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歸程(二)

下樓的時候梁培已經回去了,那桌麻将還在,老頭子見我下來,指示道:“你先送阿芝回去。”

楊芝客氣地笑着,說自己不打緊,老頭子跟真公公似的,滿是關心道:“我們老了覺自然少了,不過你們年輕人還是要早點睡的,不然扛不住。”

我只以為梁培還在這才下樓的,這不是沒事找事上我頭上來了。

我那輛大切諾基早遺棄在車庫多少年了,開慣了SUV轉頭就讓我上手這種矮轎說實話有些憋屈。

楊芝坐在副駕駛,臉色有些發白,我把空調開足,問道:“你們家還是住在原來那地方吧。”

“對,今天過年都是在老宅子裏。”

她那語氣淡淡地,我估計她對我應該是沒什麽感覺的,所以直接把話帶出來了。

“你現在是在文盛裏面上班的吧。”

“嗯,平時說忙不忙,混混日子。”

“那你跟我結婚之前應該有喜歡的人吧,我的意思是我不耽擱你的,咱倆本來就有名無實!”

“你真這樣想?”楊芝突然轉過頭來,把額前的碎發撥到後面,那雙眼睛炯炯有神,至少我捕捉到了她是有一絲驚喜掠過的。

我點頭,楊芝先是高興後又搖頭,皺眉道:“他不敢的,從始至終他都膽小鼠如,就算我跟你離婚了他照樣不會娶我。”

“到底發生過什麽事情?”楊芝這個女人給我的印象總是娴靜淡雅的,雖然跟她不算熟,但總的來說也是夫妻一場,該幫忙的我不會落下。

“他是我五年前在國外留學時認識的,校長跟我父親是同學所以我有一個名額,而他出身寒門是靠自己的努力保送過去的,當時他不知道我的情況,我們渾渾噩噩在一起兩年,直到老四開着車去學校找我時被他看見了,他以為我背叛他,最後弄明白了他就開始疏遠我,我父親也不贊同我和他在一起,可從小到大從沒有哪個人對我這樣好過,他雖然窮,可每天都會給我跑到中餐館買完早餐再去打工,會用他那點微薄的薪水給我買生日禮物,可能你并沒有經歷過,我信基督,他從沒強求過我要做什麽。”

楊芝說着說着就開始哭了,我抽了兩張面紙遞給她,她不好意思道:“秦燦,我父親和你父親都明白這只是權宜之計,但我們倆還是要犧牲,你懂嗎?”

秦放天當時讓我結婚我也沒抗拒,可沒想到女方這邊竟有這麽戲劇的事情,楊芝見我不說話,她伸出手臂,上面有不少傷痕,她說:“信主是不能自殺的,可當初父親讓我嫁給你的時候,我另可永世不得超生,或許當時老四不哭着拿槍指着自己,我應該已經死了,現在我只求你,等以後時局穩定後,向我提出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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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把車停穩,楊芝向我道謝走了進去,回家的路上我有些惶恐,原本我是準備說服楊芝向我提出離婚的,那樣老頭子還會有點可憐我,可讓我提的話他肯定不會放過我,而我勢必要和他把梁培的事情攤牌,那後續我要怎樣說服梁順康?讓我和梁培跪在他們倆老面前請求他們成全?

躺在床上的時候我已經被這種無解的怪圈折騰的毫無睡意,樓下麻将桌洗牌的聲音依舊響亮,我翻了個身今天可是大年三十,下樓我給梅春講了聲太吵睡不着,梁順康接着就把鑰匙丢給我了,讓我上他那邊去睡。

我想梁培,很想很想,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才會覺得心安。我套了件長款羽絨服直奔筒子樓,開門上鎖梁培已經睡着了,我冰手冰腳的鑽進他被窩裏頭,梁培醒了,莫名看着我。

“新年快樂。”我看表正好是淩晨一分鐘,梁培啞着聲音也給我道了聲:“新年快樂。”

“初五我就要去外面辦事了。”

