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李素是個言出必行的人。
他答應了顧存松，要讓顧良辰活下去，雖然他自己并沒有把握，但是他會盡力。
顧良辰出事到現在，他只有一小段時間的慌亂，随後就重新鎮定了下來，畢竟慌亂根本救不了任何人，只會讓自己陷入無法解脫的境地。
顧良辰做了很久的甩手掌櫃，李素以前對他這點難免有怨氣，如今卻突然覺得幸運。他回到顧氏後，立刻召開了管理層會議，交代了近期項目安排，要求各部門各司其職，并說他最近一段時間要忙一些外務，除緊急文件立刻交于琳達立刻送到他手上外，其餘事物一律每周五例會上處理。
随後，他把顧良辰的治療全權交給了景逸安排。景逸畢竟是醫生世家出身，在這個圈子裏親朋無數，認識的權威比他多得多，而且以景逸與顧良辰自小一起長大的關系，景逸絕對不會害他。
然後他聯系了許志安。
許志安在顧良辰出事的時候，就意識到哪裏出了問題，還沒等李素開口，就已經做好了李素想要交代的所有東西，他接到李素的電話是顧良辰昏迷的第二天，難得耐心地聽完李素的所有要求，半小時後，一個短信就發到了李素的手機上。
短信沒有其他內容，只有一個地址。
李素帶上了幾個人，開車直奔那個地方。
那裏是一個廢棄的倉庫，周圍都是荒草，看起來荒廢了好久，這麽看去，滿目都是荒涼。
保镖推開了倉庫的門，許志安的人已經等在那裏，見李素前來，一揮手，扔過來一個五花大綁的年輕人。
許志安的手下畢恭畢敬：“李總，許總交代，這個人交給您。”
說完就退到了一邊。
李素看了那年輕人一眼就認了出來，他與顧良辰那天參加party時，顧良辰的車就是這個人負責泊車，當時他對這個人并沒有過多在意，只是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就是這一眼讓他記住了這個人的樣貌。
這個年輕人一看就生活在社會底層，精神萎靡，身形偏瘦，一腦袋都是汗，臉色發黃，眼神閃躲，還流着眼淚和鼻涕，身上有不少傷，顯然已經受過私刑，此刻混身哆嗦，因為嘴被膠條貼住，只能靠鼻子發出“唔……唔……”的聲音。
他身體掙紮扭動，力氣極大，要兩個保镖合力才能按住他。
李素越看越覺得不對勁，根本不看這個年輕人驚恐而閃躲的雙眼，只撸開他的袖子看了一眼，就皺了眉。
“這個人有毒瘾？”
許志安的手下也是一驚，就着李素的視線一看，發現這人手臂上有許多針孔，是注射毒品才會留下的痕跡，當即命令人把他更嚴實地綁在椅子上，生怕他意識模糊下傷人。
李素皺着眉看着這個人，他的毒瘾應該已經有段時間了，他的外形正常健康的人有很大的不同。
李素冷眼看着。
其他人不敢多話，只站在他身後，與李素一齊觀察。
那個人渾身上下不正常地抽搐，眼睛翻白，因為被綁着，其他動作一律做不出來，只能低聲地吼叫，卻因為嘴巴被貼住，根本發不出來其他的聲音，不過十分鐘的時間，他整個人都被大汗浸透了，就好像被燃盡的火柴一般，整個人呈現出一種灰敗的狀态。
剛才那個出來說話的許志安的手下叫劉三，看了一會兒，覺得這樣不是辦法，硬着頭皮站到李素身後。
“李總，這樣什麽都問不出來……要不要……”
李素目光冰冷地看他一眼，低頭看了一眼時間：“我都不急，你急什麽，再等一個小時，我有時間。”
劉三頭皮一麻，沒想到李素像是看慣了這些事情一樣，居然是這麽一個冷面冷心的狠角色，回頭看着已經沒有人樣的年輕人，只能暗自祈禱他生命力頑強點。
出乎意料的是，一個小時之後，這個人居然真的好像緩過來了一樣，只是身體癱軟，目光都是渙散的。
李素剛才一直坐在不遠處的凳子上，此時見這人毒瘾過去了，才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朝他走過去，走到近前，示意人把他嘴巴上的膠布揭開。
保镖毫不遲疑，一把揭開膠布，板的那人的臉仰起來，讓他能看到李素。
李素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你叫什麽名字？”
那人渙散的目光過了很久才聚集到李素的臉上，看清楚是他，吓了一跳，下意識地答：“……孫海。”
“認識我麽？”
“李……李總。”
李素點點頭，似乎對他的答案很滿意：“那天晚上，顧總的車是你動的手腳？”
孫海花了好久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突然掙紮起來：“不……不是我……我沒有那麽大的膽子殺人啊！不是我！”
劉三兇神惡煞地揪起孫海的衣領，一巴掌抽在他臉上：“喊什麽！不是你做的是誰！說！”
孫海眼神慌亂，被這一巴掌打的整個人都蒙了，聲音小了下來：“不是我……我……我不知道。”
