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孽緣不死,貞操不保

崇華內苑一角,窗外的風吹着樹枝簌簌地擺動,屋裏的書臺上一盞油燈正燼,天亮了,只是夜裏的寒氣還未褪盡。

屋門被人緩緩推開,一個滿頭白發的老者在前,身後還随着一個中年的,屋內濃濃的藥味,地上散落着幾個瓶罐,只見內堂的床邊坐着一個,床上還躺着一個。

為首的白洛英,一身銀白裘皮長袍,他輕手解下領扣,将袍子披在了床邊那人的身上。

纖細的雙肩感受到重量,一個顫抖,回頭看來。“師祖!師父……你們來了。”

通紅的眸子,微顯浮腫的眼皮,此時的白晴,正是這副憔悴的模樣。他欲起身,卻又一把被師祖按了回去。

“你也是一夜未合眼了,回去休息一下吧。這裏……有我和你師父在,你可放心。”老眸熠熠含光,透着些許的心疼,更多的,還是心酸。

白聞律走上前,看了眼床上一臉慘白無色的白霧,雙眼緊閉,呼氣輕弱。不忍地嘆了口氣,說道:“好在是保住了命,小五啊,能做的你也都做了,眼下你可要兼顧着自己的身體,若連你也倒下了,又如何……對得起你師兄的用心呢。”

白晴點了點頭,卻也未再多說什麽,盯着昏迷中的師兄又看了一會兒,問道:“師父,派去的師弟們可有回來?有三師兄的消息了麽?”

白聞律嘆道:“毫無線索,這群人來無影……去又無蹤,實在是……不知從何下手啊。”

白洛英見那小五的眼眶又泛了些紅,伸手拍了拍,三人之間,靜默了一會兒。

門再次被推開,走進來的,正是崇華二子白雨,帶着一身的晨霧濕寒,攜風而至。

“師父,有發現了。”

屋內三人同是齊目而來,只聽那白雨又道:“四師弟昏迷前,居然……用血在地上寫了幾個卦符,我起初沒看懂,适才大師兄說……應是四師弟留下的線索。”

白洛英一步跨上前來,老眸含怒,寒意逼人。“到底是誰?”

“從那符上,只得了三字。”她微頓,又道:“神鸠術!”

白雨說完,擡頭一看,卻發現臉前的師祖一臉的驚詫,白雨不明,于是又問:“師祖,大師兄說的這個神鸠術究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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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洛英腳下不穩,恍倒退了兩步,白聞律上前,将他攙住,一臉的隐忍,只說了句:“不可能的呀?”

白晴猛地起身,見有了線索,便着急的要問個清楚,揪着師父的一角衣袖,問道:“師父,究竟那是什麽?為何弟子從未聽過這名字,傷、傷了四師兄的,又是誰呢?”

白聞律看着師父一臉的驚慌未定,于是長嘆了口氣,側頭于他解釋道:“先前你們師祖有個同門的師弟,以五行和醫術最為精湛,而他的經絡針灸之術更是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想當年,我和你們白辰師叔也都受過他一番教導,尤其是白辰,他在醫術上的天分極高,師叔更是想将一身所學盡授于他。只是……”

白聞律側目,正瞧見白洛英的眸光黯去,隐忍一番,才又道:“只是後來我這個師叔,偏離了正道,漸漸走上了邪路,這個‘神鸠術’便是他所創。是利用活針和封針将人對外界的一切感知封閉,使人達到無欲無求只一心聽從命令的狀态,且……這種行屍走肉一樣的軀體,壽命極短。當時,他不顧門內各位前輩的勸阻,一心鑽研這等邪術,直至後來……走火入魔,被趕出了崇華門下,崇華先祖也将他除了名。”

白晴一怔,手中又緊。“那麽……那日傷了四師兄的,就是這個師叔祖?”

此時,白洛英轉過了身,一臉的悲恸,搖了搖頭。“我那師弟,早在五年前……就仙游了。”

“那、那……究竟是誰幹的?”

白洛英負手,垂眸許久,終吐出沉重地一句:“我師弟當年被趕出崇華,只留一手劄,傳其愛徒。如果那劄中真記錄了他的‘神鸠術’,那麽,當今世上……懂得‘神鸠術’的,便只剩……那白辰一人了。”

屋內一卷疾風穿堂而過,桌上的燭液,鮮紅褪去,泛白凝結。堂中四人各懷心事,沉默良久。

“雨兒……”白洛英未動,只垂頭間低聲問了句。“白風去哪裏了?”

