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清苑麗影冷宮傷/(4)

出去會會夏侯晔,但靈雲卻冷着臉道:“殿下說了,什麽都可以讓你去做,就是不能讓你見沐王。”靈晚當然不肯,可靈雲的武功也不在靈晚之下,兩個人幾番回合靈晚始終不得脫身,更怕驚動了苑外的侍衛,只得作罷。

不想,回到了清淑宮,卻又被禁足,她冷笑着看着清淑宮的大門,道:“銘帝啊!銘帝!你何其愚蠢,你以為小小一道宮門,區區幾百侍衛便能阻了我出宮的腳步?哼!簡直是癡人說夢。”

可這一次,失算的人卻是靈晚。銘帝有了以往的教訓,自知暗防不成,只得明擋。他令人封了清淑宮所有的門和窗,唯有一處留了一道僅能一人通過的小門,是專門用來給靈晚送飯的。也就是說,靈晚想要出去,除了走那道門,便只能挖個地道才能出去。

靈晚那個氣呀!恨不能沖出去,将那些守門的侍衛一通暴打,但此時本就是敏感時刻,她不能再給家裏添麻煩了。無計可施的靈晚,終于在此時想到了一個人,也許,只有他才有辦法讓自己離開這清淑宮了。

那個人,便是太子夏侯昭。

靈晚令秋歌去找太子求援,無奈,銘帝這次是鐵了心的要将靈晚孤立,竟然連秋歌也不許出門。就在靈晚氣得直跺腳的時候,靈雲來了。

當靈晚看清靈雲的打扮之時,先是一愣,而後便捂着嘴笑了:“二姐,你穿這身衣裳确實比那個宮人好看。”

原來,靈雲是以送飯宮女的身份混進的清淑宮。靈晚看着她的這身打扮,頓時靈機一動,有了主意。她趁着靈雲為其盛湯之時,迅速地點了靈雲的穴位:“二姐,對不起你了,我一定要去見見他的。”

靈雲有些急,沉下聲低喚:“小妹,去了亦只會徒增傷心,何苦糾纏不休?”

靈晚搖頭:“二姐,我寧願被傷得粉身碎骨,也不願這麽不明不白地過活。”言罷,她示意秋歌前來幫她将靈雲擡到她的床上,将靈雲身上的衣服換到自己身上後,又道:“二姐,對不起,我若是實言相告,你定不會同意我前去,我只能對你用強。你身上的穴道,一個時辰後你定能沖開,到時候就委屈二姐在這裏多待上一會兒,等我回來馬上就放二姐出去。”

靈雲看着靈晚,還是固執着勸道:“小妹,別去,二姐是為你好。”可靈雲越是這麽說,靈晚越是想要去看個究竟。如果,夏侯晔親口對她說他想娶那連國九公主,那她便是再心痛,也絕不會再去想他。可如果夏侯晔真的有苦衷,她也絕不想因誤會而錯怪于他。

“二姐,我心意已決,你不要再勸我了。只是二姐,別怪小妹,我改天再給二姐好好認錯。”言罷,她提起食盒頭也不回地出了門。靈晚與靈雲雖然長相完全不一樣,但靈晚自小與靈雲一起長大,她的神态氣質,她若是刻意模仿也能學了八分相,再加上天色已晚,看不真實,倒真的騙過了那守門的侍衛,一路出了清淑宮。

因沐王府在宮外,靈晚一路飛檐走壁地到了宮門口,剛打算趁機溜出皇宮,卻聽到侍衛議論說,銘帝為了讓沐王與連國九公主培養感情,這些日子都留沐王宿在皇宮之中。靈晚一聽,便已心中有數,轉身朝着宣和殿而去。

九公主裴雅瞳此時俏生生立于那西府海棠樹下。她今日隆裝盛飾了一番,淺粉色的百子刻絲袍,走起路來搖曳生姿,像是在冬日裏綻放的桃花,嬌豔動人。髻上插着玫瑰紫的宮花,更映襯出膚若凝脂。她轉過身子看向夏侯晔,嬌嬌一笑:“沐王,我現在這個樣子,可還好?”

“公主天姿國色,世間無二。”夏侯晔嘴上如抹了蜜般,說的話都是甜的。他執了筆在手,卻遲遲不肯落在那宣紙之上。

自那日父皇提到自己擅長丹青後,裴潋晨便提議讓他給九公主繪一幅畫像,他不能推卻,只得勉強應下。推托了幾日,實在避不過去,這一日,見這宣和殿內西府海棠開得正豔,便決意早畫早了。

豈料,提筆之後,卻是如何也下不了筆,只一下手,便是靈晚的影子。他撕毀了無數的畫紙,卻沒有一張能算是完整的。那九公主倒也真是天下間難得一見的女子,夏侯晔從正午一直畫到了傍晚,她也便從正午一直站到了傍晚,卻沒有一句怨言。

夏侯晔多多少少也有些愧疚,于是他終于下定了決心,逼自己看向那海棠樹下。九公主面如滿月的臉,他看得那麽認真,仿佛要刻下她的樣子在心間一般。雅瞳被他看得亂了心神,心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兩朵彤雲飛上頰邊。

這模樣,太過熟悉,夏侯晔的心湖蕩漾,突然便想起了那一日的靈晚,也是這樣嬌羞,也是這樣純淨美麗。他手腕一動,急速下筆,仿佛心中已印下她的樣子,那麽地熟悉。雅瞳的心狂跳不止,卻又期待着夏侯晔的表現。

她一直等,一直等,直到掌燈的宮女提來了無數的宮燈,夏侯晔終于完成了這幅畫像。他對她招了招手:“公主,看看可否滿意?”

