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恨意滔天絕情追/(2)

以為我會相信嗎?我确實對花香敏感,但我早有準備,我手裏原來那方絲帕,本就浸過藥汁,根本不用換,秋歌是我故意支開的,就是想看看你玩兒什麽把戲。”

聽到這裏,珍嫔仿佛再也坐不住,雙腿一軟,臉面朝下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如死人一般再不動彈。秋歌見狀,急忙上前查看,待她翻過珍嫔的身子,頓時吓得面色發青,松開珍嫔便大聲尖叫起來:“啊……啊……啊……”

靈晚這才感覺出事情不對,當她看清珍嫔的臉,才赫然發現,珍嫔竟然七竅都開始流血,而且,流出的還是暗黑色的血液。靈晚暗道一聲不好,伸手拉過秋歌,緊緊捂住她的嘴,不讓她再尖叫。

豈料,就算是她反應再快,也快不過門外早已守候多時的謝彪,只聽門外一聲:“娘娘,發生何事?”當聽出來者是何人之時,靈晚便知道終究沒能躲過這一劫。

是的,她中計了,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誰安排了這一切。只是,靈晚沒有想到的是,銘帝為了整她居然會狠心殺死一個陪伴了他多年的女子。也許,珍嫔并不無辜,至少她動機不純,想要來傷害靈晚。但,靈晚相信,珍嫔絕對是遭人利用,所以才會铤而走險。

謝彪帶頭沖了進來,直直地朝地下的珍嫔奔來,伸手試過她頸下的脈搏之後,誇張地叫了起來:“珍嫔娘娘被害了。”

冷冷地瞅着謝彪,靈晚并未開口解釋,此時此刻,多說無益。她雖然不知珍嫔所中何毒,但,且看她的死相也能猜到肯定是劇毒。而珍嫔死在了她的清淑宮,更在死前喝過了她這裏準備的茶水,若說不是她下的毒,都不會有人相信。

很快,珍嫔死在清淑宮的消息便傳到了銘帝耳中,他帶着皇後及一幹衆人,風風火火地來到了清淑宮內。在見到靈晚的那一刻,銘帝鐵青着臉,怒喝道:“賢妃,你還有何話可講?朕念你求雨有功,晉你為賢妃方不過一月時間。你不感激朕便罷,竟然又對朕的珍嫔下如此毒手,你這個女人當真冷血無情。”

靈晚冷冷一笑:“珍嫔不是我殺的,我相信,皇上您比我更清楚是誰殺了珍嫔。”

“你還狡辯?好,朕還是讓你口服心服,張太醫,你可查出珍嫔所中何毒?”銘帝轉臉看着一頭鶴發的張太醫,張太醫上前,恭敬回答:“回皇上,據老臣觀其症狀,此毒當是劇毒百步香。此毒服食過後通體生香,但此毒一旦發作,便會七竅流血而亡。”

“好歹毒的藥性,張太醫你可有查到,珍嫔是如何中毒的?”銘帝仍舊假意地詢問着,仿佛要讓在場之人感受到他的大公無私。

那張太醫看了看珍嫔的屍體,又看了看靈晚,良久方道:“皇上,此事還需老臣驗過屍身之後才能回答皇上。但,老臣剛才已檢查過這四周的吃食,據老臣判斷,賢妃娘娘桌上的兩杯茶水之中都有毒,但只有一杯裏有這種劇毒。”

聞言,靈晚譏諷地大笑着,而後道:“皇上難道以為,臣妾想下毒給珍嫔還會弄兩種毒藥在兩杯水裏嗎?”