“大師兄……”白雨微頓,又道:“去通知官府了,看看能否尋到些消息。”

白洛英點了點頭,接着兀自轉身,向門外走去。他身後的白聞律欲上前去攙他,卻又被他推了開來,長嘆一氣,沉重的步伐又起……

白雨看着那漸漸走遠的兩人,心中卻陷入了一陣沉思:

她撒了謊。

而白雨是很少說謊的人。所以,她感到有些內疚,無論是對信任她的師祖,還是對疼愛自己的父親。即便這樣,她還是騙了他們:其實,白風尋到線索,獨自去追尋了。

為了不讓年邁的師祖和爹更加擔心,她只得隐瞞真相。

就在剛剛,她也弄不明白,這個大師兄究竟在想些什麽,他所做的,又是為了什麽?她一度認為,他是個自私的人,可是……

‘你去哪兒?’

他兀自走着,不回頭。‘去讨回來。’他似是在說,老四受的傷。

可她不信,偏問:‘讨什麽?’

‘讨他們欠崇華的。’

她笑。‘那些人能把老四傷成這樣,而且……看得出,他們是有意停手才留了老四一條命,你一個人去,恐怕下場好不了多少。’

他猛地止步,轉後對上她的雙眸,淡淡道:“若真是那樣,不也正遂了你的願……”

說罷,翩翩白衣,絕塵而去。

她怔然,恍惚中挑起一笑。這個白風,真的很難琢磨,因為他真的太會僞裝和隐藏……

五年前,她親眼看見,白風一掌将白雷從雪峰頂推了下去,當她以為白雷就這麽死去的時候,一瞬間,恨透了這個絕情的師兄。

可是,當白雨滿腹的疑問和一腔怒火還未走到他的面前,那時……

是白風自己倒在了地上,他雙膝癱軟的跪在那裏,帶着一臉的絕望和悲恸,白雨躲在樹後,不遠處的她親耳聽見,師兄對着天空長長的喊了一聲,那聲音,像是歇斯底裏,又似撕心裂肺。

沒有任何原因的,白雨只是聽見那一聲吶喊,淚水便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當淚珠墜落雪面,她轉目,便望見了遠處那一抹鮮紅綻放在潔白一片中的畫面。那時白風口中的鮮血止不住的流出來,白雨看清那一幕,驚慌的跑上前去,只是……

當她一手負在那潔白又冰冷的胸口時,白雨清晰的記得,她手掌下的那顆心髒……已經停止了跳動。

一片血,溫熱還未退去,那人的身體卻開始漸漸變涼……

那一年的這一天,那一天的這一幕,變成一個秘密,一直隐瞞在白雨的心中。她是這世上,唯一見證了這一幕真相的人。即便後來,墜崖的人生還了,像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一樣恢複了過去的生活;而那個心跳停止的,也被師祖用‘一夜白頭’将他從地府拉了回來,閉關修養多年,後來的白雨也曾經想過這樣一個愚蠢的問題……

那兩人,是否也曾在鬼門關前,見了一面呢?

那一瞬間,他們又對彼此說了些什麽呢?

是否就在那裏,解開了前世曾經結下的情仇與恩怨呢?

白雨收回了思緒,而白風的身影已消失在林中,只剩風聲簌簌。她忍不住抿彎了嘴角,那一瞬芳華之姿,似春風墜面,拂盡了愁緒,只微笑而道:

“這兩個傻子,藏得那麽辛苦,明明……是越來越明顯了,不是嗎?”

…… ……

…… ……

“阿嚏!”

白雷揉了揉通紅的鼻子,手上蹭到了些鼻涕,順手往身下的黑衣上一抹,這才收回了手。

四周是一片茂密的樹林,他們已經在這片林中走了一整天了,太陽開始西沉,再不過兩個時辰,天便要黑了。

白雷看頭又看了四周幾個黑衣,各個都是雙眼無神,半死不活,走路姿勢也是呆板一致,而身下這個把自己扛在肩頭的黑衣,好似肩膀上掄的不過是只小貓小狗,大步帶風,一步也未落下身旁的隊伍。

果然是群怪物。

白雷又想起昨日,就是這‘怪物’把老四傷的半死不活,老四至今可說生死未蔔,便是保住性命也要修養好些時日。再看看臉前這群家夥一個個的氣不喘步不亂,白雷怎能不氣?

想到這裏,心中怒意襲來,白雷兩眼一眯,朝着臉下那人的肩膀,張嘴就是一口……

“哎喲!”

