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神女有心,襄王詫意

晴空萬裏無雲,樹間林蔭密布。重華山腳下,萬物正是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崇華派百年來分上中下三路,下路是村莊,也是上崇華山的必經之路,清晨時分村口處已是人群擠擠,各個皆是穿的鮮豔亮麗,岔路旁人聲噪雜,衆人的目光都向着中路的大道上齊齊探去。

“啊!來了來了!”

“在哪?在哪?”

衆人噤聲,向着一指視去,只見那遠處果然現出了四個人影。

高低錯落,卻是并肩齊行。

白雷緊了緊肩上的包袱,看着遠處一片紅綠相應的村民百姓,一張張熟悉的臉龐在眼前清晰起來,瞬間,眼中一股熱浪襲來。

“蒼天有眼啊!到家了,可算活着回到家了。”手指顫抖。

白風眉頭一皺,斜去一眼。

白霧則是輕笑。“師兄,一會兒哭花了眼可不帥了。”白雷聞言趕緊拭了拭臉上的淚。

白晴在白雷的身旁,一手抱着酒壇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崇華派上下都得知三師兄你沉冤得雪,看樣下村路的村民也都得了信兒。瞧瞧這迎你的陣仗,多氣派啊。”白雷聞言,果真樂開了花。

“嗯,也不枉俺這些年偷了山上不少好東西,賤賣給他們。頂着被師父、師祖逐出師門的危險替他們火裏來水裏去的偷渡貨物,今日一看,算他們還有些良心……”暗暗點頭。

一旁的師兄弟三人聞言,側目投來一個白眼。

白雷未察,細目朝着那村口的人群又看,眼珠咕嚕幾圈終停在了一點。

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紅褥綠褲,兩個圓包包的朝天髻,通紅的臉頰,微胖的身材,臉上還帶着點嬰兒肥,大嘴厚唇,一雙機靈的大眼瞪得溜圓。

白雷忍不住地一攥,手指咯咯作響,深吸一氣,揮臂喊道:“丫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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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雷這一喊,不只朱丫丫,全村都聽了個仔細,同時間認出了這四人的身份,接着就聽那人群爆出一片歡呼聲,絕塵奔來。

白雷激動的淚涕又下,眼看着那顫着一身肥肉颠颠兒跑來的丫丫妹,雙臂一個大開,擡腳迎了上去。

“白……”丫丫肉嘟嘟的小嘴一啓。

“丫丫——!”白雷小臉一紅,伸臂抱了上去。

“白哥哥!”

“噌”白雷手臂一個劃風而去,撲了個空?咧了一半的笑容還凝在臉上,緩緩轉過身來。

衆人前仆後繼湧了上來,只能遠看到丫丫那兩個包子髻豎在人群最中間,恰也是,那大師兄白風的所立之處。

白雷一顆火熱的心,瞬間凍成了冰蛋兒。

“白哥哥,前幾日都說你從京城回來了,怎麽連崇華山也沒回就又走了?知道你還會回來,丫丫可是天天在村口盼着吶!”

白雷一顆冰蛋心,瞬間碎了一地。

“丫、丫丫。”白雷苦着一張臉,試圖撥開人群,卻不料這群人擠得比石牆還結實。

“白風啊!還記得四叔不?四叔小時候可是抱過你的,哎喲,最後一回見你還是三年前吶!這才幾年時光,小娃娃便長成這般英俊不凡的少年郎了,四叔真是不枉活這一場了。”

“白風,我是二嬸兒,小時候你吃的雞蛋可全是咱家的啊!瞧瞧,我家蛋就是養人啊,哎喲,瞧這皮膚嫩的,咋比我家二妮兒的還水啊?真叫人羨慕啊,哧溜~”

“呀!這不是白晴?瞧着小子嬌得跟個丫頭似的,也是好些日子沒見了呢?”

“叽叽喳喳……”

“嗚嗚啦啦……”

再觀那始終不得法沖入人群的白雷,早已是偃旗息鼓,找了個無人的角落,手指在地上畫着圈圈,口中卻是念念有詞:尼瑪,尼瑪,尼瑪,和尼瑪……

挂在鼻下半根鼻涕條子迎風亂晃,不是前時感動的,而是此時……凍的。

一雙粉紫繡鞋停在白雷眼前,鞋尖上繡着一只牡丹,鮮豔欲滴。白雷心中一喜,猛地擡頭視去,半個‘丫’字還沒出口,就迎上了那雙鳳眼明眸。

花雨劍在腰間,劍未出鞘,卻已傾天下。鳳眼微微低垂,長長的睫毛一合一開,薄唇輕啓:

“你命還真大!”

