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英俊的少年坐在沙發上,一臉倨傲地看着他,用命令的語氣說:“我要搞樂隊,你給錢。”

他一向看不上自己,連名字都不屑叫。

李素卻沒什麽表示,推推眼鏡,一連在幾份文件上簽了字,還不慌不忙地打了個電話,吩咐秘書定機票。

有條不紊地忙完了手裏所有的正事,才擡起頭看那少年:“你來找我,你舅舅知道嗎?”

少年挑挑眉,吃準了他會這麽問:“我舅舅說,你同意就行。”

言下之意就是知道。

李素知道顧良辰雖然看重外甥,但是素來不愛管這些子孫閑事兒,所以幹脆都推給自己,卻不明白,自己根本沒有立場替他來管。

李素覺得頭疼,摘了眼鏡,修長的手指揉揉眉心,硬着頭皮說:“顧存松,你明年就十八歲了,做事能不能不這麽任性,你舅舅只有你一個外甥,顧家早晚是你的,你何必非要跟他擰着來?”

顧存松一臉傲慢:“你有什麽資格教訓我?”

李素一怔。

顧存松是顧良辰親姐姐的私生子,不知道父親究竟是誰,他姐姐更是生了這個孩子後就去世了。

顧家做礦産與房地産起家,經營幾代,家大業大,富可敵國,顧良辰父母幾年遭遇車禍,也去世了。顧良辰不喜歡女人,這一點幾乎人盡皆知,因此他這的唯一的外甥,以後就是顧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而自己是什麽人呢?

李素自嘲地想。

顧氏員工?顧良辰的男寵?顧良辰衆多情人中的一個?

無論哪個身份,他确實都上不得臺面。

可是,每每遇上這種出力不讨好的事,顧存松都會來找他。

大約只是因為自己好說話又受得了顧良辰那暴躁的脾氣。

顧存松說的沒錯,他确實沒有資格,整個顧氏都是他家的,自己一個外人,哪來的資格和勇氣指手畫腳?

于是李素不再言語,按了電話叫秘書進來:“琳達,帶顧少爺去財務部劃款,他要多少給多少。”

秘書有點遲疑:“李總,這不合規矩。”

李素掃她一眼:“快去。”

琳達唯唯諾諾地點頭,對顧存松擺出一個“請”的姿勢,顧存松悠哉悠哉地起身,出門前還給了李素一個挑釁的表情:“早知道這樣,多廢話做什麽。”

說完才慢悠悠地帶着得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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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當天晚上顧良辰罵人的電話就來了,翻來覆去也不過在說李素不該給顧存松錢。

李素拿着電話,一點表情都沒有,等他罵完了才說:“顧總,顧少爺的事兒我沒有資格管,請您下回自己決斷,不要讓我們底下人難做。”

顧良辰聽他說了這兩句就又怒了,吼聲震得他拿手機的手都發麻:“你叫我什麽?”

李素面無表情,他隐隐聽到了電話那邊傳來一陣陣嬌笑的聲音,有男有女好不熱鬧,想都知道是什麽地方。

顧良辰急了,怒吼的聲音不減:”李素你說話!啞巴了?嗯?“

李素不動聲色:“你在哪兒?”

顧良辰一怔,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聽李素搶先說:“我明天早晨的機票出差,顧總沒什麽事兒的話,我先挂了。”

然後幹脆利落地挂了電話,随後按了關機。

顧良辰打不通李素的手機,打他家裏電話也沒人接,伺候他的小男孩兒都能看出他心神不寧,攀着他的肩膀陪笑:“顧總,出來玩兒,就不要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影響心情。”

沒成想這句話犯了忌諱。

顧良辰眼神如刀,瞪他一眼,吓得小男孩花容失色。

倒是在座的許志安看見了,打眼一看就知道因為什麽,顧良辰跟李素的事情,他是少數知道的幾個。

許志安左擁右抱,晃着酒杯指着顧良辰對那小男孩笑,語重心長的語氣跟那副浪蕩公子哥兒的形容一點都不搭調:“你們顧總這是有心事,傻孩子,還不趕緊給他舒舒心。”