銘帝再不理會靈晚說什麽,只咬牙下令道:“來人吶,給我将賢妃打入天牢,不得探視。”

那些以謝彪為首的侍衛,聽到銘帝下令,便盡數湧至靈晚身前,将其團團圍住,想必是知道靈晚身手不凡,恐人少了制不住她。靈晚冷冷掃過那些人的臉,最終将眼光停在了謝彪的臉上,喝斥道:“讓開,我自己會走。”

許是讓靈晚的氣勢所鎮,那謝彪遲遲不敢做出反應,只拿眼瞅向皇後。皇後暗中朝他搖搖頭,他看懂皇後的意思是,不能放走靈晚,于是只得硬着頭皮來抓靈晚的胳膊。靈晚反手一掀,再用力一推,便利用謝彪打倒了一群人。

她的身前,便自動地出現了一條通道,她冷冷轉過頭,掃過衆侍衛的臉,清楚地說道:“若是我想走,你們誰也攔不住。我風靈晚既然說了會自己走,便會自己走。若是你等再想來鎖我,休怪我不客氣。”

經過剛才靈晚的一出手,那些侍衛竟真的不敢再上前。銘帝鐵青着臉看着靈晚嚣張的勢頭,卻不得不忍下,再度咬牙道:“不必鎖了,将她帶去天牢便是。”

靈晚率先走了出去,謝彪見狀,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後。靈晚見狀,陰冷一笑,故意吓他:“謝統領,要說你是一條狗吧,卻還真是一條聽話的狗。你跟我這麽緊,就不怕我一不高興殺了你,反正我已經殺了一個珍嫔,再殺一個統領也不嫌多。”

只一言,那謝彪便緊張地倒退了好幾步,直到将身後的幾個小喽啰都推到自己身前擋住靈晚的視線,這才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旭國的天牢,在四國之中,是遠近聞名最殘酷的地方。在這裏,可以看到各式各樣非人的刑法,據聞入了天牢便沒有人能活着出來,就算勉強活下來,不死也會變得殘廢。

靈晚高傲地擡高着頭,走進了那陰森的地方,還沒走多遠,便聞到一股子糜爛的血腥味。那令人作嘔的味道,幾乎讓靈晚将吃過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謝彪見狀,終于開心地笑了,惡心道:“怕了吧!識相的就好好地招了,也好給你個痛快。否則,有你苦頭吃的。”

冷哼一聲,靈晚譏諷道:“謝彪,你不要太得意。大不了,我就是一死。不過,我死了,相信你也不會活太久。”

她不是開玩笑,也不是恐吓他,她雖入了天牢,但是,父親和哥哥們絕不會袖手旁觀。假若她真的死在了天牢裏,那麽,想當然,害她的人也絕不會有好下場。她風氏一族絕不是那種有仇不報的爛好人。

“到現在你還嘴硬,我看你一會兒還能不能笑出來。”謝彪狠狠地叫嚣着,聲音越來越大,似乎是在為自己壯膽。靈晚冷笑着看着他的臉,一字一頓道:“我勸你好自為之。”

謝彪見說不過靈晚,便閉了嘴,用力推着靈晚的身子進了最裏層的一間牢房。當靈晚看到那間牢房時,不得不說,她還是被吓到了。居然,這居然是一間水牢,肉眼暫時看不到水的深淺,但是只看到那水中浮滿游動的水蛭,就令人頭皮發麻。

靈晚的腳步終于遲疑了一下,她憤而轉身,怒視謝彪:“你想讓我待在這裏面?”

“對不起啊!賢妃娘娘,這些是皇上吩咐的,屬下只是照辦。如果娘娘不想在這裏待着也可以,只要娘娘在這上面按個手印,我保證,娘娘馬上可以住到幹淨的牢房裏去,慢慢等死。”說着,謝彪拿過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靈晚看都不必看,便能猜到那紙上的內容,定是早就寫好的認罪書了。靈晚一把奪過謝彪手中的那張紙,憤怒地将它撕了個稀巴爛。

“想讓我認罪,做夢!”言罷,靈晚毫不猶豫地跳進了那浮滿水蛭的水牢之中。

水牢裏的水,比靈晚想象中的還要深,竟然深及靈晚的胸部,僅僅露出靈晚的頭頸。水裏的那些惡心的水蛭,早已被餓了許久,感覺到有生命的東西進入之時,便一窩蜂地湧了過來。靈晚驚駭着被逼至牆角,只感覺渾身上下都有東西在不停地蠕動着。

