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傲龍戲鳳美人嬌.(1)
一、廢宮見
愛一個人要多久,也許僅僅只要一天。可忘記一個人要多久,也許是一年,也許要用去一輩子的時間。
靈晚試過了無數的辦法,可仍舊滿腦子都是夏侯晔的樣子。她恨這樣的自己,但偏偏無計可施,直至她眼前出現了那廢棄的宮殿。
甚至比清苑要殘破上許多,她想象不到這富麗堂皇的宮闱深處,還有着這麽一個地方,她不禁多看了幾眼那宮殿。一個同樣殘舊的木牌上面,兩個朱紅的大字依舊顯眼,赫赫然寫着:禁入!
雖然好奇,可她此時的心情,實在沒什麽心情去一探究竟。更何況,清淑宮裏假扮成她的二姐還在等着她回去,她不能害了自己的姐姐。
就在她要擡腳離去時,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小隊巡邏的侍衛,她暗道一聲不好,只得退回來朝身後的小道閃去。可就是那麽巧,身後走過來的,卻是幾名宮女,外加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看那打扮,該是去宣和殿的太醫。想到這裏,靈晚的心又沉了沉。
她運氣提足,閃身飛入那殘破的宮牆,豈料,足下剛剛着地,便被一只細長的軟鞭纏住了足踝。她瞬間出手,一記手刀生生斬斷那軟鞭,再一個翻身,在空中旋轉了好幾個圈方才落至另一處平地。
四下探望,卻發現除了縱橫交錯生成的雜草以外,根本沒有一個人影。她眯了眼四下看去,最終将眼光定格在那間燈火通明的內殿。這裏居然有人,很顯然,剛才襲擊她的便是這屋裏的人。
靈晚飛身而上,至那殿門口時,一腳踹向了那本就不堪一擊的木門,那木門搖搖晃晃着顫動了許久,終于“轟”的一聲,沉沉落地,直撲起一地的灰塵。靈晚搖搖手,扇開了那擋住眼睛的塵土,她終于看清殿內的情形,這一刻,靈晚只覺得氣血上湧,通通倒流回了頭頂,她迅速地轉身,而後雙手緊緊地捂住了雙眼,罵道:“下流!”
身後,那人一開始還是沉默着,而後,便發出驚天的爆笑聲:“哈哈……哈哈哈……”
“你跑到我的地盤,闖進了我的屋子,現在還偷看了我的身子,居然還罵我下流?到底是誰更下流啊?”太子夏侯昭此時不緊不慢地說着,兩眼好笑地看着靈晚。那眼神如水,似妖似媚,只可惜此時的靈晚完全不敢睜眼,錯過了如此絕佳的畫面。
“呸,呸,呸!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分明是你占了我的便宜,還在這裏胡扯什麽?”靈晚氣得口不擇言,急急地向門口退去,打算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豈料,才沒走幾步,軟鞭再次纏向她腳踝。她氣極卻又不敢轉身,一聲渾蛋還含在口中未及罵出,那軟鞭上傳來一陣勁氣,将她整個人生生卷起,瞬間甩至空中,而後,重重地落進了水裏。
靈晚的大腦還來不及反應,便整個人都沉入了水底。這水溫溫的,舒服得緊,可是靈晚下一刻便反應了過來,這水會溫溫的只有一個解釋,那便是,這是太子夏侯昭用來沐浴的水。
靈晚拼命地穩住了身形,終于成功地在池底站定了雙腳。她騰的一下鑽出了水面,卻正好對上太子玩味的眼神。他挑了挑眉頭,盯着她身體的某一個部位,滿意地說道:“這才算是占到了便宜。”
順着他的視線,靈晚下意識地瞄了瞄自己,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她頓時無地自容得想去死。天啊!她今日穿的只是宮女的衫子,這下浸了水是又薄又透的,連那胸前深深的溝渠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靈晚怒極,顧不得其他,雙手一揮,撥起兩股水流就朝着太子的臉上射去。那水流中灌注了靈晚的真氣,自不比一般。豈料太子只用一根手指輕輕地一撥,便将靈晚襲擊她的那兩股水氣收入掌心,變成了一只水球。
驚覺不對的靈晚,瞬間彈跳起來,卻被太子手中抛出的水球擊中而再次落到了池底。這一次,靈晚撲騰了許久才終于起得身來,被擊中的小腿還隐隐作痛。
“你欺人太甚!”
