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困境重生,一語驚夢
樹林間寒風過梢,一抹白衣倏地從樹杈上縱下,撣了撣衣上的灰塵,手中正握着三個又大又亮的紅果子。
白風将手中的果子放在樹旁,那裏已摞了十幾顆紅紅綠綠的野果。
放下果子,白風再次掠上樹梢,恰時,臉前正落着一只大鳥,灰毛長嘴,雙目如炬,正盯着白風的墨瞳,凝的認真。
這只就是師叔一直在山裏喂養的‘鷹鳥’,白辰将它馴養的很好,便是生人近身它也不懼,只是,綁在它身上的那個寫着師叔藏身地點的紙條,卻從未傳到對的人手中。
就着師叔的這個想法,白風心中也生了個法子:如若要讓對的人看到這訊息,起碼,這鳥飛的大致方向不能錯。那麽,它若飛的對了,被人看見的可能也就大了。
于是,白風解下頭上束發的青帶,将那緞子撕下一條,用碳在上面寫了幾字,接着,将那青色的布條系在了鷹鳥的腳上。
白風擡頭仰目,天色已然轉暗,這斷崖下因為有一渠活溫泉所以溫度要比外面暖上許多。适逢夏末秋臨,天正要轉寒,北雁開始南遷,那些夜以繼日的雁群經過此處,常會在這氣候濕暖的林間稍作歇息。
白風看着那林間樹梢上立的大大小小各有不同的雁子,心中暗忱:崇華山是在皇朝最南端的山脈,雁群南遷,途經崇華的幾率極大,如果,這青色的緞子能被哪個崇華弟子所
見,或許,他們困在這裏的消息就能傳達出去。
于是,白風索性解下整個發帶将它斬成數段,他随意從衣角撕了個布條,綁在了發間。眼前,是十七段青色布條,如果,将它們全部綁在這些北雁的腳上,那樣的幾率,就會更大一些吧……
想罷,白風衣角微揚,縱身又上梢尖……
…… ……
當白風兜着十幾個野果再走回山洞的時候,他原本有些愉悅的心情,頃刻間,戛然而止。落入他星眸之中的,卻是這樣一番景色:
洞裏沒生火把,是月光将洞口處照亮,那裏橫着五個黑衣,有三個是摞在一起的,那一裸子人的最上面還插着把劍,從第一個人的心窩,直穿到第三個人的,白風的腳邊還躺着倆,一個被捅成了蜂窩;還有一個,渾身像抽筋似的,一顫一顫的。
白風心細如塵,當即便發現了這五個黑衣的身份,正是不久前還在巫峽山頂與他對決過的那群人。那時的白風就發現這群人的身手根本不似常人,力量大得出奇,且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死穴。
于是,他聯想到幾天前四師弟昏迷前留下的幾個字——‘神鸠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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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風擡眼向前看去,卻見那白辰師叔,一臉的猙獰,蓬發間,怒目含淚。他口中還喘着粗氣,手間還濺着些黑血。
不是白風妄自菲薄,也不是他高看了這個師叔。此時,白風的心中就是下了一結論:當今世上,能在片刻間制服這群非人死士的,便只有崇華的這個白辰師叔了。
便是崇華現在的掌門白聞律,或是前掌門白洛英,怕是都做不到師叔這般的利落。
這群半死人在旁人眼中,或許拼盡全力都不一定能滅掉當中一個兩個,便是白風這樣的高手,也只能逐個擊破,且耗時耗神巨大。
而在白辰的眼裏,這些由針灸藥理之術堆砌而成的半死人,不過是些玩具。就像是師叔養在後院研究醫術的那些動物:兔子,老鼠,狗,狐貍之類的。
即便這些‘冢衛’再強,再兇猛,若是在師叔面前過起招來,無疑破綻百出。
白風略開師叔的身影,向裏又看,這才一驚。
原來那個之前挾持了白雷的冢衛的首領,也來了。而且,很顯然,他又是沖着白雷來的。看樣對于白雷身上的心思神鉸,他勢在必得。只是,讓白風驚的不止這裏,還有,那寧斯和被寧斯撸在手下的白雷,這二人,一臉慘白的看着前方,臉上,皆是一片水跡。
望着這洞裏的一片狼藉和三個淚人,一時間,作為後來者白風,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看看遠處那哭得忘我的白雷,雖被人挾持了,卻絲毫無一點的驚慌之色;還有那挾持了人質的寧斯,手中的刀子,離了白雷的身子有半尺了,卻毫不在乎;還有那剛被人擄了兒子去的師叔,一臉的激昂,殺紅的雙眼,更是無半點擔憂之色啊。
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白風只是‘玩’了個鳥的功夫,顯然已經跟不上劇情的發展了。
“師,師兄……”
顯然,終于有人發現白風的存在了。白雷那小子噙着滿眼的淚,眼巴巴的望着白風:
“師兄,救,救救老爹啊……”
白風一怔,明眸略過師叔之後,又望向白雷,一臉的不解。
現在該求救的人,貌似是白雷你吧!你老爹現在,怎麽看都是一副萬夫莫敵的爆點狀态啊。
白雷卻噘着小嘴,又朝那一臉莫名狀的大師兄搖了搖腦袋,吐出句:
“狗,狗兒爹……好可憐啊……”
白風實在忍不住了,兜在手間的果子骨碌碌掉了一地,嘴角一抽。心中更是忍不住地糾結道:
你,你那滿臉的同情,到底是為何啊?可憐?你老爹現在正把別人當成烤串插呢!倒是……‘兇殘’這二字比較适合現在的他吧?