那種惡心的感覺令靈晚一陣反胃,霎時吐了滿池。那謝彪見到靈晚的慘況,笑得那叫一個得意。靈晚強忍下另一波的惡心感受,運氣于手,狠狠拍擊着水面,只見那水裏浮了一層的水蛭被勁氣所逼,有一大片直直地朝謝彪臉上飛去。

他一個防備不及,被水潑了個正着,瞬間有許多水蛭爬了他一臉,那恐怖的模樣吓得在場的幾個侍衛的臉色發青。謝彪鬼哭狼嚎地慘叫着,一路跑一路嘶叫着:“鎖起來,給我鎖起來,啊,啊。”看着他狼狽的模樣,靈晚恐怖地笑了起來,笑聲如厲鬼一般刺耳,那些鎖門的侍衛,一見靈晚那般凄慘,也再不忍心多看一下,一個比一個跑得快。

直到他們跑了好遠,都還能聽到靈晚駭人的笑聲。

當所有的人都不見後,靈晚拍擊着水面,想要用武功将那些水裏的東西都殺死。她試了無數次,可是都沒能完全成功,太多了,真的太多了,靈晚能感受到它們吸附在自己身上盡情吞咽的動作。

她想過無數次的死法,想過無數次的天牢慘況,卻沒有一種比現在這個更讓她感到惡心。是的,她不是害怕,只是惡心,惡心得幾乎要将膽汁也吐出來。她感覺到自己越來越虛弱了,因為那些水蛭在無情地吸取着她的血液,她終于悲傷地想:原來我會這樣死去。

就在她幾乎絕望的時候,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慢慢靠近。靈晚虛弱地睜開眼,當她迷蒙的大眼看清來人的長相之時,她幾乎落淚,她撲騰着靠近了牢門,絕望地伸出手,緊緊扯住來人的靴子,艱難道:“小桑,救我,救我。”

原來,竟是小桑打扮成侍衛的樣子,跟着謝彪混進了天牢。

小桑迅速地蹲了下來,塞給靈晚一個小瓷瓶,壓低了嗓音道:“娘娘,這是避水丹,吃下這藥丸後,三日之內,水裏這些水蛭便不會再靠近娘娘的身子。奴才能幫娘娘的也只有這些了,娘娘您保重,奴才得走了。”言罷,不待靈晚再做出任何反應,他便離開了水牢重地。

靈晚毫不遲疑地吞下了瓶中的藥丸。那藥丸十分有效,靈晚服下之後,頓覺身子輕了許多,甚至不用使勁便可以浮在水面之上。而且身體內散發出一種淡淡的氣味,不十分好聞,但也不至于刺鼻。

那些水蛭,一聞到這種味道,便避之唯恐不及一般,四下逃竄,紛紛聚集到離靈晚最遠的角落。靈晚見那些惡心的東西終于從身上脫落,頓時也松了一口氣。她檢查了一下瓷瓶,裏面還有兩粒,這是否代表,太子救她的時間是九日之期呢?

可是無論如何,在這一刻,靈晚終于對太子的感覺有了很大的改變。她本以為,像他那種人,只是想利用自己,在這危急時刻,定然會與她撇清一切的關系。可事實卻證明,她以前對他的看法都是錯的,他居然铤而走險肯出手相救。就算他是為了風家的支持而幫她一把,可這一把對靈晚來說,意義重大。

因為,誰都知道,在天牢裏待上九日代表着什麽意義。靈晚閉上眼,冷靜地分析着發生的一切的前因,卻最終卡在了珍嫔對她下毒的原因那裏。珍嫔與她根本沒有什麽交集,為何要對自己下毒?

