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異國生活(四)
奶媽正抱着他哄,我把這小子接手上,朝奶媽叮囑道:“他這營養太足了,你下次別讓他吃太飽。”
奶媽不說話,保姆站一邊插嘴道:“孩子長身體就是這樣,你不用擔心,長大了就會瘦下去的。”
因着我時常搶小家夥食吃,這威信全無,只得點頭道好,毛球兒依舊哭個不停,我聞着空氣中有股怪味,把這小子紙尿褲一打開,原來是拉大便在身上了,金黃一片,我惡心的發緊,奶媽忙上來折騰。
回到房間我看手機有十三個未接來電,前面兩個是梁培,後面的全是蘇善榮打來的,随即給蘇善榮回撥了過去。
“秦燦,我手下那辦事的人把事情弄砸了!”蘇善榮好像從來沒有這麽懊惱過,他這麽理智的一個人,居然也會這樣。
“早說了讓你別疑心病。”我是有些幸災樂禍的,叼了根煙點上,蘇善榮接了又講了兩句話,煙頭跌在我頸窩上,那種感覺像是被人丢進了油鍋似的,我連忙跳了兩下,那煙頭撲騰在地上,立馬把地毯燒了個洞出來。
“你他媽說什麽?”我擡腳把煙頭碾熄,蘇善榮接着說道:“你把電視打開,轉到現場直播。”
我聽那女主播正在迅速播報,畫面轉到了事發現場,是一處展覽室,天花板上挂着的吊燈準确無誤地砸在了兩名華裔男子頭上,引發諸多群衆慌亂一團,而警方已經确認了兩名男子的身份。
蘇善榮的人看來這種事沒少做,整件事被定性為這所會館年久失修,我擦了把眼睛,朝電話那端罵了句髒話,蘇善榮緘默不語,我像是無處發火似的,鑽進車裏邊,威脅道:“他要出了什麽事,我立馬斃了你。”
“我會讓他接受到最好的治療。”蘇善榮說着把電話挂了,我不停地撥梁培的號碼,一直處于無人接聽狀态,我看着事故發生的時間是下午三點三十三分,而梁培撥我電話的時間是三十五分,說明他當時還有點意識,救護車是十分鐘之內趕到的,那這十分鐘他會失掉多少血?我扇了自己兩巴掌,為什麽中午不把他留下來,至少也應該問他有什麽事情要忙,如果他說跟這個衛硯出去,可能我會阻止也說不定。
那個人的兒子為什麽非要是衛硯這個家夥,我從來沒這麽懊悔過,蘇善榮這三個字我根本不想去理會,而梁順康幾天內肯定會趕過來,我應該拿什麽立場去向他解釋這件事?
下午蘇善榮的人把我載到醫院,等到下午六點梁培才度過危險期,在此期間我被全副武裝送進去看了他一眼,他的頭發已經被剔光了,鼻子上插着氧氣管,我想上前試下他的手溫,就算隔着手套我也不介意,但被醫生駁回,三分鐘很快便過,我被趕了出來。
蘇善榮的人讓我在隔壁休息,每次醒來我總會問,然而每次都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三天後,我到機場去接梁順康,他身後還有老頭子和梅春陪着,一行人到了醫院,我強打着精神把事情始末說了個清楚,哪知老頭子回身就給了我一巴掌,怒不可遏道:“混帳東西!”
我側過頭什麽話也不想說,梅春這下也沒上前攔着,梁順康站在床邊望着,丁姨死了,梁培這下又出事了,他肯定很難過吧,我以後肯定是要給他養老的。
蘇善榮也算是有真本事,衛硯前天已經醒過來一次了,正處在觀察期,我撥通蘇善榮的電話,嘲諷道:“要不要再去補兩槍?”
他一聲不吭,我用手背把眼睛擋着,病床上的人他有呼吸也有心跳,可他就是不肯睜開眼看我一下,其實他醒來哪怕天天對我冷嘲熱諷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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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燦,你去休息會兒吧。”梅春摸了摸我後腦勺,我像小時候那樣把頭壓在他肚子上,顫抖着聲音問道:“怎麽辦,春叔!”