雅瞳按捺住心跳,娉婷地走了過來,只一眼,她便驚嘆不止,她仰起漂亮的小臉,抑止不住歡喜地問道:“好美!這真是我嗎?”

“當然!”夏侯晔的嘴裏這麽說着,可內心卻太明白太明白,這畫裏有太多靈晚的影子,除了那張和九公主一模一樣的臉,全部的全部,他畫的每一筆都是靈晚。

“沐王,你的畫功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太完美了!這畫中的人兒,實比雅瞳本人要美上許多。”雅瞳愛不釋手地拿着那張畫,仔仔細細地看着,只是越看,她的心中便越是有點迷茫,這,真的是她嗎?

“公主,別看了,你站了一天也累了,進去休息吧!”夏侯晔溫柔的話語在耳邊響起,瞬間撫平了雅瞳心中的不安。她擡頭,望向他淺淺一笑,輕嗯了一聲,慢慢靠向夏侯晔。

夏侯晔仍舊溫柔地笑着,只是卻沒有去伸手扶她,他不着痕跡的身法雖妙,但雅瞳卻感覺得到。她有些失落地別開了身子,自行走在了夏侯晔的身前。

“沐王,你為何沒有立側妃?”雅瞳突然間問起了這個敏感的話題,但夏侯晔又不能拒絕說什麽,畢竟,她以後會是他的正妃,他名義上真正的妻子。

“我不是那樣的人,公主不要擔心!”他當然以為雅瞳在試他,不過,他卻猜錯了雅瞳的心思。她是在試他,可卻不是擔心他有太多的妾室,反倒是擔心他沒有。因為,如果是這樣,他必定有着另一份很深刻的感情保留在心底,也許是在過去,也許是在未來,或者更有可能在現在。

“沐王,我是想問……啊……”話未講完,雅瞳的身子一偏,眼看着就要撲倒在地上。夏侯晔眼疾手快,飛身而上,大手一撈再一個轉身,便将雅瞳攬到了身前。

“公主,怎麽了?”

雅瞳疼得真掉淚,咬了牙道:“地上有東西。”

夏侯晔取過宮女手中的宮燈,朝地上一照,駭然發現一大灘血漬。他瞬間擡起雅瞳的右腳,一看之下,發現竟然是一個鐵蒺藜。深宮之中,地面上竟然有這樣的東西,夏侯晔眉頭一凜,将雅瞳打橫抱起,邊走邊吩咐身邊的宮女:“快去找太醫。”

被夏侯晔抱了個滿懷的雅瞳,輕擰着秀眉,咬着牙泣道:“沐王,我的腳……”

夏侯晔見狀,溫柔安撫:“公主,沒事的,先送你進去看看傷勢,馬上太醫便來了,一定不會有事的。”夏侯晔走得快,亦是心急,亦是擔心,而他卻終于沒能發現,埋頭在他懷裏的雅瞳,淚眼之中一閃而逝的隐隐笑意。

靈晚就那麽看着他落筆,看着他笑,看着他抱着雅瞳奔向宣和殿。

但,刺痛她眼的,卻是夏侯晔眼中那不容忽視的擔憂。他關心她的,也心疼着的吧。靈晚的心,痛得一陣陣地抽緊。她在黑暗的角落裏,看着那令她心碎的一幕,恨不得立刻消失。她想走近一點兒的,可是她不能,那一樹的嬌豔,那濃郁的花香,對別人來說是享受,對她來說,是困擾。

她不能靠近,那會讓他們發現她的存在。到那個時候,她連最後的自尊也會被剝去,她又如何能承受?當她看到了這一切,還有什麽可問的?還有什麽可說的?還有什麽可争的?她的淚落得又急又快,仿佛她流下的不是眼淚,只是水而已。

海棠樹下,少女情動,懷春之時,玉郎初現。

記憶如潮水,一撥一撥潮她湧來。她想起那個季節,那樣的相遇。她是讨厭花香的,敏感得只能遠看而不能近觀。可,那時的她,卻獨獨戀上西府海棠的嬌豔,偷了三哥的秘藥跑去了那西府海棠樹下。

而他,便是在那樣的一個早晨,捕捉到了花林中的精靈,情窦初開的少年,只是偷偷地描繪着她的眉眼如畫。

如今,花依舊,人不在,那樣的深情相許,那樣的愛恨糾纏,到頭來,均抵不過對物欲的渴望,對權力的追求。她以為,夏侯晔會是特殊的,至少她以為,他絕不是自願的。可是,她看到的事實,讓她無言以對。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這寂寞的長廊上,一步步,仿佛都踩在刀尖,她強忍了不讓淚水再肆虐,可透了風的心,如何能補空?

無意識地走着,走着,一路之上,竟然沒有遇上一個宮人。靈晚笑了,笑得凄楚,她一度想,讓自己被人發現,而後,被再次送上銘帝的刑臺。如果是這樣,他可否會後悔?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瘋了,真的瘋了,她甚至想用死來讓夏侯晔後悔,這不是瘋了是什麽?

這還是她嗎?什麽時候,她變成這樣了?她為何要将自己的快樂與生死寄托在一個男人身上呢?這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要振作,要振作。她不停地為自己打着氣,不停地反問着自己,她想,只有這樣,才可以找回那個勇敢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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