李素示意劉三放開他，眼神如冰地看着他的眼睛，一伸手，接過許家一位手下遞過來的一張紙，饒有興致地看着孫海：“哦？你老家叫孫家村？離本城看上去也不遠……你家裏父母還都在，下面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孫海已經止不住地開始顫抖。
李素把他的反應全都看進了眼裏：“原來你還知道怕。”
“李總……我父母和弟妹都是老實人……他們什麽都不知道……”
李素冷哼一聲：“你怕什麽？我是生意人罷了，不做那些打打殺殺的勾當。”
孫海看着李素一副文質清雅的模樣，卻仿佛看見了煉獄裏走出來的修羅。
這人不言生殺，卻比誰的殺氣都重。
“你的毒瘾能在這麽挺過來，說明只是被人用高起點高濃度短暫控制了，你這樣的經濟條件根本不會去沾染這些東西，你把你知道的說出來，我會幫你戒斷毒瘾，還能保證你家人的安全。”
孫海嘴唇顫抖，這個誘惑力太大，自從被人控制，他沒有一天不活在驚吓中。
想到他的家人，孫海心裏掙紮了半天，最終妥協了。
李素走近一步，“控制你的人是誰？”
“……我不認識他。”
劉三沖過來就要動手，被李素攔住了。
“這個人是不是身材幹瘦，經常把自己用各種東西裹起來，從來不露出臉，大概一米七五左右，也許比這高，但是因為太瘦了，看不出來……再具體一些的話，他進過監獄，最近剛剛放出來，以前也許是個道上的人物，并且吸毒。”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着李素，孫海更是幾乎看到了怪物，咽了咽口水：“是的，他确實坐過牢……我不知道他叫什麽，可是有一次，我聽到他打電話，他自稱‘四哥’。”
“顧良辰的車子是誰動的手腳？”
“李總不是我！我……我只負責把車開到了指定的地方……他什麽都沒跟我說過。”
“為什麽只動顧良辰的？”
“本來，他似乎還要動一個人的，可是中途出了差錯，似乎被察覺了，所以只能動這一個。”
李素想了想，目光一凜：“他怎麽進的別墅？”
孫海搖搖頭：“我不知道。”
李素看着他的表情，知道他說的是真話，轉頭看向劉三：“給你們許總帶句話。”
劉三聽到李素的描述時已經一頭冷汗，這個李總分明什麽都知道，卻什麽都沒有表露，人的心計到這個程度，已經可怕，深刻認識到這不是一個好惹的人，此時聽到他這麽一句，當即恭敬的一低頭：“李總，您吩咐。”
“告訴他，回來的，是他的故人，讓他小心迎接吧。”
劉三聽了這句話，愣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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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從倉庫出來，直接回了醫院。
他把孫海特意帶了回來，吩咐人給他找個地方，讓他戒毒。
孫海是窮孩子出身，對毒品的心理性依賴較少，多數是藥性依賴，手下人見過很多戒毒方式，大多要借助藥物，可是又生怕把人弄出事，于是不得已來請教李素，是用藥還是送去戒毒所。
誰知李素一副雲淡風輕見慣生死的樣子：“用什麽藥？戒毒所也不必了，找兩個人看着他，在屋子裏綁兩個月，自然就戒掉了。”
其他人吓得不輕，卻不敢吱聲，最後還是安管家拍板，就按照李素的辦法，人一旦有不好的苗頭，立刻送到戒毒所。
顧良辰仍然沒有醒過來，他的很多朋友都來過，或是來幫忙，或是來問候，或是表示悲傷，李素通通避而不見。
他沒有立場在這裏接受別人對顧良辰的哀傷。
他也不想在這時候，看到別人對顧良辰的哀傷。
那對他來說毫無意義。
顧良辰出事之前，李素其實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準備，如果不是顧良辰突然轉變了性子，跑來與他同進同出，那些事情大概已經順利進行，最多再過三個月，李素這個人就會徹底消失在顧良辰身邊，好像他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可是他現在改變了主意。
顧良辰躺在那裏不過兩天的時間，李素從來沒有如此清晰的意識到，他與顧良辰之間，還有很多恩怨沒有清算幹淨。
他愛他，也恨他。
愛的沒有希望，恨得幾乎絕望。他們之間不能這麽結束，即使最後結束的結局無可逆轉，也堅決不能是在這種情況下，讓這個男人替他決定了生死後，又堅決地把他推開。
醒過來吧。
李素看着顧良辰英俊蒼白的側臉，聽着儀器在靜谧的空間中發出“滴……滴……”的聲響。
你醒過來，我們就把恩怨算清，看命運是否還給我們安排了緣分，如果有緣分，我們就在一起，如果沒有緣分，那麽分開也沒有什麽可惜。
你我之間，最終還差一個恩怨分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