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改造的博物館掩映在密林中,神殿的檐頂斑斑閃耀,斜坡蜿蜒,穿過商業區,開向住宅區,大片濃綠充斥視野。
“一個不缺錢的人,如果問別人借錢,會出于哪些原因呢?”車內,有人問。
正刷着手機財經新聞的少年,詫異地扭頭。
“阿臣,這是你第一次問‘為什麽’吧?”額發濡濕的男生感到新奇般揚起了眉毛。
國中之國,無冕之王,這些曾屬于原氏。
【Chapter.05.】
從封建王朝伊始大萊宮廷就活躍着原氏一族的身影,然而武氏上位後,原氏備受打壓,王室甚至趁着“永定山動亂”事件,收回了其對世深摩的駐軍權。
作為家族繼承人,從小被政客父親帶在身邊耳濡目染長大的原仁臣,直接從嬰兒進化為成年人,是“別人家的孩子”,進退有度,聰慧穩重。
雖然兩人同齡,但仁臣一直是他心裏可靠的、哥哥式的支柱人物。
“借錢?有人問你借錢?”肯定不是男的,他直覺。
兩人的社交圈裏根本沒有乞丐。
“借多少?”
“只是個比喻。”
“什麽意思?”更驚悚了,什麽人值得原仁臣去比喻。
比喻是陷阱,産生偏見,也産生偏愛,窮盡喜惡和贊美。
問話的男生卻單手支颔,望着松林仿似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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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色晚霞在他身上流光溢彩,俊美的少年如花樹堆雪。
冼惟峥打量着一身輝煌的人,懂了,“又是哪個處心積慮的花癡?”
從幼稚園起,原仁臣幾乎天天遭遇——“哎,原同學我忘帶筆了”“借下你的筆記”“我平板壞了,能不能看看你的”,諸如此類的,無數“意外”狀況,還有明明走得好好的,只要他經過,總會“不小心”崴到腳的女同學。
“別理就行了。”
冼惟峥厭惡地皺眉,像看到了嗡嗡叫的蒼蠅,“阿臣,你脾氣也太好了。”
“大概不是。”
想起剛才,女生流露出來的,深切如刀的憎恨,少年輕撫下巴,沉吟說:“看起來不太像那種人……”
被友人鐵口打斷:“貧民窟的人可進不了崇園,你別被騙了。”
原仁臣無所謂地笑笑,“都是同學,能幫還是應該幫一下。”
如果戲演到連他都騙過,他自然也願意買單。
冼惟峥不太贊同地撇撇嘴角,該說原仁臣圓滑呢,還是虛僞。
第 6 章
【Chapter.06.01.】
天一衣無縫,如沐春風地對待所有人,少了貴族式的傲慢,使人心甘情願地俯首稱臣。
完美。
完美得可疑。
完美意味着沒有縫隙,沒有去往他中心的途徑,也就找不到任何弱點可以攻擊。
“哪個?”他問。
回想了一遍,冼惟峥不認為學校裏有令好友紅鸾星動的人,更無法想象,原仁臣為了一個平平無奇的女孩子神魂颠倒。
“你不認識。”沒有縫隙的少年,模棱兩可。
在半山腰,皇冠與藍鳥分道揚镳。
用完晚餐,整理好儀表,身形颀長的少年穿過花園,上去主屋後面的三樓,拉開門,踏入茶室。
缥缈的安息香後面坐着他的父親。
幾株垂序商陸在開花。
并攏雙膝,男生跽跪下來,在趺坐的父親面前聆聽訓誡。
朝南的窗棂敞開着,俯瞰下的世深摩,燈火缤紛如烈焰。
是高光,也是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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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狩疆合上報紙,推到兒子面前,“都知道了吧。”
頭版大寫加粗字體赫然映入眼簾,配圖是擡着急救床的醫生,死去的女人蒙着白布,婚戒像一個黑色幽默。
“上次和你姑姑聯系是什麽時候?”中年男人儀表堂堂,唇上留着點髭須,只是神色過于冷肅,顯得難以親近。
“上周五。”
“今晚打個電話吧,她一直很喜歡你,記得常和她聯絡。”這也是他次子意外從露天泳池摔下來後,他沒有追根究底,至今保持沉默的原因。
“好的。”
“濱梨你也見過了吧,如何?”
“父親,母親信教。”男孩提醒長輩,“她不會高興我們随便評價他人。”
“你知道注意言行就好。”
傭人端着漆盤走進來,暫時打斷兩人。
一只廣彩卷葉金飾潘趣碗,和一把銀剪,被放置到主人面前。
原狩疆摁滅煙蒂,将芍藥花剪去一段根莖,丢入碗中,“這周六去探視弟弟?”
