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宴會結束,顧良辰理所當然地跟李素回了他住的地方。
李素只是不悅地皺了皺眉,并沒有阻攔,因為他知道,以顧良辰這個性子,他阻攔了也沒有什麽用,幹脆不去費那個唇舌。
更何況今天,他也并不想攔他到底。
兩人回家,各自沉默地去休息。
睡到半夜,顧良辰醒了,喉嚨幹澀,起身去找水喝,路過客廳的時候,竟然發現李素在陽臺抽煙。
月涼如水,煙草那一點紅色的火光在黑夜的映襯下明滅,分外明顯。
李素長身玉立,背影清減,只穿了淺色的棉質睡衣,靠在陽臺的護欄上,顯得人更加高挑單薄。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長,他沒有戴眼鏡,眼神有些迷茫,側臉清理素雅。樓下的世界早已經被夜色籠罩,蒼蔥的樹木在黑夜中只有深暗的陰影,喧嚣的世界在這一刻都顯得孤寂蕭索。
顧良辰心念一動,朝着那個方向走過去。
李素聽見響動,回過頭看他,那一刻兩人的目光在夜色裏相接,竟是說不出的意味。
顧良辰走到他身邊,語氣輕緩,像是怕吵醒那孑然而立的人。
“這麽晚了,怎麽不睡?”
“想些事情。”
“在想什麽?”
“想過去,想現在。”
卻是沒有以後。
顧良辰不依不饒地追問:“那你想出了什麽?”
李素輕笑着搖頭:“沒有什麽。”
顧良辰堵在唯一的去路上,生怕他轉身就走。
他不說話,也不肯讓開。
李素看出他的意圖,哭笑不得,随手掐滅了煙。
“你有話想說麽?”
顧良辰聞聲,心念一動,反應迅速一把抓住他的手:“我要怎樣做,你才肯重新接受我?”
李素難得沒有掙開他,眼神卻透着迷茫。
“顧良辰,你了解我嗎?”
顧良辰被這一句噎的說不出話來,他從來不了解李素。
這話問的,一語中的。
他卻不願意承認,抓着李素的手緊了一緊。
“我可以努力去了解的。”
“我認識你這麽久了,你都沒有了解過,我怎麽相信你以後會做到呢?”
顧良辰徹底沒了言語。
李素看了看他的表情,搖了搖頭:“顧良辰,這次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不用多想,謝謝你能讓我在紀夫人面前顯得如此磊落。”
顧良辰一瞬間睜大了眼睛。
李素擡起一只手,摸了摸顧良辰那張英俊的臉,理了理他因為睡眠而亂起來的短發。
顧良辰立刻捉住那只修長的手,讓他緊密地貼在自己的臉頰上,深深地看着李素的眼睛。
李素被他這麽盯着,在夜色裏無聲的笑起來,溫柔而包容。
他在自己面前多年不曾這樣展顏,顧良辰一時看得呆住了。
那一瞬間的笑容如昙花一現,卻讓顧良辰記了很多年。
李素抽回雙手,笑容突然在夜色裏漸漸消散,又回歸了那冷靜清雅的模樣,面色靜谧,眼神淡漠而疏遠。
顧良辰一時恍然,仿佛剛才那剎那間的溫情都是他黃粱一夢的錯覺。
李素卻懂得他的想法。
“你看,顧良辰,因為你不懂我,所以你不知道我笑是因為什麽,冷漠是因為什麽。也不知道喜歡過什麽,讨厭過什麽。這十幾年我每一刻過得都很累。你有沒有想過,我可能根本不是你看到的樣子?我做出的一些行為,也與你理解的表象根本沒有關系?”
