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樹梨花壓海棠.(1)
一、新嫁夢
“小姐,小姐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正在午休的靈晚,酣夢正甜,卻被長一聲短一聲的叫喚驚醒。她揉了揉睡眼惺松的眸子,掙紮着從床上起來,勉強将眼睛拉開了一條縫!
迷糊間,一團嫩黃的身影,撞開了房門,撲身上前。她利落地起身,躲開那一團嫩黃。那嫩黃色的身影一下子撲了個空,倒在了靈晚的床上。
“秋歌,跟你說了多少回了,再這麽毛毛躁躁的可怎麽好?”
那嫩黃色的身影從床上爬了起來,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啊!小姐,秋歌一直記着小姐說過的話,只是今兒個這事太着急了,所以才一時忘了形!小姐,真的不好了啦!聽說三位王爺他們打起來了!!”
正打算洗臉的靈晚聽到三王打起來時,先是一愣,不過,馬上便恢複了平靜,繼續着手上的動作!
秋歌誇張地蹦到靈晚跟前:“小姐,你怎麽沒反應啊?”
靈晚指了指秋歌身邊的面巾,秋歌會意,順手遞了過來。擦完臉上的水漬,靈晚才慢條斯理地說道:“他們打就打呗,都是一家人,傷不了誰的!”
“可是,他們是因為小姐才打起來的啊!”
“那又怎樣?”靈晚反問着,起身坐到鏡前打算梳妝。
秋歌很自覺地來到靈晚身後,為其梳發,嘴上卻還是忍不住再次發問:“小姐真的不去看看?”
靈晚不答,反問:“去了他們就不會打了?”在她看來,這種事情,因她而起也好,不因她而起也好,她去了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還不如當做完全不知情。
“我以為小姐會擔心秦沐王殿下嘛!”
靈晚彎起嘴角輕輕笑了:“要擔心也是擔心表哥,他們三人之中,數他最品性純良、心思單純!”
“啊!小姐,你又喜歡周漢王啦?”秋歌一聽說小姐擔心周漢王,吓了一大跳,她一直以為小姐最中意的應該是秦沐王。
靈晚微笑着搖搖頭:“你呀!跟表哥一樣,心思也簡單!”
秋歌不太明白小姐為何這麽說自己,但也不再多問,只是心裏頭嘀咕,早知道小姐不着急,自己剛才也不必那麽着急了,還急出了一身汗。
這當口,秋歌已為靈晚梳妝完畢。靈晚望向鏡中,明快一笑,如珠星轉簾,若清花初綻。
鏡中的人兒,粉面桃腮唇如櫻,膚若凝脂眼如夜,素手紅裙春無色,環佩叮當明珠垂。這便是風靈晚,擁有“天國之珠”美稱的大旭第一美人。
秋歌看着對鏡自照的小姐,唉聲嘆氣道:“小姐,只怪你長得太美了!”
靈晚聞言,轉眸看着秋歌,很認真地說:“秋歌,又是誰在你面前說我是絕世禍水了吧!那些人會這麽說,要麽無知,要麽忌妒,秋歌你大可不必理會!更不能信這無稽之言!”
“沒有啦,小姐,我才不會聽那些人胡說呢!我想說的是小姐要是長得不這麽美,那麽三位王爺就不會都喜歡上小姐,那自然也就不會為了小姐打起來了啊!!”
靈晚淡淡地搖頭,幽幽地說:“你以為,他們只是喜歡我這張臉嗎?權傾朝野的殿閣大學士風青止的寶貝女兒,威震朝綱的威武上将軍最疼愛的親妹妹,還有個和親到連國的王妃姐姐,這樣的背景,任是我長得醜于無鹽,他們該是也不會介意的。”
秋歌自十歲入風府為婢,就一直跟在靈晚身邊,已經四年多了。靈晚對她極好,她自然是懂得知恩圖報的,所以,她見不得靈晚傷心、難過。靈晚莫名流露出來的憂傷,着實也讓秋歌吓了一大跳,連忙後悔地說:“小姐,你別難過,是秋歌不會說話,是秋歌亂嚼舌頭根子,不管他們了,打死打活都不管了!”
“不管怎麽行?妹妹想不管,恐怕還得問問爹答應不答應了!”
聞言,靈晚回頭。有一人斜倚門前,青衣玉冠,神情風流,不是她那只愛風月的三哥又是誰!
“三哥,此話何意?”
