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沈思年找了個角落,把給小白買的球燒了,小骷髅狗蹲在火盆前,狗頭左歪右倒,完全不明白自己的主人想幹什麽。

小球燃燒後發出了刺鼻的味道,冒出陣陣黑煙,沈思年被嗆得直咳嗽 ,令他遺憾的是,小球燒化成一小點,燭骷髅狗也沒收到球,他甚至還特地多等了半個多小時。

“要不,還是厚着臉皮問班顧?”沈思年摸摸鼻子,把燒掉的小球處理掉,招呼,“小白,走,回去了。”

小骷髅狗忙起身興高采烈地跟上小主人。

“幹什麽去了?”沈母在門裏細聲細氣地問兒子。

“扔垃圾。”沈思年微抿了下唇,低頭回到自己房間,反鎖上了門。

門外,沈母嘆氣:“這孩子,越大越孤僻。”

沈父不耐煩:“你管他,陰陽怪氣的。”

沈思年抱緊小骷髅狗,又檢查了一下門鎖,确認沒什麽問題後,這才開心起來,一人一狗玩到将近十一點鐘,才打算睡覺。他洗了澡,換上睡衣,去拉上窗簾,驀地心頭一緊,外面車少,行人更是幾乎沒有,兩排路燈幾兩邊延伸過去,沒入無邊的黑暗中,路邊的樹,在人行道上投下奇形怪狀的樹影。

沈思年覺得空蕩蕩的街上,有什麽正在注視着他。

小骷髅狗從床上跳下來,跑到他的腳邊搖了搖尾巴。

沈思年想了想,把小骷髅狗抱高一點,輕聲問:“小白,你看,窗外有沒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小骷髅狗不明所以地歪了歪頭,從他懷裏跳回床上,打了個圈,示意他上床睡覺。

沈思年想着小白應該能看見那些靈異的東西,既然沒反應,應該是自己精神緊張,疑神疑鬼的關系。伸出手,拉好窗簾,躺到床上跟小骷髅狗商量:“小白,你說我要不要告訴班顧這事,就怕給他添了麻煩。”

小白擡了擡腦袋,起身趴在他枕畔,似乎在說:我可以保護你。

沈思年笑起來,信賴地合上雙眸休息,只是心頭總繞着一絲不安。隔天白天,他有工作,一個群像飲料廣告,幾個少男少女打扮得青春靓麗跳跳唱唱,天熱,頂着三十幾度的高溫在太陽底一遍一遍地做跳躍、追逐的動作。一場拍攝下來,沈思年臉頰曬得通紅,眼睫毛上都挂着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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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拍廣告的小夥伴還拉着沈思年一塊吃了頓飯,大家都沒什麽錢,找了個路邊攤,吃了燒烤喝了啤酒,這才互相告別打道回府。

沈思年拉起衣服,聞了聞身上的汗臭味和孜然味,又累又臭,但有報酬,抱起一直陪在身邊的小骷髅狗:“咱們多攢點錢,再想辦法給你買玩具。”

小骷髅狗不知道有沒有聽懂,甩了幾下尾巴。

一人一骷髅狗快到家時,那種奇異的感覺又襲上了沈思年的心頭,他加快了腳步,匆匆往家趕。從站點到他家,也就半站多路,十分鐘左右就能走到,可今晚,這條路越走越長,越走越長,總也走不到頭一般。

小骷髅狗也警惕了起來,狗眼中紅光愈發熾紅。

沈思年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取出手機,屏幕上一格信號也沒有,不死心地撥出電話,毫無反應,沈思年将手機随意往口袋裏一塞,也不管有用沒用,撒開腿就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一人忽然拍了一下他的肩。沈思年驚得差點跳起來,心裏告戒自己:不能回頭,不能回頭。聽說遇上狼時不能回頭看,遇上鬼,估計也差不離。

“呵。”身後的人一聲輕笑,“沈思年?”

小骷髅無聲地狂吠,沈思年覺得這聲音不像鬼,僵着半天才試探着轉過身,吃驚:“齊述?”