顯然白風那疑惑的眼神并沒有明确的傳達到白雷那裏,對方仍是一雙淚汪汪的眼睛求救似的看着白風。
白風無法,只得上前兩步,試着喚了身旁的師叔一句:
“師叔……”
白辰師叔雙眼腥紅,被白風喚了一句,似乎暴躁的情緒真的有所平定,長吐出一息,朝着身旁的白風微點了點頭。似在向他示意,自己無礙。
白辰收回迎敵的架勢,再看向那洞內的寧斯時,臉色卻又是一沉:
“我念在……我師叔的面上,既然他曾授予你醫術,雖然是‘禁術’,可我仍将你當做半個師弟來看。你現在收手,我便不追究了。以後再見,只當你是個路人就是了。”
局勢勝敗,清晰的擺在面前。寧斯這次,是真的完敗了。
他千算萬算,算計到了這下崖的法子,算到了白雷二人仍未死,算到了帶着最精英的‘冢衛’前來,卻……
沒有算到,這裏還有白辰這麽一號人物。
單單一個崇華過氣多年的師叔都有如此本事,這江湖第一的崇華派,果真是……不敢小觑啊!
其實,當寧斯知道了白辰和‘那人’的關系之後,他便沒想過真要取他性命,只是一時被人提及了痛處有些氣上心來,只不過,他這些被人氣急後的反抗,于白辰來說,不過‘垂死掙紮’。
他落下手中的匕首,圈在白雷腰間的手臂也是一松。
白雷逃出了他的牽制,奔着淚就沖到了老爹的懷裏,一臉鼻涕眼淚的全蹭到了白辰的身上。
“狗兒爹!你莫哭啊!你,你……一哭,吓得我心啾啾的疼呀。你,還不如打我罵我吶!”白雷使出吃奶的勁兒緊圈住老爹的腰。他一想到老爹剛剛那絕望又悲涼的眼神,就覺的心疼,那神情,就好似是被全世界都抛棄了一樣,是那樣的無助,又凄涼,而這和白雷記憶中那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老爹,簡直差太遠了。
白雷當了十五年的兒子,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哭了的老爹。他只能,笨拙的,使勁兒的抱着老爹,好似在證明自己的存在,好似在說:
狗兒爹,你還有我,還有我……
白辰原本蒼白的面色,微微暖了過來,前時還寒如霜凍的眸子,緩蕩成了一彎月兒,任由他抱着,松下全身的力,只抿出個笑。
他被白雷那股子蠻力使勁勒着,面上一副吃痛的樣子,伸不出手,他就用下巴磕了一下白雷的小腦門,哭着臉笑道:
“大,大雷子啊……快,快給你爹,勒出屎來了。”
白雷看不到他的臉,只聽到他的語氣又恢複了平時那副玩世不恭的賴樣兒,破涕為笑,手間,卻是抱的更用力了。“誰叫你吓唬我!拉,有本事你就拉出來!”
白風看着臉前這一對兒讓人哭笑不得的父子,禁不住,也是一笑。
曾幾何時,他看到白雷父子倆嬉笑打鬧的場面,心中總是會不由的一涼。所謂的涼,也不過是羨慕,是向往。只是多年之後,白風已成年,心性也更加沉穩,再見此景,已可一笑而過。
當白風笑着移回目光,正巧,看到了臉前也在看着白雷二人的寧斯。
寧斯一臉的落魄,缥缈遠去的目光,還有那黯然的神色。卻是讓白風不由一怔。
因為寧斯此時的這幅模樣,不正是過往的那個自己麽?
