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69章

居寅雖然嘴上說着很久沒來已經差不多忘了,帶起路來卻是半點也不含糊,在山上枯草遍生的小道七轉八拐,走得還挺順暢的。

班顧仗着和陸城走在後面,腳離地飄着,看萬教授累得氣喘籲籲,後背都被汗打濕了,莫名就有了一種成就感。偶等凡人雙腳走路,哈哈,他就不用,半點不費力氣。

萬教授偶爾回頭,大發感慨:“還是你們年輕人體力好,爬上半天的山,氣都不喘一下。”

班顧沖着萬教授腼腆一笑,再沖陸城挑挑眉。

居寅也回過神來,自己好像一心想早點到颛顼廟,忘了萬教授的年紀,在一個分岔口停下來,笑:“要不歇歇,我一時也想不起往哪邊。”

萬教授也不客氣,擺擺手,坐下歇了歇:“拖後腿了,腿腳不行了。”

居寅捧場:“教授的身體很可以了,爬上了這麽長的山道。”他跺了跺腳,“這種山道難走,都是附近居民用腳踩出來的,半荒,費勁。”

陸城從班顧那拿了一瓶水給萬教授,問居寅:“聽村長說這颛顼廟在半山。”這山也不見高,走半天也沒走到。

居寅臉上有點泛紅,不好意思地幹笑兩聲:“有點忘道,哈哈,繞了點道,但是這大方向和保證錯不了。”

班顧感受了一下,都說物老有靈,古廟也好,古墓也好,如果真的歷經千年,就會生出隐隐約約的靈識,未必成為精怪,但跟普通的物件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的玄機感和差別感,有些六感靈敏的人,接觸到古物就會覺得這物件有靈氣。

這種靈氣就是在歲月無聲的長河裏孕育出來的。

班顧自己就算一個老物件,物與物相通,但是,在這山裏,他沒感覺到這種靈氣。

等萬教授歇過勁,居寅指了指左手邊:“這回錯不了,我看那邊的山勢眼熟,應該是快到了。”

陸城閑庭信步似得走在後面,偶爾附和幾句萬教授,照顧照顧搗亂的班顧,全程任由居寅帶路。十來分鐘後,轉過一個彎,就見前面有一處小平坡,平坡上一間石徹的小破廟,估計荒廢很久了,整個屋頂都沒了,兩邊的窗沒了窗棂,活跟骷髅上的兩個眼窟窿。

萬教授遠打遠看了看屋子的整個形制,就有一點失望,這不大像是古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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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再走近看,這間所謂的颛顼廟整個用石頭砌的,直棂窗,門開正中間,有兩級石臺階,進屋再看,以前也許有神像,現在只剩個了一個半塌的石臺,除此之外,廟裏空空如也,只有各種枯草敗葉被風卷進來,鋪得到處都是。

居寅大是可惜地說:“我上次來還有一個石像的,看線條雕刻,就是古物,別讓人給倒騰出去賣了。”

萬教授在廟裏轉了一圈,訝異:“這建築最多不過百年,看看這石臺,還是後砌的,怎麽也是近幾十年的手筆。”

居寅這就有點尴尬:“我當時看那石像不像是近代的,就留了點心。”

萬教授想着居寅到底只是一個暢銷小說作家,并不是專業人士,對于文物的年代判斷出了差錯也不奇怪:“來,居老師你看這供臺石板。”

居寅看了看:“我看着是人工鑿出來,不是切割的。”

“對啊,這就是近代的手法。”萬教授有點文人氣,人又熱心,當下就給居寅講解起來,聽得居寅頻頻點頭。

班顧有點好奇,蹲萬教授旁邊,聽得倍兒認真,時不時地也點點頭。他感知的這個颛顼廟的建成的時間和萬教授說得差不多。這廟一點都不古,而且就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人的小廟,而且建它的人沒有一點的虔誠和用心。

居寅聽了半天後也非常失望:“當年我無意中看到這座廟,看那個颛顼石像的線條很有唐風,還以為是遺珠呢,沒想到是近代的。”

陸城忽然出聲:“這座山的附近好像就只有一個亢莊,整個亢莊沒有供奉颛顼的習慣。”他環視一周,“這座廟的存在有點不合邏輯。”

居寅笑:“可能是莊裏的先人建的,再要不就是以前這不止一個亢莊,百年放時間長河不過短短一瞬,可對人來說卻是從生到死風吹雨打的漫長,都不知有多少事故變遷。”

陸城敷衍:“倒也是。”但,信仰是傳承的。依老村長的意思,他們祖祖輩輩都供着所謂的魚女,那麽算起來也有近百年了。一個相對閉塞貧窮的地方,不會在短短的時間內更改了自己的信仰,并且耗費精力財力修一座廟出來。