齊述朝他輕柔一笑。

沈思年警惕心極重,非但沒有放松下來,反倒往後退了一步。齊述怎麽會認識自己?自己一個還沒畢業的在校生,在娛樂圈查無名姓,這根本不合常理。

齊述又笑起來,聲音透着點誘惑:“你不要這麽緊張,我們要在《山海》裏合作。”

沈思年又往後退了一步,眼中的戒備更重了。

“你的狗很不錯。”齊述笑着說。

沈思年大駭,呼吸跟着急促了起來。

齊述安撫:“你對我似乎有些誤會,以表誠意,我是帶着禮物來的。”他把背着的一只手放到前面,手裏拿着一個飛盤,輕輕一甩,飛盤往沈思年這邊飛了過來,小骷髅狗乖乖躍起,将飛盤銜在嘴中。

沈思年驚得拿手去搶:“小白,快松口,陌生人給的玩具不能要。”

齊述嘆氣:“真是個沒禮貌的孩子。”

沈思年哪管有沒有禮貌,轉身就跑。

齊述臉上的笑消失了,沉下臉,一個閃身出現在沈思年身前,揪過他懷裏的骷髅狗。小骷髅狗扭頭對着齊述的手腕就是狠狠一口,齊述甩了幾下,竟然沒甩脫,小骷髅被甩得掉了幾根肋骨也不肯松口。

沈思年血紅着眼,也不管齊述是人是鬼是怪,兇狠地撲了上去,忽地後頸一緊,有人揪了他的衣領将他丢到一邊,緊接着一道紅色的光芒有生命般沖着齊述的手腕飛馳過去。

齊述似乎有些忌憚這道紅光,當即松了手,小骷髅狗在半空翻了個滾,落在地上,它性情兇悍,站都沒站穩,龇着牙,又撲咬了上去。

沈思年被甩得摔倒在地,驚魂莫定地想要爬起身,擡頭就見班顧蹲在一邊,拿指頭在自己胸口輕輕一戳,沈思年只覺這一戳有不着不可抗的力量,又跌了回去。

“給你。”班顧拉開一罐肥宅水,還體貼插上一根吸管。

沈思年傻呆呆地接過:“你……”

班顧裏三層外三層的,戴了不知道幾層的口罩。

“你不熱?”

班顧嚴肅地一指齊述:“他太臭了。”

齊述往後飛退了好幾米,有意無意地看了班顧。

“你在害怕。”陸城将紅光握在手裏,看着齊述說道。

齊述笑:“陸城,你朝我動手,是想毀滅這個世界嗎?我受傷後,後果不堪設想,事實上,我們可以和平共處的。”

“和平共處?”

“你們特物處不也發現了這幾天,歲月太平,那是因為我在約束了惡魇,沒有我,第二天你們醒來,就會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完全沒有秩序的世界。”

陸城冷笑一聲 ,手一抖,紅光交織成一個十字,閃電似得沖向齊述,沒入胸口。齊述的瞳孔驚縮,整張臉都扭曲。

十字紅光附骨之蛆般地纏上了齊述的心髒,它們會像切奶油一樣把他的心髒切成四塊。

班顧蹲路邊,看得差點沒拍手叫好。

陸城尾戒的紅芒微閃爍,千均一發之跡,他留意到齊述唇邊的一抹

笑意,暗道不好。手一甩,戒指上的暗芒消失。有什麽從齊述的身體中抽離,他就像一具木雕像般直直往後倒去。

班顧騰地起身,他看到一灘濃稠的黑色液體滲透地底,很快消失不見了。

陸城攔住過來的班顧,将食指壓在齊述的頸動脈處,感受到他細微的脈動。

“他是齊述嗎?”

“不一定。”陸城搖頭。

“把他交給特物處?” 班顧琢磨着這是祝宵他們的攤子,交給祝宵操心才是王道。

陸城正要說話,注意到了在沈思年懷裏的小骷髅狗又開始沖着齊述吠叫,當機立斷帶着班顧往旁邊避開。

本來直挺挺躺着的齊述暴起來,手裏一把黑霧凝成的匕首,刺了個空後,笑呵呵地攤了攤手:“失手了。”

陸城知道今晚怕是再也對付不了齊述,很幹脆地停手。

齊述同樣也不敢多糾纏,擺擺手,不遠處一輛跑車飛馳過來,停在了路邊。齊述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室,打開頂棚,主駕上的人正是沐康霖。

陸城看了他一眼:“沐總,奉勸一句:永遠不要跟魔鬼交易。”

沐康霖側了下臉,沒有說話。

齊述半探過身,笑:“陸總對我和沐總的關系有些誤解。”

陸城揚眉。

齊述半擁過沐康霖,一手放在他頸部一手托着他的下巴,倆人交換了一個極盡纏綿的濕吻。

沐康霖似乎整個沉浸在這個充滿占有欲的親吻,獻祭般仰着脖子,心甘情願地迷醉在□□之中。

齊述松開一點力道,看着眉稍眼角染着豔色的沐康霖,誇道:“好乖。”

沐康霖的唇角露出一點笑意,流轉目光,掃了陸城和班顧一眼,又重新收回,安靜地倚在齊述的懷裏。

“你看,我和沐總之間并不存在交易。” 齊述笑了笑,又說道,“還是那句話,我們可以和平共處,井水不犯河水。”

陸城冷聲:“你試圖惡魇化刀刺向班顧的心髒,現在來說井水不犯河水?”

