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薄涼深官冷情色/(2)

動而發着抖。

可夏荷已經決定要拉謝彪一起墊背,絕不會口軟,她嘿嘿一笑:“皇後娘娘,你又為何知道不是謝彪做的?還是說,皇後娘娘知道是何人所為?”

皇後一時語塞,只心虛道:“誰不知道那投毒之人就是賢妃,你不要血口噴人,誣陷好人。”

雖然只是宮婢一名,但夏荷從最下等的宮女升為珍嫔的貼身宮女,也是費盡了心機、用盡了手段的,她本就不是那種單純的女子,又怎會猜不到當初珍嫔被害的真相。

皇後刻意在珍嫔面前說的那番話,她也是聽在耳裏的,珍嫔弄來毒藥的時候,她也是知道的,是誰給的,珍嫔不說,她也明白。她以前不說出來,只是想留一條活路給自己,但現在,皇後已斷了她的活路,她又為何還要為她們隐瞞真相?

不過,夏荷也明白,想要憑自己一人之力動搖皇後根基絕無可能,所以,她決定順着玲珑的說辭将珍嫔之死全部推到謝彪的身上,就算是死,也要拖他一起陪葬。

“好人?呵呵!好人?娘娘,這宮裏何時有過好人了?只要進了這座墳墓,出去的不是死人那就是壞人。珍嫔娘娘幫奴婢教訓了一下謝彪,他就起了殺心,他,就是殺害珍嫔之人。”

“你胡說,彪兒、彪兒,你快說話啊,快說你不是,你不是啊!!”皇後急出一身冷汗,但謝彪仍舊沒有任何反應,到後來,竟然垂頭喪氣地哭了起來,令皇後大失所望。

如果在場沒有很多妃嫔與宮女,甚至說,只要貞妃沒有在場,銘帝都有本事将此事壓下去,最多将兩人就地處決。可當貞妃一臉得意地看着皇後時,銘帝明白,一切都太晚了,而這件事,也壓不下去了。

銘帝拿出了一種很負責的态度,對夏荷說:“說仔細一點兒,朕不想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放過一個壞人。”

夏荷冷眼看着謝彪,恨恨說:“他對奴婢居心不良,後來,奴婢實在是沒有辦法才和珍嫔娘娘說了此事。珍嫔娘娘體恤奴婢可憐,就将他喚去月鳴宮說了幾句,并且警告他再不許來糾纏奴婢。可謝彪他色心不改,幾次三番還來騷擾奴婢,而且有一次,竟然讓珍嫔娘娘碰了個正着。”

“珍嫔娘娘一氣之下,差點兒把這件事告到皇後娘娘這裏,後來,謝彪跪地求饒許久,珍嫔娘娘才又放了他。可就是此事惹怒了謝彪,他狼子野心,竟然起了殺意。奴婢本以為他沒有那麽大膽,可皇上該記得的,珍嫔娘娘出事的時候,在清淑宮裏,第一個發現的人也是謝彪。”

“奴婢當時就起了疑心,可是也不敢将此事說出來。皇上,珍嫔娘娘出事之前,謝彪曾以賠罪的理由送了一些香粉給珍嫔娘娘。那日在月鳴宮裏,珍嫔娘娘見那香粉極香,曾用了一些,後來才去了清淑宮。所以,奴婢敢斷定,珍嫔娘娘當時在賢妃娘娘的宮裏,所喝的茶水裏其實是沒有毒的,娘娘應該是中了那些香粉的毒。”

狀似苦思地想了想,銘帝又言:“朕不能單憑你一人所說就斷言此事,不過,你又如何解釋那杯茶?張太醫可是說過,那茶水裏确實有毒的。”

夏荷冷冷一笑:“奴婢說過,珍嫔娘娘出事的時候,在清淑宮裏,第一個發現珍嫔娘娘死了的人也是謝彪。他一定是趁亂又放了一些毒粉到茶水裏,否則,若是賢妃娘娘有心要害珍嫔娘娘,也不會蠢到讓珍嫔娘娘死在自己的宮裏。”

