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3章
乖孩子于莘不知道是不是出于一種:認定了班顧會是他救命恩人的認知.隐隐有向腦殘粉進化的嫌疑,就算怪病纏身,身上這塊流血那塊腐爛,也要邀請班顧去看他的藏書。
“哇哦。”班顧環視了一周,于莘的書房,好幾間屋子直接打通,兩邊擺着跟屋頂齊高的書架,滿滿地擺着各種書籍,就跟一間小型圖書館似得,“你有這麽多的書?”
“嗯……”于莘推着自己的輪椅,“是家裏的。”
“能看多少?”班顧微張着嘴,這麽多的書,感覺一百年也看不完。
“可以只挑自己喜歡的看。”于莘很喜歡這些書,“再說,自從我變成這個樣子後,上不了學,又不能出去,除了看書,也沒別的事情做。”
“你可以玩游戲,看電影,追劇,混論壇。”班顧不以為然,“還可以在網上跟人吵架,做直播,當黑子,打賞人……”
于莘聽得一愣一愣的:“顧哥喜歡這些啊?”
“你不喜歡?”班顧也是呆愣呆愣的,打量了于莘好幾眼,這孩子真不朝氣。
于莘垂下雙睫:“不大喜歡,我還是喜歡看書。”
“唔……”班顧在茫茫書海裏,精準地找到居寅的書,珍藏本,保存的簇新簇新的,甚至還附贈的書簽。“這書好看嗎?”
“我這有居老師所有系列的書,顧哥可以拿回去看。”于莘熱情地說。
班顧搖搖頭,将書放回書架,他也是手欠,把窗戶的卷窗拉上,一方陽光直直地透進來,細小的灰塵在陽光裏飛舞。隔着這方陽光,于莘看上去更像一塊案板上正在腐爛的肉。
班顧覺得這間書房死氣沉沉的,透着暮霭黃昏的氣息:“天天一個人在家裏看書,是不是很難受?”
于莘唇角抖了抖,慢慢牽起一抹笑,目光游動了一下,然後擡起來定定地看着班顧:“所以,顧哥能救我嗎?顧哥可以救沐總,也能救我的,對嗎?”
被人信任得過頭其實不是件很有趣的事,班顧漆黑的眼珠從眼尾滑動到中間,靠近于莘。于莘往後躲了一下,他身上有濃重的腐臭味還有藥膏的味道,不大喜歡別人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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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信任我。”
“嗯……是。”
“還很喜歡我。”
“是。”
“可是,為什麽呢?”班顧疑惑。怎麽會有無原無故的信任和喜歡,他第一眼看見陸城時都沒有特別信任。
過了好一會,于莘才用一點可憐的證據回答:“直覺,直覺告訴我,顧哥能救我。”
直覺?班顧收回目光,這小鬼很有問題。
于濤聲有心擔心兒子跟班顧的相處,但又不忍打擾,于莘自從變成這種不人不鬼的樣子後,成天悶在家裏,別的孩子排斥他,他也排斥別的孩子,難得有個人讓于莘接納喜歡。
他邊領着陸城慢悠悠地參觀于家老宅時,邊絞盡腦汁旁敲側擊想讓陸城早點去古墳。
陸城沒松口,按着自己的節奏來,于莘的病很古怪,不像邪術,也不像沾染了什麽,據他自己說是因為吃了古墳裏的一只老鼠,給人的感覺更像某種未知的疾病。
當然,還有一個可能就是于莘說謊了。真正得病的原因是一個X,可能真相不能見人,所以遮掩掩飾掉了。
“以前聽說于家的老宅是百年建築。”陸城看了眼廊下的圍欄,木料很新,漆也不是舊的。
“是百年老宅,不過,這邊修修,那邊補一補,很多地方都是後來修補的,這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于濤聲拍拍一根廊柱,“我小時候,這根柱子還是老料,老宅還是那個老宅,每次回來又有什麽不一樣。”
“特修斯之舟。”
“特修斯之舟?”于濤聲一愣。
一艘船在海面航行了百年,它漫長的生命,是因為不斷地更換零件,一塊,一件,慢慢的船上每一塊舊木板都被新的取代。那麽,這艘船還是原先的船嗎?船身上的每一塊零件都和最早的船沒有任何關系,但它又仍舊執行着曾經的使命,完戴承載着所有的名字經歷還有榮耀。
陸城像是随口一說,于濤聲卻覺得他另有所指:“也不能這麽說,聽說物件老舊了就有靈魂,這物也好,人也好,都認本質。就像人,以後科技發展,就算把人身上的各種器官更換掉,那人不也還是那個人嗎?”
