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那天之後,李素送顧良辰回了醫院。

顧良辰一直很沉默,回到醫院後覺得萬分疲憊,簡單讓護工收拾了一下,就睡了過去。

顧良辰在熟睡中做着亂七八糟的夢。

他好像回到了他只有十幾歲的時候,他的父母還都活着,他的姐姐也還在世,顧存松那個熊孩子也沒出生。

他們一家好像在參加宴會。

父母在對姐姐贊許的笑,臺上的主持人在宣布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所有人都似乎一臉笑意。

主持人身邊站着個瘦弱的男孩,身材不高,頭發有一點自來卷,皮膚很白,戴着眼鏡。

顧良辰看向那個孩子,那個孩子也看向他,那個場景讓他覺得驚心的熟悉。

就這一下,他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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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良辰皺着眉揉了揉太陽穴,外面的天色剛剛亮起來,醫院裏依然靜谧,儀器在一旁發着單調的“滴滴”聲,周圍空無一人。

他好像在夢裏想起了什麽,現在卻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顧良辰坐起身來,牽動了傷口,一陣陣疼,卻被他忍了下來。

晨光熹微,他等了好久也沒有等來任何人的聲響。

他知道自己在等誰,可是那個人并不在。

他倚在床頭,閉上了眼睛,病房是專門安排的單間VIP,此時空蕩蕩的。

顧良辰環視着這間沒有人氣的屋子,心裏是一片荒涼。

命運同他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最後笑着問他要不要接受。

進一步是錯,退一步也是錯。

顧良辰等了好久,也沒有等到李素。

他覺得有些奇怪,又過了一兩個小時的樣子,安管家來了,顧良辰問起李素的去向,安管家卻有些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說:“李先生說您不想見到他,這幾天他都不會過來了。”

顧良辰的第一反應是去抓手機,連號碼都按了出來,卻最終放下了。

他并不是不想見李素,卻是真的不知道怎麽面對他。

他們之間是怎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

顧良辰沒有答案,只是開始回想這十年間的每一個細節,這讓他頭疼欲裂,他分不清他能回想起來的場景,哪一個是真實,哪一個是虛假。

李素當初也是這樣嗎?

他想起李素對自己說過的話,李素說,他幾乎被自己逼瘋了。

這滋味确實不好受,他不過一天,就已經受不了了,李素呢?李素過這樣的生活過了多久,一個月?一年?三年五年?

顧良辰突然升起一種絕望,他滿心以為,經歷過生死,他們之間總該有個柳暗花明,卻不料,硬生生地走進了死胡同。

李素說,他有一個漫長的故事要講給他,只是,他真的能等到聽完的那天嗎?

顧良辰在病床上胡思亂想,不知他最終要一個怎麽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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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把顧良辰留在了醫院裏。

相見不如不見,既然他給了顧良辰做決定的權利,他就不想幹涉。

這些事情總有全盤翻出的機會,既然他現在決定都翻出來,他也就沒有什麽可以畏懼的。

他有好多筆賬要在最近清算,顧良辰的決定,不會影響他的任何進度。

李素早上去了一趟顧氏,把所有的東西都安排好,把顧家的人全部還給了安管家。

随後他接到了一個電話。

電話的內容他沒有告訴任何人。

想了想,還是打了個電話給陳樂書,要了幾個得力的人手,去了“雲頂”。

“雲頂”的背後老板是許志安,如果可以,李素并不想找許志安的麻煩,雖然他一貫看不上他,但是他知道,許志安的一切習慣只是因為優越慣了。

“雲頂”做的是晚上的生意,白天的時候幾乎沒有人,夜晚燈火輝煌的地下王國,如今看來只像一個昏暗的牢,緊閉的門看來只像無聲的抗拒。

李素在那禁閉的門前看了一眼,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人砸門,同時打了一個電話給許志安,沒等他說話,便先行開口:“許總,我在‘雲頂’,邀你看一出好戲。”

說完就挂斷了。

砸門的動靜太大,“雲頂”白天也會有值班的人,聽見動靜,立刻出來了,打眼一看來人,根本不認識,一時面面相觑,有的還露出了譏諷的笑容,像是在嘲笑李素不自量力。

“雲頂”的幕後股東非富即貴,誰敢砸“雲頂”的場子,簡直吃了熊心豹子膽。

“雲頂”的人此時已經斷定李素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兒,一個個脾氣也都硬氣了起來。

陳樂書教出來的人也都不是好相與的,見對方态度強硬,也都露出了道上那一套戲碼。

兩方人眼見就要起沖突。

李素坐在有人給他特意搬來的椅子上,悠閑地看着表算時間,兩方人吵吵嚷嚷,他根本沒放在心上,直到兩邊人開始互相推搡,眼看就要動手的時候,才走上前來,冷漠清貴的氣質一時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李素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插着口袋:“我找江同。”

江同是許志安的手下,“雲頂”挂名的法人,也是雲頂實際負責人之一,除了許志安,人人都要叫他一聲“江哥”,因為他掌管着這地下王國,黑白兩道的人礙着背後的許志安,也多少會給他一點面子。

“雲頂”的人聽見李素直呼江同的名字,一時摸不準這是什麽意思,大眼瞪小眼。

李素不耐煩地看着這群人,皺起了眉:“都聾了麽?!”