夏侯昭笑笑地看着她,而後,眼神一凜,欺身上前,瞬間移位至靈晚面前。靈晚吓得朝後倒去,夏侯昭沒有扶住她,卻更是伸出一只手,直接按在了靈晚的頭頂,将其硬生生按進水裏。
一隊侍衛幾乎同時沖了進來,在看清是太子夏侯昭在池中沐浴時,紛紛低下了頭,其中領頭的那人正是謝彪,他開口道:“太子殿下,臣等聽聞這園子裏有動靜,所以進來看看,不想卻是殿下在此。”
“那現在看清楚了?你也可以滾了!”夏侯昭的口氣不善,那謝彪聽在耳中亦十分不爽。雖然隔着些距離,但看那水中波濤翻滾,确實有異,于是又道:“殿下,這常歡殿本是禁止入內的,殿下還是早點兒回東宮的好。”
夏侯昭危險地眯了眯眼,斜睨着謝彪道:“原來謝統領還知道這裏是禁——止——入——內的啊?本太子還以為這宮裏,沒有謝統領不敢去的地方呢?”這話一出,謝彪已聽出太子口氣中的不滿,也不敢再多言,只道:“殿下,這門……”
“你撞壞的,當然是你修了!不然,還是你需要本太子去跟父皇說說,你是如何粗魯地撞壞了常歡殿的殿門的?”夏侯昭很明顯是在找碴,可謝彪卻不知如何得罪了這位太子爺,他想了想,終于退出了殿外:“殿下,臣還有別處宮院要巡視,便不打擾殿下了。”
夏侯昭自鼻子裏哼了一聲,看都懶得再看一眼謝彪。那謝彪受了氣,也不敢做聲,只得忍氣吞聲地去了。
當那些侍衛的最後一點兒衣角也隐沒在黑暗中,夏侯昭這才松了按住靈晚頭部的手。靈晚本在水中掙紮許久,卻始終掙脫不了夏侯昭的鉗制。她運足內力才死死憋住了氣,此時頭上禁锢之力已無,忍耐不住的靈晚“嘭”地鑽出了水面,而後軟軟地趴在池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看到她起伏不停的胸口,夏侯昭困難地吞了吞口水,卻始終舍不得別開頭。他按耐不住地靠近靈晚,才走出一步,靈晚已有察覺,她利落地一反手甩向夏侯昭的臉。因分神而防備不及的夏侯昭,終于沒能避開這漂亮的一擊,“啪”的一聲,他俊美的臉上立時印上了五個清晰的指印。
靈晚自知惹禍,再不敢在此地停留。她瞬間彈跳起來,一躍而出飛離水面,想趁着夏侯昭尚未回神之時,逃出常歡殿。
“風靈晚……”夏侯昭咬牙,他知道靈晚并不是什麽溫順的小綿羊,可這一巴掌真是打得他火冒三丈。而此刻,這始作俑者居然還想逃跑,怒氣沖沖的他再不顧忌其他,光裸着身子站了起來,大手一伸,運氣于手心。
靈晚只覺身子像被吸住了一般,下一刻已落入夏侯昭的懷抱。靈晚大駭,卻不是怕夏侯昭動手打她,而是,此刻與夏侯昭如此赤身貼近,她的心跳亂得幾乎沒有方寸。
她雖着衣,可早已讓那水浸透,夏侯昭更是一絲不挂。這樣的場面,任是她再強作鎮定,也蓋不住她眼中的慌亂緊張。
她推拒着夏侯昭精壯的上半身,閉着眼緊張地說道:“你,你,快放我下來,你想幹嗎?”