風雲詳也不說話,只斜斜地瞟了一眼不遠處。靈晚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只見不遠處隐約有三個人影,雖然看不真切,但足以讓靈晚判斷出來人的身份了。
秋歌見狀,也歪着頭朝窗外探去,想看個清楚,看到來人是三個,便再次大呼小叫起來:“呀!不是三位王爺親自找上門來了吧?”
雲詳邪邪地笑了笑:“他們三人正在宮中較勁,哪有工夫來這兒呢?”
“那他們是誰?”秋歌指着窗外問。
靈晚眯了眯清眸,淡淡地說:“是雲哩、墨雪和留雁。”
“啊?三位王爺的侍女?那怎會穿的是男裝?”秋歌擦了擦眼睛,再次定睛望去,最終不得不承認小姐的眼力真太神了,果然是那三個人。
“她們是三位王爺的近侍,一般情況下不會出宮,但若是緊急出宮了,為圖方便,一律會以男裝示人!看來,那三人鬧得夠大的。”靈晚一邊說一邊看向門邊的雲詳,問道,“三哥,是爹派你來通傳的,還是你自己來報信的?”
雲詳聞言,咧開嘴笑了:“妹妹,太聰明的女人不讨人喜歡!”
靈晚猜得不錯,雲詳确實是來報信的,而不是為他們的爹風大學士傳喚靈晚。靈晚的這位三哥,外人只道他成日游手好閑,風花雪月,卻只有靈晚明白,他只是不屑于朝堂之事,所以故意如此讓爹對他不寄予厚望,才好樂得清閑。
但,雲詳向來最疼靈晚這個妹妹,素來也最了解這個妹妹,他自是明白靈晚一定不想去沾惹三王之争的這趟混水,所以才急急地前來報信。
“三哥,那你還不帶我走?”靈晚出聲央求道,雲詳不恥地白一眼靈晚。
“你個鬼精靈,這時候了還來調侃你三哥。你那個‘淩波十裏’要使出來,十個三哥也追不上,你還要我帶你走,哼!你就笑話你三哥我吧!”
靈晚漾出一抹笑花,輕輕一旋,風雲詳只覺眼前一花,便不見了靈晚的身影。
沒有帶秋歌,靈晚一個人還真是沒什麽方向感的。作為風府的四小姐,她除了在府上待着,就是跟着師父們習文練武,根本沒有獨自一人上過街。
早就想一個人出來逛逛了,可現在,等她終于有機會了,她又有些後悔沒有帶秋歌出來,連個路也走不清楚,可叫她怎麽逛?
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卻發現行人都在偷偷看她。靈晚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的臉,平日裏出門,為了方便,她都是以男裝示人,所以,根本沒幾個人認識自己。她本就長相出衆,而今,又突然以女裝出現在街上,确實也讓人驚嘆。
靈晚漸漸受不了那些人的眼光了,太過直接,太過于熱切,讓她感覺自己就像是放在案板上的肉,等着人來稱斤算兩。猶豫着,她閃身進了一間茶樓,要了一間上等的雅室,這才算是避開了人們灼灼的視線。
一個人獨自飲着茶水,靈晚第一次覺得特別沒意思,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真真無聊死了。
連嘆三聲後,她突然聽到對面傳來一人說話的聲音:“小姐也是一個人嗎?”
靈晚本不願相信是自己被人搭讪了,但四下望去,卻也似乎只有自己這麽一人,淡淡擡眸,卻見一人坐在街對面的酒館裏,正目不轉睛地望着她溫柔淺笑。
靈晚細細看他,仙姿玉儀,白衣勝雪,飄逸如風的衣和發,微微地拂動着,襯着他如滿月般的臉,直似神明降世。他的肌膚上隐隐有着微光在流動,眼睛裏閃動着近乎琉璃般的光芒。
這種容貌,這種風儀,就算他只是随便穿件白色的袍子,也仿似不真實的存在,可稱得上是一種超越了世俗的美态。靈晚一時間看得癡了,竟是已不能用言詞來形容。
呆愣間,那人已向她舉杯又言:“看小姐的模樣,似乎也很無聊,不如我過來和小姐共敘如何?”
溫潤如玉的聲音,帶着特有的磁性,仿佛傾注了魔音,這一切都讓靈晚無法拒絕,但短暫的迷惑之餘,她突然清醒,冷笑着看着對面的那人暗諷:“看公子模樣,那般怡人,怎麽如此輕浮?”