若說是宮妃間的吃醋,銘帝對自己根本就沒有興趣,也談不上寵愛,又有什麽好忌妒的?靈晚思前想後,雖然明知道是銘帝加害自己,卻終于想不到重點的地方。究竟這裏面還有什麽誤會?

想到此處,銀面人的臉突然就跳進了靈晚的腦子裏。如果是他,一定有辦法查到真相。他說他答應三哥會保護自己,那麽現在,他是否知道自己被關進了天牢?他現在會不會是正在和三哥一起商議着如何救自己出去呢?

還是說,能救自己的,唯有太子?

三、殺妃罪

翌日,靈晚在睡夢之中被人弄醒。她睜開睡眼睲松的雙眸,凄涼地想,她還真是命賤啊,居然在這樣惡心和惡劣的環境下也能睡着。

看見來人又是謝彪,她壞壞地笑着,伸出右手作勢又要故技重施。那謝彪一見靈晚的動作,連忙又将他身邊一人拖至身前擋住。他指着另一人,大叫着:“把她拖出來,今日不給她點兒顏色看看,是不會招的。”

聞言,靈晚怒斥道:“大膽謝彪,本宮一日未認罪,便還是清白的。你敢對我用刑?小心你的狗命!”

謝彪嘿嘿一笑:“娘娘此言差矣,今日屬下是奉刑部侍郎龍大人的命令,來提您去問話。用不用刑,那都是龍大人的事,與屬下沒有任何關系。”

靈晚終于明白那厮為何發笑,刑部侍郎龍大人,如果她沒有記錯,那人叫龍傲天,與那珍嫔本是一奶同胞的親姐弟。她終于明白為何死的不是別人,卻是這個龍珍珍,原來銘帝是早就算好了刑部要派的是何人。

說的是提審,恐怕用逼供來說更為貼切吧。靈晚并不害怕,在水牢裏一天一夜,她全身都因泡水而發皺,但她依然能安穩睡下,用刑對她來說,亦算不得什麽。

她始終傲氣地擡着頭,一路靜靜地随着謝彪走着,當終于看到龍傲天的時候,靈晚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燃燒着的火焰。

不待她開口,靈晚靜靜說道:“珍嫔不是我殺的,如果你真關心你姐姐,你至少應該查出真兇,讓她死也死得瞑目。”言罷,靈晚擡起晶亮的美眸,看向龍傲天。本來,靈晚還有些期許這龍傲天能夠正直一點兒,至少應該查明真相,但,他的眼神,讓靈晚明白,他是來報仇的,并不是來審案的。

“真兇?你是賊喊捉賊啊!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想抵賴。張太醫已檢查清楚,我姐姐所中之毒與你那茶水之中所投的根本就是一種,你還敢說不是你下的毒?”

“我與珍嫔井水不犯河水,我為何殺她,動機呢?”靈晚追問着。她不相信,堂堂一個刑部侍郎,居然會愚鈍到這種地步。

“動機?你還敢說動機?賢妃之位本是我姐囊中之物,卻被你借用風家的背景搶了去。我姐姐只不過找你理論幾句,你竟然狠心害我姐姐性命。你這個女人當真是心狠手辣、不擇手段。”

聽完這段話,靈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什麽爛理由?靈晚怒極,大聲罵道:“沒想到堂堂一個刑部侍郎竟然是非不分到如此地步,旭國有你這等敗類,還不知會造成多少冤假錯案。你不過就是想歪曲事實,要我認罪,我告訴你,休想,休想。”

“好,那本官就讓你嘗嘗本官的厲害,看你招還是不招。”言罷,龍傲天眼神示意,他身邊便走來兩個彪形大漢,一把拽過靈晚便要上刑。靈晚本就不是那種弱不禁風的小女子,她靈活地閃身避開,旋身還給了那兩個大漢一人一腳。

龍傲天見狀,大喝道:“鬧,你盡管鬧,你鬧得越厲害,本官越高興,我看到時候風青止還怎麽出手救你。”這一言,終于提醒靈晚,她不能連累家人,這殺妃之罪本就不小,若是她再與他們硬碰硬,萬一這人胡扯借口,将自己就地正法的話,她便真的因小失大了。