聞言,夏侯昭的怒氣瞬間蒸發,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靈晚那顫動的長睫毛,用暧昧的語氣說道:“我想幹嗎?你猜呢?”
可他越是這麽說,靈晚越是心中害怕,于是拼命地掙紮起來,可惜她無論如何扭動着身體,卻始終不能掙脫夏侯昭那有力的手臂:“快放我下來,你怎能如此放肆?你……”
靈晚終于哭了,是急的,也是羞的,雖然她已非處子之身,可那夜的記憶于她而言,就如夢境一般。這樣的親密接觸,就連夏侯晔也不曾與她有過,更何況現在她面對的是她讨厭的夏侯昭。
無計可施的靈晚,在掙紮了數次之後,終于放棄。想到她是因為夏侯晔才會無意中闖進了這裏,她的心便又痛得仿佛在抽搐。她舉起粉拳用力地捶打在夏侯昭的胸口,一下又一下,嘴裏還哭嚷着:“壞人,壞人,你這個壞人,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此時此刻,她嘴裏的壞人,恐怕連她自己也分不清罵的是夏侯晔還是夏侯昭了。
這是夏侯昭第一次看到語無倫次卻又因為害怕而落淚的靈晚,他的心不由得緊緊地縮成一團。那種心疼的感覺,用力地撞擊着他的心房,是那種怦然間的觸動,卻也是最真實的了然。
常歡殿,他已來過無數次,閉上眼他都能走到,這裏離哪裏最近,他一清二楚。他還沒有蠢到以為靈晚是閑來散步而進了常歡殿,更何況,靈晚本就是在禁足期間。所以,這種種跡象都向他表明了一個事實,她又不聽話了。
沒有任何的預兆,也沒有任何話語,夏侯昭的雙臂只輕輕一動,靈晚便帶着最後一聲嗚咽再一次地落入了那池中。她撲騰了幾下,終于在那池水中站定身子:“你這個渾蛋,你到底想幹嗎?”
“不是你讓我放你下來的嗎?”夏侯昭的聲音邪邪地傳來,靈晚瞬間啞然,就這麽一會兒工夫,他已完整地穿戴整齊,立于浴池之上,帶着玩味的眼神,就那麽盯着自己。
他那赤裸裸的眼神,讓靈晚無地自容得想在池底打個洞消失。她雙手環抱胸前,沉于池中,口中啐道:“下流!”
夏侯昭挑挑眉:“下流?在你眼中,我看你一眼就叫下流?”他慢慢地蹲下了身子,定定地看向靈晚:“那我現在想問,是我的下流更讓你傷心?還是晔的風流更讓你痛苦?”
只一句話,便如雷電閃過靈晚心田,她瞪大了晶瑩的美目,痛苦的神色讓人一覽無遺!那楚楚可憐的模樣,那受傷如小鹿般的眼神,讓夏侯昭有絲不忍,沉默一陣,他緩緩又道:“讓你不要來,你偏偏不聽,又能怪得了誰?”
靈晚當然能聽出這話中之話,可是,她若是沒來,又如何能痛得如此徹底?又如何能看清自己最真實的處境?