雖受到了嬌人的冷言冷語,白雷卻依舊心中一暖,對着師姐那絕美的容顏扯出一絲苦笑:“師姐讓俺活着,閻王他不敢收啊!”

白雨瞧着他那副哭笑不得的樣子,唇角微微一抿,未幾,又看了那遠處的人群一眼,眸光一暗:“難怪師祖會派我下山來接你們……”

說罷,朱唇一閉,深吸一氣,接着運力于丹田,行走了兩個小周天,凝氣一吐:

“諸位………………”(循環)

只是簡單二字,卻是凝着深厚的功力,倒也不是多大的動靜,只是那道道語音攜力而來,除了內力深厚的幾個崇華第子,其餘的百姓聽到這聲音通體都是一顫。

衆人果真安靜了下來,緩緩回過頭,白雨閉眸洩氣,緩緩再張開時,眼中卻是透出了幾道怒意。

“不好意思了諸位,家師有命,師兄弟幾人一回山門即刻帶去見他,所以……閑話還請大家以後再聊。”冷豔如冰。

雖是美豔的不可一世,卻又是寒的無法接近。

幾個為首的村婦肩頭下意識地一縮,接着緩緩退散了開來。

“咳咳,那好,那好,咱們以後再聊……”

“就是,就是,反正白風人都回來了。”

當然,隐隐間,也有幾句細聲細語的:

“啧啧,白雨仙子定是吃醋了。”

“是呀,江湖上本來就有傳言說他倆是一對,看樣,空穴不來風啊!”

“原來如此……”

你一言我一語,衆人依舊是面帶笑容一步三回頭地離了場。

白雷看着那散去的人群,原本碎了一地的渣渣心,一陣風卷過,滅的那叫一個不留痕跡啊。

五指顫抖着伸向那人群中的紅綠一點,癡癡念道:“丫丫,偶滴丫丫啊啊啊啊……”

可惜,直到散場,丫丫的目光,都沒落在白雷身上片刻。

人群散開,白風明顯松出一氣,理了理微顯淩亂的衣袖,依舊是玉樹臨風。而站在他身旁的白霧和白晴,似乎牽連也不小,白霧一身紅衣占到了不少塵土,身後護着的那白晴明顯更慘,一頭的蓬發,面露驚色,領口更顯了幾分松動。

這邊的師兄弟三人像是剛經歷了一場大戰,而明明是和他們同一陣線的白雷,卻是一副未戰身先死的悲恸狀,只是,誰又知他:這般連前線都不曾有資格踏上的凄涼身世啊!

白風走過白雨的身邊,稍點頭。“師妹,多謝……”

白雨依舊寒眸回視着。“師兄,客氣……”

呼啦,一陣寒風吹過……

白雷擡頭看着這二人,明明一個是天姿國色,一個是俊秀非凡,兩人這麽一站,俨然就是一副壁畫啊!偏偏,這二人從小都是性子淡薄,不太合群。想那老四和老五是同時上山的,所以兩人從來都是出雙入對,白雷呢,則是和那多金的老六還有貪玩的老七更為投緣。而白風和白雨,從來都是形單影只,互不相幹。

或許也正是因為他們二人把‘結黨營私’的時間花在了練武上,所以,這二人才成就了江湖上‘金童玉女無雙劍’這一如雷貫耳的稱號。

想當初大師兄還沒閉關,江湖上、武林中,多少女子不是見過白風一面後便魂牽夢繞;師姐白雨亦然,那時單是家中挂着白雨畫像的,就密布江南兩岸了。除了那些目光猥瑣的,大多還是将這二人當聖人一般看待的,即是聖人,普通凡夫俗子又如何配得上?尋來尋去,似也只有那世上獨一份的‘傾國容顏’,才配得上心中的嫡仙偶像了。于是,各種‘天仙’‘絕配’的緋聞,不胫而走。

直到後來大師兄閉關,漸漸的,這些謠言才從江湖中淡去。而追逐白雨身後的各式癡男,便如滔滔駭浪般襲來……

“回去吧,師父和師祖還等着。”白雨說着,轉身便走。

白雷回神,忙應了一聲,趕緊跟在師姐的身後。腳下加快,面上卻是眉頭一蹙:難道是錯覺?剛剛,師姐轉身的時候,好似白了大師兄一眼。啧啧啧,果然是咱眼花了,不可能的吧!

