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毒毒相克,思朦情深

崇華中峰,竹林花海,春夏分季,最是醉人。

負手站在那花海中的一襲青衣長袍,不是別人,正是江湖人稱第一風流才子的——白辰。

“爹,你幹啥哭啊?”

細顫的肩頭一頓。“你還小,你不懂一個純爺們拉扯孩子把屎把尿的心酸……”

“爹,是俺又做錯啥了?”

“不,你沒錯,錯的是……你這身子。”青衣搖了搖頭,上下掃量了身後的六歲小童一眼,繼而道:“想當年,我白辰就是不靠藥物只依靠我的純陽之氣,也能力撐着我的一柱擎天夜戰數十佳人,可是,嗚嗚……打、打從這些年給你擦屎擦尿,洗身搓澡,唉……各種視覺打擊鋪天蓋地而來,現如今,莫說一柱擎天了,早已是爛瓜焦木,一戳就碎啊……嗚嗚,大好青年,就這麽毀啦,毀了啊啊啊啊!”悲痛萬分,淚涕四下。

白雷撓了撓腦袋,眼眶一紅。“爹,俺還是不知道你為啥哭,但俺猜,大約是為了俺這病吧?”

白辰淚眼一頓,嘴角微抽,轉頭擠出一笑。“是啊!爹這些年為了治你的絕症,可是沒少操心啊!所以,将來你若大了,可一定要好好報答咱,不指着你伺候俺吧,可養老錢不能少,知道不?”

白雷點了點頭,吸了吸鼻子。“爹,那,我這病到底還能撐多久啊?”

“唉……”白辰眸光一暗,雙手壓在白雷的肩上,神色凝重地說道:“即便你老爹我醫術高超,也只能拖延而不能根治你的‘病’,倘若有天,連咱也可治不住它的惡化了,那麽……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了,因為……”

“你将會變得很恐怖很恐怖,甚至,是你完全無法想象的恐怖……”

那一年,白雷站在花海裏哭了很久,因為他想象不未來會變的有多恐怖,他亦不知道,倘若真有那一天,當他面對周圍所有人的嘲笑和唾棄,又會是什麽樣子呢?

被,所有人唾罵,被,那個人厭惡……

會很難過的吧……

…………

白雷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門窗外的天已是大亮,陽光透過窗紙斜斜的落在白雷的身上,全身都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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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紮了兩下,終于從地上爬了起來,渾身上下并未覺出一絲的不妥。眼前的桌上一片狼藉,幾只散落的茶杯,一壇子開了封的酒,酒?白雷頓了一下,似有所悟,猛地低頭一看,臉前是一片黑紅的血跡,已幹了大半。

擡手一摸,臉上也全是粘稠的黑血。

白雷渾身一怔,終于回想起昨晚回房後發生的一切。沒錯,他昨晚好奇的開了這壇70年的陳釀,喝了一杯,然後開始劇烈的腹痛,然後……還吐了血,然後,他以為自己死定了。

“可咱居然還活着?”白雷生怕是自己弄錯了,爬起身來蹦跶了兩下,只覺腳下輕快非常,一身的筋骨也極舒坦,又看了地上的黑血一眼,難不成是錯覺?

可他昨晚吐出來的血,确确實實是黑色的啊?

猛地,白雷想起了前不久在心魔神袛的地道裏那怪老頭的一番話:‘你身上藏着能解天下奇蠱異毒的寶貝,你自己不知?莫說是區區毒物,有此神鉸,你這賤命……怕是想死都死不掉呢!’

難道,那老頭說的,是真的?

咱身上,真的有那保命的神鉸?

白雷心中的疑惑還未得到答案,門外卻不合适宜的響起了某人的聲音。

“三師兄!快起床啊!大師兄四師兄都起來了,大家都在正廳等你用早餐呢?”白晴的聲音剛落,屋裏的白雷就提着嗓子回道:

“你們先吃不用等我了。我再眯一會兒……”說罷,白雷見門前的窗紙上映了個人影,趕緊跑上前兩步,放下門闩,靠在門上。“俺光着呢!”