可惜,這喊聲不是從那黑衣人嘴中傳出的,卻是從白雷的口中。只見他兩手捂着嘴巴,兩只懸空的腳丫一個勁兒的亂踹。

白雷鼓紅着臉,一腳猛地踹在黑衣的胸口,罵道:“你小子是王八|蛋吧!你爹是王八啊!你身上這,這分明是裹着王八皮呢!哎喲喂,差點沒把我一對虎牙咯下來!”

只可惜,白雷這幾下,對那黑衣人來說,不過隔靴搔癢。倒是那為首的青衣,笑着開口了。“你師弟拿劍都削不着他們肌膚分毫,你那金口,還是省省吧!”

白雷一聽他提到白霧,又見他那長臉上浮現出的得意笑容,登時雙眼一紅,張牙舞爪的就要朝他撲過去:“笑屁!贏我師弟的又不是你!瞧你那臉長的,一笑拉的跟馬臉似的;再瞧你白皮兒細胳膊細腿的,你不就仗着走狗多,瞧你那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兒;光會易容這種旁門左道的方法混進我們崇華,你壓根就一草包嘛!哼!橫看豎看,草包!爛泥!馬臉!你這是名副其實的草—泥—馬!”

起初那青衣不理白雷,只讓他逞他的嘴上英雄,可聽到最後那三字,不禁覺得自己尊嚴受損,眉頭一皺,腳下一停,轉身走到了白雷臉前,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子,拉到臉前,笑道:“難怪人人都說崇華三子一無是處,就只有一雙利嘴,誰見誰怕。”

白雷趁他說話的空子,側開的臉佯裝看着別處,餘光見他有所松懈,又張開大嘴瞄準了他的鼻子撲了過去……

青衣閃的極快,白雷的大口将将碰到他鼻子尖,被他急速地閃身躲了過去。

“哼!”白雷眯着眸子瞪了他一眼,假裝牙齒間真的咬到了他一根汗毛,側頭不屑地一吐,“呸!”接着道:“這‘草泥馬’的馬毛,味道有些騷啊!”

青衣瞧着他那無賴的樣子,心中一突,嘴上噙着一笑,接着朝身旁的一群黑衣擺了擺手,說道:“把他扔進去。”

白雷完全沒反應過來,只是覺得身子一瓢,接着臉前茂密的樹林開始飛移,直到眼前一暗,‘咚’地一下被人扔去了地上。

白雷這才看清,剛剛他們所立的林子裏,有這麽個不起眼的小土洞,外面兩三支矮枝岔子微斜,确是讓人不易發覺。這小洞很淺,光線還能照到裏面,白雷手下摸着冰涼的泥土,心中也跟着一涼。

接着喊道:“你們丫不是要把我活埋了吧?”

白雷只覺臉前洞口處的樹枝微晃,就見那青衣從外面走了進來,一臉背陽的邪笑,不知為何,竟看得白雷抖出一身雞皮疙瘩。

“你幹嘛,草泥馬!”

白雷見他仍笑着繼續逼近,幹咽了口唾沫,往後一退,口氣漸軟:“我說你幹啥啊,尼瑪?”

青衣已走到了白雷的身前,白雷感到背後一涼,心知已是退無可退,不禁有些慌了。“幹,幹,幹啥啊,小馬哥?有話好好說嘛!”要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啊。

白雷此時的語調,和剛剛在洞外時的兇樣可說判若兩人。可是那青衣仍不肯罷休,将白雷逼到了盡頭,在離他不過一步距離時,雙手附在了腰上。

“吱溜~”一條深青色的腰帶落去了地上。

白雷盯着那地上的腰帶,雙目瞬間瞪的老大,擡頭再看臉前那模樣俊俏的青衣時,他的雙手已将外衣拉開。

“你、你你你,我,我我我……”白雷驚慌中,一雙利嘴也是禁不住地從裏抖到外。

只見他一臉的邪笑,附身上前,軟軟的語氣,在白雷的耳旁說道:

“既然都說你嘴上功夫天下無雙,不如,我親自來試試吧……”

“草……”白雷慘白着臉,嘴裏一個‘草’字還沒說完,卻正被那疾風般地一指點了穴,口中正含着那老大的一個‘哦’字。

“乖……”青衣笑容,邪氣又盛。

白雷半個嘴角的肌肉,抽搐似的一抖,一滴汗水,順着他頭皮和臉頰上的疙瘩,一路崎岖而下……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捉蟲的閣子飄過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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