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二天，關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打開門一看，陽光灑在院子裏，趙文和周林一個坐在小板凳上，一個靠在藤椅上，手裏捧着瓜子，像兩個曬太陽的退休老人。
“幹嘛呢這是？”關鳴走過去，随手抓了兩顆瓜子彈他們腦門上，“這麽閑？不幹活兒了？”
趙文神色戚戚：“沒活兒幹。”
關鳴：“？”
周林面露敬佩：“都讓邊星幹完了。”
關鳴：“……”
趙文伸出手，手指朝院子裏轉一圈：“我早上起來的時候，他在這邊看書，那會兒他已經把早飯煮好了，衣服也洗完晾外面了，連你釣回來的魚都換了水，剛剛你起床的時候，他剛把中午要燒的菜摘好洗幹淨……”
關鳴額頭青筋突突地跳：“那現在他人呢？”
周林：“去菜場買菜了。”
關鳴氣不打一處來，朝他們一人踹一腳：“你們就看着他幹那麽多事？他多大你們多大？好意思嗎？”
趙文委屈道：“他不讓我們幹，我們上手搶他還跟我們急。”
關鳴薅了把頭發，轉身去衛生間刷牙洗臉，收拾完後換了件外套，拿上鑰匙飛奔出門。
趙文追出來喊：“他去西邊菜場了！”
關鳴掉頭往西。
菜場離得不遠，走路十幾分鐘就能到，關鳴到那兒的時候剛巧看到邊星從裏面出來。
邊星兩手提着鼓鼓的購物袋，看到關鳴時有點驚訝，然而很快高興起來，沖他露出笑容：“關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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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陽光下，整個人充滿活力，臉上每一根絨毛都在發光，更要命的是，他穿着關鳴的衣服。
關鳴眼睛差點看直，定定神壓下心底的情緒，走過去拿購物袋：“給我。”
邊星讓開：“不用，我拎得動。”
關鳴“啧”一聲，強行将兩個購物袋奪到自己手中：“買這麽多東西，哪兒來的錢？”
邊星：“手機支付的，早上我發現小趙哥跟我手機的數據線一樣，就借他的充電了。”
關鳴在袋子裏翻了翻，找到購物小票，看向上面的消費額，眉頭皺起來：“又是做家務又是買菜的，有你這麽當客人的嗎？昨晚不是還要睡書房來着，你這客人當的，兩件事兩套标準？”
邊星看他拉着個臉活像誰欠他幾百萬，心裏有點不服氣，梗着脖子小聲哔哔：“我沒睡書房，不算客人。”
關鳴又被他氣笑了：“那你是主人？我是客人？”
邊星：“……”
關鳴看他低垂着眼，在心裏扇了自己一巴掌：叫你兇！能不能好好說話！
邊星伸手在褲兜裏掏了掏，拿出來一張抽獎券，用哄人的語氣道：“你別生氣了，這個給你，我來買菜是因為隔壁大媽說這邊今天搞活動，雞蛋買一送一，豬肉打八折，還抽獎，來晚就沒有了。我得了兩張券，一張中了洗衣粉，還有一張沒開，給你試試！”
關鳴噎住：“我？抽獎？”
邊星點點頭，伸手拉他袖子，有點撒嬌的模樣：“你去試試。”
關鳴垂眼看着他那只手，心髒受到暴擊，瞬間暈得五迷三道，臉還板着，腳下已經跟着他朝菜場走去，好在思維能力沒丢，邊星将抽獎券塞給他的時候想趁機拿走一個購物袋，讓他阻止了。
這家菜場名叫菜場，其實是個啥都賣的超市，進門就是收銀臺兼服務臺。
關鳴走過去将抽獎券放臺子上：“這獎怎麽抽？”
收銀員收走券，遞過來一個平板，界面上是個電子轉盤：“這兒，你點抽獎。”
關鳴騰出手，不抱希望地在上面點了一下，指針飛速轉動，漸漸慢下來，最後停在一個格子上——九陽豆漿機。
關鳴瞪眼：“！！！”
邊星興奮地跟他撞了一下肩膀：“豆漿機！還是九陽的！可以打豆漿了！關鳴，你運氣真好！”
關鳴有點懷疑人生，正懵着，沒留神讓他撞個趔趄，忍不住扭頭：“你屬牛的，力氣這麽大？”
邊星心虛低頭，将平板拿給收銀員：“我們中獎了，麻煩幫我們兌個獎！”
五分鐘後，兩人在大爺大媽們羨慕的目光中走出菜場。
邊星抱着豆漿機，高興地跟他讨論：“關鳴，明天我們喝豆漿吧？我會炸油條，你要不要吃油條？”
關鳴嘴唇抿成一條直線，臉上是忍耐的表情。
邊星：“包子、麻團我也會做，還有煎餃、雞蛋餅……關鳴，你喜歡吃什麽？”
關鳴忍無可忍，兇他：“你是來做家政的？早飯不用你做！”
邊星眨眨眼，聲音小下去：“我想給你做。”
“你想給我……”關鳴腦子卡住，感覺心髒被抓了一下，“做……”
最後一個字從嘴裏出來的時候有點發飄，差點蕩到天上去，關鳴停下腳步，對自己沒眼看了。
邊星認真道：“對啊，我想給你做，你安心找工作，其他事交給我。”
關鳴閉上眼深呼吸，在心裏罵自己：禽獸！
邊星疑惑地看着他，臉湊近：“你在幹什麽？”
關鳴睜開眼，目不斜視，大步往前走：“沒什麽。”
邊星面露不解，只覺得他不太高興，心裏有點不安，之後一路都沒敢主動說話。
回到小院，關鳴将兩袋東西遞給趙文和周林，兩人看他神色不對，猜測是因為邊星幹活兒的事，都有點發虛，連聲說我們去做午飯，麻溜地提着東西鑽進廚房，還嚷嚷着讓邊星不要進，“砰”一聲将廚房門關上。