夏荷的話,像投入池水裏的一粒小小石子,漾出一陣陣漣漪。所有的妃嫔們都為夏荷的話語所動,甚至開始相信,夏荷所說才是事實的真相。

事實的真相到底是什麽,銘帝心知肚明,但面對着夏荷滴水不漏的說辭,銘帝一時間竟然找不到推翻的說辭。最終,銘帝殘忍道:“哼!既然都不是什麽好奴才,那也犯不着留。皇後,這二人既然通奸被捉,那就按律處置。”

皇後一聽這話,臉色大變,知道銘帝的意思是棄卒保車,不想再留謝彪的活口。皇後是真想再為謝彪求情,可眼看着銘帝的臉色越來越陰冷,皇後也只得忍痛應道:“是,皇上。”

聽到皇後應下此事,銘帝臉色陰狠地看向一旁的玲珑,對着皇後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皇後,管好你的人。”

皇後臉色微變,狠狠地掃了玲珑一眼,咬牙切齒地說:“皇上,臣妾定會好好管教。”

一直不發一言的謝彪,此刻仿佛突然清醒,大駭地叫道:“姑母,救我,救我啊!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皇後面有難色,又擡眼看向銘帝,動了動唇角,似乎有話要說。銘帝別開臉不看皇後,只哼出一句:“常青,與宮人私通,該當何罪?”

常青恭敬地回道:“皇上,男的按律當處以腰斬極刑,女的送去騎木驢,而後充軍為妓。”一聽到腰斬二字,謝彪的身子便抖得跟篩糠似的,更是吓得尿了褲子,霎時,整個百鳥宮都聞到一股子腥騷味。

白着一張臉,夏荷雖然表面上顯得比謝彪要鎮定許多,但眼看着銘帝不分青紅皂白地就要濫殺無辜,夏荷終于絕望了。在這深宮多年,每日提心吊膽地過着日子,本以為終可以享受幾天,卻不想才是噩夢的開始。

騎木驢已是她所能承受的極限了,卻不想還有一條充軍為妓,那豈不是比死更讓人痛苦。夏荷終于再沒有任何求生的念頭,悲呼一聲:“老天不開眼啊!”而後,她掙紮着爬起來,用盡全身的力氣撞上了百鳥宮的鳳紋牆柱。夏荷倒地之時,頭上血湧如注,額角更是可怕地凹進去了一塊,可見她求死之心的堅決。

她睜大了紅腫的雙眼,死也未能瞑目而終。夏荷的死相可怖,吓得那些妃嫔們個個尖叫着捂住了雙眼,有膽小的已然嘤嘤哭泣着想要離開現場。

東宮內,夏侯昭負手而立,身後是靈雲忙碌的身影,卻是在忙着為他泡上一杯上好的龍井。

一人疾步行來,打斷了這和諧的一幕。夏侯昭幽幽轉身,看向來人,對靈雲說了一句:“雲兒,先別忙了,我有事和小桑談。”

聞言,靈雲一愣,要是換了平時,夏侯昭絕不會這麽支開她的,靈雲一時心內不悅,遲遲不肯離去。看出靈雲的心思,夏侯昭倒也不生氣,只嘆道:“我是為你好,怕你聽了心裏不舒服。若你執意要聽,我也不瞞你。”

見夏侯昭如此一說,靈雲倒真是舒開了笑臉,又開始忙活着一道道的泡茶工序。小桑見夏侯昭也并不怕靈雲聽到內情,也就毫無顧忌地開始彙報:“殿下,一切都如您料想的一般,不過,那個夏荷自盡了。”

“嗯,倒還真是個烈女子,那玲珑呢?”夏侯昭顯然對夏荷的死并沒有什麽感覺,不過玲珑就不同了,那可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人,卧底在皇後的百鳥宮也有兩年的時間了。

