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薄涼深官冷情色/(5)

,夏侯昭終于又道:“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證明給你看,要不要試試?”這暧昧的話語吓得靈晚立時警惕起來,死死盯着夏侯昭,生怕他下一刻就會撲上來。

“你胡說些什麽呀?快點兒回去吧!”

“如果我說我不想回去呢?”夏侯昭紋絲不動地坐着,炯炯發亮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靈晚。

“你到底想幹嗎?如果你真的不想回去,至少得有個理由吧?你為何要在我這裏待一晚上?”靈晚問了,問得直接,她實在找不到他留在她這裏的合理理由。

“聊聊天吧!我想和你聊聊。”夏侯昭要求着,這一刻,他卸下所有面具,一身雪白的他,英俊的面容,和暖的笑臉,這所有的一切都讓靈晚覺得陌生。這不是她所認識的太子,他應該是無情的、妖邪的,甚至是嗜血的,唯獨不該有這種纖塵不染、勝似谪仙的氣質。

可恰恰是他這一身特殊的氣質,讓靈晚在見他第一眼之時就記住了他,甚至找姑母打聽他的一切。可是,在看過他魅冷的一面之後,靈晚又發現,他竟然能将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完美地揉合在一起,甚至能讓人覺得沒有什麽不合适。突然間,靈晚也來了興致,于是滿口答應了他要跟她聊天的請求。

“你想聊什麽?”

“什麽都好,你找個話題吧。”夏侯昭的回複确實讓靈晚想吐血,這什麽人呀?自己要找別人聊天,還讓別人找話題。

不滿地看了夏侯昭一眼,突然間,靈晚靈光一閃,于是大膽地問了一個她一直就想問的問題:“那你跟我說說太後娘娘吧,是她親手将你撫養長大的是嗎?”

這問題,讓夏侯昭有些猝不及防,但亦只是呆愣了一下下就立刻恢複正常,淡淡道:“是啊,是她将我親手養大的。”

“那你為何親手送她去死?”

在靈晚問出第一句時,夏侯昭就猜到了她的意圖,她是算準了自己不想聊這個話題,所以,才故意這麽問,好讓自己知難而退,自行回去。可他亦早已算準她的下一問,也早已想到如何回應。

“你知道我母後因何而死嗎?”沒有直接回應靈晚的話,夏侯昭又問了一個令靈晚十分不解的問題。

小心地觀察着夏侯昭的臉色,見并無異色,靈晚這才大膽回答:“為了生你,難産而已。”

“是嗎?看來,所有人都知道啊!”夏侯昭感嘆着,眸中寒光一閃而逝。

“難道不是?”

“如果我說,當年,我母後是因為中毒導致血崩而亡,你相信嗎?”夏侯昭說話的語氣,依舊只是淡淡的,可靈晚卻明顯地感受到了他的那股子沖天的怨氣。

靈晚一時無言,卻是因為她真的相信了。在這宮裏,越是離奇的事情,越是狠毒的事情,才越會是事實。反而那些美好的情誼、夫妻情深,等等,都只是傳說中的貌合神離。

“所以,你是想告訴我,下毒之人,是太後?可是為何,太後為何要對你母親下毒手?就算她不喜歡你母親,也要顧及你是皇室長孫的,不是嗎?”雖然皇室無情,但靈晚卻仍舊有些不解。

“是啊,她确實顧及我是皇室血脈,所以,才将我撫養成人。”夏侯昭承認了這個事實,可這麽一來,就與剛才所說,恰恰相反。靈晚不由得又攏起了眉頭,奇怪地看向夏侯昭:“那你的意思是不是太後下的毒?”

搖搖頭,夏侯昭一笑:“是皇祖母下的,卻是下在新婚之夜的合卺酒裏,那時候,還沒有我呢。”

夏侯昭的笑,分明那麽淺淡,卻反而透着些凄涼之意,靈晚再一次自夏侯昭的嘴裏看清了皇宮最黑暗的事實。

“所以,你為了給母親報仇,才吓死了太後?”雖然太後的死,在外人看來是因為刺客,而靈晚卻一直認定太後是因為夏侯昭而死。夏侯昭也沒有反對,但自他眼神最深處卻又流露出更多的情緒,只是,他卻沒有再為自己解釋什麽,只道:“如果不是因為要幫你,我也不會犧牲皇祖母。為何你不說皇祖母是被你害死,而說是我吓死的?”

被夏侯昭這麽一問,靈晚頓覺他說的也還真是事實。皇太後的死與自己或多或少,還真是逃不掉幹系的。雖然那刺客不是雪瘍的人,但她也确實打算那天弄出點兒大事。她尴尬地說:“我哪知道你說的出手相助是指這個?”

“那你是說,如果你知道我是要這麽幫你,你會阻止我了?”

