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謠言四起,冤聲被疑(上)
都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之大,無以言表。
可這廣闊的江湖裏沒有不透風的牆,尤其是對那些善于捕風捉影煽風點火的江湖茶寮裏的人來說,便是丁點大的消息,也能被他們分成個十章八章講上他十天半個月。
這不,就在那靠近崇華山腳得一管道小茶寮裏,說書的老生硬是借着那同一口的說辭,連講了他三天三夜還唬着一屋子的人心甘情願得丢着銅板。
眼見這小老頭七十上下的年歲,身體卻是健壯得很,駝着背滿頭大汗卻連水都顧不上喝,彎腰拾起那地上的賞錢,一個勁地眯起眼紋擠着笑。
不過,叫好的雖多,卻還是有些好問挑疵的。
“哎哎哎,你這老頭,淨說些胡話,那崇華派是什麽地方,就說那山門前掃地得娃娃都是一個個的仙風道骨,崇華的弟子會做出□擄掠的事來?哈哈!打死咱都不信!你們說是不是?”
說話的是一身粗布麻衣得武生一個,身材魁梧,滿臉的絡腮胡子,單是他大笑那兩聲,已讓整個茶寮的草棚震了兩震,圍觀的一衆人都好奇又驚懼地瞥了他一眼,就連剛剛替那老頭叫好的人也不敢再吭聲,紛紛低下了頭,權當是附和他的默認。
只有在坐在那武生身後的一個紅衣男子,微彎着眉頭,饒有興致地從背後打量着那壯漢。
說書的老頭顯然也被那驚人的氣勢吓住了,咽着唾沫望了自己手裏的銅板一眼,戰戰兢兢地回道:“這位大俠,老頭今年76了,說書這活咱在這寮子裏幹了50多年了,話語裏些輕些重咱不好說,可事兒,那都是真事兒,像大俠這般好問的人老頭也遇過不少,您若實在不信……可,可自己查個究竟去,反正,咱高老漢承諾,絕對是真有其事。”
“你這老頭,嘴還挺溜!好,我就與你評評理。別的不說,崇華派白掌門何等人也?他的入室弟子只有五個,那個個都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人物。此等英雄何必要做那些自毀聲譽的事呢?這未免有些太不合理了。”
衆人聞及此言皆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書的老頭拭着汗繼回道:“沒錯,白掌門的入室弟子們确是人中龍鳳:白風乃百年練武奇才,小小年紀已有與其師祖白洛英相較得本事;白雨一介女子,卻是才貌雙絕,流雲花影劍更是讓一個個江湖才俊自愧難當;白霧的星盤蔔術獨步江湖;白晴的醫術總被世人稱作‘閻王宿敵’……”
不愧是從有50年說書經驗的人口中說出的,用字簡而不奢,每句贊美都是用得恰到好處。這一串話下來聽得那壯漢緊蹙的眉毛松動了不少,眼看那抿着的嘴角也要翹起幾分時,誰料,那較真的老頭子非要多嘴地加了個‘但是’……
“但是……白掌門還有一個入室弟子,此人亦是五弟子之一,排行第三,名喚白雷。他的父親正是當年白洛英得首席大弟子,後因其在外有了這個野子被白師祖除去了後繼掌門人得位子。加上這人,才是崇華現入室五大弟子,所謂‘風雨雷霧晴’,正是此。可說起這白雷,那真是不學無術,文武、醫蔔、星象,無一所通,從年幼便時常調戲近村得女娃,聲名狼藉,這等從小就未經嚴管得野娃子放任長大,如今會做出傷風敗俗讓師門蒙羞的事也不無可能啊!”
說到此,老頭突然停住了,不知為何,他感到頭上傳來一道陰冷得氣息,擡頭再看,只見那壯漢握拳怒瞪,手裏握着的大刀一把便拍在了桌上。
“咚!”一聲,驚得衆人皆是一顫。不多時,茶寮裏些許個坐在外圈的人,竟已拔腿跑開。穩坐在那戰火內圈的紅衣男子卻似來了勁似的撐起胳膊,托穩下巴,擺了副看好戲的樣子注目着這邊。
“大爺饒命!”駝背老頭再不敢回嘴,趕緊跪在地上求饒起來。
Advertisement
“不許求!”壯漢怒道。“我問你!”
“大、大爺請說。”老頭顫抖着聳背始終不敢擡頭。
“崇華前任掌門白洛英,一代宗師、百年奇葩、萬世流芳,在位60年,崇華德、武、政、蔔武林第一,團結正派,抵抗邪教,武林興旺。現任掌門白聞律,以德治幫,金散難民,藥祛病患,下到百姓上到朝綱誰不是滿口稱贊。我黃河幫經三年前那一血戰,遭赤堡那群宵小們的暗算險些被滅門,也是那白聞律掌門協徒千裏迢迢趕來為我們解圍,那一戰,崇華亦死傷了十數人,你、你竟說白掌門悉心教導出的白氏弟子會幹那□燒殺的無恥之事?!哈!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我倒是好奇?誰,有誰會信你這小老兒的此等胡言!”