“殿下放心,已救了過來。不過那皇後當真心狠,要不是風雲詳跟着我一起去了後山,只怕玲珑就救不回來了。”對扔後山的做法,小桑早有心理準備,只是在後山看到玲珑體無完膚時,仍舊欷歔不已。

“救過來就好,我手下的人,又有哪個不是死裏逃生的呢?”包括他自己,當然,這最後一句,夏侯昭只留在了心裏。

“殿下,那接下來,該怎麽做?”小桑又問。雖然說玲珑的做證将矛頭指向了謝彪,但畢竟銘帝還未正式宣布靈晚無罪。從他執意要殺謝彪和夏荷一事,就可以看出,銘帝根本就不願為靈晚翻案。

靈雲此時亦将泡好的龍井送到了夏侯昭手裏,夏侯昭淺淺嘗了一口,這才淡淡道:“不必了,接下來,該輪到風家的人操心了。”

“殿下的意思是?”

“靜觀其變。如果風青止、風青璇再加一個風雲詳也不能讓父皇退步的話,那還有什麽人能逼得父皇吐血?”夏侯昭無情地說着,卻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小桑沒有回應他的說法,只是在心裏加了一句:還有一個殿下,您。

事情已辦妥,夏侯昭便讓小桑先回去,不用随侍左右,自己則悠閑地喝着茶水,看着早已看了千百遍的東宮風景。

見夏侯昭一杯已盡,靈雲溫柔地為其又續上了第二杯。夏侯昭對其溫暖一笑,如當空的太陽一般耀目,靈雲不好意思地別開臉,手足無措得像個小孩子。

夏侯昭一直沒有再開口,靈雲也只是安靜地陪伴在左右,看着夏侯昭俊美的側顏出神。雖然沒有出言相問,但靈雲卻仍舊對一個名字耿耿于懷。

“殿下,玲珑是誰?”

“百鳥宮的宮女,你應該也是聽說了今天的大事,才這麽問的吧?”夏侯昭笑笑,随口問道。

輕輕搖了搖頭,靈雲卻說:“殿下,我想問的是,她是您的人?”

“呵呵,雲兒果然聰明。沒錯,她是我的人,是我安插在百鳥宮的細作。”夏侯昭的坦白多多少少讓靈雲安心了不少,可夏侯昭的眼神卻告訴自己,她越來越管不住自己了。是的,她看得出來夏侯昭的心裏其實并沒有自己,或者說,他的心裏從來就沒有過別人。只是,在靈晚入宮後,看着夏侯昭一點點地開始有了變化,她的擔憂也越來越甚。

以前,她只擔心一個靈晚,可靈晚畢竟還是自己的妹妹,她的感覺還沒有那麽深。可現在,又來一個玲珑,雖然夏侯昭只說她是自己的細作,可他分明對她十分關心,所以,靈雲吃醋了,才有了這一問。

“殿下,是雲兒多心了。只是雲兒也很好奇,殿下是如何說服那個名喚夏荷的宮女指認謝彪才是真兇的?”靈雲很輕松地轉移了話題,不想讓夏侯昭覺得自己小家子氣。

夏侯昭笑笑:“其實不然,我并沒有收買夏荷。只不過我能算到她會遇到的局面及處境,然後設身處地地想一想,讓玲珑給她一點提示,以她的精明,自然知道如何自圓其說了。”

“殿下是說,夏荷所說,完全是她當時随意說的?”靈雲有些驚訝,更多的卻是不相信夏荷能有如此本事。

放下手中茶杯,夏侯昭語重心長地對靈雲說了一句:“這宮裏,從來就沒有蠢人,因為,愚蠢之人,是活不久的。”

靈雲驀地打了個冷戰,為他話語之中的森然。她果真是被保護得夠好了,雖然已練就了一副冷心腸,可對于夏侯昭口中的黑暗深宮,卻是越來越覺得恐怖。

“殿下,聽說那謝彪到最後也沒有為自己辯解一句,為何會這樣?那人不該是這樣的反應的。”靈雲輕輕地說着,眉頭也擰到了一處,顯然百思不得其解。

夏侯昭又淡淡地笑開來:“其實也沒什麽,只是讓小桑給他下了點兒藥而已。”看似普通的一句話,可那句下了點兒藥,卻讓靈雲恍然大悟。

“所以,他會對夏荷施暴,真的是因為藥性?”