“……”

雖然感嘆夏侯昭的無情,可這一句問過之後,靈晚竟然被問住了,是啊,如果當時她知道了,難道就會阻止了?答案是否定的,不會,她不可能會幹預這一切。

只因,在這深宮之地,她要學的,同樣也是無情無心。

“所以,你不必這麽看我,你我本是同類人,你又何必指出我的無情、你的冷漠?”夏侯昭一語中的,卻是說中了靈晚的痛處,一時間,兩人又陷入僵境。

既然話已說到這個份兒上,靈晚也再不想和他聊下去,只黑了臉送客道:“殿下,你該回去了。”

“你每次說不過別人的時候,都這麽逃避嗎?不像你。”夏侯昭壞壞一笑,卻仍舊只是那麽靜坐着,完全沒有打算離開的意思。

靈晚自知說不過他,也沒打算再說,既然他不走,自己走還不成嗎?這麽想着,她飛快地起身,打算下床離開。豈料,就在她腳尖沾地之時,夏侯昭已出手将她用臂扣住:“你就那麽讨厭我?”

“你不也一樣?何必明知故問?”靈晚火了,用力掙開夏侯昭的手,大步跳開,離得他遠遠的。

夏侯昭沒有再追上來,也沒有再出手阻攔,只是,他眼中一閃而逝的落寞是為何。

“如果我說,我不讨厭你呢?”

聞言,靈晚倒是愣住了。她從來沒有想到這種可能,她一直以為夏侯昭和她只是利用和被利用的關系,從來沒有想過讨厭、不讨厭的問題。可是他說不讨厭她是什麽意思?如果說是想繼續讨好自己,可他的目的已經達到,而且,她都要離開了,還有什麽可利用的價值呢?

“我想不出殿下不讨厭我的理由,難道又是因為我姓了風?”靈晚并非猜測,卻只是直言斷定。在她的眼中,太子夏侯昭從來就不是單純的角色,對他說的話、做的事,甚至每一個細小的動作都要時刻注意。

搖搖頭,夏侯昭無奈一笑:“因為我們是同一種人。所以,我不可能讨厭你,因為,讨厭你,就等于讨厭我自己。”

這是什麽爛理由?可令靈晚窩火的卻是那句同一種人,是的,她不希望自己是他口中的那類人,更不希望和他做同類人:“我和殿下又怎會是一類人?至少,我不會言而無信。”

“言而無信?我何時對你言而無信了?”夏侯昭微微擡眼,看着靈晚,輕輕問着。靈晚把頭一偏,氣憤地哼了一聲,才說道:“殿下要不要告訴我,龍傲天現在在哪兒呢?”

聞言,夏侯昭終于明白靈晚生的是哪門子的氣了,他邊笑邊點頭道:“關于這件事,我承認是我不對,我瞞着你,只是不希望你因為這件事覺得不開心。”

“可我還是知道了,而且,不是從你嘴裏得到的消息。”靈晚不依不饒地說着,頗有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

“是雲詳說的嗎?”

“是誰說的有那麽重要嗎?重要的是,你根本就言而無信。”靈晚一針見血地指出這個事實。夏侯昭仍舊沒有生氣,只是笑笑地說:“我确實放了龍傲天,可他在牢中早已受到教訓,他受的刑,絕對比你多上一半不止。如果你覺得這樣還不夠,那我問你,一定要他死,你才能解氣?”

這話,又問住了靈晚。是啊!只是要讓那些人受到教訓,難道,自己真的要他們死嗎?可想到另一點,靈晚又不忿道:“他何止傷了我,還差點兒害死了秋歌,難道還要我對他以德抱怨?”

“龍傲天雖然活了下來,可從今往後,他再不能入仕途,也不能正正當當用回自己的真名。這對他來說,又何償不是另外一種慢性的死刑?如果你還覺得這不夠的話,其實我也能理解,我說過的,我們本是一類人,對對手再狠一點兒,也是我一貫的作風。”

這最後的若有所指,又讓靈晚聽出了玄機。她越想證明自己與他不同,他卻越是能利用她的話,讓她自行承認。雖然這種感覺十分不好,但這一刻,靈晚真的覺得,也許,也許,自己真的如他所說,是那種無情無心之人。

“好,好,我說不過你,就當我是個壞女人了,我也不在乎。那麽現在,太子殿下,你說也說贏了,證也證明了,現在你可以走了吧?”靈晚氣得牙癢癢的,卻還是要客客氣氣地送神。

夏侯昭聞言,卻似未聽到一般,完全不理不睬。靈晚見他沒有離去的意思,不得不又打算開始催他離開。可夏侯昭的下一個動作,卻讓靈晚停止了趕他離開的打算。

把玩着手裏的玉簫,夏侯昭笑了,那溫柔的表情讓人覺得他似乎在輕撫自己的愛人。可他的手中,明明只是那杆普通的玉簫,普通得幾乎随處可見。

“是該走了,在走之前,吹一曲你聽聽可好?”這一聲,當真是客氣,竟然真的是在征詢着靈晚的意見。那口氣,似乎在說,假如靈晚不願意,他也可以不吹那簫,潇灑離去一般。

靈晚就是不讓他痛快,想也不想就拒絕道:“大半夜的,你不想睡別人還要睡呢,不要吹了。”