“怎地小姐如此看我嗎?看來,确是我唐突了佳人。”他低低暗笑,眼波流轉間,又是另一種風情。靈晚只覺心兒狂跳起來,王公貴族她自問見得不少,但唯有此人,在俊朗的外表下,似乎還有另一種邪妄的美态,勾魂攝魄,直指人心。
靈晚定定地看着他的臉,似乎想尋找什麽東西。可正是她那無意識間的怔愣,卻給了他另外的暗示,待她恍然回神,卻見那人已坐到了自己的對面。靈晚的心瞬間狂跳着,如此一瞬,竟然已飛越而來,此人的武功極深,應該超出自己很多倍。
想到這裏,靈晚不禁有些緊張起來,此人到底是誰?為何纏上自己?
靈晚警惕的眼神讓夏侯昭不禁輕笑出聲:“小姐不必緊張,我并無他意,只是正好也是一人,頗覺孤單,正巧遇到小姐,所以,就冒昧地不請自來了。”
他的笑意很溫柔,讓人感覺不到什麽危險,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總是能從他身上看到一種妖孽的氣質。
“可我并不歡迎你,所以,公子還是請回吧。”
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靈晚言語間并不客氣,對于這樣的人,就算不是登徒子,也是個自命風流的主,她可不吃這一套。
“小姐說話何必如此傷人?”
“怎麽公子還認為是我傷人嗎?你我獨處,若是讓那些多事的人看了去,我的聲名何在?”靈晚句句緊逼,并不打算因為那人長得絕美,就對他客氣。
“小姐說的是,确是我太唐突了。可是,來都來了,人家看也都看了,小姐何必再拒人于千裏之外?”他是打定了主意不肯走的,不管她理還是不理,他都打算賴在這裏不走了。
見他如此賴皮,靈晚也懶得再廢話,直接就起身朝外行去。惹不起她還躲不起嗎?他不走,自己走總行了吧。
可方才走了幾步,夏侯昭又輕飄飄地說了一句:“小姐若是現在開門,我保證,小姐一定會後悔的。”
靈晚冷哼:“我倒想看看我為何會後悔。”言罷,她刻意用力地打開了雅間的門。一陣香風拂過,靈晚只覺眼前一花,再回神,屋子裏已多了許多的莺莺燕燕,個個盯着靈晚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樣。
“夏侯公子,奴家原以為你只是說笑,不曾想原來公子真的有了意中人,而且還是這等大美人。”那率先開口說話的女人,打扮異常妖豔,靈晚不用細想,也知道來人是何身份。
正嫌惡間,卻見夏侯昭輕笑着開口:“這位姐姐,你們都吓着我的小美人了。”
“公子,你只記得你的小美人,都不記得奴家了。”另一個穿着碧綠衣衫的女子也開口了。可這會兒,靈晚的耳中只盤旋着他方才的那句,我的小美人,她什麽時候成他的人了?
“都給我閉嘴,誰是他的小美人了?”
作為風家的小姐,随時随地都要保持儀态,她本不欲發火,可他們的對話,讓她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姐姐們請回吧,她都生氣了,姐姐們莫要讓我為難啊。”他故意表現出一副緊張的模樣,甚至起了身,跑到靈晚身邊說,“你別生氣啊,我剛才都讓你不要開門,是你不聽我的話啊。”
“你還怪我了?”
聽到他的話,靈晚越發地生氣了,這沒有撇清自己和他的關系不說,現在還弄得別人誤會她和他是一對的,是可忍孰不可忍。靈晚也顧不得其他,直接就出手,朝他臉上狠狠地打了過去。
夏侯昭早有防備,三兩下就架住了靈晚的手。靈晚不服,使出渾身解數,一招招和其對打起來。那些莺莺燕燕,一看這架式,紛紛尖叫起來:“唉呀!公子小心,小心啊。”
“這位小姐,不要生氣了,公子真的是個好人,你就不要生氣了。”
“唉呀呀!不要打了。”
“……”
混亂之餘,店家也驚吓着跑了過來。本想低調地一人獨處的,這下可好,招來的人是越來越多了。靈晚越發生氣,怒從中來,卻見那人單手點在了靈晚的腰側,只一瞬,她便全身麻木,不能動彈。
他竟點了她的穴道,靈晚正要生氣地大叫,卻見那人再度出手,而這一次,卻是将她整個人都打橫抱了起來,飛出窗外。
靈晚怒極,一路叫罵着,直至他終于将其放了下來,她還在憤憤不平:“你這厮,怎地如此過分,你憑什麽擄我至此?到底有何企圖?”