羨慕,向往,甚至……像是在看一副遙不可及的畫卷。
可當白風注意到寧斯那雙目所向之處的焦點,心中卻是騰地一緊。寧斯直視而向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一臉淚涕的白雷。
白風微微蹙眉,上前兩步,正擋在了寧斯的視線之前。清清了嗓音,又道:“師叔,剛剛出了何事?可有傷到?”
白辰笑着,扭動了兩下身子,無奈他胸前那人盤的正緊,他氣兒都有些不順了。
白風淺嘆了口氣,向着白雷:“好了,白雷,師叔臉都鼓紅了。”
直到師兄開了口,白雷這才松了松手,轉過身來,用袖子擦着眼淚鼻涕,接着,餘光自然而然的就落到那始作俑者——寧斯的身上。
白雷将袖子一撸,再不是前時那副寄人籬下的模樣。啐了一口:“師兄!拿繩子來,把他給我綁喽!老爹,把外面架上的泥鳅撤喽!今兒晚上我們不吃水裏游的了,咱改吃路上跑的!”
寧斯猛然回過神來,朝着白雷那混樣子,不自覺的扯出個笑,倒是一絲懼怕的神情都沒有。
可他越是不怕,白雷就越有氣。瞧着他那張皙白的臉,白雷就把鼻孔頂的老高,伸手指着他的鼻尖:
“你小子丫還敢給我玩兒大義凜然?!你丫,爺爺我就專治‘不怕死’的,讓你瞧瞧什麽叫生不如死。”說着,白雷往手心裏啐了一口,摩拳擦掌的就朝寧斯走了過去。邊走,還便拖下自己的一只鞋,把鞋底往膝蓋上一抽,土灰啪啪的飛。
若是平日裏,白風礙于崇華的門規和面子,定會阻止他,可此時,不知為何,欲止的手剛伸出一半,卻又收了回來。
直到白雷走近了,那寧斯還是雙目意興闌珊的直視着白雷的小臉,白風看着,心裏卻泛了些說不出的滋味,眸間,寒意外露。
“等等!雷子啊!老爹還有話要問他,先留口氣兒……”說罷,白辰上前,對上寧斯的雙眸,又道:
“旁的恩怨我們姑且放下,眼下有事,咱不得不問個清楚……”
寧斯勾起一抹邪笑,便是屈于人下,仍是一副傲然之姿。
就是他這與生俱來的一臉傲然,跟那個人一樣的天生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神情,卻正是白辰最最厭惡的。還真是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我只想知道,你們……是如何下來這裏的?”
聽白辰這麽一說,白風這才發覺,這寧斯和身邊倒地的五個黑衣,同時出現在這裏,身上卻全無一絲的水跡,可想而知,他們并不是從山崖上摔下來的。
也就是說,這些人……還知道山崖通往這山澗的另一條路。
果真,寧斯笑而答道:“普通的繩索,布類、草類,軟料自然不行,因為這山間有腐蝕的沼液,可若是鐵索鋼鏈,如我這般自由上下,當無阻也。”
“算你小子識時務!”白雷馬上展開一副笑顏,三兩步跳到老爹和師兄的身邊,樂道“瞧見沒!這就叫天無絕人之路啊!不不,應該說是否極泰來!哇哈哈哈哈,師兄,這下好了,這下太好了……不用死在這鳥不拉屎的地兒了。”
一想到能夠離開這裏,白雷忍不住地拉着師兄的衣角,像個小雞似的圍着跳起了腳。口中同時叽叽喳喳說個不停。
白風看着他那副樣子,也是會心地一笑。只是,他又看了一眼白雷身後不遠處的寧斯,只見他也是一臉的淡笑,目視着白雷。
星眸微暗,心中思緒萬千……
…… ……
…… ……
白辰和白風坐在山洞外,師叔侄倆,吹着夜風。白雷沒吃兩口那烤的黑乎乎的泥鳅,就跑到水邊玩水去了。說是等着出去了外面,再吃好的去。
白辰不想浪費了白雷的一番心思,倒也不說,只是兀自一手拿着兩串,吃的高興。偶爾渴了,手邊是他自己做的蓄水葫蘆,喝上兩口,那暢快的神情,好似喝的不是水,而是美味的陳年老酒。
酒啊!不用太久了,很快,就能品到了啊!