“和陳醫生約了上午。”
“咔嚓”聲中,四朵剪成拇指長度的芍藥盛在碗中,推到了原仁臣面前。
“今天就跪一炷香吧。”移門推開,又合上了。
男人的腳步聲沉悶地遠去。
身姿筆挺的少年跪坐在矮幾前,望着這一碗花。
他的父親偏愛這種,幽微層疊、芍藥花瓣式的情感流露。
但原仁臣并不喜歡看一碗花如何死去,變猙獰。
“少爺……”門軌無聲滑開。
“崔西。”原仁臣瞧向探頭探腦的人,“怎麽上來了?”
崔西踮起腳尖,閃身進來,心疼地看着他膝蓋,“我拿了個軟墊給您。”
“不用,出去時別讓父親看到。”
“先生和夫人出門了。”
挽着圓髻的女孩子一身傭仆裝,太妃糖一樣的蜜色肌膚,狹長的眼型,笑起來有點像話本中的狐貍,熱情甜蜜。
看到他面前的芍藥,她跪坐下來,低聲義憤填膺道:“先生也太偏心了,眼裏只看得到二少爺,明明您才是長子,他還把去公學的名額留給二少爺……”
所以哪怕次子成了植物人,原狩疆寧肯将名額浪費,也不願給長子,連累惟峥也只能陪他耗着,且因着原氏是崇園的理事之一,連跳級都不能。
女孩喋喋不休。
正襟危坐的白衣少年閉了閉眼。
怨憎會的臉消失。
……
“崔西,你喜歡芍藥還是垂序商陸?”好不容易等她停下後,他溫和問。
崔西遲疑,看看嬌豔的芍藥花,再瞄瞄其貌不揚的垂序商陸,違心道:“喜歡垂序商陸!”
“所以我也只是長成了不讨人喜歡的‘芍藥’。”男孩神态平和地望着她,“接受就好,沒必要抱怨。”
他不讨厭芍藥,甚至欣賞一朵花的隐晦,也憐惜玫瑰被摘下碾成泥,但不會誇耀一株撒謊的垂序商陸。
可惜,金崔西,不明白。
“道理我都懂,但還是好生氣……”
女孩狡黠地轉了轉眼珠,忽然趴上案幾,對準安息香氣球一樣地鼓起嘴巴,“呼呼、呼、呼呼呼——”這樣猛吹了幾口氣。
原仁臣扶額。
“好了,崔西……”男孩手掌落在她肩頭,阻止她進一步的動作,“無須如此。”
屬于男性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物傳遞,被觸碰的半邊肩膀仿佛有電流竄過。
崔西咬唇,大着膽子拉下他的手,像捧住了聖杯,迷醉地喃喃:“我只是想幫助您,能不能不要拒絕我……”
【Chapter.06.02.】
回到書房,打開電腦,滿屏的刁鑽習題跳了出來,訓練有素的大腦如同高效運轉的儀器,熟練而快速地反饋正确答案。
面無表情的男生機械地邊點邊寫,倒帶的思緒卻有些卡頓。
他戴上耳機。A.T.S樂隊的新歌。
致郁又爛漫的曲調,很是離騷。
他想到了熱帶植物一樣的崔西……與放學後來找他的女孩子全然不同……額頭舒卷的碎發……不知道惟峥有沒有遺憾……貝齒咬住嘴唇的樣子……不能去公學念書……因為痛楚而盈淚的眼……
怨恨的眼。
骨感的手頓住。
他認識的女性,都是無比張揚的存在,同齡女性刻着眼線的眸子看向他的時候,也總像羅織着情絲的黑蜘蛛,絕非空無一物。
指尖輕叩桌面,他認命地解鎖手機,找到群裏的E班班長,添加好友,等待。
——你們班,是不是有個叫餘般若的女生?
——有的。
E班長誠惶誠恐地秒回:是的,會長,她怎麽了嗎?
戴啤酒瓶眼鏡的班長心念電轉,已經想好了一百多種折磨餘般若,取悅原仁臣的方法。
只求她能為自己制造一個向原氏下跪賣好的機會。
……
“某某雇兇殺人——”“追求不成,懷恨在心,男子買一兇一殺一人!”
粉潤的指尖快速移動,間或停下,點擊光怪陸離的法制新聞——原來,只要兩萬,就能借刀殺人了嗎?
真便宜。
第 7 章
【Chapter.07.】
課間時分,少女背抵牆,繼續往下滑動:量刑。
——故意傷害罪,情節嚴重……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節較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可惜目前她身無分文,拿不出這筆錢。想到醫院裏的病人,少女柳眉攢起憂愁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