夏侯昭伸出纖長的手指,壓在了靈晚的唇上:“你一直在罵我,不嫌累嗎?”
靈晚被其點了穴位,又不能動彈,只恨恨地扭頭避開他的碰觸:“拿開你的手。”
“你為何如此排斥我?我自問長得不醜,脾氣也不壞啊?”他笑笑地說着,完全沒有要幫她解穴的意思。
“放開我。”惡狠狠的,靈晚真覺得自己快要氣死了,她是倒了多大的黴啊,竟然會遇到這樣的人。
他笑笑搖頭:“放開你不難,只是,你這麽暴躁的話,放開你我是不是會有危險?”
靈晚真的恨不得當場吐血啊!他的身手,會有危險?
“少說廢話,放不放?”
他扭頭看她,雙眼似有滴得出水的溫柔,但卻堅定地說了一句:“不放。”
“你……”
“我……我怎麽了?”
靈晚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惡狠狠地盯着他的臉,那樣憤怒地盯着他。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其實你生氣的樣子更漂亮了。”他不但不害怕,反而笑得更加得意。
靈晚怒極,忍不住又罵道:“你這渾蛋,怎能如此欺負我?”
“我何曾欺負過你?”他反問她,表情簡單,似乎越來越覺得逗她是件多麽好玩兒的事情一般。
“你……”
看到靈晚真是氣得不輕,夏侯昭終于決定不再逗她,只笑笑道:“只要你保證我放開你後,能不亂來的話,我可以放了你。”
靈晚很想大吼他幾句,可想到自己目前的處境,也只得忍了氣道:“我保證。”
“唔,一點兒誠意也沒有,我都不敢相信你。”
“你……好吧,我保證,我不會打你,這總行了吧?”靈晚真是嘔得不輕,她堂堂風府的四小姐,現在居然被一個不知名、不知姓的家夥逼成這樣,怎麽能讓她不生氣。
“這還差不多,看在你表現不錯的份兒上,好吧,放了你吧。”他一邊說話,一邊把手放在靈晚的頭上輕輕拍着,就像她只是一個三兩歲的小娃娃一般。
靈晚很想直接給他兩拳,但現在自己還不能動彈,只能咬緊牙關什麽話也不說。夏侯昭見靈晚真的似乎服了軟,這才輕輕點了她一下,瞬間,靈晚的手腳活動自如。
強壓着想要痛打他一頓的沖動,靈晚扭身就走。好漢不吃眼前虧,既然打不過人家,就不要強出頭,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她就不信,查不出來他是誰,到時候,哼哼!別怪她風靈晚心太狠。
靈晚走得急,他也追得緊,一邊追一邊還不停地在她身後說話:“跑什麽呀?我又不會吃了你!”
“哎!讓我猜猜你在想什麽好不好?是不是在想我是什麽人,回去後要讓你爹怎麽怎麽着我是不是?唉,我勸你省省力吧,你查不出來的,我呢……”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靈晚已忍不住停下腳步,猛地轉身,打擊他道:“我是要查你又怎麽樣?有本事就直接告訴我你是誰。”
靈晚自知對付這樣的人,就應該以退為進,他不是自命不凡嗎?那就讓他好好地不凡一下,看他還敢不敢嚣張。
“我嗎?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告訴你然後讓你想辦法報複我嗎?”他倒也是直接,什麽都敢說。
“不敢就不要這麽狂,哼!”一看夏侯昭的表情,靈晚就知道他心裏肯定不願意告訴自己。不過,他不告訴也罷,反正,她也只是想氣氣他,沒打算要他真的說出來。
“其實說出來我也不怕,那你聽好了,我呢就是風府三公子,風雲詳。”說完這話,夏侯昭本還在得意,為自己編出這麽個好出處而高興,可是,當他看到靈晚一副要吐血的表情時,終于意識到了什麽。
靈晚撇了撇嘴:“我怎麽不知道我有這樣一個不要臉的三哥?”
此言一出,輪到夏侯昭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了:“你是風靈晚?”