邊星看着關鳴走進屋，再看看緊閉的廚房門，一個人站在院子裏不知所措。
關鳴又從屋裏走出來，看着他：“傻愣着幹什麽？大中午不嫌曬啊？快進來！”
邊星磨磨蹭蹭進屋，跟在他屁股後面去了書房。
關鳴走到書桌前，彎腰将電腦打開。
邊星蹭到他身邊，低聲問：“你生氣了？”
關鳴扭頭看他：“生誰的氣？”
邊星神色茫然：“……我？”
關鳴哭笑不得，擡手在他頭上薅了一把：“沒，生誰的氣都不可能生你氣，別瞎想，我那是氣我自己呢，你說你大老遠過來，我睡懶覺到中午，讓你把活兒幹了，這像話嗎？”
邊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什麽，我在家也幹活兒。”
關鳴：“那不一樣，你家就你跟你爸，你爸年紀大了，你幹活兒是正常的，你到我這兒來，我們幾個都是有手有腳的年輕人，家務應該分攤，哪兒能讓你一個人做？”
邊星朝他看看：“哦，你不是生我氣啊？”
關鳴：“不生你氣，我就是心疼你。”
邊星嘴角上揚，點點頭：“哦。”
關鳴臉上挂不住：“我剛剛可能說話有點兇，你別誤會。”
“不兇！”邊星立刻反駁，還靠近他幾步，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你是個好人。”
關鳴險些站不穩：“？？？”
不是，你老給我發好人卡是怎麽個意思？
邊星絲毫體會不到他的郁卒，親昵地碰了碰他的肩膀：“你對我真好！”
關鳴：“……”
幾分鐘後，關鳴終于從被邊星撒嬌蹭蹭的沖擊中回神，冷靜地在電腦前坐下。
邊星問：“你早飯吃了嗎？”
關鳴：“沒，怎麽？”
邊星：“午飯還有一會兒，那我給你去煎個雞蛋？”
關鳴不忍拒絕他的好意，點頭：“行，謝謝！”
邊星匆匆離開，沒多久就端了煎好的雞蛋過來，還給泡了杯速溶咖啡，關鳴被他的體貼賢惠感動得不行，心說你可別再這樣了，不然我壓不住我心裏的禽獸。
邊星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拖了張椅子過來在他身邊坐下，好奇地看着他投簡歷：“你找工作啊？”
關鳴點頭：“對。”
再不找工作，你怕是要愁成少白頭。
邊星看着那一個個如雷貫耳的電視臺名，眼裏是掩飾不住的敬佩和仰慕，他往關鳴身邊靠了靠，肩膀挨在一起。
趙文在門口探頭探腦：“煎蛋好香啊，關哥你吃不吃？不吃我幫你吃？”
關鳴眼也不擡：“做你夢去。”
趙文瞅着他們并肩坐在一起的模樣，覺得好笑：“哎邊星，你快長你關鳴哥哥身上了。”
關鳴早注意到了，心裏貓抓似的，一直忍着，這回實在沒忍住，扭頭看着邊星。
四目相對，邊星眨眨眼，臉突然紅了，身體卻沒動，執拗地貼着他。
關鳴收回目光，悄悄做了幾個深呼吸，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電腦上，他将簡歷修改潤色，投到幾家有意向的電視臺，忙完後将電腦關機，屏幕合上。
邊星終于挨得沒那麽緊了，開始催促他吃東西：“再不吃要涼了。”
剛說完，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邊星掏出手機看了看，站起身：“我去接個電話。”
關鳴目送他離開，又從窗口看了他片刻，直到趙文走過來擋住視線，這才收回目光，開始吃他的“愛心”早餐。
趙文彎腰将手肘撐在桌上，鬼鬼祟祟道：“關哥，我懷疑邊星遇到騙子了，你可得好好看着，別讓他被人忽悠。”
關鳴皺眉擡頭：“什麽？”
趙文朝外面看了看，回頭繼續：“我剛剛聽了一耳朵，他好像在說要給誰轉賬，一百萬！”
關鳴神色嚴肅起來，他倒不覺得邊星會被人騙，這孩子看着純良，但眼神裏隐隐含着一股勁，心裏應該有杆秤在，不過一下子給人轉那麽多錢，肯定是遇到什麽事了。
他默默将早飯吃完，起身去了院子裏。
邊星還在打電話，難得皺着眉，神情似乎還有點着急，他沒過去，在牆根的板凳上坐下。
過了一會兒，邊星挂斷電話，轉身走回來。
關鳴沖他招手：“邊星，吃瓜子嗎？”
邊星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心不在焉地跟他一起嗑了會兒瓜子，吞吞吐吐開口：“關鳴，我之前說，你要是找不到工作，我養你，我有兩百萬。”
關鳴：“啊？”
邊星：“現在可能要打折扣了。”
關鳴：“哦……”
是要打折扣，兩百萬剩一百萬，攔腰五折。
但是你就跟我說這個？？？
關鳴覺得好笑：“幹嘛哭喪着臉？我還真指望你養啊？”
邊星愧疚着解釋道：“我師父說，劇團快解散了，我舍不得大家離開，打算拿我的錢填進去給他們發工資。”
關鳴有些意外地愣了愣：“哦，是這回事？”
邊星：“嗯，但我師父不要，我打算回去一趟，勸勸他。”
關鳴嘴裏的瓜子突然不香了，沉默片刻：“回去啊？應該的，我送你。”
作者有話要說： 星星：要貼貼關鳴，關鳴才能找到好工作。
關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