一群人哄笑。

那小孩眼珠滴溜一轉,重新換了一張笑臉,溫溫順順地蹭進顧良辰懷裏摟他脖子:“顧總,別生氣,我自飲三杯給您賠罪了。”

說完就真的硬喝了三滿杯,喝的整張臉都是緋紅的麗色。

一群人叫好起哄,起了哄後又各玩各的。

這一鬧,顧良辰臉色也好看了些許,伸手捏了這小男孩下巴一記:“你叫什麽名字?”

男孩兒一笑,眉梢眼角都勾人:“顧總,我叫黎黎。”

“哦,幾歲了?”

黎黎伸手端了杯酒,就着杯敬顧良辰:“19.”

顧良辰打量着黎黎,這男孩皮膚白皙,眼睛大大的,如果不是眼神太風塵,還隐約有點清純少男的味道。

顧良辰不由想起李素少年時候的樣子,幹淨、利落、爽朗,白襯衣、帆布長褲,皮膚白淨、身材修長,短發會随着微風輕輕地拂動,淺淺一笑,溫暖而親近。

顧良辰在那一瞬間覺得,拿風月場裏的人對比李素,是對李素的一種侮辱,因此神色也淡了幾分,笑笑不再想下去,随手又播了一遍電話,依然關機,心下驟然升起一陣煩躁。

黎黎看出顧良辰興致驟減,變得有些小心翼翼。

顧良辰興趣缺缺,幹脆一把推開黎黎,自己坐在一邊喝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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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良辰強忍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晨跑到李素家堵人,暴躁地按了幾聲門鈴,卻沒人應答。他便自己開了門進去。

房子是顧良辰送給李素的,他高興的時候也會來,自然有鑰匙。

公寓不小,滿滿都是李素的氣息,卻已經人去樓空。

顧良辰走進卧室,屋子裏幹淨整潔地不像有人居住,床單沒有一絲褶皺,就好像從來沒有人睡在這上面過。衣櫃裏更是整潔,說明李素走得并不匆忙,可是,顧良辰卻眼尖地發現床頭櫃上擺放的照片被人扣住了,他走過去翻開,他和李素牽着彼此的手幸福地對着鏡頭笑。

這是十年前的舊照了,那時的他神采飛揚風流英俊,李素眉清目朗文雅秀氣,那是他們剛剛相識一年的時候,不過二十餘歲的年紀,金童玉子,當真一雙璧人。

顧良辰神色陰沉,一拳搗在了牆上,拳頭裂開了也不覺得疼。

他困獸一般地在屋裏轉了幾圈,打電話去公司,是李素的秘書接的,顧良辰聲音裏隐含着風暴:“李素去了什麽地方?”

琳達聽出是老板的聲音,完全不敢隐瞞:“李總去了香港。”

顧良辰不耐煩:“他什麽時候回來?!”

琳達戰戰兢兢:“李總沒有說。”

顧良辰大罵了一聲“廢物”,就挂了電話,大力扔在床上。想了想還是拿起來,卻是打給了自己的助理,冷聲吩咐:“給我定去香港的機票,越快越好!”

李素來香港确實有公事,皇冠娛樂的老總陳樂書是李素在英國留學時的同窗,要和顧氏商議合作事宜,和談的人,點名非李素不可。

顧存松對娛樂圈有興趣,一直想在娛樂圈發展,鬧了好幾次,顧良辰都沒同意。

李素卻覺得堵不如疏,顧存松年輕,少不得對什麽都有新鮮感,與其一味不讓他做,不如給他鋪路,讓他放手一搏,做的好,顧存松滿足了新鮮感就不會那麽執迷不悟,做的不好,讓小孩兒知道世道艱辛,也能長點閱歷,回來繼承家業也更安心。

