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樹梨花壓海棠.(3)
到此處,秋歌的臉色越發地難看了,一想到小姐身上那青青紫紫的淤痕,秋歌就感到害怕。
就在她實在忍不住要出去尋人時,靈晚豔紅色的身影出現在了清淑宮外。秋歌喜出望外地叫道:“小姐,你終于回來了?”
靈晚面無表情地看着秋歌,眼神絕冷,冷聲問道:“秋歌,昨晚上,來人你可有看清模樣?”
秋歌歡喜的臉在看到靈晚的表情之時,吓了一大跳,她認真地想了又想,才終于搖搖頭:“皇上不讓任何宮人靠近,所以……”
“那就是說,沒看到了?”
秋歌遲疑了一下,終于說:“小姐,有件事,奴婢不知當講不當講?”
“嗯,說吧!”
“昨夜,奴婢因為太擔心小姐,半夜曾偷偷跑回來,結果看到一個年輕的男子,進了小姐的寝殿。”
靈晚的心為之一顫,年輕的男子,那麽說,昨夜之人,真的不是銘帝!靈晚很着急地問:“後來呢?”
秋歌搖搖頭:“後來,守殿的宮人就出來了,奴婢就,就吓走了。”
“那你可看清那人模樣?”
秋歌只是搖頭:“隔得太遠,看不清楚,不過,奴婢可以肯定,是個年輕男子。”
靈晚被提起的心,又糾疼了起來,沒有看清,她如何去尋那人出來?又或者,銘帝已然殺人滅了口,畢竟,這種醜事,銘帝做得出,卻不敢聲張。秋歌看着靈晚陰晴不定的臉,擔心地問:“小姐,你別吓我啊,昨晚上到底怎麽了?”
靈晚再一次認真地看着秋歌,問道:“秋歌,我問你,如果讓你再見到那個人,你可能認得出來?”
秋歌認真地想了想,仍舊只是搖頭。靈晚閉上眼,痛苦地籲出一口悶氣道:“秋歌,這宮裏,要變天了!”
“變天?小姐,這麽晚了,您還能看出天色嗎?”
靈晚搖搖頭,輕聲問:“秋歌,我待你可還算好?”
秋歌重重點頭:“小姐待奴婢恩重如山!”
靈晚清冷一笑:“是嗎?恩重如山嗎?秋歌,你報恩的時候到了。”
聞言,秋歌的臉色也凝重起來,她重重點頭:“小姐有事,只管吩咐,奴婢要是說一個不字,就不叫秋歌。”
靈晚不再回答,只是指着不遠處的宮殿道:“對我不仁,休怪我不義!從今日起,我要你整個旭朝後宮,永無寧日!”
秋歌張大了嘴,看着周身仿佛都染上火焰的靈晚,緊張地問:“小姐,到底怎麽了?”
靈晚回眸,餘光帶淚:“秋歌,助我将昨夜之人尋到,我,饒不了他!”
“昨夜?”
靈晚凄然道:“昨夜之人,不是銘帝!”
