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節

上也有同樣的一張榻。那個躺在門口壁龛中的酣睡的牧神也有一個孿生兄弟在睡着,那個立在日光裏的銀美神向着一個跟她一樣可愛的美神伸出兩只胳膊來。難道這又是“回聲”嗎?他有一次在山谷中喚過她,有回聲,她一個字一個字照樣地回答。難道她能夠摹仿眼睛像她摹仿聲音那樣?難道她能夠造出一個跟真實世界完全一樣的假世界?難道物件的影子能夠有顏色、生命和動作嗎?難道這能夠是?他吃了一驚,便從懷裏拿出那朵美麗的白薔薇來,掉轉身子吻着花。那個怪物也有一朵薔薇,花瓣跟他的薔薇完全一樣,它也在吻花。而且吻法也是一樣,它一樣地把花按在它的胸上,做出可怕的動作。當他明白了真相的時候,他發出一聲絕望的狂叫,倒在地上嗚嗚地哭起來。原來那個畸形怪狀、駝背的醜八怪就是他。他自己就是那個怪物!所有的小孩都在笑他,他原以為小餘般若在愛他,其實她也不過是在嘲笑他的醜陋,拿他的拐腳開心。為什麽他們不讓他待在樹林裏面呢?那兒沒有魔女告訴他,他生得多醜陋。為什麽他父親不殺死他卻賣他出去丢醜呢?熱淚流下了他的臉頰,他把白薔薇撕碎了。那個爬在地上的怪物也照樣做了,把殘花瓣朝空中亂丢。它在地上爬行,他朝它看,它那張帶了痛苦皺着的臉也在望他。

他害怕再看見它,便爬開了,還用兩只手蒙住眼睛。他像一只受傷的動物似地爬進陰影裏去,就躺在那兒口申吟。就在這一刻小餘般若本人帶着她的一群游伴從開着的落地窗進來了,他們看見醜陋的都律治躺在地上,捏緊拳頭打着地板,樣子極古怪,極誇張,他們高興得笑起來,便圍在他四周望着他。“他的跳舞很有趣,”餘般若說,“可是他演戲更有趣。的确他差不多跟木偶人一樣地好,不過不用說他還不夠自然。”她搖着她的大扇子,喝采。可是都律治并不擡起頭來看一眼,他的抽泣聲漸漸地減弱,突然他發出一陣奇怪的哮喘,把手在身上亂抓。随後他又倒下去,一點兒也不動了。“這好極了,”餘般若停了一忽兒說,“可是現在你得給我跳舞了。”

“是啊,”小孩們齊聲叫起來,“你得站起來跳舞,因為你跟巴巴利猴子一樣聰明,你卻比它們更可笑。”可是都律治一聲也不回答。

小餘般若頓着腳,喚她叔父,她叔父正跟禦前大臣一塊兒在陽臺上散步,讀着剛從大萊國都律治裁判所最近已經在那地方成立了來的緊要公文。她大聲對她叔父說:“我這個有趣的都律治生氣了,您得叫他起來,要他跳舞給我看。”

他們兩個人對望着笑了笑,慢慢地走了進來,都律治俯下身去,用他的繡花手套打都律治的臉頰。他說:“你得跳舞啊,小怪物。你得跳舞啊。

大萊國和東印度群島的餘般若要娛樂啊。”

可是都律治連動也不動一下。

“應該找個掌鞭者來敲他一頓,”都律治厭煩地說,他便回到陽臺上去了。可是禦前大臣面帶莊容,跪在都律治的身旁,把一只手按在都律治的心上。過了一忽兒,他聳了聳肩頭,站起來,向着餘般若深深地鞠了一躬,說道:

“我美麗的餘般若,您那個有趣的都律治永不會跳舞了。真可惜,他是這麽醜陋,他一定會使國王陛下發笑的。”

“可是他為什麽不再跳舞呢?”餘般若帶笑問道。

“因為他的心碎了,”禦前大臣答道。

餘般若皺着眉頭,她那可愛的薔薇葉的嘴唇瞧不起地朝上動了一下。“以後凡是來陪我玩的人都要沒有心的才成,”她大聲說,就跑出屋子到花園裏去了。

“噢,她很安全,”玉國夏麗缇說,“可是,你長得多麽滑稽可笑啊!

和餘般若女孩的美貌相比,你連她一半也不及啊!”