“西醫不行還有中醫,梁培這些天能挺下來說明閻王爺還不能收他,至多到時候把梁培接回去繼續治。”梅春拍拍我肩膀,湊我耳邊道:“先去休息,其他事交給我們大人。”
我是抽着鼻子回到家的,感覺整個人都馊了,臨近門保姆說毛球兒近期拉肚子,可能是着涼了,我一點也不想管,可是我想到梁培走之前還幫他擦過臉,又從房間裏頭折了回去,幫着在那小子脊背上按了會,臨近下午他終于沒再大小便失禁。
躺在床上我根本睡不着,最終咽了半片安眠藥才了事,待到淩晨三點我驚醒過來,想着梁順康指不定還在陪床,他年紀都這樣大了,哪受得了。我急忙沖了個澡,帶了幾件羽絨服塞後背廂。
這寒冬臘月,車開到一半居然下起了雪,等我趕過去,老頭子他們已經起床了,那幾名看護正在采取梁培的糞便檢測目前他的身體機能。
兩小時後主治醫師把報表拿給我,梁培目前一切穩定,梅春拿電話請教國內那邊的人,我不大贊同把梁培弄回國,畢竟這高空氣流不穩定以免弄巧成拙,實在不行就把那邊的醫師叫過來,可老頭子說人家是給他們大領導照顧身體的,只能把梁培弄回去。
“先讓他調理一陣子吧,肯定會醒的。”我不敢讓他回去,國內現在醫院估計全是病人,梁順康什麽話也沒說,我覺得他現在比秦放天老了不少,而且也愈發沉默寡言。
老頭子不怪蘇善榮反而怪我,估計他也不敢跟人甩臉,就看我是他兒子可勁欺負,梅春把那兩老拉着到隔壁吃飯,主治醫師見我情緒穩定,允許我留在裏面待二十分鐘,我偷摸着抓住梁培的右手,沒有想象中那麽冰涼,可他臉色還是那麽蒼白,而衛硯那家夥已經被他爹安排換了間醫院,至少他如今還能吃點流食。
耐心這東西我估計對我來說最奢侈不過,我咬了咬牙,梁培的指腹有些血色,我輕輕啃咬着,不會讓他破皮,十指連心的痛我讓他有兩層也是好的,待我試驗完他還是沒醒,我嘆了口氣,問他:“你給我打電話還沒說你要做什麽,現在我就在你身邊,要不過份我總會如了你的願的。”
梁培沒動靜,我繼續說道:“還有,你現在頭發也沒了,真醜,不過你要醒過來我就忽視這個問題不談了。”
……
我說着說着就忍不住哭了,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原來梁培對我已經重要如此地步,他就跟慢性毒品似的,瘾不大,卻永遠戒不掉。
梅春他們進來時我偷偷抹了把眼睛,迅速退在一邊,老頭子看着我說道:“後天我先同梅春回去,這邊情況你要每天向我彙報。”
我點點頭,也知道不久後那裏面就要換人上位了,老頭子現下離了老巢等于是憑添麻煩,他肯定還有不少事情要處理,而我又是幫不上忙的。
梅春下午把老頭子帶過去看了看毛球兒,梁順康同我坐在一起,本來我一直就是名狂妄自大的無神論者,信仰那東西對我來說太過多餘,可是現在我卻是信了的,這世間凡事皆有因果,我不敢說我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但終究我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誰也說不清被執行的所有事都是對的,然而如今一切已成定局,蘇善榮的懊悔并不能持續多久,他為了鞏固自己的利益定當在所不惜,而我活在這世上仿佛是具聽話的機器,既胸無大志又畏手畏腳。
我覺得我應該在這個時候說出來,梁順康會不會反對我并不清楚,答案我早就料到,可我又怕見不到梁培醒來,就被他趕走了,終究我還是沒說出口。
還是等着吧,等他身體好轉,等時機合适,實在不行就等他們老一輩的全都死了。
渾渾噩噩的度過了一個月,再過三天就是小年了,我愈發絕望,梁順康已經被我強硬接了回來,他每天只站在窗臺發呆,同我講話的力氣都沒有。
老頭子派過來一名老中醫,梁培的身子先前是讓人天天按摩,不然全身都會浮腫,可這次來的中醫卻是針灸,其實我看着那針插下去的時候是很心疼的,但梁培的生命跡象早已完全正常,如果他還是醒不過來只能說明一件事,西醫對他已經無效。
我看着他肋骨突出又瘦了不少,下定決心似的等他醒來一定好好把他養着,小年夜那天他剛做完保鍵,我摘下脖子上的玉佩塞他手裏,随後又覺得不妥,把紅繩編織成手鏈正好可以讓他握住,我自言自語道:“十年前給你塊白色的你糟蹋了,這次可別耍脾氣,不然你頭發長出來我還給你剃光。”
他不應我我早就習慣了,我轉頭看着窗外,雪下的老大老大,前幾天我抱毛球兒出門還跌了一跤,保姆再也沒敢把孩子交給我。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會有奶媽這個人呢?因為玩LOL的時候奶媽是個很好的輔助,還比較喜歡這個英雄,所以就給奶媽加了點戲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