“不然呢?你以為謝彪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在宮裏胡搞?”他一直都很認真地回複着靈雲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只是,這毫不保留的直言,也讓靈雲的心裏越來越不安。她選的男人,似乎城府太深了一點兒,日後,她可有把握能緊抓他的人嗎?

“殿下,果然神機妙算。”這似贊非贊的說辭,令得夏侯昭不由轉臉看向靈雲,卻恰好見她又開始沖泡着另一壺的茶水。夏侯昭沒有說話,只是細細地看着靈雲的動作,一下又一下地重複着。

靈雲知道他在看自己,心兒突突地跳得暢快,卻小心地不敢破壞這氣氛。要知道,他似乎很久很久沒有這麽認真地看自己了。這一天,她盼了很久,不想這麽快就結束這被關注的感受。

沖好了一壺新茶,靈雲又點燃一根用過的短蠟燭,放在壺底的茶爐內。燭火雖弱,但那恰到好處的熱度,剛好可以使茶壺中的茶水不至于那麽快冷掉,也不會因為太熱而不能入喉。

“雲兒果真心靈手巧,居然想到如此好的辦法溫茶,這以後,不知誰有那麽大的福氣能娶了你回去,藏在深閨獨寵。”夏侯昭突然說出來的這番話,令得靈雲手一抖,幾乎打翻了茶水。

猛地撲倒在夏侯昭的腳下,靈雲勇敢而堅定地說:“如果殿下不想要雲兒了,雲兒自會落發為尼,長伴青燈。但雲兒有一事相求于殿下,不要将雲兒轉贈他人,除非我死,否則雲兒絕不從命。”

看着靈雲絕然的表情,夏侯昭終于咽下口中要說的話語,再不提此事半個字。

三、生死秀

以安胎為由,雲詳又來到清苑看望靈晚,同行的居然還有夏侯煦。夏侯煦一眼就注意到了靈晚手上的傷。

“靈兒表妹,這是哪個渾蛋做的?”捧起靈晚的雙手,夏侯煦心疼得直呼氣。靈晚收回雙手,不讓他細看,不過,卻也回複他說:“表哥,我可是進了天牢啊,能活着出來已屬不易了,只傷了手,已是萬幸。”

雖然知道靈晚說的确是實話,但夏侯煦仍舊咬牙切齒地說:“表妹,你放心,這仇表哥我記在心裏了,有朝一日,我定要那混賬東西跪下來求你放過他。”

聞言,靈晚但笑不語,心內卻冷冷道:“有朝一日嗎?我怕是等不了那麽久的,龍傲天,下一個,就是你了。”不過,靈晚心裏再恨,嘴上還是小心着,并不是不信任夏侯煦,只是擔心他人太單純,藏不了心事,于是又笑笑道:“表哥,不生氣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更何況有三哥在,你不用擔心我的手傷。”

聽到靈晚如此一說,夏侯煦也笑了:“也對啊,三表哥醫術那麽好,一定能将靈兒的手治得如同以前一般嫩滑漂亮。”

“漢王原來對我的醫術如此信任啊?”雲詳打趣地插着嘴,看着夏侯煦也笑了。要說這宮裏最沒有心機的,夏侯煦要敢認第二,也沒有人敢說第一,所以,每每看到夏侯煦,雲詳都會覺得很放松,不用刻意地隐藏自己。

“三表哥哪裏的話,要是連你的醫術也信不過的話,那這全天下怕是沒有好大夫了。”夏侯煦對雲詳的評價也是相當地高,因為對于夏侯煦來說,雲詳比這些宮裏的親兄弟們要親厚得多。