白雷走後,白霧和白晴也喚着大師兄一起跟上。白風步伐又起,隐隐間,眉頭卻是一皺。

…… ……

【崇華山上路】

崇華上峰路的‘青霆居’是供奉崇華派歷代掌門牌位的地方,白雷甚少有機會來這裏。之前就算是為了打掃而來,白雷只要一想起這裏有崇華那麽多列祖列宗的眼睛從上面盯着,也會覺得渾身不自在。

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做賊心虛吧!

心虛之下,細眼四探,正堂中卻并未見師父或師祖的身影。白雷又看看身前,一、二、三、四、五,今日還真巧,崇華五大入室弟子全到齊了,而這樣的場景,白雷起碼有五年沒見到了。

又等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正堂終于走進了一個身着崇華服的小童,那小童微微一鞠,輕聲說道:

“四師兄、五師兄,師父和師祖說連日來辛苦二位了,命你們先回去歇息,晚些時候再傳喚你們。”

白霧和白晴恭敬地回了一禮,臨走時白晴把懷中的酒壇推到了白雷的手中,說道:“便宜你了三師兄,就由你親手交給師祖吧!”說罷,還投來個十分闊綽的眼神,好似對白雷說:不用客氣,真不用客氣。

哪知那時的白雷心中直呼:不用你丫啊不用!

燙山芋再次被丢回了他的手中,還不等他想個辦法怎麽推脫,卻又聽那廳內的小童說道:

“大師兄,師父有話要和你說,他在明月閣等你,請你現在就過去吧。”

白風微躬,說道:“謝師弟……”說罷,又掠了白雷一眼後,仰首闊步而去。

“師姐,師祖在明珠閣等你,你也速速前往吧。”

“是。”白雨回頭朝白雷也留下一目,毅然離去。

白雷傻着眼等了半天,看那小童還不說話,有些急了:“唉!是不是師父和師祖忘了他有五個入室弟子了,沒叫咱的話,那俺回去了啊!”白雷轉身想走。

“不,師祖吩咐了,會完師姐後,自會喚你去明珠閣,你先在這裏稍作休息吧。”說罷,那小童也離開了正堂。

人去堂空,白雷獨立在堂中半天,啐了一口。

“呸!咱還真是爛糠子爛米,裏外不受待見啊!”說罷,倒也沒多失落,低頭瞅了眼懷中那壇酒,眉頭一鎖。

是呀!這壇酒究竟該咋辦呢?

雖說師祖老練,可保不準他見了佳釀一個激動難控,有毒也沒發覺就喝下去了,那、那那那……

眼珠一擡,正瞥見那正堂上琳琅滿目的金漆牌位,雙膝一個哆嗦,差點跪下去。

阿彌陀佛。

白雷見四周無人看守,抱着酒壇一路踮腳而行。

未多時,走到了長廊的盡頭,擡頭一看,匾額上正是‘明珠閣’三字。白雷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壇酒躬下身,準備将壇子放在地上。

白雷的推想是:如果師祖傳喚他進去,他就假裝大意把酒壇落在了門外,事後若不見了,白雷容易推脫;若是被打掃的侍童看到了也定會詢問師祖,到時候,師祖定會留心查探,若是無事了,白雷再來邀功也不遲。

正為自己的精心策劃而暗喜不已,卻不料,他這一雙招風耳偏從那門縫內聽到了裏面的對話,正是那師姐和師祖二人的聲音。

好奇心瞬間跳到了嗓子眼,白雷躬身探上前去……

“你師父覺得不好開口,我這老頭子倒是無所謂,我覺得橫看豎看,這事兒都是錦上添花世人稱贊的一件美事,要是錯過了,老頭子我只得抱憾終生了。”

柳眉一蹙,朱唇輕啓。“師父和師祖從小便教育白雨當尊師重道,既然師祖覺得應當,那弟子也必定遵從。只是,不知是……”

白眉下的老眼當即擠成了兩道縫,勾着眼紋笑道:“還是雨兒最聽師祖爺爺的話了。”當即兩手一拍,又磨了磨,一臉的慈笑:“這次真是天時地利人和啊!師祖和師父早從你倆十五六歲的時候就盼着了,唉,總算是盼到了呀,來來來,你瞧瞧這日子行不行?”說罷,從袖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紅紙。

白雨一撇到那刺眼的鮮紅,心下一絲不祥劃過,趕緊問道:“師祖?你說的安排究竟是什麽?”