她不想死,至少目前還不想,她要出去,只有好好活着,才能報仇,才能讓那些害她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想到這裏,靈晚安靜了下來,不再動作,兩名大漢見狀,雙雙飛撲上來,用鐵鏈将靈晚的手和腳都緊緊地鎖了起來。

謝彪此時也過來幫手,他把靈晚按跪到地上,将她的兩手換到身前,往她的手指縫裏挨個夾進粗大的方竹筷。兩個粗壯的家夥握着筷子的兩頭,表情冷漠地用勁壓緊。一瞬間靈晚受刑的右手上四個手指筆直地張開着伸展在空中,而她跪着的身體卻像是被抽掉了骨頭那樣癱軟到地板上扭擺着。

她在狂亂中本能地往回用力抽自己的手,謝彪抓住手铐把她的手拉到合适的高度,重新開始狠夾她的下兩個手指,而後,再換上她的左手。如此反複,直到靈晚終于忍不住,仰天嘶吼起來:“啊!啊啊!”

無論他們如何反複地折騰着靈晚的手指,靈晚都始終不肯點頭畫押。靈晚的手指早已紅腫得像十個粗壯的胡蘿蔔,可無論他們再怎麽折騰自己,靈晚都只拿一種要吃人的眼神,發狠地瞅着龍傲天。

龍傲天終于有點支持不住了,他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大聲說道:“住手,今日便審到此處吧,明日再審。”言罷,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天牢。

兩名大漢架着靈晚虛軟的身子,一路拖行着再次回到了天牢深處的那間水牢,撲通一聲将靈晚扔進了水牢裏面。沉入水底的靈晚,被冷水刺激之下,十指火辣辣地又開始疼得鑽心,她亦終于因此恢複了神志,咬牙浮出水面。

虛浮在刺骨的水裏,靈晚暗暗貼緊了長滿青苔的牢牆,否則,她沒有力氣支撐自己的身體不沉入水底。望着布滿蛛絲的牢頂,靈晚的眼中霧氣氤氲,她吸了吸鼻子,咬牙對自己說:“風靈晚,堅持住,還有八天。”

是的,她在默默地算計着時間,她相信太子給她那藥的用意,也相信九天的時間,就是他給自己承諾的時間。所以,她會堅持下去的,直到他将她帶出這暗無天日的水牢。

十指又火辣辣地疼了,而且,還帶着些刺痛。水牢裏的水那麽髒、那麽臭,她的手指甚至有些開始發癢。靈晚終于忍不住落下淚來,她不怕死,也不怕疼,可是她卻怕她的手會因此而廢掉。

三哥,三哥你在哪裏?如果有你在,你一定會給我用最好的藥,我的手一定還有救的,是不是?靈晚傷心地默念着雲詳,眼淚落得那麽急,卻咬唇不讓自己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音,她怕讓那些狗仗人勢的家夥們聽了去,又來奚落她。

可是,在這暗無天日的水牢之中,最痛苦的不是身體上的折磨,而是來自心底最深處的那種煎熬,對未來的無法掌握,對明天的無法預知。靈晚終于明白自己根本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堅強,每每她故意那麽兇那麽強硬,都只是保護自己的僞裝。

而這一刻,當她面對着這漆黑的牆壁,再也掩飾不了自己內心的恐懼與慌亂,原來,她也是會怕的。

同一個時刻,東宮的一角,夏侯昭背立着身子,立于東宮的回廊間,面色微凜。他身後的小桑也同樣面帶憂色,只是沒有打擾他主子的沉思。

不知過了多久,夏侯昭擡首望月,指着那清冷的月光,輕嘆:“月色如華,終不抵烏雲壓頂。”

小桑見主子終于說話,便知是時候開口談正事了,他雖立于夏侯昭背後,卻仍舊躬身抱拳道:“殿下,賢妃娘娘今日提審時受過大刑。”

