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禮拜一,陸城一大早就趕到醫院把班顧接去特物處。

醒後又養了兩三天的沈思年看上去又憔悴又可憐,臉色比床單還要難看幾分,一個勁眼巴巴地看着班顧。

班顧被他他看得手足無措,到底不忍拒絕,接過了小白的骨架,希望那個什麽原司能做個人。

陸城的車一開進特物處停車場,班顧就感到了裏面奇怪的氣息,用鼻子嗅了嗅,确定是自己不大喜歡的味道。

祝宵又躺在院子裏那株蔫巴樹下曬太陽,看到他們有氣無力地擡了擡手,算是打招呼,用小指指裏面:“原司在裏面,我和他合不來,你們自己進去吧。”

班顧看祝宵都順眼不少,他也不喜歡裏面的人,不過,為了小白,忍了。

特物處的辦公室萬年都是亂糟糟的模樣,入口處還是那個出勤表,班顧瞄了幾眼,想看看所謂的原司長什麽模樣,瞄了半天,出勤人裏只有原伽和祝宵。他正奇怪,就感到一股寒意從旁邊的辦公室裏透出來,這種陰寒就像從地獄裏冒出來,帶着惡意和不甘。班顧如果有毛的話,現在估計全身的毛發都炸了起來,擋在陸城身前,死死地盯着辦公室的門。

陸城将手放在班顧的背上:“別緊張。”

“有惡靈。”班顧壓根放松不下來,他看着那扇門從裏被拉開,露出門後的人時,怔忡,“原……原伽?”不對,不是原伽,這個人雖然和原伽長得一模一樣,但皮膚微黑,整個人似乎是陰氣凝聚而成的。

“他是原司。”陸城一邊安撫,一邊介紹。

班顧卻沒放松下來:“他不是人。”

“他是原伽的雙生哥哥。”陸城拉過班顧。

“可他不是人。”班顧堅持。

“他的□□還沒出生就已經死了,靈識寄居在原伽體內。”陸城說。

班顧醒悟過來:“原伽淨化的怨靈其實都喂給了你?”

“可以這麽說。”原司點頭,“人維持生命要吃飯,我維持生命當然也要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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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他媽可怕了,班顧看原司跟膽小鬼看恐怖片似得,披着頭發伏在陸城背後,直勾勾地看着原司,沒生出來就變鬼了?

陸城輕咳一聲,沖原司勉強一笑,替班顧遮掩:“班顧覺得你的存在很神奇。”

原司往椅子上一坐,面無表情:“你們一個永死,一個永生,我覺得我只是小巫見大巫。”

班顧呆了呆:“永生?”

原司沒理班顧的困惑:“除了第一世,陸城的每一世都擁有記憶,每一世幼年都會失去雙親,每一世都會在百年前亡故,然後再次循環,這是他的死局。”他将目光轉向班顧,“至于你,不死之骨,六道輪回跟你沒有任何關系,雖死猶生,某種意義上,你可以和天地同壽。”

陸城轉了轉尾戒,看着班顧怔忡的樣子:“怎麽?”

“你為什麽要找不死骨?”班顧問。

陸城沉默良久,看着特物處綠植上爬着的一只小蟲,說道:“我聽人說:找到不死之骨,能解開我的困局。”

“怎麽……解?”班顧顫聲問。

陸城無奈:“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殺掉他?吃掉他?獻祭他?把他做成藥?班顧腦補了一下:“把我燒成骨灰塗在身上?”

陸城:“……”把骨灰塗身上什麽的,很耳熟,就是一時想不起在哪看到過,但是,一聽就是胡說八道,“你又玩了什麽游戲?”

班顧翻着眼,覺得挺帶感的,十分認真地思索了一下可行性,失望:“啊!我好像燒不化。”

班顧能不能燒成骨灰陸城不知道,但是,他的那傷感疲倦倒是化成了灰飛到了九霄雲外。

班顧又想了想,提議:“你吃我時要不留下我身上小的骨頭做成風鈴?”挂在床頭當裝飾物。

“我怕消化不了。”陸城板着臉,“骨頭由有機物和無機物組成,你死了這麽多年,有機物早就流失了,剩下的全是無機物,主要成分是鈣和磷,換種說法,你的本體就是一堆礦物質。”

班顧用手指戳他,不滿陸城搞錯了重點,他的重點明明是風鈴,他一點都不介意拆點骨頭下來做成風鈴挂在陸城的卧室裏。低頭看看手裏的小白,其實他的手藝還是很不錯的,區區一個風鈴難不住他。

陸城對上班顧的眼睛,一瞬間接通了他的思緒:“不行。”

班顧藏起暗搓搓的興奮:“你什麽時候過生日,我把風鈴當生日禮物送給你。”

“我不要。”陸城一點都不想自己的卧室出現這種詭異的裝飾物。

班顧不死心,争取:“我可以做小一點,半點都不占地方。”卑微可憐地只求一點點的位置。

“不要。”

班顧怒道:“憑什麽我的指骨可以天天跟你睡?”一低頭,看到他的死對頭小指骨正從陸城的口袋裏探出一點,察覺班顧發出的死亡射線,立馬溜了回去。

陸城辯解:“小指骨你已經送給了我,算是我的。”

班顧揚眉:“我還可以送你風鈴,風鈴也是你的。”多放幾節骨頭,三不五時地換一換,沒多久,他整個人就進陸城的卧室了,簡直是完美計劃。

陸城忍無可忍,拉過椅子讓班顧坐下:“坐好,別鬧。”