“不然呢?你以為我是誰?”靈晚開始是氣得要吐血,可現在,真是要笑到內傷。
“哈哈,哈哈哈。”天底下最可笑的烏龍事件,居然讓自己給撞上了,夏侯昭心情無比好,突然發覺自己今天選擇出來散心,真是散對了。
“居然還有臉笑?”靈晚真是覺得自己開眼了,竟然會遇到這樣無恥的人,冒充自己三哥不說,被拆穿了還那樣不以為意,實在是不可理喻。想到這裏,她再不願待在這裏,仿佛多待一會兒都能沾上晦氣一般,于是她加快了腳步,匆匆離開了那裏。
看着靈晚逃走時的背影,夏侯昭的心情無比好,喃喃自語道:“原來風青止那個老匹夫,居然生了這麽有意思的一個女兒,好玩兒,好玩兒啊。”
正笑得開心,身後不遠處緩緩走來一個人:“太子殿下,該回宮了。”
夏侯昭笑笑轉身:“是嗎?這麽快要回宮了嗎?”
“不早了,三位王爺都打完了。”小桑面無表情地說着,其實也有些不明白太子殿下為什麽會這麽高興。
“是嗎?真是沒意思啊,這麽快就打完了。”夏侯昭無比遺憾地說着。事實上,他之所以出宮,并不真的是出來散心,而是奉了銘帝的旨意出來勸架的,可是,他們打架,他看戲還看不夠,又怎麽可能會勸呢?
“殿下,不是他們打得快,是您惦記別的去了。”小桑向來快人快語,所以,這一次也同樣說得直接。
“是嗎?不過,這一趟還真的沒有白來,怪不得我那三個弟弟都如此神魂颠倒。風靈晚,的确不是一般女子。”他淺淺地笑着,憶及靈晚方才氣得要跳腳的模樣,又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小桑一直擔心地看着夏侯昭,直到聽完這話,心裏更是緊張得不行:“殿下,您不會說方才那位就是風四小姐吧?”
“嗯!我也是沒想到會是她。本還打算騙騙她說我是風雲詳的,結果,竟被她當面給拆穿了。”說到這裏,夏侯昭又笑了起來,今日真是太讓人愉快的一天了,遇到了這麽開心的幾件事。
起初聽說三王打起來了,夏侯昭心裏就樂上了,後來又說銘帝怒了,大發雷霆,他更是興奮到不行。出宮後,居然還讓他遇到了引起三王相争的風靈晚,真所謂不虛此行啊,每一件事,都讓人想不開心都不行。
小桑一直在觀察着主子的表情,在看到他總是忍不住暗暗發笑時,不禁冷汗不止,這個風靈晚令三王相争,銘帝大怒,現在怎麽又惹上了太子呢?真真是絕頂禍水啊。
“殿下,該回宮了。”再度出言提醒,雖然擔心太子的态度,但看着天色已晚,他覺得還是先回宮再打算。
“嗯,回吧,也該回了,我猜宮裏該是還有一出的,你就等着瞧吧。”預測着未來,夏侯昭的笑意更甚,一甩手打開折扇,優哉游哉地去了。
小桑看着主子的背影,不由得眉頭深鎖。
看來,宮裏真是要出大事了啊!
翌日清晨,靈晚便被風青止叫了過去訓話。風青止說來說去,無非是一些不能得罪三王的話語。
靈晚一直是明白爹的心思的,他原本一心想要自己嫁給周漢王,以鞏固風家家族的地位。可這幾年來,他對周漢王的表現十分失望,所以,才轉了心思到另兩位王爺身上。只不過,靈晚不明白的是,為何爹爹看上的是三位王爺,而非太子呢?
“靈兒,爹也不跟你繞圈子,你自己說罷,喜歡哪一個?爹明白你不喜歡爹這般安排你的婚事,可靈兒你要知道,這世上除了三王,也沒有人配得上我家靈兒。”風青止說這話的時候,卻是真心的,他雖然會拿女兒的終身幸福來做籌碼,卻并不是完全地不考慮女兒的處境和幸福。
“爹,女兒一直想問您,為何你總是在女兒面前提三王,而沒有讓女兒去選太子妃?”靈晚問得直接,這令風青止不由驚愕地看着她。
“靈兒,你難道屬意太子?”
靈晚搖搖頭,笑道:“爹,女兒從未見過太子,怎會鐘情于他?女兒只是想到了,便問了。”
風青止擦了擦額頭上原本就沒有的“汗滴”,嘴裏喃喃道:“沒有就好,沒有就好!”