秋歌驚得叫出了聲,看着靈晚堅忍着眼淚的臉,想到她身上那醜陋的痕跡,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小姐,對不起,昨夜我應該守着你的。”
靈晚搖搖頭,安慰道:“秋歌,別哭,要振作起來,這宮裏我現在能相信的,只有你了。”
秋歌含淚點頭:“小姐,小姐!嗚……”
“不要放過任何角落,不要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人。秋歌,我要知道那個人是誰!”靈晚冷冷說着,抓着秋歌的纖纖玉手也變得越來越緊,而她自己卻毫無知覺。
她清冷的美目,此刻飽含着怒火與恨意,若說以前她尚且還對這旭朝後宮抱有一絲絲的幻想,那麽,現在,她,風靈晚誓要将這後宮鬧得天翻地覆。
翌日清晨,靈晚随意挑了身素衣淡衫穿上了身,頭上亦只斜插了一支碧玉的簪子便急急出了門。按理說,靈晚現如今的身份,要見貞妃本不用親自前往,旭國祖制,皇貴妃以上品級,後宮妃嫔的晨昏定省是少不了的。
不過,靈晚新入宮,尚未行冊封大典,妃嫔們來亦可,不來亦可。不過,按照這宮中的游戲規則,即便靈晚沒有被冊封,前來巴結讨好的人應該也不會少,可是,靈晚的清淑宮真可謂門可羅雀。
靈晚雖不計較這些瑣事,但也能想到,會出現這種局面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已有人發話讓後宮妃嫔不必到此。後宮之中,說話能有如此分量的,除了銘帝與她的皇後之外,應該沒有人能做得到。
不着痕跡地撇了撇嘴角,靈晚十分淡然地優雅邁步,根本不将一路上宮人們好奇的眼光放在心上,銘帝為她賜字“劍”,起初,她以為是因為知道她風家的女兒都會武功,所以給了一個豪氣幹雲的字。現在想想,這“劍”字,只怕不是刀劍的“劍”,該是下賤的“賤”了。
賤貴妃,多麽可笑,而她還必須感恩戴德地接受這個稱呼。不讓宮妃來拜見她,便是要告訴所有人,她風靈晚即便是做了貴妃娘娘,在他眼中,亦仍舊只是下賤的女人嗎?
哼,不讓宮妃來見,那她就主動上門。她要讓銘帝知道,她絕對不是他捏在手裏的軟柿子。如今她已明白了這一切,她便不會再被動地接受,她要反抗,她要報複,她要讓銘帝知道,侮辱了她的尊嚴與身體,是要付出代價的。
而這些現在還不把她放在眼裏的宮人們,遲早有一天,她會讓她們在遇見她時,只敢低頭而行。
清冷美目淡淡掃過一路宮人,只微微一笑,衆人便覺得眼前仿佛花蕊初放,純淨而美麗。靈晚未着宮裝,但有幾個膽小的宮人,已然低下了頭行了大禮,想必是在宮中待的時間久了,一看靈晚的氣質,便知道絕不是奴婢。有膽大的幾個,沒有行禮,卻是啧啧稱奇:好美!
秋歌此時淩厲一聲:“見到貴妃娘娘,居然敢不行禮,這是哪宮的奴才?”
聞言,那幾個膽大的再也支撐不住,跪倒在地:“奴婢(奴才),問娘娘金安,娘娘恕罪!”
贊許的眼光看向秋歌,半晌靈晚才用動聽的聲音道:“都起來吧,不知者不罪。”
那跪了一地的太監宮女,此時均對靈晚的大度感激得幾乎痛哭流涕。而靈晚心中,想的卻是收攏人心。
貞妃所居的紫薇宮其實離清淑宮也并不太遠,理由無他,四妃本就品級不低,所以離皇後和皇貴妃的宮殿也遠不了。所以,靈晚也沒走多遠,便到了紫薇宮的大門前。
靈晚的前腳才邁進了紫薇宮的門坎,一陣香風飄過,鼻尖便感覺到一陣陣麻癢。靈晚身體什麽都好,偏生對花粉什麽的特別敏感,只要一聞到便一直想打噴嚏。
不過,她這位姑母,什麽也不偏好,偏生又只愛花香,所以,這紫薇宮別的不多,花最多。靈晚雖然早有準備,卻仍舊是噴嚏打個不停,差一點兒沒流下眼淚。
這時候,一陣清脆笑聲傳來,靈晚未擡頭,只伸手接過一方絲帕,瞬間便捂上鼻口。片刻後,靈晚已好了許多,只是鼻頭微紅,眼角帶淚地埋怨道:“姑母,您這兒的花花草草,怎地越發多了?”