“是何刑罰?”夏侯昭的眉頭更是深深擰成一個大大的川字。

小桑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說了:“夾刑。”

聽完小桑的回複,夏侯昭沉默了半晌,終于低沉道:“告訴風雲詳,他知道該配什麽藥給他妹妹用。”

“殿下,只怕是找風太醫取到藥也送不進去。皇上又加派了人手,天牢那邊,不如上次那麽好進。”小桑為難地說着,觀察着夏侯昭的臉色。

“那就讓風雲詳自己想辦法送進去。他若是不行,自然會找風青止想辦法,他自己的女兒正遭着罪,他也應該盡盡父親的責任。”夏侯昭冷冷地說道,只是那眸底的暗色漸濃,話雖無情,但小桑仍舊能從話語間聽出一些另外的東西。

“殿下,為何非賢妃娘娘不可?雲妃娘娘雖然許久不曾跟風家聯絡,但,依奴才看,那風青止也并非對娘娘說的話無動于衷。更何況,假若賢妃娘娘在牢裏出了事,風青止對皇上的怨氣只會更大,那麽,與殿下合作的可能便又能多上幾分,殿下何不考慮……”

“小桑,你今日的話似乎說得太多了。”夏侯昭打斷了小桑的話,并不打算讓他說完。小桑無奈地看着夏侯昭的背影,猶帶不甘,堅持說道:“殿下,救賢妃娘娘太難,即便能救出來,恐怕已是體無完膚、不成人形。更何況皇上若是知道殿下插手此事,對殿下是有百害而無一利,奴才實在不願看到殿下多年的準備功虧一篑。”

夏侯昭輕輕一笑,轉身拍了拍小桑的肩膀:“此事我心意已決,不必再勸。你先去太醫院吧,速去速回,我還有事要交代你去辦。”言罷,他自顧自地回了寝殿,只留下小桑孤立于回廊,搖頭嘆息。

靈晚的手果然發炎了,紅腫自是不說,那些褪了皮的地方甚至開始有潰爛的跡象。靈晚只得将手高高擡起,以免再沾到污水。她哀怨地盯着自己發黑的十指,心裏早已将那老皇帝殺死不下千百回了。

“呵呵!賢妃娘娘好興致啊,居然在欣賞自己的纖纖玉手。”謝彪又來了,還說着十分欠扁的風涼話。靈晚懶得理他,甚至懶得擡頭看他一眼。謝彪被靈晚無視,相當不悅,眼珠子一轉,對身邊的手下說:“開門,拖走。”

又一次地,靈晚被拖到了那間專審犯人的暗房之內,她已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應對接下來的嚴刑拷打。豈料,這一次,靈晚猜錯了,龍傲天甚至給她備好了軟座,她狐疑地看着龍傲天,冷冷問道:“你什麽意思?”

“賢妃娘娘,沒什麽意思,只是想讓您陪我一起看場好戲。”言罷,他将靈晚的坐椅轉了個面。靈晚這才看清原來室內還有一個人,而且,是一個瑟瑟發抖的女人。

為了制造效果,謝彪把那個女人拖了過來,反綁上雙手,用一個大鐵鈎從颌下鈎穿她的下巴,挂在了房梁上垂下的鐵鏈上,讓她的雙腳只有腳趾着地,弄得她嘴巴裏、脖子上亂七八糟的到處是血。她凄慘地往後仰着頭,下巴尖奇怪地成了整個人的最高點。

一個侍衛坐在她身前守着一個老百姓家中常用的小煤爐,等上一陣便抽出一根燒紅的鐵條按到女人身上。女人全身像渴水的魚似的痛苦一扭,因為嘴中挂着鈎子不太喊叫得出來,她每次只能從嗓子深處發出一聲慘痛不堪的嗚咽。