齊述交疊着雙手,反問:“他會死嗎?”

陸城的神色更冷了。

齊述惡劣地一笑,看向班顧:“小白骨,你不想知道你是怎麽死的嗎?啊……對了,你猜陸總是什麽人?”

班顧狐疑地看向陸城。

齊述沖他一眨眼:“哪天你想知道了,記得來找我。”他拍了拍沐康霖。

沐康霖順從地啓動車子,性能優越的跑車帶出一道流光,很快就消失在拐彎處。

“他……們?”班顧把齊述的話,篩選了一大半,擇擇揀揀,将沒用的通通丢掉,留下能用的,然後咔咔擰過頭,盯了陸城的嘴唇。

陸城被他盯得略有些不自在,默默別開臉。

一邊的沈思年早已經呆傻掉,緊緊抱着小骷髅狗,這種時候也只有一把骨頭的小白才能給他一點安全感。模糊地想:《山海詭蹤》這部電影能接嗎?男主角齊述好像不是人……演屍鬼的班顧能通靈?自己,有變成了骷髅的小白。

這是……鬼劇組?

陸城跟班顧要一枚古金幣:“收好。”

沈思年也不多問,也不矯情,接過後感激地道謝。

“你的狗死後,埋在什麽地方?”陸城問。

沈思年有點怔忡,還是老實答道:“我小學的後山,山上有一株百年老樹。”

“怎麽想的,把狗埋在那?”

沈思年道:“那棵老樹上有很多鳥,很熱鬧,小白生前最喜歡追着鳥跑,我就把它埋在那,想着有這麽多的鳥陪它,不會寂寞。”

陸城得到答案 ,和班顧一起将沈思年送到小區門口。沈思年很有眼色,歲數不大,卻懂得要少看少說少問,不像班顧,一大把年紀了,還是個好奇寶寶。

祝宵擡頭看看明晃晃的大太陽,橫着煙,将原帥拴好,撸了一把狗毛,說:“委屈你了,沒辦法,小白骨全身都是骨頭,怕你對他流口水,不待見了你。唉,我這愛狗人士一定會對他進行強烈的譴責。”

醜出天際的原帥倒着狗眼,鑽進了狗屋,将肥大的狗屁股對着祝宵。

祝宵哼了數聲,這損狗,媽的,當初怎麽一時腦熱掏了五千買它。搖搖頭,回到辦公室,屋子裏的幾個人正在看視頻。

“這什麽呀?”

原伽答:“齊述的洗白視頻”。

“啊?”祝宵吃驚,“這還能洗白?”

“能。”原伽點頭。

視頻裏齊述和樂年坐一塊,倆個人看上去毫無隔閡,問及傷人事件,齊述低下頭,露出一個慚愧、無奈、苦澀的表情,說:“這裏面……都是我的錯。”

坐他旁邊的樂年說:“這裏面有誤會,齊哥是被陷害的。”

女記者問:“所以你們之間已經和好如初了?”

齊述對着鏡頭強顏歡笑:“ 我希望我和樂年能回到當年。但不管有沒有誤會,錯了就錯了,該受的我還是得受着。”

樂年全程冷靜而真誠為齊述開脫:“齊哥也是受害者。”

女記者溫聲問:“我能問一下這個誤會究竟是什麽?不覺得應該給粉絲一個交待。”

樂年為難,不知道應該怎麽說。

齊述攔了一下,然後說:“不方便說,總之都是我的錯。”

女記者笑了一下,意有所指:“齊老師有沒有想過,回到聚光燈下,會面臨什麽局面?”

齊述點頭:“知道。”

“但你還是決定回來。”

“是。”齊述看着鏡頭,他的目光如有魔力一般,勾起人心的柔軟 ,他說,“我狂熱地愛着表演這門藝術。”

樂年也跟着說:“齊哥是非常敬業的演員。”

齊述又看了鏡頭一眼,慢悠悠地說:“樂年看我有濾鏡,我喜歡演戲,也想好好演戲 。”他這一眼,像是能看到特物處辦公室裏的所有人,隐含着挑釁。

“不是,樂年怕不是個傻子?”祝宵懵逼,又問陸城和班顧,“你倆沒告訴他現在的齊述跟以前的齊述不一樣?””