白晴聞言伸上前去推門的雙手猛地一愣,無奈地搖了搖頭,留下一句:“那你可快點,大師兄說一會兒咱就給王爺辭行上路了。”

“哦!知道了,知道了。”

見白晴的身影離去,白雷終于松了一口氣。心中暗自揣摩着,這事還是不能被師兄他們知道,無論這酒有沒有毒,都不好解釋。說沒毒吧?這一地的黑血可是實在在是白雷嘴裏吐出來的。說它有毒吧,最大嫌疑的卻是那獻酒的虹玉樓,可從思绫的立場看來,已經完全沒有必要再下毒了啊?就說人家現在這王爺小姨子的身份,咱也動不起啊!再說,如果結果是這酒真的有毒,那白雷要怎麽和師兄解釋他沒被毒死的原因呢?難道要說是咱是莫名其妙被人抓住,又莫名其妙的被人從腳底板子紮了根針進來?

別說那心思缜密的大師兄了,連咱自己都不信。

于是,白雷鐵了心要将這次吐血事件掩埋下來,全當是吃錯東西鬧肚子了。

接着白雷開始清理現場,拿步擦了地,然後把酒重新封了口,心想着師祖便是聞一聞也知有毒沒毒了,犯不着好心作個壞事。這些都忙完了,白雷開始洗漱,那些黑血粘在白雷的臉龐,用水沖洗的時候,還是有些腥臭,臉洗完了接着是領子上的血跡,他一只手解開腰帶,另只手将胸前的衣襟一開,低頭間,猛然一怔。

接來下的動作就是……雙目一瞪,下巴微張。

兩手細手顫抖着附在胸前,摸索了兩下,頹然滑下。“這,這這這這,難、難道……”慘白的面色,幹唇泛白。掀開內衣的領子,垂目探去,轉瞬,濕了眼眶。

果然,這一天還是來了!老爹之前熬的藥,施的針,果然還是沒能克制這病情的發展。尤其是老爹不在的這一年,咱真是一步步看着‘它’的惡化,只是,沒有想到,一夜之間,‘它’的生長簡直可說神速。

心中一片難抑的絕望與寒涼。

白雷帶着滿腹的愁雲,步履艱難的走到了王府前苑的正廳。那時他一副垂首低目的樣子,自然沒看到,正廳中央剛剛入座的賢王,一雙幽暗深邃的眸子,始終跟在他身上,直到他落座,王爺的一雙眉頭都是緊擰的。

白霧放下手裏的半碗粥,面帶微笑。“如何?三師兄昨晚睡得可好啊?”

白雷盯着他那一臉的詭笑,愣了愣神兒,倒是突然想起昨晚和他分開前,白霧在他耳邊說過的最後一句話。‘今晚可要關好門窗啊。’

白雷雙眼一亮,一把拉過老四的紅袖,将他扯到正廳的一角,細聲問道:“直覺告訴我,你小子絕對知道什麽?說,你怎麽知道昨晚有事會發生。”

白霧聞此先是一怔,鳳眼一細,悄悄地回頭看了那端坐在桌前一臉正氣的白風一眼,轉臉回來,嘴角一扯。“啊?莫非你昨晚真……”

白雷面色一白,這小子果然知道內情。手中緊扯着白霧的領口,向臉前一拉:“你既知道俺有難,居然也不來救俺,害、害的咱昨晚疼的天昏地暗,痛的死去活來,那是一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一回想起昨晚那刀絞一般的腹痛,他就忍不住的面泛青白,手腳發顫。

“天昏地暗?”鳳眼一瞪。“死去活來?”薄唇輕揚。

白雷不可思議地看着他,眨了眨眼。“你居然還能笑出來?還不趕緊給我解釋解釋到底是誰……”話未完,廳中餐桌上的一席人顯然不耐煩了,而首先開口的,有些讓人意外,正是那以溫潤和淡然著稱的白風。

“不用早餐了嗎?若是不用,那就即刻上路吧。”墨眉微揚,似是帶着淡淡的不悅。

白雷聞言,縮着雙肩回頭朝師兄擠了個笑臉出來,抱拳道:“俺,俺不吃了。那啥,那咱就上路?”說罷,又一轉頭,此時臉上的谄笑蕩然無存,一臉猙獰,手中揪起的領子始終未放,從牙縫中擠出幾字:“一會兒路上再說!”