“……”
“我恨你不懂我,也慶幸你不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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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良辰那一夜失眠了。
他直覺有哪裏出了錯,卻不知錯在何處,苦思冥想地腦袋都痛了,最後也只憤恨地錘了兩把床。
那一晚之後,兩人的氣氛詭異的變成了一個不尴不尬的狀态。
同在一個屋檐下的生活還是這麽別別扭扭的繼續了,顧良辰從來都是個迎難而上的人,不達目的決不罷休,從來不打退堂鼓。
不得不說,顧大少跟人較起真兒來真的很有韌性,硬逼着李素天天跟他準備早餐中餐晚餐這種事不說了,經常在工作時間打電話騷擾李素,迫使他中斷了好幾個會議這種事也不提了,在家肆無忌憚的侵犯李素的隐私還美其名曰“增進了解”他都做得出來。
李素不勝其擾,恨不得像關顧存松一樣把顧良辰關到別處去。
事實上,不用李素關,顧良辰也十幾天沒有踏出公寓一步了,這并非他的意願,也并非李素的意願,只是因為這十幾天,不斷有恐吓信寄到顧氏。
雖然沒有引起恐慌,但是這無疑是對顧良辰人身安全的威脅。
安管家如臨大敵,卻不敢讓顧良辰搬回老宅,畢竟這是針對顧良辰來的,萬一牽連到顧存松,安管家覺得閉了眼也沒法對顧家先生太太交代,只好求李素暫時收留顧良辰。
顧良辰對恐吓信的事情完全沒有放在心上,把能收集到的證據讓手下人全須全影的私下移交給了警方,只時不時與高斌通個電話了解調查進展,在李素家住的更加心安理得,更是變本加厲地纏着李素。
又過了幾天,某天晚上,顧良辰接到高斌的電話,要約他出來談談。
那時顧良辰正像狗皮膏藥一般,粘着李素逼他跟自己燭光晚餐,聽得要出去,滿心不願意:“你就不能來我這談?我這沒有外人,只有李素在。”
高斌聽起來正在開車:“不能!老顧,這事兒我查出了些眉目,只能當面跟你一個人說。”
顧良辰聽出高斌語氣嚴肅,嘆了口氣:“你多久能到?”
“半小時。”
顧良辰看了看時間:“行,你把車停樓下等我,我半小時後下樓找你。”
兩人說定,挂了電話。
顧良辰收了線,什麽興致都沒了,無奈地看一眼李素:“高斌說查出點東西,要單獨跟我說。”
李素拿過他自己的手機按亮,輸入密碼後又點了幾下,似乎是在看時間:“他多久到。”
“半小時。”
“約你在哪見?”
“就在樓下。”
李素拿着手機往陽臺走了兩步,看了看樓下,現在還空無一人,轉身對顧良辰說:“你換身衣服,低調一點。高斌打電話來你再下樓。”
顧良辰看他這個樣子,不由一笑,伸手攬住他的腰,在他唇角親了一記:“知道了。”
毫不意外地被李素一巴掌打掉了手。
顧良辰真的依言去換了衣服,他休閑裝不少,可是無論哪一身穿起來都略顯張揚,連換了幾套,直到最後一套衣服上身,他才覺得滿意,就這麽穿着走出來了。
李素看他穿成這樣,一愣。
運動褲,套頭衫,腳下一雙運動板鞋,顧良辰本就生的英俊,看起來只有二十幾歲的樣子,這麽一穿,更是像剛從學校出來的學生。
顧良辰有點痞氣地笑,露出一口白牙:“怎麽樣,這樣是不是挺低調了?”說着還把套頭衫的帽子戴上了,自己轉身臭美地去穿衣鏡前照了照,李素只從後面看他,近一米九的身高,不像堂堂顧氏的當家人,更像個嘻哈少年。
李素被這背影蠱惑了,從這裝束裏,他依稀看到了多年前的顧良辰,仿佛那個他迷戀過的男人突然從回憶裏走了出來一樣。
顧良辰回過頭,看到李素正看着自己,眼神裏有還沒有消失的眷戀,不由心猿意馬,快步走過來,把人拉進懷裏摟着,低頭就咬住了那飽滿的唇,試探性地吸吮了一下,發現懷裏的人竟然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拒絕,顧良辰興致高昂,一手捏着李素的腰側,一手穿過他的發絲,捧着他的後腦,更加深入地親吻起來。
顧良辰的親吻和他的人一樣,強勢霸道,恨不得一絲一毫的空隙都不留。李素被吻得氣息混亂,只有伸手攀住顧良辰的肩才能勉強穩住身形。
他與李素這些日子都沒有過這麽親密的姿态,那次把李素弄到發燒,他一直心虛。回來後,更是下定決心收斂了暴脾氣好好對待李素。什麽妄動都不敢有。
李素被他弄得氣喘籲籲,想要推拒,卻根本抵不過顧良辰的力道,兩人的身體因這般接觸而火熱,眼看就要擦槍走火。
這時,顧良辰放在一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那急促的鈴聲打斷了兩人火熱的交纏,顧良辰不情不願地停了下來,摟着李素喘了好幾口氣才平複下那難耐的情潮,電話上,高斌的名字锲而不舍的閃着。
顧良辰依然摟着李素,伸長手臂撈過電話,張口就叫:“高斌,你到了?”
電話那邊卻不是高斌的聲音:“您好,請問您是電話主人的什麽人。”
顧良辰一愣,摟着李素的手一緊,李素也感覺到了,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他是我朋友,怎麽了?”
“我們是市立醫院,您朋友駕車在中環出了車禍,肇事司機逃逸,路人叫了救護車,他已經被送進手術室了。”
“什麽?!”
“是這樣,我們注意到您與他不久前通過電話,所以打電話來問一下能否聯系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