三人各自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要知道,自靈晚入了宮,他們已經好久沒有感受到這樣快樂的氣氛了。

只不過現下再比不得當初,既然已經沒有了回頭路,那就只有一步步用心地走下去,而這也就是雲詳帶着夏侯煦進清苑的另一個原因。他拿眼看了看靈晚,又看了看夏侯煦,這才終于開口說:“漢王,靈兒能不能翻案成功,就靠你了。”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夏侯煦一臉訝色,但透過那層驚訝竟還帶着一些興奮的意味,只因他內心終于感覺自己被人所認同了。

“是,就是漢王你。”肯定地重複着,雲詳拍了拍夏侯煦的肩膀。這一細小的動作卻讓夏侯煦一時間感覺信心百倍。

“三哥,不要把夏侯煦表哥也扯進來啊!”自在天牢待過一場,靈晚就對那些刑法印象更深,若是夏侯煦不小心說錯話,或是別的什麽,萬一也關進了那裏,就算不死也剩半條命了。更何況,她已知道,姑母貞妃因為她已公然得罪了銘帝與皇後,往後在宮裏只會更難。若是因為她讓夏侯煦出事,那如何對得起姑母?

沉默了一下,雲詳又開口:“靈兒,由不得他了。你也知道的,姑母已經站在你這邊了,所以漢王也別無選擇。”

“為何?”

“三表哥,你說的什麽意思?”

前一句當然是靈晚所問,而後一句自是夏侯煦所說。雲詳也絲毫不猶豫,接了口就說:“姑母肯定是從你身上看出皇上的心思了,他是真的動了心思要鏟除我風家的根基,所以,姑母和你只有緊緊抱成一團,才能力克群敵。而姑母本人也不可能随時過來清苑找你,只有漢王不同,沒有人會認為他別有用心,只會認為他癡心無比。”

這一番話,說得十分中肯,靈晚也不再反對,只是夏侯煦還堅持着說了一句:“三表哥,我對表妹絕無二心,當然癡情了。”

聞言,雲詳只是搖頭一笑,有些促狹地看着靈晚。靈晚也尴尬一笑,小心又啐道:“三哥,都是你,胡說什麽呀?”

雲詳見靈晚當了真,趕緊舉手投降:“靈兒,我不說了還不成嗎?”

“算你識相。”滿意地點着頭,靈晚這才放過了雲詳。只是,在她轉眼又看到夏侯煦時,臉色明顯地不怎麽自在了。

“三表哥,你快說吧,有什麽事要我做,為了靈兒,我一定要幫你做好。”夏侯煦很急切地盯着雲詳,要他說出自己的計劃。可雲詳卻不急不緩地搖搖頭說:“漢王不必心急,此事不難,只需漢王今日到我府上去一趟即可。”

“就,就這麽簡單?”不相信地确認了一下,夏侯煦顯然還有些失望,像這種并沒有什麽難度的事情,居然才是自己做的。

雲詳也不含糊,重重地點頭說了一句:“就這麽簡單。”

夏侯煦本還想和靈晚說說話,卻被雲詳阻止,他一句救人如救火令得夏侯煦立馬熱血沸騰起來,告辭了靈晚就直奔宮外而去。

看着夏侯煦遠去的背影,靈晚嘆道:“到底還是沒能讓夏侯煦表哥置身事外。”

“靈兒當知,身在帝王家,他永遠也無法置身事外。這宮裏,除了生,也就是一個死。”很少聽雲詳說這麽深刻的話語,靈晚一愣,擔心地問:“三哥,你沒事吧?”