他的反應,越發勾出了靈晚的好奇心,于是她又問道:“爹,太子怎麽了?為何您好像挺怕他的?”
“怕,當然怕,千年禍害,萬年精,誰人不怕,誰人不避?”風青止這話說得太子跟瘟神似的,靈晚不禁睜大了眼:“爹,他要真如您所說,為何又能成為太子?”
風青止拍了拍靈晚的手背:“靈兒,你只要記得見到太子能躲就躲、能避就避便成,別的便也不要再多問了。”
“……”
風青止越是不肯說,靈晚就越發好奇,這太子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竟然能讓爹如此區別對待。
“靈兒,你還沒回答爹的話呢!”
靈晚嫣然一笑:“爹,女兒若是說一個也不喜歡呢?”
風青止寵溺地摸了摸靈晚的頭:“靈兒啊,這三王雖都有缺點,不過,卻也個個是人中龍鳳。只除了你那表哥差強人意以外,另兩個女兒也瞧不上嗎?”
靈晚羞赧再笑:“爹,其實女兒覺得……”
風靈晚話未說完,便聽到屋外一陣嘈雜聲,風青止皺了皺眉道:“這麽快?”
靈晚一臉不解地看着面有憂色的風青止,輕聲叫道:“爹。”
“靈兒,爹原本想讓你說出你最鐘意的那個,爹去求皇上賜婚。只不過,看樣子來不及了!”風青止的話剛剛說完,門口便出現了風雲非的身影。
“爹,妹妹,聖旨到了!”
風青止回頭望了一眼靈晚,語重心長地說道:“靈兒,天意如此,是福是禍,各憑天命了。”
靈晚不再言語,卻是緊張得握緊了雙拳。
風雲非此時安慰道:“妹妹放心,有爹和大哥在。”
靈晚心頭一陣沉重,嘴上卻說:“謝謝大哥,我沒事!”
三人急急行至花廳,卻見正中一人,身着暗紅衣袍,銀發白眉,正是銘帝身邊心腹——常青公公。
常青一見到風青止,便堆着滿臉的笑上前一揖:“恭喜殿閣大人!”
風青止本以為這道聖旨是因為三王相争之事而發難,卻不想常青來了這麽一句,他心中頓喜:難不成,事有轉機?
“有勞公公,不知何喜?”
那常青用細長的媚眼瞄了一眼靈晚,笑嘻嘻道:“老奴今天帶來的是賜婚的聖旨!殿閣大人,您說這是不是天大的喜事?”
風夫人一聽這話,頓時喜極而泣,拉着靈晚的手,就直掉淚:“靈兒,可吓死娘了,沒想到居然是……”
“娘,別哭!”靈晚出聲相慰,卻突然覺得心跳如雷,為何她會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風靈晚接旨。”
常青公公一聲吆喝,尖刺入耳,一屋子人,頓時規規矩矩地跪了一地,只将那常青公公圍了個半圓在中間。常青撫了撫肩上的白發,抖抖手,拉開了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
殿閣大學士風青止四女風靈晚,賢良淑德,秀外惠中,品貌一等。今,特召入宮,侍奉皇帝陛下,賜字‘劍’,封一品貴妃!
欽此!”
靜,絕對的安靜,靜谧得讓人心慌。
常青顫巍巍地收了聖旨,遞予靈晚:“娘娘請接旨!”
靈晚晶亮的美目,此刻一片清冷,她舉起雙手,嘴裏磨牙似的回答着:“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此時,常青再拿出一張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
殿閣大學士風青止教女有方,賜黃金萬兩,良田千傾,風氏尹寶珠,封一品诰命夫人。
欽此!”
風青止雙手高舉,艱難地開口:“老臣接旨!”
常青前腳才走出大門,雲詳便上前一步,将靈晚手中的聖旨扔在地上,狠狠地跺上了幾腳。
“妹妹,三哥帶你走,咱不嫁那老不死的。”說罷,雲詳伸手拉着靈晚便要出門。此時,雲非一閃身擋在了兩人眼前:“三弟,休得魯莽!”
“你,讓開!”雲詳一臉不爽地看着雲非,“大哥,你要發財要升官,我管不着,可妹妹現在要嫁給那大半邊身子都入了棺的老東西,這事我必須管!”