現在看這座廟不過三間石屋,矮□□仄,但放百年前可不算小手筆。陸城擡起頭,屋頂的瓦片早沒了,橼也基本爛光,梁柱卻還在,很好的木頭,再看飛檐處頗為精美的石雕,建成時肯定花費了不少的財力。

班顧聽萬教授又跟居寅說起各種古建築學,漸漸沒了興趣,站起身在廟裏打轉,回頭間一處牆壁上團着一團黑影,蟲子一樣在那蠕動。班顧立馬想起自己深惡痛絕的惡魇,那又髒又臭的玩意,下意識地捂住鼻子,捂了好一會才發現沒啥臭味,放下胳膊湊上去看了看,石壁上其中一塊石頭刻着一個圖案,枯幹的魚身,似是正在腐爛的女人。

“啊。”班顧忙拉過陸城。

陸城過來半蹲下身,這是一個線條有點簡略的魚婦,和于莘畫的那張幾乎大同小異。

居寅眼尖,忙問:“你倆這是發現了什麽?”

原本有些失落的萬教授立馬來了精神,趕緊湊過來:“這是……魚婦?咦,這個線條很有些意思。”

居寅也湊了過來,極有求知欲地問:“教授您講講。”

萬教授笑:“你小說裏的主角擅長解讀符號圖像,你這個作者本人肯定也知道人類歷史上,圖畫是出現在文字之前的,從最原始的岩畫到我們現在水墨油畫,整個是從簡到繁,線條、幾何色塊,慢慢慢慢地開始繁複具休,發展過程中自然而然留下了時代的烙印。像這個魚婦圖就很有意思,雖然線條簡約,構造有點古怪,跟個小孩兒的塗鴉似得,但它不稚嫩,不兒戲,甚至透着一種莊重,說明這種古怪是畫本身的特點。”

居寅邊點頭邊問:“那教授您看,這畫是什麽時期的風格。”

“不好說啊。”萬教授搖頭,“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古怪的形制……就這一處有石畫?”

居寅像是覺得找到一幅古怪的石畫,足以彌補此行的糟糕處,活跟打了雞血似得:“大夥一塊再找找,說不定有什麽重要發現。”

班顧的臉上寫滿了問號,這有什麽好興奮的,再看居寅和萬教授在廟裏跟找螞蟻似得,恨不得一寸一寸地檢查,還時不時催他們一塊找,看看有沒有什麽同類型的石畫。

“說不定就是遠古的。”居寅摩拳擦掌,說得好像快建功立業了似得。

“不是說只有百年,不算什麽?”班顧疑惑。

居寅解釋:“這廟只有百年,可這石畫極有可能不止啊。”他想到什麽,“教授,您看這的地理形勢很适合居住,說不定這裏藏着什麽遺址墓葬。”

班顧感受了一下:“我感覺這個石畫也就百來歲。”

萬教授見他說得這麽篤定,也沒有駁斥,只笑呵呵地說:“不能随便下定論,得好好研究。”

陸城拎過班顧,示意他不要開口,意味深長一笑:“既有颛顼廟,說不定還有魚婦墓。”

“這不能吧。”萬教授笑起來,“颛顼,三皇五帝,後世有人敬仰,立廟立祠,也是正常。這魚婦就是一怪,有少數地方,信仰比較邊緣,可能還給立個廟作為一種寄托祝福,但說有墓就有些說不過去。”

居寅:“要真有墓的話,是不是能證明魚婦真實存在過?”

萬教授笑了:“可這也沒有啊,我們不過是在一個百年的廟裏看到一處石畫,陸總就随口開了個玩笑,當不得真。居老師不愧是寫小說的,想象力豐富。但這是好事,學術界就講個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天馬行空是沒有問題的,只要證實時講實事求是。”

居寅沒有放過這個話題:“萬教授,民間有一種說法,《山海經》其實不是一本神話小說,而是一本真實地理,您怎麽看?古人描述事物會采用比較誇張的手法,刨去這些誇張,就是一個紀實的文學。”

“那我就要問你了,既然要編這麽一本真實的地志,那為什麽要用誇張的手法呢?對吧?沒有依據啊。你只能說,它裏面可能包含着真實的信息,這信息是要後人去挖的去求證的。”

“先秦古籍,記錄的又是先古的事物,有些東西可能是口口相傳流傳下來,再由着書人編撰的,有些變形誇張也在情理之中。”

“那就更能說明這不是什麽真實的地理,山海經裏的內容涉及遠古傳說,假設這是一段遺失的歷史,列一個年表,差不多近千年的時長。這就好比你一個現代人根據史籍傳說,編了一本唐宋時的地理志,這不能作為參考啊。”

居寅:“如果真是這樣,也只能說不準确,但記載的事物可能真的存在過。比如魚婦,可能就是一個真實的物種,被人發現後引以為奇,再給它造一個墓,這也說得過去。”

萬教授哈哈一樂。

居寅蹲在角落,忽地說:“如果這世上真的有魚婦這種生物,算不算是魚的一種?不知道能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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