雲詳搖搖頭,有些疲憊,但卻警告靈晚:“靈兒,如果可以,離太子遠一點兒吧。”

“三哥,你何出此言?”靈晚并沒有告訴雲詳她與夏侯昭合作的事情,只是,以事情的進展來看,靈晚也猜出雲詳知道一些,只是她并未問他從何得知。但雲詳這麽突然地說了這樣的話,她也不得不猜想着原因。

“靈兒,是你拜托太子幫忙的是嗎?雖然太子出手,事實确實比想象中要順利許多,但靈兒,太子不是你能掌控的人,我怕你到時候不能全身而退。”雲詳的眼中有着焦急的神色,靈晚卻不以為然。

“三哥,你多心了,不過是互相利用而已。這次他幫了我,下次我幫回他就行,并沒有摻雜別的什麽心思。”她并不是那種見異思遷的人,雖然夏侯晔對她不忠,但她卻沒有那麽快移情。

雲詳仍舊深擰着眉眼,擔憂地說:“靈兒,如果你真的沒有對太子存那份心思,那三哥要你向我保證,只可以和太子做朋友,絕不能愛上他。”

撲哧一聲,靈晚笑得開心:“三哥,你別開玩笑了,我怎麽可能愛上那種自大狂,更何況二姐……”警覺自己說漏了嘴,靈晚驚慌地捂住了唇,怯怯地看向雲詳。

“沒什麽的,我早就知道雲兒在太子的東宮。”苦笑着,雲詳假裝沒事地說着,只是雙眼之中的痛苦之色早已看進了靈晚的心裏。

“所以三哥才要我保證不要愛上太子?是擔心我和二姐以後會因為這個男人反目?”聞言,雲詳沒有說話,卻也等同于默認了這個事實。

靈晚輕快地跳到雲詳的跟前,拍拍他的頭,承諾般的說:“三哥,我保證,無論以後發生什麽事情,我絕不會傷害二姐。”

雲詳不置可否,只是虛弱地笑了。

朝堂之上,銘帝聽完最後一個議程,終于打算散朝,他精光閃閃地看了看衆臣,問:“是否還有本啓奏?若是沒有,就退朝。”

風青止立時站了出來:“皇上,臣,還有本啓奏。”

“風愛卿,還有何事就等明日再說吧。朕乏了,想下去休息。”料到他會說什麽,銘帝也不想再聽,自顧自地就要下朝。

風青止哪裏肯答應,直接開口:“皇上請留步,臣有本啓奏,望皇上重審珍嫔被害一案。”

銘帝腳下不停,越走越快,根本不想再議此事,可這時候,另一個大臣也開口了:“皇上,請留步,老臣也有本啓奏。”

此說話之人,卻原來是龍相國,也就是珍嫔之父。銘帝并不想留下來糾纏此案,可龍相國的另外一句話,卻讓銘帝停了腳步,因為,他說的是:“皇上,外面早已傳瘋了,說殺珍兒之人并非賢妃,而是禁衛軍統領謝彪。皇上,老臣僅有一女,不願她死得不明不白,還望皇上為珍兒做主,還她一個公道。”

銘帝聽到此處,站定了身子,卻仍舊沒有轉身,心情矛盾着一語不發,他身邊的常青,倒是小聲說了一句:“皇上,奴才也聽說了一些,不知是誰走漏的消息,昨日百鳥宮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被傳了出去,在民間鬧得是沸沸揚揚的。”

聽到常青都這麽說了,銘帝眉眼一頓:“何時之事?”

“聽說流言是昨日傳出的。奴才還聽說,昨日周漢王出宮見了風青止。奴才覺着,這消息該是周漢王傳給風青止,而這些流言該是風青止故意為之。”常青低着頭,小聲地分析着。銘帝也同意他的看法,只是他沒有料到,這風青止為了逼他放了風靈晚,竟然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思前想後,鬥争了一番,銘帝終于還是折了回來,對龍相國和風青止說:“此案既然兩位愛卿都有異議,朕,也就允了爾等,徹查此案,直到真相水落石出。”

