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李素是在一個炙熱的懷抱中醒來的,他枕着那寬厚溫暖的胸膛,只有一瞬間的迷茫。萦繞的氣息陌生而熟悉,他們很久不曾這樣親近地相擁而眠,李素也依然知道,這是顧良辰。
他昨天只記得顧良辰走後,自己坐在沙發上想事情。
有顧良辰在的時候,公寓裏總是很吵,他霸道任性,毛病又多,有時還會幼稚的無理取鬧。他在的時候,李素簡直沒有一刻安寧,直到他離開,這屋子似乎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李素望着空蕩蕩的屋子,很多細節還有顧良辰刻意留下的痕跡,突然覺得不太習慣。
顧良辰的存在感太強,短短十幾天就把他的生活攪得一團亂麻。
他這幾年除了工作就是獨自一人,顧良辰闖進他的生活裏是偶爾的事。
顧良辰身邊從來不缺過客,李素知道自己也不過是那其中之一,多年形單影只的形式讓李素已經對平靜的生活狀态心安理得,他曾經以為自己已經對這種狀态安之若素。
顧良辰偏就在這種時候出來打攪他。
而偏偏,李素根本無法不受他的幹擾。
昨天,李素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睡過去的時候是沙發上,醒來卻是在床上。
是顧良辰抱他進的卧室嗎?
他不像是會做這種體貼舉動的人,李素卻并沒有其他的合理解釋。
睡着時不覺得,睡醒了還被這樣高溫的胸膛摟在懷裏,李素有些不自在,不由動了動,兩人貼的很近,這一動,顧良辰也感受到了,他有了些意識,卻因為疲憊而沒有睜開眼,只伸手把懷裏的人抱得更緊了,只模糊地嘟囔着:“別動。”
李素被抱得喘不過氣:“你松開點,你勒着我了。”
顧良辰只調整了個姿勢,把李素的頭往上挪了挪,力道一點也沒輕:“今天休息,睡覺。”
李素正要推拒,一擡眼卻看見他英俊的臉,眼下卻有烏青,一時無言。
睡夢中的顧良辰在他頭頂無意識地蹭了蹭,又徹底睡了過去。
李素怔了怔,有些自暴自棄。
罷了,這樣的時間也不會長久,就當給自己留點還算好的回憶。
顧良辰醒來後難得有眼色的沒提那天的事,李素只當沒有發生過,問了問高斌的情況。
顧良辰只說做完手術,具體能不能醒來,只看天意。
李素點點頭,嘆一句:“也罷,生死由天,确實是命數。”
顧良辰有些奇怪,李素一向對高斌态度冷淡,今天還會問也是意外,不過他也并沒有深究。
說來也奇怪,自從高斌出事,那放恐吓信的人雖然依舊沒被抓住,卻開始斷斷續續,後來更是完全沒有了。
李素聽說這個消息後,古怪的看着顧良辰,顧良辰倒故作坦蕩:“幹嘛那麽看着我,這又不是我做的。”又欲蓋彌彰一般補了一句:“我沒那麽無聊,自己詛咒自己玩。”
聽起來簡直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李素冷笑一聲:“自然不是你。”就不再追究。
顧良辰滿心憋悶,這事兒确實不是他做的,怪自己多嘴越描越黑,只能閉口不言,避免描的更黑。
他們的關系從那天開始,奇異的平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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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存松被關了半個月,總算熬到放假,在家連續待了一個星期,樂隊排練也不能去,出門聚會被人攔着,想要偷跑就會立刻被保镖抓回來上報顧良辰……
顧良辰正忙着跟李素“培養感情”,每每接到有關顧存松的電話就擺出一副“這是哪來的電燈泡拖油瓶快給本大爺拖出去亂棍打死”的不爽表情開始訓人,保镖被他的暴脾氣吓到了,于是轉而打給李素。
李素相對顧良辰脾氣确實溫和了不少,但是他性子冷淡,接到電話也只會說一聲:“知道了,繼續看着他,出了事,想想你們顧總的脾氣。”
保镖脊背一涼,菊花一緊,想到了很多陳年往事,不由驚恐落淚。
相比之下,好像還不如直接聽顧良辰罵人……
保镖們在彙報幾次後摸出了規律,用三秒鐘時間達成了共識:少說話,多幹活。
于是顧存松被看得更緊。
顧存松氣悶無處宣洩,不想給顧良辰打電話,因為打了也沒用,于是開始頻繁的騷擾李素,李素倒是會接,只不過每次都料好了他會說什麽一樣,電話一扔,忙自己手裏的工作,吩咐秘書準備文件,或者叫各部門經理彙報工作,算計着時間差不多了才把電話拿起來。
“說完了?”
顧存松氣的拍桌子:“李素!你憑什麽關着我,你放我出去!”
“還有別的事麽?”
“你放我出去!我這輩子都不再找你!”
“我不放呢?”
“你等着的李素!遲早我讓你好看!”
李素最恨被威脅,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聞言挑眉冷笑:“顧存松,有本事你就跑,但是你的樂隊也甭想組了。”
說完“啪”地一聲挂了電話。
顧存松終于體會到了他氣顧良辰時,顧良辰那種抓心撓肝想發火又找不到對象的感覺,把手機往牆上一扔砸了個粉碎。
安管家看的直扶額。
顧存松這孩子以前冷靜自傲,目中無人,是個難得少年老成的性子。
只是如今這脾氣,跟顧良辰越來越像了。
顧存松又忍了兩日,終于忍無可忍,叫來保镖:“送我去李素那!現在!立刻!馬上!”