靈晚手腳冰涼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她完全沒有想到,會看到這樣可怕的事情,這些畜生竟然折磨一個女犯。她知道他是在警告她,如果她不肯合作,她的結果也可能會是這樣。她以為身體受刑已是最重的刑法,而現在,眼前活生生的例子告訴她,對人心用刑才是最最可怕的酷刑。

她的雙唇抖動着,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她的眼淚落得又急又兇,終于她跳了起來,用已經痛至沒有知覺的右手,狠狠地朝龍傲天扇去。

“啪”的一聲,清脆而有力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龍傲天憤恨地扭了扭被打偏到一邊的臉。他吐出口中的血水,大聲地笑了,露出還沾着腥紅血液的牙齒。

“打啊,再打啊!風靈晚算你狠,居然同時有三位王爺到我府上請求我對你高擡貴手。”他說着,還輕浮地擡起了靈晚的下巴。靈晚用力打掉他的髒手,罵道:“畜生,你竟然如此對人用刑,你還是人嗎?”

龍傲天又笑了:“怎麽?你好像不怎麽害怕啊!怎麽辦呢?不如明天咱們再看點兒別的戲怎麽樣?”

靈晚驚駭地張大了眼,看着這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罵道:“瘋子,瘋子,你瘋了嗎?你怎麽能下得了手?她們是人,你怎麽可以用這麽殘忍的刑法?”

“那又怎樣?我是對別人用刑,又不是對你用刑,這樣,那些迷戀你的王爺們,該是沒有話說了吧?不過,我告訴你,只要你一天不畫押按手印,我就陪你看一天;你一年不畫押,我就陪你看一年。不着急,慢慢耗,我有的是時間。”

“你做夢吧,休想。”雖然牙齒都在打着顫,可靈晚仍舊倔犟地回吼着龍傲天,仿佛聲音越大,便能掩飾她內心的恐懼。

龍傲天收了笑意,拍手道:“好,好膽色,那咱們走着瞧。”言罷,指了指謝彪:“帶她回去,明天,記得早一點兒帶過來這裏看戲。”

謝彪嘿嘿地笑着,扯過靈晚便又往回拖。靈晚一邊走,一邊回頭看着那仍舊被吊在房梁上的可憐女犯,不忍道:“放她下來,放她下來。”仿佛聽到了靈晚的求情聲,那可憐的女人從喉間哼哼了兩聲,和着血污的淚水,淌過她污濁的瘦臉,一滴滴落在了地面上。

回到水牢,靈晚終于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痛苦,號啕大哭了起來,不管身邊的謝彪走了沒有,也不管他們是否在譏笑着她。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太過凄厲,引得那些與她一樣倍受折磨的犯人們也一同哭将了起來,頓時,整個天牢裏哭聲震天。

靈晚用麻木的雙手緊緊糾住心口,那裏好痛,好痛!

被再次帶到那可怕的地方時,靈晚閉上了雙眼。她想,只要她不睜眼,不看便不會傷心,不看便不會害怕。可是,這一次,靈晚又錯了,她低估了龍傲天的虐人能力。

“小姐,小姐你怎麽樣了,怎麽樣了?”這聲音太熟悉,熟悉得令靈晚心顫。她迅速地睜開了眼,當看清來人真的是秋歌的時候,靈晚腳下一軟,癱倒在地。

“秋歌,秋歌你怎麽會在這裏?”她用發顫的聲音問着。昨天那女犯的嗚咽聲在靈晚心頭回蕩着,不要,不要是秋歌,不要啊!