說書老頭一下慌了陣腳,眼見了臉前七尺高的大漢越說越是義憤填膺,碩大的身體更是逼近了自己的身前,巨掌襲來,竟像拎着二兩豬肉那般輕松地将自己提離了地面。壯漢一身的正氣外加怒意,小老頭竟感覺臉前無端刮來一陣風氣,割得耳根子生疼。老頭兒手腳哆嗦,挂着一臉得汗水眼淚,側臉欲向周圍的人群求助,卻不料,這一擡頭才發現整個茶寮的看客早已散了個幹幹淨淨,唯有那斜前方還有一個紅衣的男子端坐在那裏。
但見那人:深紅長袍,迎風而擺,似火蛇舞,青藍發髻,這一身裝束在這蕭黃的野外顯得格外的刺目,那人細目高鼻,面容清秀非常,嘴邊始終噙着淺淺的一抹笑意,只是淡淡的,淡淡的看着這邊,雖笑着,卻是譏嘲難分,又似不帶一絲感情的寒冷。
不知為何,驚恐之極的老頭在看到這可救命稻草的一瞬間居然軟癱了下去,似乎是在那一撇裏他的潛意識裏發覺:這根稻草,絕對抓不得。
百尋無法,老淚縱橫地回過頭,只得繼續求饒。“大爺,小老兒無知,知道錯了,我再也不說那有辱崇華派得胡言了,大爺,小老兒家中還有兩個孫孫,萬要饒我性命啊!”
壯漢雖怒,在聽到那老頭的求饒後似也有了一絲動搖,手中的力氣漸漸放松,将他放回了地上。
“哼!剛剛說過的話,你可莫要忘了,咱是黃河幫的副幫主王桧,你若再犯,那以後就是我們黃河幫的死敵。”說罷,轉身走回桌旁,一把抓起桌上的大刀向着空中揮了揮,又道:“你可給咱記住了!”
“是是是,老頭兒後半生定銘記于心。”眼見那大刀在陽光下明晃晃地刺來,一雙老腿險些又要栽倒。
人去寮空,說書老頭餘驚未定地扶着胸口慢慢爬回木凳上,此時再看,茶寮裏仍只有那深紅袍子的男子一個。
老頭不敢多留,自認今天運氣不佳,待心神穩下趕緊收拾了行頭離去。
就在那老頭跑出不遠,一抹青衣與他擦肩而過,淡淡的草香味盈過老頭的鼻前,讓他禁不住地心神一震,回頭望去,卻只見那人的背影正向着茶寮裏那紅衣的男子,一路奔跑而去。
只可惜,那老頭未見那背影前面得容貌。那是溫如三月春風得一副面容,膚如凝乳,柔唇欲滴,清澈如碧水一般的眸子,似要将望去的人都吸入一般。
傾國容顏,卻生在一副男兒身上。無暇的青衣長袍飄曳在空中,直到接近那深紅得一丈處,戛然而止。
“四師兄,你等很久了吧?”撲閃着一對大眸子,閃爍在其中的歉意,似是犯了再大的錯,也無法讓人生他氣。
紅衣男子聞聲而笑,唇邊挑起。“不是很久,正是看了一場戲得功夫。”說着,他整出一方裏衣的衣角,在那嫩白如玉的額上輕拭了幾滴汗珠。“怎累成這般?坐下喝杯茶,休息一下再趕路吧。”
“不不不,師父和師祖這麽着急的叫我們回來定是有大事發生,四師兄,我們還是趕緊上山吧。”
“嗯,也好……”疼溺得望去他一眼,接着不急不慢的緩緩起了身,三步之遙的距離,緊跟在青衣之後。
“小五,你身上可帶着續命強生得丹藥?”
青衣一面走着,莫名地回頭問道:“沒有,走得急,沒來及收拾那些藥丸。怎麽了四師兄?”
“沒事,那……你身上可有其他藥丸?”嘴角始終噙着難以捉摸的笑意。
“我看看……”師弟在身上掏了半天,終摸出一小瓶,笑道:“聽說二師姐最近染上了臭氣,天天沐浴淨身呢,于是我特意把之前研制的香體丸帶來了,這個行嗎?”
紅衣一個掠上,拿過那青色的小瓷瓶,只見裏面只有赤紅得一粒丹藥,于是順手将它抄進袖內,滿意地點了點頭:“你再給師姐做一顆吧。”
“咦,那……可那個服用起來……”
“噓。”紅袖一指。“快到山門了,專心趕路。”
語畢,一青一紅兩抹身影淩空一頓,化作兩屢煙塵一般,在山間疾走起來。那是極高的輕功,在崇華派只有入室弟子,換句話說,是只有姓白的弟子才有資格學習得秘術,那是師祖白洛英自創得,美其名曰——‘追仙人’……
…………
崇華山上路的乾洞有個很深得溶穴,那裏面又黑又陰又冷,關押在裏面的都是些武林中的罪人或邪教的惡人。當然,也不是什麽角色都能被關在這裏的,說白了,三年來這裏只關過四個人:前心魔教的教主莫孤恒、江湖上第一大淫賊崔妙手、喪心殺手于無青,還有一個,就是最近剛新鮮入夥得崇華弟子——白雷。
溶穴裏每隔十步就有一火燈,光線灰暗且飄忽,地面濕漉且不平,最讓人受不了的是四面傳來一陣陣內力攜帶下的嘶嚎,一聲接着一聲,讓人心中好是難受。
“兩位師兄,到了。這裏就是關押白雷得牢房。”掌燈得小徒一面說着,一面用鑰匙打開了眼前漆黑得鐵門。
“師兄請進……”
‘格拉’一聲沉重的推門,眼前得景象被牢房中石壁上透過的光照得清晰了起來。
一襲青衣緩慢的邁進牢門,清亮的眸子在一瞬間将陰寒得屋子照的柔和了起來。
屋內滿滿得皆是稻草,說白了,都是紮人的草杆子,在屋內的一角,有一處高摞的草堆外,伸着一黑黑的腦袋,蓬頭垢發,濕漉得發絲黏在髒髒得臉上,緊閉得眸子緩緩啓開,蘊含在其中的,不知是水汽還是淚。
“四、四師弟,五……五師弟……嗚嗚,你們可算來了!”一直發抖得細手從稻草堆裏緩慢的伸出,搖搖伸向門口處的一青一紅兩道身影,話語間,已是泣不成聲……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