保镖面面相觑。
顧存松氣樂了:“怎麽?送我去李素那都不行?你們是不是忘了我舅舅才是你們的老板?”
面對發脾氣的顧少爺,保镖無奈,只得送他去。
顧存松尚存半分理智,知道李素的家裏肯定不能去,萬一撞上顧良辰,絕對是吃不了兜着走,以顧良辰那個脾氣,誰敢打擾他跟李素,就算是親外甥,砍起來也絕對不會手軟。
他思索良久,覺得去公司才是最好的選擇。
畢竟,去公司的話還是有可能只見到李素一人的。
相處這麽多年,顧存松對李素的脾氣他多少還有了解,連哄帶騙,也許還能有點轉機。
樂隊的朋友前幾天一直在找錄音棚,這幾天差不多找好了,打電話找了他好幾次,才問出來原來顧存松少爺被“舅媽”關了禁閉,根本出不去家門。
顧存松這幾天心急如焚,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向李素低頭,一邊思索對策,一邊要死要活的不甘心。
從小到大只有他變身大魔王欺負別人,從沒被人治的這樣弱勢,越想越覺得肺都要炸了。
顧氏員工眼見太子爺帶着黑雲壓城的低氣壓匆匆而過,吓得連攔他都忘了,直到顧存松直接闖到李素的辦公室外,才有一個琳達敢挺身而出:“顧少爺,李總在裏面談事情,不方便……”
顧存松根本不管,推門就進。
進門後顧存松才發現,自己完全失策了。
李素确實在談事情,只是談事情的人倒是讓他挺意外,李素坐在辦公桌後,沙發上坐着臉色一片烏雲的顧良辰和一個笑起來就讓人覺得莫名不舒服的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與顧良辰年紀相仿,戴一副金絲眼鏡,相貌堂堂,如果不是笑起來那麽奸猾,确實是個青年才俊。
這男人看顧存松推門進來,笑意更深,揮手跟他打招呼:“喲,小松,好久不見了。”
顧良辰臉色奇差,不知道誰又招惹了這位暴脾氣的主兒,見顧存松跑來,怒氣蹭地一下就起來了,卻礙着有人在場,不能發作,狠狠瞪了顧存松一眼:“叫人!”
顧存松郁氣難舒,卻也不能這時候惹顧良辰,只好低頭:“舅舅。”
顧良辰斜他一眼:“還有呢?”
李素和那男人同時看着他,一個面無表情,一個面帶微笑,顧存松這才想起這男人是誰,撇了撇嘴:“李總,錢總。”
微笑的男人正是顧氏原公關部經理錢唯,唱片公司籌備組已經成立,錢唯升任總經理。
錢唯推推眼鏡,帶出一片精明的反光:“難得小松還認得我啊。”
顧良辰“哼”了一聲,扭過頭懶得搭理他。
倒是李素不急不緩,從辦公桌後站起來,對他擅自外出也沒多做批評:“你來得正好,帶上你樂隊的那幾個人,今天就跟錢唯一起走,什麽都不用帶,錢唯負責給你全權安排。”
顧存松一愣,沒想到李素會這麽輕易就放過他,準備了一肚子心計,結果一件都沒用上,仔細想想,卻更加郁悶,于是惡聲惡氣地道:“帶我幹什麽去?”
李素雙手撐着辦公桌,好整以暇地看他:“皇冠娛樂的老板陳樂書是我同學,也是唱片公司的合夥人,他今天剛從香港回來,帶來了一個著名的日本制作人,玉城先生,你知道吧。”
日本的音樂搞得風生水起,可是,能稱得起著名制作人的玉城先生,只有一個玉城冬一郎。
顧存松聞言更是一愣,玉城冬一郎是他最喜歡的音樂人之一,他一直想要成為他的徒弟。
李素沒看他的表情,接着說:“你們那個樂隊我不了解,但是你舅舅總說你是小打小鬧,不成氣候。其他的我不懂,但是我知道,有些路不是一帆風順那麽好走,你們從今天開始跟錢唯去集訓三個月,如果你們的成績能讓玉城先生入得了眼,你們第一張專輯,他會跨刀制作,你覺得如何。”
顧存松徹底愣住了,這樣的機會,是他求之不得的,沒想到李素居然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就這樣幫他達成了,一時又高興又不想表現,心情有點複雜。
錢唯看他這個樣子覺得好笑,出言逗他:“怎麽?高興傻了?也确實,玉城先生多年不肯答應出山了,多虧陳總關系過硬啊。”
顧存松還沒說話,倒是顧良辰冷哼一聲,臉色黑的可以去扮包公:“多管閑事。”
顧存松反應了一下,突然就明白了顧良辰臉色不好的原因,情不自禁地有點幸災樂禍。
陳樂書與李素是同學,關系聽說也不錯,他舅舅八成因為這個在吃醋。
李素不管旁人說什麽,徑直走到顧存松身邊拍拍他的肩:“顧存松,你是個聰明人,一向都知道什麽最重要。”
顧存松想說什麽,李素卻根本沒給他說話的機會,一揮手。
“我不管你這次是心血來潮也好,突發奇想也罷,你是顧家的少爺,做什麽都要做到最好,即使是玩,也給我玩出點樣子來,別讓人低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