風青璇掩口笑道:“臣妾哪知貴妃娘娘今日會大駕光臨,所以,事先也沒能将那些花花草草的清理一下。”語罷,又轉頭對一名宮女道:“青荷,去把那些花兒都搬出去曬曬太陽!”
那宮女聞言早已和幾名随侍的宮人一起開始動手,靈晚這才嬌嗔道:“姑母也來笑話靈兒了嗎?什麽貴妃娘娘,我只是姑母的靈兒,永遠都是。”說着便撒嬌地沖到風青璇的懷裏,蹭了蹭臉,結果沒想到風青璇的宮裝上也熏了花香,冷不丁地,又被嗆得噴嚏一個接着一個,這下,可把風青璇給樂得呵呵地笑個不停。
靈晚推開風青璇足足退了十幾步,這才定住身子,皺着眉頭說:“姑母,你換身衣裳吧,靈兒可快要被你熏得暈過去了。”
風青璇笑道:“等着,姑母去去就來。”語罷,一轉身,便去了屏風後更衣。靈晚拿着那染了藥的絲帕,又嗅了一陣,這才覺得舒服了。而此時,風青璇也已經換裝完畢,只着了一件淺色的素服,而身上已再無一絲花香。
“以後,要見姑母便差秋歌來喚我,別自己跑來了。姑母這兒的香味一時半會兒也除不了,你來一回就受一回罪。”
靈晚此時溫順地點着頭,心裏也是早就後悔跑這一趟了。
看着風青璇含笑的臉,靈晚再一次仔細打量着她的這個親姑母:飽滿的額頭,珠圓玉潤的臉,還有依舊含笑的紅唇。爹在她出嫁之日,已交代有事便來尋姑母,可是靈晚此次再見到這個姑母,感覺已然起了變化。
不是靈晚心思太過複雜,而是她的一句貴妃娘娘已然透露了太多的信息。風青璇雖貴為四妃之一的貞妃,可私底下卻一直不受銘帝待見。以前,靈晚一直以為是姑母與銘帝之間有些不合适,可現在靈晚卻明白,這一切只不過因為她姓了風。
既便是後來為銘帝生下了周漢王夏侯煦,也只是封了一個貞妃便再未晉級。而靈晚尚未入宮,便已然封了一個皇貴妃,這一切在別人眼中是必然,而在風青璇眼中,卻未必這般簡單。
靈晚此時不得不再一次佩服銘帝的高明,他的這一招一箭雙雕,簡直堪稱完美。于風家,既然封了皇貴妃,便沒有了風青止反對,因為,在風青止眼中,女兒再心疼,也疼不過兒子。所以,皇貴妃的尊貴程度已能讓他滿足,便絕不會多言一分。
而此事于風青璇而言,便是另一個策略。風青璇求而不得,而卻偏生給了自家人,這種心情,外人不明白,深宮之中,卻無人不解。這一點,靈晚方才進宮幾日,便已有了深切的體會。
所以,銘帝此舉,要的就是風青璇的這種反應。只要她起了妒意,那麽,便能在無形之中,分離掉靈晚與她的感情,甚至可以削減掉風家在宮中的勢力及地位。于公于私,此種做法,銘帝都是獲利最多的人。
靈晚此時沒有再說話,只是尋了一處舒适的地方坐了下來。以她對這位親姑母的了解,該不是如此膚淺之人,想必只是一時的不滿,事後,該是能想通這層道理的。如若不然,她也不可能在不受寵的情況之下,仍然無人撼動她四妃之一的位置。
見到靈晚的反應,風青璇也平複了臉上的複雜表情,随着靈晚之後坐了下來。不過,明顯地能看到位置的差異。顯然,她這位姑母,還餘氣未消呢!