可憐的原仁臣羞得滿面通紅。“別人都叫我醜八怪,”他說,“我知道我一點也配不上。”

“不論哪方面你都夠好的,”玉國夏麗缇說,“不過你本該更漂亮一些。”

Advertisement

說着,她用魔杖觸了觸原仁臣,原仁臣立即變得非常英俊優雅,真是從來沒有見過呢。他穿着絲織的紅色緊身上衣,開叉處還鑲了白邊,外罩一件長長的金色禮服。

“現在你跟我的餘般若女孩般配了,”玉國夏麗缇說,随即又對知更雀耳語道,“把他帶到餘般若女孩那兒去。”于是他們飛呵飛呵飛了整整一天又整整一夜,第二天才來到一片綠茵茵的地方。這裏住着各種各樣的仙子,形形色色的蝴蝶,還有古怪的小人。

也就在這兒,餘般若女孩好端端地呆着,一根毫毛都沒損傷,連她長長的黃頭發全都好好的呢。這時,這位英俊的美原仁臣把王冠放在她腳下,跪下一條腿,請求女孩做他的愛人,他的夫人。女孩沒有拒絕,他們就在王室後裔的教堂裏舉行了婚禮,熒火蟲為他們高舉火把,各色各樣的花兒為他們鳴奏悅耳的鐘聲。很快,他們就該啓程回家去見父王母後了。原仁臣找到了女孩,你們會認為,他們唯一要做的事就是重返家園了。的确,女孩的父母多麽渴望聽到女兒的消息啊!他們每天都爬到城堡的了望臺上去,越過臺下的一片平地,盯着大路,眼巴巴地盼着,在那大路上煙塵起處,會由某位勇敢的原仁臣輕騎翩翩帶回他們的愛女。可是她始終沒回來。二位老人由于憂傷和時間流逝,早已變得白發蒼蒼。其他一些原仁臣的雙親也一樣呵!他們不知道自己的愛子正睡在榕樹下面,而整天為他們提心吊膽,惶惶不安,擔心他們不是都給抓進了監獄,成了囚徒,也許是被什麽傭人給生吞活剝了。然而餘般若女孩和美原仁臣卻是在魔谷留連忘返,快樂得不想離開這些奇花異草,清溪秀水和仙子們了。忠心耿耿的都律治曾不時悄悄地提醒原仁臣,說該回家了,但是原仁臣不再看重與都律治的友誼,似乎它還不如蠼螋。如果不是發生了一件非常不幸的事故,原仁臣和女孩可能直到今天還在魔谷中流連呢。他們結婚那天晚上,女孩曾對原仁臣說:“現在,你可以叫我餘般若,或者任什麽你喜愛的稱呼都行,只是不能叫我本來的名字。”

“可是我不知道你本來叫什麽呵,”原仁臣說,“求求你告訴我,好嗎?”

“不行,”女孩說,“你永遠也別想知道。”

“為什麽不能呢?”原仁臣問。

“如果你知道了我的真名,并且用它來稱呼我,那就會發生可怕的事。”

女孩說。這時,她簡直就要大發雷霆了。這次談話之後,原仁臣老想着,妻子的名字到底是什麽呢?直想得自己苦惱不堪。

“是叫瑪格麗特嗎?”每當他認為女孩放松了戒備,就這樣問。或者他問:“是瓊嗎?”“是多蘿西嗎?”“不會是西比爾吧?會嗎?”

可是女孩始終不肯告訴他。有天早晨,女孩醒得很早,實際上不過是高興得睡不着。她睜眼躺着聽鳥兒唱歌,看一個仙童逗弄一只鳥兒,說鳥兒唱走調了,另一個仙童正騎一只蒼蠅玩。躺着躺着,女孩以為原仁臣還在酣睡,就開始輕聲哼一支短歌。這是她為自己和原仁臣編的,從來沒對原仁臣談起過,一則因為羞怯,再則別有原因。所以她只含含混混地低聲哼着唱給自己聽。“啊!你叫餘般若,是嗎?”原仁臣說道。他早已睡醒,一直傾聽女孩唱歌。發現了秘密,他樂不可支,嘻嘻地笑個不停,還想吻她。女孩卻變得非常非常冷淡,臉色像大理石般蒼白,使得原仁臣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他坐在一棵倒了的榕樹上,把臉蒙在手裏。剎那間他的滿頭美發脫落了,那華麗的服裝,金制的衣裙、皇冠等等全不見了。他戴的是一頂紅帽子,穿的是很普通很普通的衣服,又成了醜八怪原仁臣;女孩則站起身來,轉眼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原仁臣由于好奇和窺測天機,就這樣受到懲罰。你們會認為,一個男子願意稱呼妻子的名字,這本是合情合理的嘛,可是仙子們不許他這樣做。更有甚者,直至目前,尚有不少民族不許婦女講丈夫的名字呢。喏,如今可夠凄慘的了!女孩又像以前那樣無影無蹤了,美原仁臣又變成醜原仁臣了。都律治晝夜長嘆,陪着原仁臣流淚。他倆誰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他們在魔谷中漫游,雖然景色仍然和以前一樣美麗,但是在他們的心目中卻顯得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