李素的本意只是想轉移顧良辰與顧存松之間的矛盾焦點,只因顧良辰每聽顧存松要進娛樂圈,必會暴怒,而顧存松每每在顧良辰那裏碰壁,必會來為難李素。

他們吵架而導致的城門火,每次都要殃及他這無辜的池魚,李素對此頗是身心俱疲。

誰料,顧良辰聽罷李素這一番見解,雖說明裏對顧存松要進娛樂圈的事兒仍然不支持,暗地裏卻是默許了顧氏涉足娛樂業投資。

與皇冠娛樂合作成立唱片公司,就是其中之一。

李素不是自己來的,還帶了其他幾位相關的負責人和法務,成立公司不是小事兒,他一個人照顧不到那麽全面。

陳樂書雖然跟李素是舊識,但是生意場上無故交,商談的時候并沒有刻意相讓,提出的問題也都很到點子上。

兩方人雖然為了利益問題相争,但是合作的大方向已經确定,只待敲定細節就可開始運作,只是細節上比較複雜,眼見一天是談不完了,最後陳樂書優雅地往座位裏一倚,用手敲敲桌面:“今天就到這裏吧。”

皇冠的人拿了文件魚貫而出,李素也帶了人準備回酒店,路過陳樂書的時候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顧氏的人跟在李素的身後,紛紛看他。

李素眯着眼看他,表情有些許不悅。

陳樂書卻一臉坦蕩:“我與李總是多年同學,晚上想單獨請李總與我一同吃個飯。”

李素不着痕跡的抽回手,剛想拒絕,就聽陳樂書說:“以後還要合作,大家見面機會還多,權當提前聯絡感情。”

李素頓了一下,又擡手推了一下眼鏡,面無表情道:“好。”

顧氏一向厚待職員,員工出差全部選擇四星級酒店,而李素的行政職位較高,可以選擇五星級,因此與其他人員并不住在一起。

吃飯的地方是陳樂書選的,為了照顧李素出行,地點就在李素下榻酒店的樓下,是個雅致的西餐廳,別有情調。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置,餐廳的氛圍極好,還專門請了樂師在不遠處演奏小提琴。

音樂優雅,食物味美,李素忙了一天,在這樣安逸的氛圍中,這一餐吃的很愉快。

兩人相對而坐。

陳樂書長相儒雅,行為舉止一派貴氣,是世家子弟才有的優雅從容,他此刻淺笑,殷勤地向李素敬酒:“多年不見,李素你實在是風采依舊。”

李素淡定回敬:“陳總也更加卓爾不凡了。”

陳樂書輕笑一聲:“此時是私人時間,你可以喚我樂書,不必稱呼陳總這麽疏遠。”

李素不為所動:“陳總真是平易近人。”

陳樂書笑着一攤手,也不勉強,只是話裏別有深意:“這麽多年不見,想不到你在顧氏,顧良辰有你,簡直如虎添翼。”

李素與顧良辰那點兒暧昧關系,因李素平日低調,知曉的人并不多,連顧氏員工都被蒙在鼓裏,卻不知陳樂書如何得知。

李素裝作聽不懂他話裏其他的意味,不動聲色地笑笑:“不過憑本事混口飯吃,比不得陳總家底殷實,不必屈居人下。”

李素少年時就生得清秀,如今更添了成熟的魅力。他板着臉的時候有禁欲的美,淺笑起來,卻是有颠倒衆生般的致命吸引力。

陳樂書被他這麽一笑,自覺有些意亂情迷,不覺覆住他握着酒杯的右手,眼神迷醉:“顧良辰有的我一樣有,你若是願意舍棄他跟我,條件随便你開。”

李素一驚,卻也迅速恢複,注意到他的表情不對,想不着痕跡地抽回手,卻只聽餐廳門口傳來一聲暴喝:“你們在幹什麽?!”

一時整個餐廳的人都在看,紛紛找尋聲音的來源。

李素擡眼,就見顧良辰挂着猙獰的表情大跨步朝他們走過來,眼神死死地盯着李素被陳樂書握住的手,臉色活像要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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