“靈兒,此次前來,為了何事?”這風青璇也确實不是一般人,只從靈晚臉上的淺笑便看出了深意。直接地改了稱呼再不喚其貴妃娘娘,也早不再稱臣妾。靈晚見她已無明顯敵意,便也放緩了臉色道:“姑母,靈兒委屈。”
“怎地現如今還有人能欺負你?莫不是,那人是皇上?”這風青璇顯然是氣得糊塗了,雖然猜對了人,可話語之中,仍透着些不滿意。
“是,姑母為靈兒做主。”
靈晚也不含糊,只做楚楚可憐狀,她知道以風青璇好強的個性,硬着來怕是不行,反正她本就是晚輩,順着摸她的脾氣,應該錯不了。
“靈兒,你這話又從何說起。不說姑母為你做不了這個主,便是真有那能耐,皇上也是你我能碰的嗎?”風青璇正色道,眼色還左右地看了看,示意靈晚說話得注意着分寸,以防隔牆有耳。
靈晚臉色黯淡下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卻真的不再說什麽,只是拿一種小鹿般的眼神瞅着風青璇。
“靈兒,到底何事?”
風青璇到底也不是糊塗人,再一次沉聲問道。靈晚語未出,淚先湧,這一回卻不是做戲。她也拿眼左右看看,風青璇一揮袖,那身邊的宮人們,便一個個地去了。
“靈兒,這下你可以跟姑母說實話了吧?”
“姑母……”靈晚撲倒在風青璇懷中,再也顧不得形象,大哭起來。風青璇一時無語,只任由着靈晚盡情發洩着。半晌之後,靈晚終于自她懷中擡起頭來,而此時,靈晚臉色一片灰敗,只咬着牙說了一句:“皇上,他好狠!”
聞言,風青璇的臉色也終于變了,有些無奈地問:“怎麽了?”
“姑母,你在宮中二十餘載,可九表哥今日亦只是與我同歲。那日,皇上說,他四十便不能再行房事,這,這是何故?”
聽到靈晚如此直白的問話,風青璇的臉上也浮現出尴尬之色:“靈兒,皇上為何要對你說這些?是否因為不能寵幸你,所以才會這麽說?”
“因為,靈兒已經侍寝,宮砂已破!可皇上,皇上竟告之靈兒,入幕之賓實乃他人。姑母,你可要跟靈兒說實話,皇上他,是不是真不行?”
四、烈女恨
風青璇聽到此處,方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她一臉擔憂地看着靈晚,沉痛地開口:“靈兒,那人你可知是誰?”
靈晚搖頭:“姑母有此一問,便是說,真有此事?那豈非連九表哥也……”
“靈兒,姑母也不瞞你,皇上四十之時确實已呈病态,不過,卻非完全不行。服食丹藥過後,仍能勉強行房。不過,皇上五十之後,卻已真的再不能寵幸任何宮人。”
靈晚頹然而泣,掩面道:“姑母,靈兒接下來要如何做人?”
風青璇此時不再說話,只是掀起靈晚的衣袖,當她發現那朱砂遍尋不着之時,已知道,事情已壞到了最後一層。她面色凝重,深嘆一口氣:“靈兒,聽姑母的話,此事,你便要爛在心裏。切不可再提,也不可讓第三個人知道,否則,不止是你我,只怕風家也難保不被牽連進去。”
靈晚慎重地點頭,卻仍舊不止淚意。風青璇見狀,也再忍不住跟着哭了起來。畢竟是血濃于水,再大的怨氣,在聽聞此事之後,也該散去了。
“姑母,靈兒聽你的。可是靈兒咽不下這口氣,皇上,他憑什麽?”靈晚喃喃說着,眼淚吧嗒吧嗒掉個不停。風青璇此時亦不再生靈晚的氣了,只是語重心長地說:“靈兒,看來,他這一次真的鐵了心了,以後,這宮中便再不是安全之地。”
靈晚嘆口氣,幽幽道:“姑母,這宮中,何時又曾安全過呢?”風青璇聞言,先是一愣,而後也是一嘆:“是啊!”