見李素的氣勢陡然變了,“雲頂”的人都吓住了,倒是動靜太大,又引了一個人出來,卻是前幾天剛見過李素的劉三。

劉三見有人鬧事,本來心下不高興,出來一看,吓了一跳,趕忙迎上來:“李總,您怎麽來了?快快快,裏邊坐,底下人沒見過您,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雲頂”的人一時都傻了眼。

劉三雖然不及江同,卻也是許志安手下幾個得力助手之一,衆人見劉三對李素的态度,心裏都開始敲小鼓,不知道這位是什麽來頭,怎麽能讓劉三這麽客氣。

所有人都不知道劉三雖然在賠笑,背後卻一直冒冷汗,自從上次見識過李素的手段,他就從心裏覺得這位文文秀秀的李總其實是個罕見的狠角色,惹了他,他追到天涯海角也會去和你算賬。

李素根本不在意這一群人想什麽,也不進去,也不接話,擺明了誰的面子都不給:“我找江同。”

別人不知道,劉三的臉色卻不好看起來。

李素看他一眼,不置可否地推了推眼鏡:“我是個講理的人,問完我就走,我的作風就是這樣,劉三,你該知道。”

劉三覺得自己背後的冷汗冒得更厲害了,正要開口試着拖延,背後卻傳來了幾個人的腳步聲。

劉三擡頭去看,發現居然是許志安。

衆人皆轉過頭看向許志安走來的方向。

李素是最後回頭的,好整以暇地看了一眼手表:“十五分三十七秒,許總來的,當真算快。”

許志安面露不悅,走到近前,與李素握手,卻用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李素,你最好給我個滿意的答案,否則,顧良辰也保不住你。”

李素面色如常,抽回手,整了整衣領:“許總,我早就給過你提示了。”說着一伸手,背後的人就把一份文件遞到了李素手上。

李素轉手遞給許志安:“看看。”

許志安翻了兩眼,那雙桃花眼中滿是寒霜。

文件裏的東西樁樁件件都涉及到江同,一看就是費盡心機收集多年的結果。

文件的內容觸目驚心,販毒、涉黑、軍火、買賣人口……每一件都是足夠槍斃的勾當。

如果不是此時李素拿出來,許志安都不知道手底下居然出了這樣的事。

許志安看的眉頭深鎖,最終擡起頭,盯着李素:“你從哪得到的這些東西。”

李素倒是坦蕩:“你以為江同這些年打着你的名頭,就如此安分守己嗎?早就有人盯上他了,若不是你在上面,本城警方拿不到确切證據不敢動你,這上面的東西,早夠他槍斃一百次了。”

許志安看着他,不發一言。

“這東西是我拿魏老四從高家手裏換來的,魏老四動了高家長房長孫,他們給我這樣的籌碼,很值得。”

許志安終于意識到不對:“你要對付江同,為什麽?”

“私人恩怨,我來收一筆債。”

李素說完,不管許志安,徑直走到劉三眼前,拍拍他的肩:“別愣着,帶路吧,今天這話我已經說了兩遍,我再說最後一遍,我找江同。”

劉三不自覺地看向他身後的許志安,發現許志安的臉色比李素可怕的多,當即不敢多言,只打頭走在前面。

江同的辦公室在“雲頂”的最裏面,劉三領人到了地方,敲了敲門:“江哥,開門。”

不一會兒,裏面傳來了江同不耐煩的聲音:“誰啊?”

劉三看了看一臉陰沉的許志安,咽了口唾沫:“江哥,我,劉三。”

“哦,三兒你來幹什麽?等我會。”

江同的腳步聲響起來,一會兒就傳來了門把轉動的聲音。

李素朝身後使了個眼色,江同一開門,李素身後的保镖就飛速反扭了他的胳膊,把他頂在了牆上。

李素率先進去,整了整領帶:“找人。”

江同看不見身後的情況,破口大罵:“□□媽的,誰敢動老子?老子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李素根本不理,不一會兒,保镖就從內間拖出一個容貌靓麗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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