秋歌想要回答靈晚,卻被謝彪制止,他把她拖起來仰天捆在了一張鐵床上。在腳那一頭墊進幾塊磚頭使她的頭部低一些,用濕毛巾堵住她的鼻子。這樣她為了呼吸不得不張開嘴,謝彪便趁機把冷水不停地往她的嘴裏灌下去。她又咳又嗆地在水柱下面掙紮着,謝彪是老手,一會兒工夫,就把秋歌的肚子灌得大大地挺了起來。

這時候,他開始猛踩她的肚子。秋歌軟弱無力地試着把謝彪的腳從自己的肚子上挪開,可想而知,那是毫無用處的。水從她的嘴裏、鼻孔裏和下身一股一股地湧出來。弄得她滿臉滿身都是水淋淋的,地面上也變得又濕又滑。

她痛苦地叫着,聲音像動物一樣嘶啞難聽,眉、眼、口、鼻全都可怕地改變了形狀,根本不像是一張人的臉了。她狂亂地把頭往後面的鐵床上撞,雖然手和腳都在鐵床的框架上捆得很緊,她還是狂亂地扭動着身體,想要将謝彪的腳從她肚子上弄下來。

謝彪用兩只手扯住她的頭發,狠狠地撞擊了一陣才制止了她掙紮的動作。見秋歌死死的幾乎沒有反應,他又殘忍地往她頭上澆了一桶水,被潑醒後的秋歌劇烈地咳嗽起來,幾乎連肺都要咳出來一般。

靈晚終于受不了了,她可以眼睜睜地看着外人受刑,可是這是秋歌啊,她最親最親的秋歌啊,她撕喊着:“放開她,放開她。求求你們放了她,放了秋歌,我認罪,我認罪還不行嗎?”

秋歌掙紮着,用那幾乎快要斷氣的聲音泣道:“小姐,不要!”

如果她還堅持己見,如果她還強撐着,那如何對得起秋歌?靈晚看着身體不停抽搐的秋歌,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龍傲天見時機已成熟,于是踱着步子來到靈晚的面前。甩甩手,他将那早已備好的認罪書放在靈晚的眼前晃了又晃。靈晚胡亂地抹去臉上的淚水,用盡可能平靜的語氣與龍傲天談判:“我可以簽了這認罪書,但,我有一個條件。”

“你以為你還有談判的籌碼嗎?”龍傲天陰狠地說着,遞給謝彪一個眼神,那謝彪便又開始用力地踩踏着秋歌的身體。秋歌咬牙不讓自己發出求救之聲,只是,那齒縫間的嗚咽傳到靈晚的耳中,她的心又狠狠地糾緊。

可是,她不能退縮,也不能遲疑,她強忍着心痛冷聲道:“如果秋歌活不了,那麽,我保證你也活不了。”

“威脅我?”龍傲天狂怒的眼神,讓靈晚明白,他已經沉不住氣了。于是,靈晚鎮定地又道:“帶我三哥來這裏把秋歌接走,否則,就算是只剩一口氣在,我也絕不會點頭。”

聞言,龍傲天正待開口,靈晚卻自顧自地接着說下去:“你想說什麽,我都知道。不過,我想告訴你的是,只要我一天不認罪,以我風家的能力,你便一日不能将我處決。當然,你也可以将我在這裏折磨死,可是,我好像聽說三位王爺說過不能動我的是不是?還是你打算得罪風家的同時,一起得罪三位王爺?”

話已然說到這個份兒上,龍傲天也不得不重新打量着靈晚,他冷哼一聲道:“果然不是一般角色,怪不得我姐姐不是你的對手。”

靈晚對他實在很無言,她斜睨着龍傲天:“帶我三哥來這裏,否則,我大可以直接結束秋歌的性命,想必你也找不到另一個來刺激我的丫環了。”是威脅,也是警告,靈晚是說真的,如果龍傲天真的不同意,她會出手的。她雖然手腳被鐵鏈所束,但殺一個人,她還做得到。

龍傲天聞言,哈哈大笑:“如果你能殺人,為何不殺了我?你以為我會信你所說?”

靈晚也笑了,卻笑得冰冷:“不殺你是因為我還要活着出去。殺了你,我即便不認罪,也是死路一條了,不是嗎?”

龍傲天冷了臉:“果然夠聰明,風青止教出來的女兒當真不一般。不過,你要我将秋歌放掉,本也不是什麽大問題,讓我将她送給風雲詳也不是難事,可讓他進來接她,根本不可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