“姑母,你會幫靈兒嗎?”她問。她問得直接,卻又小心翼翼,對于風青璇,她并無十分的把握,只寄望于她念及親情,對她施以援手。不過,如若她不願意,想必也不會将此事張揚出去,只因如她所說,此事若一不小心傳揚出去,性命不保的,她也将在內。
想到此處,靈晚與風青璇心裏都各有所思,再不能平靜。銘帝只一招小小的計策,竟然就能撼動風家的根本。她們又何曾想過有一天,會如此防備着自己的親人呢?
與其等待着別人來裁決,不如自己為自己求一條生路。所以,如若不想被銘帝玩兒死,那麽,反抗便是唯一的出路。靈晚十分明白這個道理,她相信風青璇也同樣明白這個道理。
只是,她們都在等待着對方先開口。
“姑母,給我說說太子的故事吧!”有些事,可以忍,有些事卻不可操之過急,她明白風青璇的顧慮。只因她還有個夏侯煦可以依靠,所以,要得到她的支持與全心的信任,只能讓她自己想明白這個道理。
反正她也本就要打聽打聽太子,這銘帝的皇宮之中,太子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只是一個普通角色,所以,知己知彼,方才是制勝關鍵!
“怎麽會想要聽他的故事?難道你懷疑那夜之人是太子?”風青璇直接就聯想到了那件事,這是靈晚沒有料到的,她臉一紅否認道:“只是聽到一些流言好奇罷了,該不是他的,太子又怎會犯上呢?”
聯想到太子谪仙般的模樣,風青璇也無法将他與色魔合并成一個角色,只是讪笑着開口:“是姑母多心了。嗯,想聽太子的傳說,只是你想聽哪一部分呢?”
這下輪到靈晚愣住了,哪一部分?還有很多故事嗎?看樣子,這個太子,還真的不一般呢。
“姑母能說得詳盡一點兒更好了。”
“靈兒,你,該不會是對太子有意了吧?”
靈晚搖頭:“不是我有意于他,是要讓他對我有意!”這話太大膽,足足讓風青璇呆愣了許久。
“靈兒,你……”
“是,姑母,正如你所想,皇上對我不仁,便休怪我心狠。靈兒傷心已過,便絕不坐以待斃。皇上亦絕不會放過我,甚至于風家的人,那麽,為何不防患于未然呢?”
“既然要玩兒貓捉老鼠的游戲,那麽,靈兒絕不做那無能的老鼠,靈兒要做一只會吃貓的鼠。”
如此驚世駭俗的話語,風青璇再一次被震得目瞪口呆,她心中第一次産生了一種感覺,這個旭朝後宮,也許真的要因為靈晚而改變了。
靈晚清澈的眸子定定地望向風青璇,一字一頓地問:“姑母,幫我!”不得不承認,風青璇動心了,可是,她仍有戒心,不是對靈晚的不信任,只是對靈晚所要做的這件事,心裏十分沒有底氣。
“我知道姑母還是不敢相信靈兒的,所以,姑母只要告訴靈兒,關于太子的事,關于皇宮的事,還有關于皇上的事便好。其他的,便交給靈兒來做吧!”她既然已經把事情跟風青璇挑明,便已經想好了後果。
如果自己什麽也不說,反而會引起她的疑問,那麽,她更加不會相信自己。所以她什麽都坦白道來,她們畢竟有着血濃于水的關系,就算不看在親情的份兒上,從自身安全考慮,亦不會傷害靈晚。
“靈兒,既然你心意已定,那姑母便也不瞞你。你想要知道什麽事,姑母只要知道的,都會告訴你!不過,姑母真是不明白,你可是有心來将這後宮鬧個天翻地覆的,為何偏偏選了一個沒用的太子?”風青璇說出自己的疑慮,而這一說法,卻也驚到了靈晚。
“沒用的太子?為何有此一說?”