“你是在笑我嗎?”噙着眼淚,靈晚擡起頭來,凄楚地看着夏侯昭。
“我若是想笑你,便不會讓雲兒去提醒你。只可惜,我高估了雲兒在你心裏的分量,或是說,我低估了晔在你心裏的分量。”夏侯昭的眼神如此真誠,可正是因為如此,靈晚越發覺得自己可笑。
她從水裏站了起來,再不顧忌夏侯昭的眼光,徑自朝了浴池的另一邊行去:“我怎麽樣不用你管。”
“是嗎?”夏侯昭也站了起來,“你若是我的合作人,我便不能不管。”
靈晚憤怒地轉身:“你閉嘴!我何時答應做你的合作人了?”言罷,她再度轉身,雙手撐住池邊跳出了浴池。
“還不打算答應?”夏侯昭反問。不是他太自信,只是因為他本就有自信的本錢。夏侯晔的做法,本就在他預料之內,且不說裴潋晨與夏侯晔的關系,只說連國這麽好的靠山,就是夏侯晔必須要争取到的,否則,夏侯晔就算再得銘帝喜愛,也同樣失去了與他一争高下的資格。
“你那麽自信我一定會答應和你合作?”靈晚擡起了頭,直視夏侯昭,那驕傲的高高擡起的頭,像是在恥笑夏侯昭的過分自信,更像是一種挑釁。
夏侯昭笑了,笑得那麽大聲,而後他說:“你還在維護晔嗎?他傷你如此,你仍舊心中想着他,看樣子,晔永遠也不會知道他放棄的究竟是什麽了。”
“你以為你什麽都知道嗎?少在那裝半仙了,就算是夏侯晔背叛了我,我也不一定只有你這一個選擇。”靈晚恨得牙癢癢的,每一次只要遇到了夏侯昭,她便仿佛變了一個人,沖動、易怒,甚至毫無還擊之力。
夏侯昭也不生氣,只是慢慢地踱到了靈晚的身邊,輕聲道:“那麽,你是想說,你完全可以不顧忌父皇對你的憤恨了?或者說,你還想再給你風家制造一些類似之前的麻煩?”聞言,靈晚又想反駁,夏侯昭卻沒有再給她機會。
他搖搖頭,制止靈晚開口,慢慢地又說:“別說你不怕,也別說你不會再制造麻煩。你要搞清楚,現在,在這皇宮裏,不是你想制造麻煩,是父皇要給你麻煩。或者,你也确實是想制造麻煩的,不過,你以為,以你一人之力,做得到嗎?不要告訴我,你還有一個夏侯煦表哥,他那麽單純的性子,若是要攪和進來,你以為,他能活多久?不要告訴我,你還有一個貞妃娘娘,你應當記得,你被打入冷宮後,她做了什麽?你能依靠的除了風青止以外,也就是一個風雲非了,現在或許還能加上一個風雲詳。不過,你認為父皇會不會再對你們掉以輕心?還是說,你想拿自己和家人的命再賭上一場呢?”
靈晚終于知道為什麽自己那麽讨厭夏侯昭了,因為他精明得讓人想發瘋。這一切的一切,沒有人比她更有感觸。可夏侯昭就是這樣,不給她任何逃避的機會,總是這麽赤裸裸地揭開她身邊那些悲觀的事實。
可是,此時此刻,她更清楚自己的想法。沒錯,她是怨夏侯晔的,恨他為何對自己如此不忠,可這并不能讓靈晚下定決心倒戈相向。夏侯晔再無情,也是她喜歡的第一個男人,她如何能因此将他陷于危境?
夏侯昭外表軟弱無害,可這幾天的接觸,已經讓她深深地明白了一件事實,這旭朝的皇宮之中,最厲害的角色,絕對是太子夏侯昭。如果她和夏侯昭聯手,那麽夏侯晔便會失去三分勝算,自古以來,勝者王敗者寇,而深宮奪谪,失敗的那個,留給他的除了死路一條,還有何選?
所以,她不能,即使是她已對夏侯晔失望,既使她已傷心到了極致,可她仍舊不忍心看夏侯晔受苦。她知道自己的做法不明智,可是,她又想,就算是她小心翼翼又如何?還不是被銘帝算計?就算是她步步為營又如何?還不是拖累了家人。
既如此,為何不率性而為,做自己想做的事,說自己想說的話,也同樣地拒絕自己想拒絕的人呢?所以,她開口了:“你說的都對,讓人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可是,我想讓你記住一點,我,風靈晚不是什麽善男信女,我不會只挨打不反抗。但我想珍惜的人,就算他傷了我的心,也絕不會成為我加害報複他的理由。所以,你最好死了這條心,我不想跟你合作,以前不想,現在不想,我相信以後也絕不會想。”
夏侯昭又笑了,卻是在笑靈晚的固執:“絕不會想?你确定?”