勉強地說完這一句話,銘帝再次表示要散朝。風青止已達到目的,自然不會再說什麽,率先三呼着萬歲,目送銘帝離去。

是夜,天牢中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卻是剛剛大婚不久的秦沐王夏侯晔。他一步步走近關押謝彪的那間牢房,直到謝彪看清他的臉,他布滿血污的臉上終于有了生機。

“沐王,沐王,我早知道姑母不會不管我的,沐王您是來接我出去的嗎?好,好,我們馬上走,馬上……”謝彪欣喜地叫嚷着,緊緊攀在牢柱上,用期待的眼神瞅着夏侯晔。

夏侯晔仍舊一副溫柔的表情,不過,卻沒有令人打開牢門。謝彪感到事情不對,害怕地問:“沐王,您不是來接我的嗎?”

“對不起,表哥,本王是來為你送行的。本王幫不了表哥,能為表哥做的也就是送上些好酒好飯了。”說完,夏侯晔一招手,身後的人陸續而上,将手中端來的好酒好肉擺了一地。

“不可能的,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謝彪又發瘋般地哭了起來,鼻涕眼淚混在一起,好不難看。

夏侯晔擰起眉頭,做難過狀:“表哥,父皇要你死,本王和母後也無能為力啊。”

“沐王,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個夏荷說的都不是真的,我沒有殺珍嫔娘娘,沒有啊。”謝彪自一出生,就有着皇後的庇佑,也沒有吃過什麽苦,這入了天牢,第一餐就壓根不是用飯,而是用棍,那一頓好打,打得他是哭爹喊娘。他一直堅持着,就是想熬到皇後來救他,可惜,他等到的,居然只是一頓送行酒。

這怎麽不讓他感到絕望?夏侯晔還在勸着他,可他已聽不進去任何話,只是哭喊着問:“沐王,會是腰斬極刑是嗎?”

夏侯晔搖搖頭:“夏荷臨死所言,已傳至民間,龍相國與風大學士都要求重審珍嫔一案,也會提你去問案。如果此罪一經被定,那麽,就不會是腰斬之刑,而是淩遲處死。”

腰斬雖然可怕,但至少會給人一個痛快,可淩遲處死,一想到自己可能會被割上千百刀,謝彪的精神是徹底地崩潰了。他哀號一聲,拼命地用頭撞擊着天牢的牆面,直到頭上臉上血流遍布,他才終于停止了傷害自己的行為。

只是,再轉身,他的眼神已明顯渾濁,而後,居然開始瘋狂大笑,一邊笑一邊說:“我是謝彪,是皇後的侄子,我不會死的,不會死的,哈哈哈哈哈。”

是的,謝彪瘋了,被夏侯晔的一句淩遲處死,生生地吓瘋了。可他至死也不會明白,其實根本就沒有淩遲處死一說,都是夏侯晔說來吓他的。夏侯晔知道謝彪除了死,也沒有別的路可選,于是,他借由送行說了那些話來刺激他。

謝彪是皇後的親侄子,就算是定罪,皇後也絕不會讓他受那種淩遲之罪。可謝彪的笨腦子,如何能想得到那一點,更何況告訴他的人,還是他最佩服的夏侯晔。

走出天牢,夏侯晔望天而語:“靈兒,我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些了。”是的,他是為了靈晚,他娶了裴雅瞳,可他的心仍舊在靈晚身上,當靈晚身入天牢,他心痛難當,恨不得立刻沖進天牢将她救出。

可理智告訴他,靈晚的背景深厚,風青止絕不會棄她不顧,所以,他的靈晚不會有事,他只需要耐心地等,等,等。

終于,他等到了靈晚出牢的好消息,可另一個足以致命的打擊卻将他的心都擊碎了。她居然懷孕了,懷的還是他父皇的孩子。如果那個孩子生下來,她便徹底成為了他的母妃,他幾乎因此被打擊得無法自持。