“怎麽?你不知道?”風青璇滿以為靈晚如此大膽,應該早已探知一切,卻沒想到,這最為重要的一點,她竟然也不知情。
“姑母,為何?太子如若沒用,為何還是太子?那若是太子不是最重要的人物,那最重要的人又是誰呢?”靈晚驚訝地問着,十分緊張這個問題。
“你與煦兒那般要好,他竟沒有提到過,皇上最信任的兒子是夏侯晔嗎?”此言一出,靈晚的臉色再不能平靜。
是夏侯晔?怎麽會是他?若是他,又叫她如何下手?她的報複計劃中,怎麽忍心有夏侯晔呢?
“所以,太子其實只是個虛殼嗎?皇上最想傳位之人,是夏侯晔嗎?”靈晚顫聲問道。卻見風青璇重重地點頭,靈晚的心,一時間再不能平靜。
“姑母。”靈晚淡淡出聲喚她,聲音中透着些堅定,“我想聽聽太子的故事,他絕非池中物,又怎會任由別人騎在他頭上?”
風青璇的眼中,精光一亮,贊許的眼神落在了靈晚身上,再一次地考慮着是不是真的要與靈晚聯手了。
風青璇端起青花茶杯,輕撥了幾下,慢慢地啜飲着。靈晚沒有催促她,只是安靜地等着,順手也端起一杯茶放在鼻前輕嗅。屋子裏的花香總讓她感到不适,這清茶的香味倒是宜人。
“太子的故事,倒是挺長,不喝上幾口茶水,怕是要講得口幹舌燥的。”風青璇輕笑着解釋。靈晚也附和着笑了,應道:“姑母,要不再多喝上幾口?”風青璇不着痕跡地挑了挑眉,搖頭道:“不喝了,給我家靈兒講故事。”
靈晚漾出一朵笑花,不語,只是點點頭。
“其實,要聽太子的故事,還得從先皇後柳氏說起。柳皇後,原名柳如煙,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便立了她為太子妃。她也可以算得上是皇上第一個喜歡的女人,據聞也是皇上最愛的女人。
“皇上登基後,她便順理成章地封了皇後,稱孝嚴皇後。二十年前,柳皇後産子,而穩婆接生半日後,搖頭慘叫道:皇後難産。語罷,天地風雲色變,晴天白日裏竟然烏壓壓的漆黑如夜,足足一柱香的時間,天色才漸漸亮了起來。
“皇後生了三天三夜,皇上便在她身邊陪了三天三夜,要說産房是不祥之地,皇上卻執意守着柳皇後,足見兩人感情有多深厚。直至最後,聽到太子呱呱落地的聲音,皇上才驚喜地暈了過去。而皇上絕對想不到,那一閉眼,不是生離,竟是死別。”
說到此處,風青璇停頓了一下,許是因為這事情太過于傷感,又或是這件事牽動了她心中某處敏感的弦。靈晚定定地看着她,卻在她臉上看到了一份淡淡的失落,一閃而逝的悲憫!也許,也許,真正的原因是因為,風青璇對銘帝亦是動了真情的。
許是因為靈晚的眼光太直接,風青璇躲閃了一下,便又岔開話題道:“皇後所出,便是當今太子,夏侯昭。”
靈晚嚴肅點頭,不用說也能猜到了,她心想:原來,太子的身世,倒也挺可憐!她略一思索,又浮上一問:“按這樣說來,皇上應該更加疼愛太子才對,為何姑母偏說皇上器重之人是六皇子?”
風青璇神秘一笑:“那是因為,接下來的事情太詭異!”聞言,靈晚的心中莫名地咯噔一響,仿佛能感應到什麽可怕的事情一般,心驚!