白雷松了手,白霧得空整了整衣服,笑看了看那被白雷很攥過的領處,鮮紅的絲綢上一點褶子痕跡都沒有,于是會心地笑笑,踱回了桌邊。

“四師兄,怎麽了?三師兄臉色怎麽那麽難看啊?”白晴探了探頭。

白霧一笑。“呵呵,以後啊,有的是比這難看的臉呢。”

白晴一側腦袋,顯然是沒聽懂,而且是一字也沒聽懂。

白霧依舊笑着,側目看了身旁的白風一眼,白風也正對上了他,白霧先他一步,開口道:“大師兄,我們也用好了,可以上路了。”

白風一怔,點了點頭,接着抱拳向座上的賢王當是一鞠:“王爺,罪臣和師弟這兩日在府上多有叨擾,還請見諒,因奉師父之命,即刻便要動身回崇華了,失禮之處,望王爺包含。”

賢世王只是笑笑,卻也未有強留的意思,似和昨晚對白風強行灌酒的那個賢王又有所不同了,點了點頭。“嗯,也好,至于虹玉樓的事,昨晚我雖高了兩杯,想我宋學钰也是言出必行之人,你和你師弟就放心吧。思绫惹出這麽大的麻煩,我定會親自面聖解釋清楚的,至于期間造成的賠償,我已命人攜我親筆書信和銀兩至崇華山了,希望掌門和白洛英老前輩能多多體諒。”

白風和白霧聽賢王如此安排得當,心中甚喜,對着賢王以茶代酒又敬了他一杯,而賢王身邊一直默不作聲的思绫,卻悄悄走到了白雷的身邊,欲言,又止。

“思绫姑娘……可,可是有話要對咱說?”白雷想起昨晚的那一壇毒酒,再看看臉前美得不可一世的一張嬌顏,心中直呼:果真是最毒婦人心啊!

“白雷公子,思绫,有個不情之請……”

白雷心下一突。不會讓我再來一杯吧?

思绫伸手入懷,掏出一方絲巾,輕輕展開,原來正是那塊白雲星辰玉,她小心翼翼地托在手中,問道:“之前我不慎将它丢在火場,後輾轉落入公子手中,還望,公子能将它贈還予我。”眼中紅霧又漫。

“公子當我是癡也好,傻也好,我只求此情銘記,不留遺憾于世,便是雪鬓霜鬟,黃泉之下,也可笑着回憶與那人的點點滴滴,甜滋心頭,笑飲孟婆……”

白雷聞言,久久未動,二人四目相對的瞬間,白雷的心底卻像被一道懸天瀑布沖過一般,磐石之上的青苔盡褪,石身散發着點點耀眼的光芒……

似乎就是一瞬間的事,當白雷看着思绫眼中的一滴淚落到了玉佩上,她用裏袖輕拭去那表面的水痕,那一瞬,白雷确信了一件事:

這個女人,不會在那壇酒裏下毒。

因為白雷相信她對老爹的愛,不是誇大,不是虛言,更不是空洞的幻想。白雷看看那玉佩,又想想自己這些天在淩煙閣所見到的,答案顯而易見:思绫喜歡白辰,喜歡到可以用十年的青春去換他一面;喜歡到為他一句誇贊就駐容數年;喜歡到……他敷衍她随手丢出的一塊石頭都當成是珍寶一般。而這樣極端的去喜歡一個人的女子,是斷然不會傷害自己所愛之人的親人的,白雷是,白洛英也是。

“嗯,你拿着吧。”白雷點了點頭,未幾,卻又別別扭扭地加了句:“思绫姐姐,你給老四老五的那壇酒……”拖着長音,似在等待着對方的接話。

思绫擦了擦臉上的淚,憂郁的面容漸漸恢複過來,清着嗓音說道:“嗯,那個原本便是為你爹尋來的,他久未出現,我想也不要糟蹋了,有你帶回崇華,正是再好不過。”

平淡的語氣,自然而流暢,白雷完全找不到一絲破綻。于是,白雷最後還是決定相信思绫。

白雷點點頭,終和思绫道了別,轉身走去了師兄弟幾個的身邊。再回到餐桌旁的時候,白雷總感到有個視線跟着自己,于是下意識的擡頭看去,只見那賢王正和大師兄談的起勁,目光并未離開白風半分,只是感到白雷在看他時,便笑着朝白雷點了點頭。

白雷扯了扯嘴角,接着回頭對老五白晴說道:“你那壇子酒還在我屋裏,你要是不要了?”

“要!當然要!”白晴一跺腳,趕緊往廂房的方向跑去。

‘唉~’白雷吐出一口長氣,這倒黴玩意兒,可算脫出手了。

小五再跑回來時,衆人已經來回相送到王府門口了。那時以白風為首,崇華四個入室弟子齊給賢王鞠了一躬,那場面,後來賢王曾戲言:半條街的人都被淩空打了穴似的,呆着不動,隔了半時辰才清醒過來。

白雷始終是衆人視線的盲點,他早習以為常,奇怪的是那賢王竟然多打量了他幾眼,還滿臉笑眯眯的。

白雷頓時反應過來,伸手摸了摸臉上,不對啊?黑痣拔掉了,麻子洗沒了,濃眉也化開了,他這是看個啥啊?