“他知道。”原伽在旁搖頭, “正因為知道他才為齊述開脫。真正的齊述是無辜的,平白無故失去了雙親、名譽。樂年不希望齊述連心愛的工作都沒有了。”

祝宵想發火,又說不出個一二三來,半晌問:“陰冥那邊怎麽說?普通的惡魇最多就是放大人心的陰暗處,但齊述身上的惡魇卻有自己的意識

。”

“他們查到了陰冥六層。”原伽頓了頓,臉上爬過一抹暗影,“我覺得陰冥那邊好像隐瞞着什麽?”

“我就說九幽這幫子靠不住、”祝宵摸着胡茬,“十八閻殿十八個領導,全他媽是操蛋玩意。”

“齊述不管是什麽,但肯定是和惡魇有關。”原伽說,“我翻了三界的資料,都沒有找到相似的存在。 ”

祝宵摸出一根煙:“不應該啊,千萬年來,惡魇一直是死物,死物生不出靈識。?”他用下巴沖着班顧和陸城,“你倆對這種死物有什麽印象沒?”

“沒有。”陸城搖頭。

班顧也跟着搖頭:“不知道。”

祝宵被噎了一下:“對,你記憶混亂,問了也是白問。”

原伽關掉視頻,出聲說:“我有一件事一直覺得奇怪。”

“什麽?”

“齊述是怎麽知道班顧的?”原伽擡眸看向班顧,“我懷疑他和你有關。”

“我?”班顧呆了呆,兩眼朝上想了半天,“不可能,他這麽臭,我怎麽會一點印象都沒有?”

祝宵想起什麽:“對了,各地惡魇作崇的事件是不是全都大幅度減少?”

原伽點頭:“是,确實減少了。”他遲疑一會,問陸城,“陸城,你覺得齊述除了想讓不死之骨黑化外,還想要什麽?”

陸城想了一會,取下尾戒放在桌子上,“也許跟血玉有關。”

班顧兩眼一亮,剛想得意地說他也有血玉,就感到陸城在他腰間扶了一下,然後聽他說道:“坐好。”

“哦。”班顧坐得端正一點,又瞄了眼陸城的臉,牢牢地閉上了嘴。

陸城輕輕一笑,把放在班顧腰間的手抽離。

祝宵看到他倆的小動作,猥瑣地吹了聲口哨。

原伽無奈,一抹黑影從額頭順着臉頰爬到脖子的動脈處:“說正事。”

“對對對,正事正事。”

陸城口氣平淡疏離,好像在說一件壓根跟自己沒有關系的事:“血玉究竟是什麽,一我一直都不知道,陰冥那邊似乎也沒有,各種墓葬裏出土的文物裏也沒有什麽血玉,古藉文獻裏也沒什麽記載。”

“這麽多年,除了我手上這個,也就出現在那只骷髅狗身上。齊述跟着沈思年,是沖着狗去的。”

祝宵點燃煙,問:“你想幹嘛?”

“那所學校的後山應該有一座古墓,也許有血玉相關的記載,我想去看看。”陸城說。

原伽思考一下:“要幫忙嗎?”

“ 不需要。”陸城拒絕,“你們不如繼續盯着齊述。”

祝宵從抽屜裏翻出一本書,封面《山海詭蹤》四個大字:“陸城,這書你看了沒有?”

“看了。”陸城點頭。

“我查了下居寅。”祝宵用力撓亂糟糟,“他還真他媽只是一個有名的暢銷書作家??。可這書,還真見鬼說中了一件事,颛顼墓确實在那一帶。”

陸城擡眼:“你知道颛顼墓具體的地址?”

“我只知道在那一帶,具體在哪我哪知道,再說,他的墓哪有這麽好找。天垂象方能現。”祝宵抖着腿,他想起什麽,“齊述一個人不人,鬼不鬼,跑去演什麽電影?有鬼。”

原伽說:“說不定也跟颛顼墓有關。”

陸城說:“沐康霖現在跟齊述混在一塊,是有可能借着拍電影遮掩真實目的。不過,這部電影剛立項,一時半會不會去邙山取景。”

祝宵點頭,又問:“你真的不用幫忙?”

“不用。”陸城搖頭、

祝宵用下巴指指班顧:“小白骨呢?”

班顧掉轉視線,看着陸城:“不帶我?”

陸城一咬牙:“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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