他挑了挑眉眼又道:“也許,我也應該告訴你,我要做的事,沒有人能阻止,沒有……”
“很不幸地告訴你,我,會成為你的例外。”靈晚已恢複了最初的淩厲,她看向夏侯昭的眼神中,只有清冷。可是,此時的靈晚如何知道,若是在以往,不能為之所用的人,除了死,夏侯昭絕不會給予另外的歸宿,不知不覺中,她,早已成為了夏侯昭的例外。
二、回東宮
兩人冷冷對望,眸中均找不到一絲溫度,許是不想再跟靈晚吵架,許是因為他看到靈晚的身上還在滴着水。
突然,夏侯昭說:“随我回東宮吧!”
這一刻,靈晚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壞掉了,他在說什麽?随他回東宮?靈晚臉上的肌肉抽動了幾下,只恨不得再扇他一巴掌。
夏侯昭似乎又看懂了靈晚的表情,他壞笑道:“你到底在想什麽?”言罷,眼神上下地掃過靈晚的身體,邪惡道:“該不會,你以為我對你有所企圖吧?雖然你确實有幾分姿色,不過,你似乎太自以為是了。我只是帶你回東宮換件衣裳,雲兒的衣裳。”
“不必!”讓他猜中心思,靈晚的臉騰地紅了,生硬地拒絕着,轉身就打算走出常歡殿。但夏侯昭卻一閃身又擋在了她跟前,她愠怒着看向夏侯昭,卻只是看到他不停地搖着頭。
“我想,你又誤會了。你以為我是關心你,怕你着涼嗎?你又想太多了吧!我只是不希望雲兒待會兒沒辦法安全地從你的清淑宮裏出來。你不要告訴我,你身上穿的不是雲兒穿去的那件宮女服!”
夏侯昭的話,終于點醒了靈晚,她似乎真的氣糊塗了,居然忘記了靈雲還在她的宮裏。可就算是那樣,她也不想接受他的幫助,于是她倔犟地說道:“不勞你費心,我絕不會讓我二姐有事。”
“別高估自己的能力,想想自己的處境,一個被禁足的人,若是讓人發現你還在這宮裏随意出入,我想,你要連累的可不止一人。我若是知道你如此沖動,絕不會讓雲兒去給你傳話,更不會讓你有機會令她如此被動。如果你還關心你的二姐,最好跟我回東宮換件衣裳再回去。”夏侯昭此時仿佛已失去耐性,言語之中,已不再是要求而是命令的語氣。
靈晚白了他一眼:“我說過了,不必!”
夏侯昭終于有些動怒:“別試圖挑戰我的耐心,我最後再說一次,若是你現在這樣子回去,恐怕根本進不了清淑宮的大門。還是你想說,你打算在這宮裏四處躲藏着直到這身衣裳全幹,再想辦法混進清淑宮?”
不待靈晚出聲,夏侯昭又道:“你可以等,雲兒不可以。別告訴我,你不是讓雲兒扮作你的樣子待在清淑宮裏!父皇随時可能派人去你那裏瞧瞧的,雲兒在那裏多待一刻,便多一分的危險,這個道理,我想不用我教你吧?昭儀娘娘?”
那最後一聲昭儀娘娘,幾乎是咬牙而出,他又說對了,這一切都說對了,可是傲氣的靈晚如何肯向他低頭。但,她真的就可以不顧二姐的安危了嗎?她做不到的,于是,她握緊了拳頭,恨恨道:“帶路。”
聞言,夏侯昭終于滿意地點頭,率先邁開了步子向外行去,嘴裏卻是又道:“在宮裏,傲氣是最要不得的東西,若是為了那種虛無的東西丢了性命,要那傲氣作甚?”