“還能是啥?當然是你和你大師兄的婚事了!”

“……”呼,一陣寒風,從廳中穿過。

恰此時,屋外也是一陣‘呼啦啦’地疾風過境,掃的園內一片樹叢雜草簌簌作響。

白雨臉上一寒,莫名地掃了眼窗外,接着又回過頭,說道:“師祖爺爺,只有這事……弟子無法聽從,若師父師祖要降罪,弟子也甘願受罰。”

“什麽?”白洛英一頭銀發炸起,拍案而起。“雨兒!你都快二十了,你現在是還有人圍在身邊跑,可又有幾個是真正了解你,能包容你的,再者說了,那些個販夫走卒真真是配不上你啊!”

“師祖……只有這件事,恕弟子無法從命。”紗裙一撩,雙膝落地。

“你這到底是為什麽啊?你和你大師兄青梅竹馬,感情當是無比深厚才是啊!見你們年小時互不對眼,我只當是你二人懵懂害羞,還想着要是你們能結下良緣,彼此當甚為歡喜呢!”

鳳眼一抽。“回師祖,完全不是害羞,就是看不上眼!”

白洛英還是不信,依舊不願放棄這段大好姻緣,蹙眉又道:“我可告訴你啊,雨兒。宮裏傳出的可靠消息,上到貴妃家眷下到大臣遠房,可都眼巴巴瞅着你師兄呢!你要是一時賭氣,以後誤了終身,可是後悔都來不及了。”

明眸半合,嘴角微揚。“與我無幹,任君取用。”

白洛英一臉白須氣的呼呼亂飄,可又拿她無法,心中一狠,便又說道:“不行!便是你以後怪我也罷,養育你一場,總不能看着你變老姑娘,一身幸福就耽誤在我崇華了。無論如何,二十歲之前,都要将你嫁出去!”一臉的堅決。

白雨聞此,先是一怔,接着緩緩起了身,撣了撣裙角的塵土,再擡頭時,臉上竟不再是先前的寒涼。連那向來對自己視力極有自信的白洛英也不确定是否上了年紀看花了眼,好似……白雨剛剛,揚起一絲‘笑’?!

輕柔的聲音,再次清晰無比的傳入白洛英的耳中:

“師祖,這便不用您費心了。大師兄雖好,但卻不入我白雨的眼,如果要嫁,我心中早已有了人選……”微頓,接着,緩緩咬出兩字:“白—雷!”

“嘶~”白洛英猛一個底氣盡抽,半口唾沫卡在喉嚨口差點沒将他嗆死。這時,卻見那愛徒白雨上前一邊俯拍着師祖的後背,一面風輕雲淡的說道:“師祖,弟子絕不是在說笑!”

“呵,呵呵~”跑腔走調。白洛英通紅着一張老臉,抽着風的扯出個今生最最難看的苦笑,多想他這一笑過後,眼前的愛徒會笑着回他句,‘師祖,人家騙你的啦’,然後扯出個俏皮十分的鬼臉兒。可是,他知道,那才是絕|逼的白日夢啊!正是因為她是自己最愛的弟子,所以白洛英更加清楚,白雨是個什麽樣的人。

又一個穿堂風過,白洛英一身老骨頭一個哆嗦,那瞬間,躬身垂首的他似是蒼老了許多。

且說那一陣穿堂風還沒過境,屋外恰時又傳來一聲巨響。

“咣當!”

白雨聞聲探去,三兩步上前将門一開,就看見那白雷,面如白紙,抖如幼兔,下巴大開,雙目瞪出了框外,正是一副遭過‘天打雷劈’後的景象。

再觀他那雙顫腿之下,一地碎瓦玉液,風過時,酒香飄散……

作者有話要說: “咣當”白雷還是把那壇子無價好酒給費了。

這下,倒是不用再為它有沒有毒傷神啦。。。(因為更傷神的來了)

話說,閣子提示:認真地童鞋們定發現了,有毒的不是酒啊,此酒無毒哇,有木有!噓~就表告訴白雷了,阿彌陀佛,可憐滴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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