“孝嚴皇後薨後,皇上痛不欲生,恨不能随她而去,而此時護國天師有言:陰年陰月陰時生,孽星至,天命歸!順者生,逆者死!皇上聞言,再不能冷靜自處,幾乎失手将太子掐死于襁褓之中。”
說到此處,靈晚恍然大悟,銘帝真的最愛孝嚴皇後嗎?也許未必,他最愛的始終是自己。他可以為皇後的早逝而傷心欲絕,可是,當國師一言道破天機,他便怕了,怕太子的天命所至,恐危及了自己的最高權力。所以,他當年絕對不是失手,只怕是存了真殺之心。
“皇上當真是狠!”靈晚感嘆一聲,複又認真聽風青璇繼續往下說來。
“太子當時被太後救下,而後,亦是由太後親自撫養成人。當年,太子乃皇上的第四子,他出生當日,柳皇後難産而死,出生次日太子便莫名早夭。但因他是柳皇後所出,所以,他滿月之時,太後曾提議改立其為皇太子,銘帝卻始終不肯點頭。半年後,銘帝卻下诏策立了三夫人之一的花冷夫人的二皇子為太子。
“接下來,悲劇便接踵而至,二皇子與太子其實相隔不過十日大小,當年,二皇子甫一被立了太子,翌日清晨,奶娘便發現二皇子死在了搖籃之中,死狀可怖。皇上驚恐之下,卻又聽天師輕語:天命不可逆!
“太子之位,至此虛懸了三載之餘,那時候皇上除了太子以外,還有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八皇子四位皇兒。朝中大臣均勸皇上立太子,皇上思量再三,仍舊決定立三皇子為第三位太子。而三皇子被策立之後,亦同樣沒有躲過那一劫,一月後,三皇子溺水而亡。天師又言:逆者死!
“至此,皇上已然對太子再無一絲感情,有的只是驚駭。但,皇上是那麽固執的一個人,他不喜歡太子,甚至可以說是厭惡,所以,他再度将太子之位虛懸又三年。太子六歲之時,皇上做了最後一試,策立五皇子為第四位太子,而接下來,五皇子亦只是多活了三個月。三月後,五皇子誤食蠶豆,被生生噎死。
“那日後,天師不再開口,只留下一張字條,從此雲游四方,字條上書,白紙黑字:皇上三思!太子之位,旭國之命數,盡系于一身。皇上撕碎了那張字條,将自己關在乾坤殿三天三夜不曾見人。三日後,一紙聖诏,終于還是立長子夏侯昭為大旭國第五位皇太子。”
聽到此處,靈晚再不能言語,這是怎樣的往事,怎樣的童年?太子又是如何艱難地生存于這吃人的後宮?這樣的太子之位,他,又如何能坐得安穩?
而風青璇沒有顧及靈晚的表情,仍舊自顧地說着:“說來也真是邪門,立了太子之位不到一日,幹旱已久的北方突降甘霖,受了水災的南方豔陽高照。而東南之位,均現祥瑞之兆。
“皇上六年失四子,已然對太子的孽星轉世之說信了十分之多,至此再不敢動太子半分。所以,姑母才會說皇上真正中意之人,非太子而是六皇子。只不過,經過當年那幾樁慘事,皇上再不敢随意更換太子。即便是再喜歡六皇子,也只能是按兵不動了。”
靈晚點點頭,卻沒有再說什麽,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那碧綠的茶水,淺淺地笑了。風青璇見狀卻反而有些着急,問:“靈兒不想說點兒什麽?”
“姑母,該是你想說點兒什麽吧!”靈晚不答反問,卻正中風青璇下懷,她不禁重新打量着這個侄女,似乎再也不認得她的真實面目。靈晚放下手中茶杯,淺淺一笑,眼波流轉:“姑母難道從未想過要表哥去争一争這太子之位?以姑母如今在後宮的勢力,以爹和大哥在朝中的實力,姑母若想一争高下,只怕六皇子也不是對手吧!”
“姑母,難道你也信了那孽星一說?”靈晚十分尖銳地反問着。風青璇作勢捂了靈晚的嘴,喝道:“我的小祖宗哎,你不想要命了嗎?你不想要,姑母還想要呢!這話是咱們能随便說的嗎?”