夏侯昭沒有理會靈晚的意見,行開幾步,找了一合适的地方坐了下來,将玉簫湊至嘴邊,然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用心地吹奏出美妙的音符。

他的簫聲擾亂了靈晚的心,那聲聲妙曲把她的魂勾去了似的,身不由己地向夏侯昭走來,靜靜地坐在他的身邊,傾聽他吹奏的繞梁簫音。一曲接一曲,仿佛停不下來,時而哀怨,時而悠揚,時而甜蜜,時而悲傷。每一曲都讓靈晚欲罷不能,不知為何,靈晚總是對他的簫聲抗拒不了,每一曲都能深深地打動靈晚。

雙手托腮,靈晚像小女孩一樣,安靜而幸福地聽着他奏出的曲子,根本忘記了在她的寝殿傳出這美妙的簫聲有多麽不合适,仿佛只要能繼續聽下去,她便再無煩惱一般。夏侯昭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一直那麽中氣十足地吹奏着,似乎只要靈晚還願意聽下去,他就不會停止。

直到天際拉開一條縫,露出那一點魚肚白,夏侯昭終于停了下來。溫柔地看向靈晚時,他卻發現,她早已趴倒在桌上睡去多時了。

夏侯昭放下手中玉簫,伸手将靈晚輕輕抱起,置于床上後,深深地看了幾眼她純淨的睡顏,終于,絕然轉身,大步離開,連那置于桌上的玉簫,都忘了帶走。

終于,靈晚離宮的日子到了,臨行之前,靈晚算了算日子,驚覺,再過十日就是除夕之夜了。銘帝當真是恨她入骨,甚至不讓她陪在父母身邊過上一個團圓年。

但,這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靈晚對自己的身手還是十分自信的,只要能離開皇宮,她就有辦法在除夕之後偷跑回家。皇陵太遠,算算時間,差不多靈晚就是剛到皇陵就是大年三十了,所以,她來不及趕回家。但過了年後,只要瞅準時間,她定是會回家看看娘親,已經有大半年沒有看到娘親了,靈晚十分挂念她。

将包袱裝上車,靈晚回身對來送她的夏侯煦一笑,燦爛地說:“表哥,不用擔心我,我會好好的。”

夏侯煦勉強一笑,應道:“靈兒,路上小心!到了皇陵,也要處處小心。”

“表哥,我會的,你回吧!”夏侯煦聽到靈晚這麽說,還是不肯走,眼眶紅紅的,幾乎是要掉眼淚的感覺。靈晚不得已,又走回他身邊,溫柔地抱了他一下,輕輕說道:“表哥,保重!”

“靈兒,保重啊!我一定會去接你的。”

靈晚點點頭,算是對夏侯煦的回應,而後,轉身走回辇旁,輕快地上了車,只露出頭和手,對他們招手再見。

車辇緩緩出了宮,勻速向前駛去。靈晚挑開車簾,閉上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宮外的空氣,末了,還感嘆道:“還是宮外的味道好,香香的。”

秋歌見狀,撲哧一笑:“小姐,你是犯暈了,香是因為梅花開了。”

對于秋歌的沒大沒小,靈晚從來不會計較,只是當秋歌提到梅花兒開了的時候,靈晚不由得睜開了清冷美目,極目眺去。遠遠的那一片粉紅,看上去極美,微風輕過,撩起一些殘落枝頭的待謝的花瓣,飄飄揚揚,落蕊缤紛。因為體質的原因,靈晚一直很害怕接近花朵,更沒有機會好好欣賞,而此刻,不知是因為心情,還是因為距離太遠,總之,靈晚竟然沒有對那些花兒起反應。

她就那麽一直看,一直看着,直到那梅林模糊成整片粉紅,她終于收回目光,放下了簾子,但,她此刻的心情,卻因此舒解了不少。

“秋歌,你猜我們此行會遇上這梅林,是否代表我們從此後會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

靈晚突然地發問,先是令秋歌一愣,而後,她卻不解地問:“小姐,我當然希望你會幸福快樂了,可是,與這梅林又有何關系?”

“春落梅枝頭,古人說,梅具四德,初生蕊為元,開花為亨,結子為利,成熟為貞。民間亦還有另一種說法:梅花五瓣,是五福的象征。一是快樂,二是幸福,三是長壽,四是順利,五是世人最希望的和平,梅花的五片花瓣,分別象征着吉祥。”靈晚沒有直接解釋,卻是告訴秋歌這兩種關于梅花的傳說。

秋歌一聽梅花還有這麽多說法,不由得也興奮地拍手道:“小姐,說不準還就是這個意思呢。”

“是,當然最好。不過,秋歌,到了皇陵,你我還是小心為上,且不要因為不在那吃人的後宮就掉以輕心。”雖然很想離開皇宮,可靈晚更明白,皇陵雖然清靜,但有了那些一同入陵等死的宮妃們,想必日子也不可能過得平平靜靜。

“小姐,我知道了。”乖巧地點着頭,秋歌雖然心內覺得不會有何意外,但聽到靈晚這麽交代,也就認真地記下了。

不出所料,除夕前日,靈晚終于順利地抵達眉山皇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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