靈晚自是不會認同他的觀點,但是,入宮這些日子以來,她的感受太多太多,夏侯昭的話,雖不中聽,卻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不過,有一點靈晚看得真實,那便是他對二姐的關心,他對二姐一定是真心的,否則,他不會對二姐如此緊張。
想到這裏,靈晚擡眸仔細地看着夏侯昭的背影,若有所思。她實在不懂,二姐為何會與太子沾上關系,不但做了太子的側妃,而且看起來還很受寵。那三哥算什麽?夏侯暄又算什麽?是二姐變了心,還是太子夏侯昭太有魅力?
想得太入神,靈晚沒有發覺夏侯昭突然轉身停了下來,她就那麽一頭撞了上去。夏侯昭的胸膛那麽硬,她只覺得眼前快要冒金星了:“啊!你停下來做什麽?”
“聽說你的武功不差,為何如此沒有警覺心?我幾時停下都不知道,我看我要重新考慮一下,要不要接受一個如此不專心的合夥人了。”夏侯昭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又提到了合夥人的事,靈晚下意識地想反駁,夏侯昭接下來的動作卻讓她住了嘴。
“你要幹嗎?”靈晚後退幾步,緊張地盯着夏侯昭。見狀,夏侯昭只是笑,終于脫下了身上純白色的暗繡外袍,只那麽輕輕地一揮手,便落在了靈晚的肩上。
“夜露深重,不要着涼了。”說這話的時候,夏侯昭的語氣無比溫柔,仿佛他眼前的人不是靈晚而是靈雲。靈晚一時之間怔在原地,不知是前行還是後退,她緊緊地攥住了他衣袍的一角,默默不得語。
“跟緊點兒,我不想讓別人發現我帶在身邊的不是我的宮女,而是被禁足的昭儀娘娘。”剛剛有些動容的靈晚,在聽到這話時,渾身又是一緊,不滿地看向夏侯昭,咬牙道:“知道了,太子殿下……”
一路小心而行,雖遇上不少宮女、太監,不過,不知為何,那些人好像對夏侯昭都避之唯恐不及。偶爾也會有幾個小心的宮女,偷偷看上幾眼夏侯昭,卻是因為他那張天人一般的俊臉。靈晚小心地觀察着夏侯昭的表情,卻發覺他自出了常歡殿,嘴角便一直挂着迷人的微笑。是的,那笑容很迷人,眩目得令靈晚以為看花了眼。可是,他居然一直保持着那樣的笑,一路不變。
靈晚迷惑了,這樣的夏侯昭,她似乎怎麽也看不透。可正是這種看不透才覺得可怕,一個人,怎麽可以将自己隐藏得如此深?靈晚甚至不知道,這重重宮闱之中,有幾個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又有幾個人明白,他才是幕後真正的高手。
不知不覺,東宮已至,這是靈晚第一次看到夏侯昭的居所,卻與她想象之中完全不一樣。東宮是整個皇宮之中最龐大的建築之一,外表與其他宮殿無二,但殿前那兩個朱紅金漆的大字,已代表了無可替代的地位。
站在那大殿之前,靈晚擡頭看着那朱紅的大字,遲遲沒有邁出那一步。夏侯昭也任由她那麽一直看着,看着。直到一陣微風輕過,靈晚打了一個寒戰驚醒過來,夏侯昭這才率先進了大殿。
靈晚跟了進去,夏侯昭沒有回頭,只是淡淡說道:“雲兒的房間在右側,你自己尋去吧!”靈晚本想說,這麽大的東宮她如何找,可靈晚那麽倔,終是沒有開口再說話,只是一扭身子朝右而去。
才走了不遠,靈晚便已找到了靈雲的房間,原因無他,因為整個東宮,除了靈雲以外,沒有任何宮妃,甚至連宮女也找不到一個。