“姑母若是怕了,靈兒便幫你破了這個傳說。靈兒倒要看看這太子,到底是如何的三頭六臂。只不過,如果姑母果真無心一争,那靈兒便也用不着費那些心思與算計了。”
這話太直接,風青璇不怕是假的;可要說她不心動,那便更假。後宮的女人,争的是什麽?奪的又是什麽?還不是一個權力與地位,如若一朝母憑子貴,那也便不枉在這深宮煎熬了數十載了。
可她真的能相信這個才年僅十六的小丫頭片子嗎?她猶豫了,卻也糾結着,掙紮幾許,她最終重重一咬牙:“靈兒,姑母能信你嗎?”
靈晚只是定定看向風青璇,而後,輕語:“姑母,我幫你亦是幫我自己,信不信我,姑母心中該早有定論。”
風青璇聞言,坐正了身子,卻是會心地笑了。
五、皇子心
那一笑,便是确定了心中所想,靈晚也明白了風青璇的意思。她終于還是同意了靈晚的提議,決定跟她合作了嗎?
靈晚嘴角牽出一道美麗的弧線,清脆道:“靈兒在此,謝姑母成全。”雖然分明是靈晚有意成全風青璇,可她嘴上卻似抹了蜜般盡說好話,惹得那風青璇咯咯笑個不停。
該問的該說的,都已說了個明白,靈晚也自知不能再留,遂起了身道:“姑母,那靈兒就先回了。”
言罷,順勢起了身,施了一個平常的禮,便退出了紫薇宮。回宮的路上,靈晚想了很多。特別是一想到夏侯晔,靈晚的心中就開始撕扯着,他,到底在這深宮之中,又扮演了一個什麽樣的角色呢?如果,當真有一天,與他敵對相向,他,可會對她留情,而自己又會不會對他下不了手呢?
這深宮之中,有多少人真的單純呢?也許,也許有一個,那便是夏侯煦了吧!把一個如此單純之人扯入這欲望的旋渦,到底會不會太殘忍?靈晚的心中,亦有絲不忍,可她更明白,如若不反抗,也許,終有一天會是毀滅得徹徹底底。
所以,她再一次硬下了心腸,對自己說:後宮亂,旭朝必亂,銘帝必痛。只有找到了銘帝的死穴,她,才會有那唯一的機會。
雖然心中想着事,但靈晚耳目依舊十分敏銳。在察覺到有人靠近之時,靈晚擡起頭,淡淡掃過來人之處。
是他!看到夏侯暄朝自己走來,靈晚心中不免厭惡,想也不想,調頭便走。夏侯暄見狀倒也沒有生氣,只是緊追幾步,攔住靈晚的去路。
“靈兒,你就那麽讨厭我嗎?”
靈晚清冷的美目掃過夏侯暄的側臉,只淡淡回道:“夏清王,你似乎應該稱本宮一聲母妃吧!”
這話一出,夏侯暄的臉色微變了變,末了,竟也有模有樣地喚道:“兒臣,見過母妃!”
靈晚偏過頭,冷聲道:“夏清王,煩請讓開,本宮要回宮休息。”
夏侯暄見靈晚總拿一副冷臉對自己,亦有些不悅,不過,卻并未讓開身體,他好言道:“我知道你因為你二姐之事,對我總是有些偏見的。可是,你要相信我,我對你,确是真心。”
靈晚突地轉過臉來,冷哼道:“真心?你的真心本宮受不起,你有真心嗎?你若是有,怎麽對本宮的姐姐如此無情,像你這樣無情無心之人,怎配談真心?”
見靈晚真的生氣了,夏侯暄也漸漸有些不能忍耐了,他反問道:“感情又怎能夠勉強?靈雲喜歡我,我便一定要娶她嗎?可我心中喜歡的人分明是你,我若是娶了靈雲,那我又如何再能娶你?”
靈晚見他一點兒後悔的意思也沒有,失望道:“夏清王,你當然有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