原司打量着他們的互動,他明明使用着原伽的身體,卻渾然天成,沒有一點的別扭和異樣感,靈魂和軀殼幾乎完美地契合。就是笑起來時,帶着點惡劣和不懷好意,跟原伽的斯文截然不同,甚至饒有興趣地提議:“你可以把頭蓋骨取下一塊做成三界牌,無上的法力。”骨玩界的三界牌玩鹿骨、狍子骨,還有牛骨,至陽驅邪。

班顧是個十足十的雙标狗,陰恻恻地:“我不喜歡別人拿我開玩笑。”

原司遺憾地嘆口氣,唉,要不是他是個弱雞打不過班顧,還真不想開玩笑,早就上手了。

“少扯淡。”陸城厭惡,“任何骨玩都是陰物,更沒有驅邪的作用。”

原司攤了攤手:“随口說說而已,對我又沒用,我只會招招魂,和怨靈聊聊天,聽他們發發牢騷,訴訴苦……”

班顧看看小白,決定拍拍原司馬屁,臉上挂着一個假笑,拍手:“哇哦,好棒,好厲害。”

原司露齒一笑,活跟午夜怪譚裏滿口尖牙的兇靈似得:“好什麽?誰願意當垃圾桶,聽他們倒苦水,死都死了,有運道不去轉世投胎,還叽叽歪歪地說一堆廢話。”

班顧見他兇相畢露,開始為小白擔心,小聲問陸城:“他厲害嗎?”還沒生出來就狗帶了,天生帶煞,原伽還拿惡靈怨靈養他,早晚會養出了一只鬼煞。

陸城小聲回道:“一般。”

班顧“

哦”了一聲,那就好,不懷好意地瞄眼原司,架子挺大,原來也是個花哩胡哨的菜雞,打不過自己的,全都可以用武力解決。

原司掏掏耳朵,怒道:“我聽得到。”瞪眼班顧,“讓你的小白去死,我才不幫一只狗聚魂,而且,它咬死過人,按照陰司條律,本來就該魂飛魄散,現在都算便宜它了。”

班顧斜眼,這人比祝宵還讨厭,想了想,改為賄賂:“我可以送你一盞陰燈。”

“不要,我又不投胎。”原司拒絕,“不過,你可以送一節骨頭給我。”

“呵。”陸城冷笑。

原司看陸城這模樣,脾氣上來,就想說陰陽怪氣的話,看眼陸城泛着血光的尾戒,還是認了慫:“總之,我不會給狗聚魂。”

陸城:“這不是主要的事。”他取下尾戒,“我懷疑最近發生的很多事都和血玉有關,以你的能力能溯源嗎?”

原司伸手接過尾戒:“如果是舍利玉骨,你會不知道?”

“不是骨頭。”陸城搖頭。

原司臉上出現了猶豫:“你懷疑是什麽?”

“人血。”陸城說。

“不可能。”原司搖頭,“人血化不成玉。”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原司的神色更加變幻莫測了,良久才說:“陸城,我算是死靈,死靈最會就是趨利避害。追溯它的來源不是什麽好事。”

班顧好奇地看過來,陸城就随手就把原司手上的血玉尾戒遞給了他。班顧試着把尾戒套進自己的小指,他還是少年體狀,十指纖白修長,尾戒套進去,寬寬落落,完全套不住,不過,意外地合适。

“有點太大了。”陸城看他玩得開心,笑了笑。

“就大了一點點。”班顧喜滋滋的,舉起手得意地端詳,然後,笑容僵在臉上,“陸……陸……城。”

“怎麽?”

“它變緊了。”班顧聲音都抖了,尾戒不知什麽時候變成了最合适的大小,不緊不松地圈着它的手指,用手一撸,輕易還撸不下來。班顧撸了兩次,都沒撸下來,頓時着急起來。

“別動。”陸城忙阻止班顧的暴力動作,執起他的手,試着将尾戒從他的小指上褪出來,他本來做好心理準備,結果,絲滑順暢,輕輕松松地從班顧小指上褪下了尾戒。陸城臉上的表情有剎那的凝固,白緊張了。

原司忽然說道:“你的尾戒能順從你的心意。”

“可能。”陸城點頭。

班顧将尾戒戴回陸城手上,回憶了一下,他的蟑螂花好像沒這功能,他嫌它在自己枕頭硌人時,就沒見它縮面小小一朵。

原司這回更不願溯源,他把自己陰溝裏翻船,說:“換件事,可以幫你溯源別的事。”又補充,“你的第一世除外,無能為力。”

陸城揉了揉眉心,輕咳幾聲:“班顧,幫我去叫一聲祝宵。”

班顧從椅子上慢悠悠地飄向門口,半轉過身:“不想讓我知道就算了,不稀罕。”

陸城尴尬苦笑:“行,那你回避。”

氣得班顧卷着風消失在了門口。

“你想知道什麽?”原司咂了舌,原來不死骨不傻啊。

“我想知道班顧是怎麽死的。”陸城輕聲說道。

“需要媒介。”

“去班顧的地宮,他的陪葬品裏有一個鼎,可以當媒介。”陸城說,“別讓”

原司怪裏怪氣地一笑:“你不想班顧知道他自己是怎麽死的。”

陸城道:“我想先看看,如果在承受範圍內,再告訴班顧。”他總覺得很多事的結點似乎慢慢在往自己身上靠攏,而他的結點,卻在班顧身上。他想知道班顧是誰,想知道他是怎麽死的,想知道他諸多不可思議的陪葬品的來歷,他想理清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想知道的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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