要說靈晚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任她如何想象卻也沒有想到夏侯昭的東宮之中居然見不到宮女。可是,二姐去見她的時候,分明是宮人的裝束啊,這又如何解釋?雖然心中有無數的疑團,但此時也并不是靈晚發呆的好時機。
靈晚打量着這間屋子,一塵不染,素雅儒靜。許是因為以前習慣了靈晚的敏感體質,所以,二姐在東宮的房間內居然也聞不到一絲的芳香。想到這裏,靈晚不由得牽起嘴角,微微地笑了。
二姐的習性,靈晚是十分了解的,所以靈晚也十分順利地找到了二姐的衣衫所放之處,還是與以前一般,那麽整潔幹淨,甚至連衣衫的顏色也是由淺到深地排列着。靈晚挑了件天藍色的衣裙,換下了身上半幹的宮女衣衫。
頭發早已濕透,一時半會兒也幹不了,靈晚行至梳妝臺前,拆下了頭上的宮女髻,披散開烏黑長發,只用一根天藍色的緞帶輕輕系着。收拾好一切,靈晚再次望向鏡中人,不施粉脂的臉,加上剛才的那麽一泡,略顯有些蒼白,卻更顯出一種病态的美。
靈晚撫上自己雪白的小臉,扯了扯嘴角,轉身出了那間房。行到大殿之時,卻沒有見到夏侯昭,四下尋找間,卻見到迎面走來一個小太監。那太監年紀輕輕的,看上去比那不久前死去的小郭子大不了多少。
“奴才問娘娘金安!”那小太監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卻讓靈晚一驚,她緊張地四下張望,見到再無他人在場,這才籲了一口氣道:“小公公,別再叫了。”
那小太監已猜到靈晚心思,于是又道:“娘娘放心,東宮的奴才本就不多。此時,只有奴才一人在這裏等您,娘娘不必如此緊張。”
靈晚确實是在擔心他那聲娘娘讓人聽了去,這時聽他這麽一說,倒也安心了許多,不過,卻又對他說的話生了好奇,于是問道:“為何只有你一人在此?太子殿下呢?”
“殿下已經歇息去了,只吩咐奴才在此等候娘娘出來。”那小太監如實地回着話。靈晚卻是在聽到此話後柳眉一挑:“你是說太子殿下已經睡下了?”
那小太監頭也不擡,只是點頭道:“是,娘娘!”
是他帶了自己來這東宮,是他讓自己換下衣裳,可現在他自己卻獨自去休息了,那她呢?越想靈晚心裏越氣,于是也沒好氣地對那小太監說:“行了,現在你等到了,可以交差了,本宮走了。”
言罷,她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那小太監見狀,連忙追了上來:“娘娘且慢,奴才的話還沒說完。”
靈晚沒有回頭,只是哼了一聲道:“還有什麽沒說的,快點兒說,本宮可沒有時間在這兒耗着。”
那小太監也真不着急似的,一步一步緊跟在靈晚的身後:“娘娘,奴才奉命送娘娘回清淑宮,還請娘娘待會兒與奴才配合一下,也好順利送娘娘回宮。”
他這麽一說,靈晚反倒停了下來,轉身問道:“你說什麽?配合你?”
那小太監倒也不怕靈晚的氣勢,氣定神怡地說道:“是的,娘娘,奴才手裏有份經文,還請娘娘一會兒帶在身上。”
聽到此處,靈晚終于有絲了然,她倒也不想刻意為難這小太監,畢竟惹她生氣的人是太子,不是這些奴才。她伸手接過那小太監手上的東西,定睛看去,發現卻不過是一本《大悲咒》。
因為娘親的關系,誦經這種事,靈晚早已很熟悉了,這《大悲咒》倒也不是第一次念,所以,看着也挺親切,也更是讓她思念起了自己的娘親,也不知道娘親是否因為自己的事擔心得吃不下也睡不好。
“你說,這是太子殿下吩咐你準備的?”靈晚淡淡地問着。那小太監認真地點着頭。
靈晚仔細地看着他的臉,又問:“你叫什麽名字?”