白風就坐在白辰的不遠處,将實現從師叔的臉上移開,又看了一眼坐在大石之上的寧斯。寧斯被點了穴,已然動彈不得,只見他閉目養着神,絲毫不為境況所擾。白風不禁眉頭微皺,眸光又遠。
突然,一個黑乎乎的東西跳進了白風的視線中。白風凝目移來,原來是師叔遞了一串烤泥鳅過來。
“腥是腥了點,還算能入口。你啊,就別挑了,不填飽肚子,明兒怎麽爬這萬丈山啊?”
白風意會的點了點頭,但卻未去接師叔那啃了半口還帶着絲口水的烤串,只是拿出身旁的一個野果,蹭了蹭,咬了一口。
雖然有些酸澀,倒也不是太難下咽。
白辰聳了聳肩,倒也不勉強他,擡着胳膊繼續啃着手裏的黑肉。
“哎喲……”白辰驚呼一句,嘴邊還露出半塊泥鳅肉。白風一側頭,這才看到師叔呲牙咧着嘴,揉着胳膊,好似是抽了筋。
“怎麽了,師叔?”白風欲伸手上來替他把脈。
白辰擺了擺手,眉頭卻還是緊成一團。說道:“那小子勁兒也忒大了,丫看着弱不禁風的,這兩年的豬……還真沒白殺啊!給我勒的……”
白風笑了,搖了搖頭,轉回視線,又咬了口手中的果子,嚼了起來。這才聽到身旁的師叔又道:
“哎,我說老大啊。那小子抱你的時候,也這麽大勁兒嗎?你不疼啊?!”
“咳!嗚……咳咳!”白風瞬間被嗆到了,好似是那酸果子肉蹿進了氣道裏,一時間,咳個不停。
他這一陣咳嗽,連那一直閉目養神的寧斯也忍不住地睜開了眼,好奇的望着這邊。
“喲喲喲!這孩子,傻大個兒的,咋這麽……不注意啊!來來來,慢點兒,喝口水。”白辰一面說着,一面好心的将他的水葫蘆遞了上來。可他嘴巴上是一副和藹的長輩口氣,眼眉間,卻完全是一副正在看好戲的模樣。
“咳咳,謝,謝師叔。咳咳……”白風接過葫蘆,将手裏的果子放在了地上。
“對啦,說起來,明天還真是要辛苦你了呢!老大啊,我那混賬敗類兒子沒啥本事,你也是知道的,這麽高的山,憑他,明年也不待能見着山頂的。我呢,年紀又大了,明兒啊……還待靠你背着他呢!”
白風因為一陣劇咳,面色微泛了紅,只點了點頭,對師叔回道:“師叔客氣了,都是同門,本就是應該的。”
白辰又啃了口泥鳅串兒,揚起一笑,側目道:“那……看在同門的份兒上,有個事兒,師叔我也歹提前和你說明了。就是關于白雷的這個……”
白辰欲言又止,嘴裏邊嚼着肉,兩只手邊在自己的胸前畫了兩個圈比劃了兩下。
白風莫名,發覺自己嗓子裏還有些發澀,于是仰頭又喝了口水。這時,白辰才一副‘痛下決心’的樣子,悄看了眼遠處溫泉水旁的白雷,接着附到白風的耳邊,小聲說了一句:
“…… ……”幾不可聞的幾字,說罷。
“噗——————————!!!!”
白風剛進到嘴裏的水,一滴不落,全吐了出來。
雙目巨睜!一張秀顏,更是紅成了黑色,混在這暗夜裏,幾乎沒成了一片。
“我……噗!”白辰摸了一把臉上的水跡,将手一甩,‘嘩啦’就是一片水點。無奈的看着對面那瞪得老大的一雙星眸,又摸了把臉上的水,接着豎起個拇指:
“真不愧我家老大啊!啧啧,真……好反應啊……”
作者有話要說: 【特大號外:】三更的承諾應該近了,我家小貝貝出院了,手術很順利,耳朵裏的管子這周可以取出來了。感謝大家的關心哈~
【還有個大號外:】狗兒爹養的這只鳥啊,送信這事兒啊,還有大師兄拆發帶這一陣搗騰啊!可不是白鬧的!
這卷還有兩章結束了。而這鳥。。。。沒錯!!!就是引出白雷真正身世,和狗兒爹過往‘恩怨情仇’,以及我們偉大男主JQ戲碼的導火線哇!
下章,‘鳥叔’的偉大作用,你們就會明白了。
OK,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