于是就聽那賢王,對白雷笑道:“我說小兄弟啊!以後不要把自己畫那麽醜了,這樣多好,多清秀的一位公子啊……”

“噔”白雷一個慌神,腳下不穩倒退了一步,直勾勾盯着那賢王的眼珠子看了一番。

眸光明亮,清澈見底,絕|逼不是瞎子啊?

其實,夾在一群閃瞎人眼的師兄弟中長大的白雷,早就習慣了被人的各種忽視,而今天這般被人留意和誇獎,他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嘿、嘿嘿。”白雷扯出個苦笑。“王爺,真是個風趣的人啊……”

那賢王聞言一怔,接着便是一串長笑,好了好久,才停下,對傻了眼的白雷揮了揮手,笑道:“哈哈!人才,真真是人才啊!好啦,好啦,你們,哈哈……趕緊上路吧!”

白風微蹙眉,垂首一鞠,再次道別。接着拉了一下還愣在那裏的白雷,将他拖到了身後。“走……”

“哦。”白雷圓這嘴回道,邊走,便又回頭朝着門口的思绫使勁拜了幾下手。

思绫揚起一個傾城之笑,深深,點了下頭。

正那時,白風側目間,望到那高立石臺之上的賢王,斂手入袖,帶着一臉莫測的深笑,目光……卻始終停留在白雷的身上。

眉頭又鎖,白衣一斜,正掠去了白雷的身後。

白雷見師兄緊緊的跟在自己的身後,踩着自己的影子,用手緊了緊身後的包袱,仰頭向後,說道:“師兄,你要是想打我,就說,別拿俺影子撒氣,他也怪不容易的。”

白風擡手,用劍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快走,不許回頭。”

白霧看了眼,甩了甩頭上鮮紅的發帶,一笑:“三師兄,你包袱裏怎露出個白玉杯子來?”

白風挑眉視去。

白雷趕緊将身後的包袱轉到了胸前,緊緊抱住。“別,別胡說,那是個鹹菜疙瘩……是你看差了。”接着偷看了身後的大師兄一眼,只見白風凝眉帶怒,細目含恨。

“好,好吧,我就順手拿了一個而已。都是擱在廂房裏的,能是啥寶貝,王爺不會在意的。”

白晴小跑兩步,跟了上來,粉面含笑:“剛剛我去三師兄房裏拿酒壇,就見他桌子上的茶盤裏一個茶具也沒有,原來都在這兒呢!”

“……”白雷額汗滴下。你丫的小五,你這‘五’根本是啥也捂不住的‘捂’啊!

“白……雷……”一道低沉的聲音,帶着些許的內力,從白雷的耳邊緩緩劃過……

…………

【賢王府內】

一身錦袍,翠玉華冠,俯身而立。手指緩緩劃過一張冰玉石床,指尖卻因碰觸到那冰涼的玉石而漸漸泛白。

“要你打探的事如何?确定他喝下去了嗎?”冷漠的語氣,不帶一絲感情。

一個黑衣蒙面之人抱拳半跪于地上,垂首道:“是,每個杯子裏都塗了,他也确實是喝了,而且,還中了毒。地上的血跡被他用布擦了,那些髒布被他埋到了院裏的杏樹下,屬下已經全部尋回。”

“中了毒,卻……沒死?”眼紋一深,細眸半合。“可以确定他身上的……是心思神鉸了嗎?”

“雖不敢十分确定,但就‘解天下奇毒,自我恢複至初’這一點來看,确是心思神鉸特有的神力。”

“我不要‘不确定’,不要你的自以為是!我要十分的把握,我萬分的确認!去辦!無論花多少錢,動用多少人力,把你手下分散在各處的細作統統調回來,查不清這件事,就提頭回來見——!”

“是!”黑影起身,腳下只微點,人已消于原處。

華服的主人微微吐出一氣。泛白的手指無畏寒冷,依舊輕附在在冰石之上,長睫微微一合,柔聲說道:

“思朦,快了,這次是真的……快了……”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完畢,今晚來更!】呼~最近閣子,那啥,自我感覺碼字狀态很積極啊,有木有~

主要是女豬終于開始像只女豬了,寫起來,也有些動力了。

白雷!雄起吧~

白雷:尼瑪,我師姐一會兒出來了,我還不瞬間就被襯成公雞了。。。。

作:啊,我都忘了,是啊,白雨仙子要來啦。。。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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