許是沒有猜到靈晚會突然問他名字,那小太監愣了一下,方才答道:“回娘娘話,奴才賤名小桑。”
靈晚“嗯”了一聲,慢慢道:“小桑公公,太子殿下是想讓本宮以送經書為由,混進清淑宮嗎?”
小桑點點頭卻又搖搖頭,這才又道:“經書,想必皇上已經為娘娘準備了其他的,因此,娘娘僅以送經書的理由,怕是不夠。所以,娘娘可以說是奉太子之命,來為昭儀娘娘講解誦經祈福應該注意的地方。”
聞言,靈晚點了點頭,雖然還是很氣太子,但是也不得不承認他想的很周到。自從冷宮事件之後,銘帝對靈晚早已千般設防,如果貿然回去,恐怕還真難以進入清淑宮換二姐出來的。
所以,他的這招送經書,其實也是再好不過的理由。只是,令靈晚不解的是,為何這些事他不當面對自己說,卻将她獨自一人扔在東宮,交給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小桑公公呢?思及此,她又拿眼看了看那名喚小桑的公公。
“有些事情,本宮不太明白,不知小桑公公可否言明?”靈晚放緩語氣,客氣地問着小桑。
那小桑彎了彎腰身,猶豫了一下道:“娘娘是想問殿下為何沒有親自跟娘娘講這些事情嗎?請娘娘相信奴才,殿下并不是故意這麽冷落娘娘的,确是因為身體不适才早早地休息了。”
身體不适?靈晚想到常歡殿的那一幕,臉紅道:“本宮怎麽沒看出來太子殿下身體不适?”
小桑只是搖搖頭:“娘娘恕罪,奴才只知道殿下是真的身體不适,其他的,奴才也不敢瞎說。”
且不論這小桑公公說的是不是實話,可靈晚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但她也沒必要為難一個來幫她的公公,于是這個問題也只能作罷。
“好了,本宮也不為難你,先回清淑宮去吧。不過,你還是先給本宮講講誦經必須要注意的事情好了,且不說待會兒那些侍衛可能會問到,只單單是為了那些受災的百姓,本宮也想要聽聽,回了清淑宮,本宮該做的事,還是得做的。”這話也不假,靈晚雖然恨銘帝,但對于天下蒼生,自也有一顆憐憫之心,如果必須要誦經祈福的話,為何不做好一點兒呢?
靈晚認真地聽着,倒也并不算複雜,那小桑只說了一遍靈晚便默記于心。靈晚又想到了東宮的怪事,便又好奇地問道:“小桑公公,東宮裏為何沒有女眷?”
聞言那小桑倒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才道:“娘娘誤會了,東宮裏是有宮女的,不過宮妃只有一位,便是雲妃。至于娘娘沒有見到宮女,那是因為按照東宮裏的規矩,那些宮女入夜後,便都可以早早回去休息,不用在東宮當值。”
“喔?還有這等奇怪的規矩?為何本宮從未聽說過?”不是靈晚八卦,但是,這種話任誰聽來也會懷疑。
“回娘娘,那規矩是殿下自個兒定的,不是按旭國祖制。”那小桑公公應對自如,定也是問的人多了,所以,早早地想到如何回應。
“看來太子殿下對本宮的二姐還真是情重,居然獨寵一人。”聽着小桑的回答,便也只有一個結論了,東宮裏沒有女人,只有一個二姐,那結果不言而喻,怪不得太子那麽着急地要二姐回去。
靈晚那廂想得認真,可這邊小桑公公卻是誤會了靈晚的意思,又解釋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