陸城笑了笑:“也不一定,除了大腦,人的身體未必沒有記憶。”
于濤聲對這話題興趣缺缺,還有點點的逃避的,笑着道:“這醫學上的事,我們就不懂了。”
陸城還是應付着笑了一下。
于濤聲平時在公司說一不二,很少有人會對他敷衍慢待,碰上陸城這個軟硬不吃的,面上過不去,心裏還憋着火,偏偏還不能得罪。他的不滿只在眼睛裏帶出了一點點,又隐下去,繼續帶着陸城逛老宅。
“這是祠堂?”陸城在一間屋子前停下腳步。
“啊,對。”于濤聲不知怎麽有點緊張。
陸城也就停了一小會,目光不着痕跡地從于濤聲身上掠過。祠堂是祭祀先人的地方,多少沾着陰氣,有些地方直接放在廟裏,有些立外建個祠堂,當然有些地方也會擺在家裏。但,擺在家裏的祠堂,大都是一年到頭供奉香火不斷。
于家這個祠堂,很冷清,甚至有怨氣。
“前段時間老家那邊送了點野茶過來,顧總嘗嘗?”于濤聲有意無意地把陸城帶離祠堂,“亢莊這地方山清水秀,山上還有幾株老茶樹,跟好的不敢比,但也別有風味。前幾年家家戶戶都會自己炒個茶,釀個酒,再賣到外頭去。現在是不行了,年輕人不愛學,老一輩的年紀大了,幹不動。每年采點茶,炒了就留着自家吃,我這茶還是莊裏一個老太太炒,炒得正正好,沒有丁點的煙火氣。”
陸城接過茶,茶湯澄清,清香撲鼻,的确是難得的好茶:“好茶。”
于濤聲笑起來:“可不。”
“茶樹挑地,地氣好才能有好茶。”陸城慢慢說。
“對對,亢莊是個好地方。”于濤聲有點高興。
陸城又說:“令郎身上的怪病,奇詭無比,要真是古墳的關系,那地方肯定是大兇之地,一定範圍內好不了哪去。”
于濤聲一愣,笑容勉強:“還……還有這說法?”
“有啊。”
于濤聲有點着急:“那阿莘的病?出事那年阿莘就沒去過別的地方,去亢莊前學校還沒放假,他學校是全封閉的,禮拜六天回家也都是陪着我,什麽地方就沒去過。”他努力想了想,“ 時間再往前倒那就要到寒假了,出國玩了一圈。出國我不放心,有讓保镖跟着他,沒單過。”
“也許有什麽事是于總不知道的。”陸城說。
“不可能。”于濤聲一口否定,“不瞞陸總,除了在亢莊那些天,阿莘身邊一直都有人,別說大事,雞毛蒜皮的小事我都知道。”
“學校呢?”
“學校有監控,白天上課,晚上自習,到點睡覺。”于濤聲還是搖頭,“我查過學校的監控。再說,阿莘出事,就是從古墳回來開始的,那地方我也覺得挺邪性的。我拍了幾張照片……”
“照片?”陸城挑眉,“剛才于總怎麽沒見提起。”
于濤聲嘆口氣,打開電腦:“不是我不提,而是,這照片沒用。”
陸城湊過看了看,的确沒啥用,這些照片像是被什麽幹擾了,呈現的畫面古怪地扭曲着,有一種神秘的力量不允許讓人留下影像。
“這照片是救阿莘時拍的,一看就不對勁。”于濤說,“咱國人忌諱這些個,當時在古墳裏裏找到阿莘,我找的人留了個心眼,特地拍了照片,結果,什麽都拍不出來。”
“于總介意我拍下幾張?”陸城問。
于濤聲:“當然可以,只是,這有什麽用?”照片上的畫面就一個桶裏倒了十幾種顏色,再讓人用筷子攪了一似得,根本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沒關系。”陸城拿手機拍了幾張下來。
于濤聲咬咬牙,猶豫了一下,拿出一張紙:“阿莘回來後無意識畫下來的,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陸城接過,只見白紙上用潦草的線條畫着一條魚,确切地說是一條魚和一個女人的結合體,他們嵌合在一塊,魚凮也好,女人也好,都是瘦骨嶙峋、幹癟死枯,跟離水後擱太陽暴曬了好幾個月似的。女人的眼睛和魚眼木讷呆直,卻又像帶着死氣,直勾勾地看着看畫的人。對視得久了,這兩眼睛就跟旋渦一樣,拉着往裏頭墜。
這是魚婦。
“這畫,連阿莘自己都不知道。”于濤聲皺着眉,“我接他回家那晚,他跟夢游似得起床走到書桌前,拿筆畫下這畫,我叫了他幾聲,他都沒知沒覺。我當時看這事,整個毛骨悚然,就把這畫收了起來,後來再問他,他卻什麽都不記得了。”
“亢莊有颛顼的傳說?”陸城問。
“有啊。”于濤聲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問,“有個颛顼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