他想要立刻沖進清苑,求她打掉腹中胎兒,可另一個現實,又讓他不得不停住了腳步。如果沒了那個孩子,靈晚勢必會再回天牢。如果她再回到天牢,他不敢想象,她是否還有第二線生機。強忍着內心的酸楚,他日日借酒澆愁,可百鳥宮傳來的消息,又令他看到了希望。就算是犧牲任何一個人,他也在所不惜,只要謝彪認了罪,那麽靈晚的殺妃之罪便可撤銷。

只要,只要她沒了那個殺妃的罪名,那個孩子也就不是問題了。所以,他親手安排了這一切,也親自到了天牢。他知道謝彪從小就很佩服自己,如果自己開口說出的話,他一定深信不疑。

以謝彪的膽小性格,一定經不起自己的打擊,到時候,就算他瘋不了,也一定會精神崩潰。更何況,他已在那些飯菜之中摻雜了令人神智不清的藥,只要他吃了下去,所有事情都會萬無一失。

想到這裏,夏侯晔抿起嘴,陰冷的嘴角微微地抽了抽,低沉道:“靈兒,等着我。”

刑部派來重查此案的人,居然還是那個龍傲天,但不同的是,這一回,在風青止的強烈要求之下,增派了另外兩名官員。想當然地,這兩人都是風青止的門生,所以,絕不會再任由龍傲天胡判。

可當一行三人看到提審在堂的謝彪,個個面面相觑,只見那謝彪嘿嘿傻笑着還流着涎水,甚至還沖到大堂之上,要去摸龍傲天的官帽。

龍傲天黑着一張臉,拍着驚堂木,令手下對謝彪又是一頓好打,那謝彪被打得嗷嗷直叫,幾度死裏來生裏去。

随同的兩名官員見狀,知道機會已到,于是趁機發問。那謝彪雖瘋但卻不傻,知道要是認了罪,肯定不會再挨打,二話不說,就認了罪、畫了押。這下就輪到龍傲天發傻了,他自問審案一流,卻也是頭一回見這麽快結案的案子。

可他分明也看得出來謝彪已神智不清,但同審的另兩名官員,官位并不在自己之下,更有之前三王為靈晚求情的前例,他就是再傻也不至于還要硬碰硬。雖然忍不下那口惡氣,但為了前途着想,他只得默認了那二人的判法。

當龍傲天将謝彪的認罪書呈給銘帝時,銘帝臉都氣黑了,看他的眼神,簡直就是在罵他沒用。可案子已結,更有另兩位大臣一旁輔助審理,銘帝也再沒有理由不免去靈晚的罪名。

無奈之下,銘帝又着常青拟了旨,到清苑将靈晚接了出來,順理成章地,靈晚再次恢複了自由之身,再度搬回清淑宮,只是貴妃的頭銜卻沒有被恢複。但所有的宮妃都明白,這恢不恢複也不過是遲早的事,只要她肚子裏的孩子生了下來,那晉級是必然的事情。

只是,衆妃亦有另一事不明,那就是靈晚是用了何種辦法令得自己懷孕的呢?宮裏不是流傳說皇上不行嗎?難道說,那只是皇上不寵幸宮妃的借口?可無論衆妃如何猜測,也沒有任何人敢去驗證,誰都看得出來,皇上心情不佳,去了的人也只會撞上槍口。

可那些羨慕靈晚的宮妃們,又哪裏會猜到,靈晚接下來要做的,卻是将她們人人羨慕的龍脈徹底清除。

四、初心動

三更天,雪瘍小心翼翼地行入內殿,透過半透明的紗帳,似乎能看到靈晚輕擰着秀眉,看起來睡得并不算安穩。雪瘍擡手,撫開層層流蘇下的紗帳,終于看清靈晚的面容。

昏黃的燈光下,沉睡的她似乎更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朦胧美感。雪瘍一時間看得癡了,好半天都忘記了呼吸。直到他驀然清醒,右手已不由自主地撫上靈晚如雪的麗顏。指下肌膚柔滑如凝脂,那美好的觸感,令雪瘍幾乎不願将手指抽回。直到靈晚眉頭輕輕顫動着,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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