其實覺得挺好玩的,他沒見過,也沒玩過,試着按了一下小游戲機上的按鍵,水屏裏小小的塑料圈晃悠悠地吹浮起來,偏了,沒中。
工作人員看樂年要翻臉的樣子,不敢再作死,飛快地取出一個盒子,獻寶一樣的打開。
“紅白機?”樂年把掉了的下巴扶回去,“你們節目組是隔壁小黑嗎?能不能整點近幾年的?我連卡帶都沒有啊。”
工作人員擠眉弄眼,又從口袋裏掏了一盒卡帶。然後跳着小碎步,淩波飄移而去。
屏幕前的觀衆已經快笑到桌子底下去了,滿屏除了“哈哈哈”就是“哈哈哈。”好像他們除了哈哈哈,再也不會打其它的字。
等班顧和樂年轉移陣地到窗邊餐桌上玩發條青蛙時,衆人又紛紛要求:快配上“小跳蛙”的BGM。
樂年趁着這空檔,搭着班顧的肩,回答了觀衆提問:“班顧是不是十方的新人?是啊,還是我帶進來的,嫡系小師弟,嫡嫡親的。”
“感情好不好?”樂年笑,“當然很好。” 班大師,金大腿,必須抱牢。
“我很喜歡樂年。”班顧實話實說,“雖然他玩游戲很菜。”
樂年正要抗議,就見屏幕忽然拉過一行碩大的黑色彈幕“你和齊述感情好不好?”他怔愣之間,這串彈幕從一行變成了兩行,從兩行變成四行,一秒不到就充斥了整個屏幕,“班……顧……”
班顧湊過來,皺了下眉,伸出手指輕輕在屏幕點了一下,密密麻麻的黑色彈幕傾刻消失不見,露出底下覆蓋掉的五顏六色的彈幕。
整個過程只有短短一二秒,沙雕網友都以為哪個黑子搞出來的問題,酷橙網也連忙讓技術員去查異常數據。姜回皺緊了眉,這彈幕明顯是針對樂年的,就是有些奇怪,為什麽要扯到齊述?是利用齊述搞事,還是确實和齊述有關。
班顧很淡定擰着青蛙發條,低聲說:“別怕,眼睛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的,這是幻象,騙人的。”
樂年無比慶幸和班顧在一塊,安全感爆棚。
直播沒有因為這個小插曲受到絲毫的影響,沒過幾分鐘,大家又開始繼續各種屑話、騷話,因為節目組的神來之筆,觀看人數直線上漲,相關詞條第一時間出了圈。
陳輿死死地瞪着電腦,怒火燒得他整個暴躁起來,幹脆連桌子帶電腦整個掀在了地上,在房間裏困獸似得轉來轉去。
這世界不公平,有實力,沒用,都是一些走後門的,什麽樂年,什麽班顧,都他媽是賣屁/股,走後門的。
他用手耙了耙頭發,點了一根煙,見經紀人來電,深吸口氣,接起電話,略帶點讨好:“王哥,找我什麽事?男三號的面試?那太好了啊,什麽時候啊,我好好準備一下。知道,知道,辛苦你了王哥。”
電話一挂斷,陳輿瞬間變臉,一腳踹翻了垃圾桶,怒罵:“□□個王八,叫你聲哥,真當自己是哥,連姓姜死人妖都比不上。男三,男三,演你媽的男三?”
他在房間裏暴跳如雷,不知什麽時候回來的陳亞男無聲無息地進來,看裏面一處狼藉,開始動手慢慢地整理。
“你死哪去了?我養條狗他媽還知道回家?你呢?嗯?你連狗都不如嗎?”陳輿怒罵,“你請的什麽破水軍,屁用沒有?別只盯着直播平臺啊,他們是拉屎嗎?只蹲一個坑的?其它這麽多平臺呢,不知道搞事?”
陳亞男虛虛白白的臉,沉默地将杯子的玻璃碎片小心撿起來,扔進垃圾桶。她的手指不小心被玻璃割開了一道,滴下的血在地板氤了一小灘。
陳輿微愣,嫌棄:“喂,你是不是瞎啊?手指流血了。”
陳亞男聞言,看了眼,一點都不在意,自顧自地将碎片一片一片撿回來:“沒關系,
一點小傷口。”
“你有病吧?還是裝可憐?我是一張創口貼都沒有還是怎麽得?”陳輿冷笑。
陳亞男将最後一塊碎片放垃圾桶,站起來,走到齊輿跟前。她最多也就一米五三四,瘦瘦小小,站在一米八多的齊輿面前更顯得瘦弱。
她說:“陳哥,我想到一個辦法幫你。”
“啊?”
“陳哥。”
“幹嘛?”
“你覺得讓節目進行不下去怎麽樣?”陳亞男問。
“說你蠢你還不信?你知道酷橙的背景嗎?你知道這個節目花了多少錢請人嗎?你他媽的知道的投資了多少嗎?你說話能不能過過腦子?”陳輿嫌棄道,“沒事幹,看點書。”
“我真的有辦法。”陳亞男忽然伸出一只手,邀請、“陳哥,來。”
陳輿看鼻涕蟲似得看了陳亞男一眼,厭惡地不打算再跟她說廢話:“你滾吧,今天不想再看到你。”他轉身要離開書房,不知怎麽的,兩只腳卻像讓人釘在地上一樣,拔都拔不出來。
他的身體好像生出了自己意識,背叛了他的大腦。陳輿驚懼地發現自己把手放到了陳亞男的手掌上,他看到陳亞男如往常一樣,沖他輕輕地笑了一下,唇角往上輕啓,帶着一點點的惶恐,一點點怯弱,一點點的讨好。
這個半點沒變的微笑,卻讓他整個頭皮炸了開來。
他不受控制地任由陳亞男領着,走出書房,經過客廳,在玄關處,陳亞男扶他坐在鞋凳上,溫柔地幫他換上鞋,再将他扶起來,拿過放在一邊的車鑰匙。
電梯一層一層下去,直入地下停車場。
陳亞男遠遠摁了鑰匙,他的車回應地叫了幾聲,車燈閃了兩閃。
操,你他媽想幹嘛。陳輿罵,
但,沒有聲音。
他就跟木偶一樣随着陳亞男,坐進了車中的駕駛室,自己啓動車子,将車開出了停車場。
陳亞男坐在後座,像是想到什麽愉快的事,幽幽地說:“陳哥,我想幫你殺班顧的,可是我好像沒做到。既然他死不了,不如,陳哥去死吧。”
陳輿驚駭得五髒六腑都要糾結在了一塊,他想喝罵,想求饒,想哭訴,想報警……但,他的身體像一座囚牢,将他的靈魂關在裏面,他只能任由自己開着車,将自己送到死亡大道上。
車在一個小區前停了下來,這是……樂年住的小區。
陳輿不知道他們怎麽進來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上來的,等他從驚懼的情緒中抽出一點理智,就發現他和陳亞男都站在樓頂平臺邊緣。
陳亞男又沖着他笑了一下。
陳輿只想大叫,但他發現自己非但叫不出,竟然還跟着陳亞男笑了一下。
“嗬……”陳亞男嘆氣,慢慢說道,“我是個沒用的人,我沒有文化,手腳笨,話也了不大會說,百位數的加減都要按計算器。離開陳哥,我根本活不下去。”
你有用,你很聰明,你離開會過得很好……陳輿無聲吶喊,但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的臉上甚至還帶着笑,他感到陳亞男又拉住了自己的手,一個用力,他的身體往下一沉。
微笑着的他和微笑着的陳亞男一起從高空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