“三弟,你怎麽說話的?”雲非也惱了,雖然平時和雲詳也總互看不順,但這是第一次争得臉紅脖子粗的。
“我就這麽說了,怎麽地?要動手,我打不過你,妹妹可不一定!”雲詳越說越大聲。風青止黑着臉,看着他們你一句我一言地吵着,最終大喝一聲:“都給我閉嘴!”
三兄妹同時回首看着風青止,只見他握了握手中的聖旨,嘆息道:“都跟我進書房!”
風青止屏退了所有人,包括風夫人,他看着靈晚的臉,意味深長地說:“靈兒,爹要你一句話!”
“還問用嗎?不嫁。”雲詳沖口而出。雲非雖然看不慣雲詳一貫的作風,卻也跟着說道:“爹,明日我與爹進宮請皇上收回成命。”
靈晚看着眼前臉色不一的父子三人,牙關緊咬着下唇,都滲出血水來了,她也沒有發現。風青止心疼地看着女兒,終于下定決心道:“靈兒,爹以為怎麽着也會是三王之一,卻沒有想到皇上始終是留了一手,靈兒,是爹害了你!”
“不等明日了,爹這就進宮。他同意也罷,不同意也罷,爹只接受一個結果!”
靈晚知道,爹口中的他指的是誰,那個六十多歲的老皇帝,已近二十年未納新寵,今日為何如此,她心知肚明。
三王争美,令得皇家顏面盡失,靈晚猜到他會生氣,卻沒有想到後果如此嚴重。她同樣也知道爹的意思,權傾朝野的殿閣大學士和威武上将軍若是一同相逼。皇帝想不讓步也難!只不過,這,最後一層紙若是也捅破的話,皇家哪可能還會容得下他們風氏一族。
她不能,也不可以,因為一己之私,而毀了所有人。
她的眼角,晶瑩的一滴淚,轉來轉去,不肯滴落,她深吸一口氣:“爹,我嫁!”
雲詳一聽這話,急了:“妹妹,你怎麽能答應呢?”
靈晚搖搖頭,堅定地看向自己的父親:“爹,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風青止老淚縱橫,含恨點頭,轉身重重一拳擊在了桌子上。
硯碎,墨灑,一地的青黛如畫!
七日後,十裏紅妝,豔彩滿天!殿閣大學士風青止府上張燈結彩,滿目紅霞,卻感受不到一絲喜慶氣息。風夫人尹寶珠,一直緊握着女兒的手,心痛地看着喜婆為其梳發,一梳梳到頭,二梳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堂。
喜婆的話,仿佛映襯了這件荒唐的喜事。兒孫滿堂,風夫人聽到這裏,眼淚忍不住又流了下來。
靈晚握了握娘親的手,柔聲道:“娘,莫哭!”
她溫言軟語的一句話,卻讓風夫人的眼淚流得更兇了。是啊!這個時候,娘親除了哭泣之外,還能做什麽呢?她的娘親脾氣極好,卻極為沒有主見,“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這套禮法,在她身上得到了全面的體現。只要爹爹一句話,哪怕是再難、再痛苦的事兒,娘親也從來不會說個不字。
自那日聖旨宣讀完畢之後,風夫人便再沒有離開過女兒半步。她是舍不得,卻又不得不舍,她的靈兒,她的好靈兒,如花般的年華,卻要嫁進那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內院,服侍六十多歲的老皇帝,這教她如何不傷心?
靈晚轉過臉來,恬靜地笑了,那一笑,如飛花初綻,若清雲氤氲,美得眩目,卻又顯得那麽不真實。她輕啓朱唇,叮咚之聲再起:“娘,您放心,女兒會好好的。”
風夫人舉帕,拭去臉上的珠淚:“靈兒,進了宮,便好好地服侍皇上罷!”
風夫人的話聽進了靈晚耳中,卻怎麽也入不了她心。服侍是一定的,只是怎麽服侍呢?靈晚心中毫無章法。
“……”
靈晚不再說話,只是不願意說出些不合禮法的話語讓娘親為難,這門親事,從訂下之日起,便注定是一個悲劇,她還能要求什麽呢?娘親如今竟還想用出嫁從夫的這套俗禮來束縛自己,實在有些讓她心灰意冷。
好吧,她會盡力的,只是做不做得到,問天問地問自己!
繁複的發式,一層又一層,一圈又一圈,終于在頭頂斜飛成髻。固定好了最後的一只金釵,秋歌流着淚在靈晚的額頭上貼上了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