我把人摟進懷裏順道摸了摸他的腦袋瓜,已經有些紮人了。

“我想把城東那塊地弄下來。”梁培掙紮着把臺燈打開,到抽屜裏拿了本企劃書遞給我。

“這事也不難,不過你得再等兩年,把身體養好了再說。”我把東西放在一邊,梁培顯然不高興,我好脾氣勸慰道:“那塊地我到時候去跟他們說聲,給你留着。”

梁培把臺燈關了,側着身子不吭聲,我嘆了口氣,到時候這塊地我得跟上面申報,光盤下來就得找多少人疏通,外加明面上的貸款,暗地裏的融資那得多煩,不說他剛大病初愈,就我身體底子好的把事情搞上正軌都難上加難,我捏了捏眉心,伸手把人抱着,梁培猛然把我推開,質問道:“你究竟把我當作什麽了?我也是個男人!”

“你他媽要是個女人我省了多少事你知道嗎?”我心下當真駭然,倒忘了他原本就是個全身炸毛的刺猬。

“是的,我害了你,我高攀不起。”梁培扭頭下床,我見他身上就套了件薄薄的棉質睡衣,連忙把人拉被窩裏頭壓好,梁培用鼻子出氣,“我沒想讓你做什麽,這份計劃我很早就開始制定了。”

“嗯,我不插手,兩年後随便你做什麽,你要搶劫我讓人把金庫打開,你要殺人放火我給你準備槍支汽油,只要你現在把身體養好,我都由着你。”我說着還順便在梁培腰上掐了一把,他太瘦了,我得逼着他多吃點,不然抱着我都硌得慌。

“那我這兩年就應該在家混吃等死嗎?”梁培轉過頭反問。

他明明沒帶眼鏡,可我卻感到一陣心虛,他本不該如此,可我竟覺得有些感謝蘇善榮,讓我有了個理由把人禁锢在身邊,可梁培他終究是要在上空遨游的。

我沒法作答,只好捧着他的腦袋吻下去,你看,我多麽自私,我沒愛上他之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五天後我和趙寒夫一同前往至老頭子的故鄉,當然,趙寒夫他家也就在鄰市,這邊氣候濕冷,初來乍到我很是不習慣。

趙寒夫把兩份資料擺我面前,老頭子他爹媽也就是我爺爺奶奶的墳墓被孫二他們家的遠方親戚強拆了一平方,暫時他們是不敢動主基,但他娘的是來開發樓盤的,好好的風水壞了對子孫福澤很有影響,這是老頭子的原話。而且孫家近兩年總是跟老頭子這派對着幹,奈何上面睜眼閉眼不管,可現在不僅是那點墳墓的事了,這鎮上但凡有點骨氣的人都反對把這塊寶地當樓盤用,孫二那遠房親戚也當真是蠢,那點雞毛權力還以為自己能翻天不成,居然鬧出了兩條人命,本地報社雖被他控制了但他也天真的夠可以,人民群衆難道制造不出點輿論嗎?平時梅春他賺點外快也是搞老外的明堂,但孫二他們家太不厚道了,這黑心錢也敢賺。

“我們現在就去找他那親戚把話挑明,要真以為靠孫家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也太早了。”我當真是氣不過了,跟我同齡的這群家夥可都不是什麽好鳥。

“你爸沒和你講嗎?我們這次來是重新招标的,這塊地準備以我的名義重新買下來。”趙寒夫把另一份資料袋遞過來,接着道:“市長是新上任的,他只管宏圖建設,搞出點樣子交差,而現下只要我們給的經費足夠他規劃,這塊地我們要來幹嘛他并不會多問。”

趙寒夫緩緩站起身來走了兩步拉開窗簾,外面寒風依舊,他背對着我,我只覺得大家都如同一枚棋子,不分兵帥。

“這是梅春提的吧,他肯定是覺得孫家把前面強拆的事情已經解決了,此時我們來坐收漁翁之利是最難得的機會,老頭子也想這樣将孫家一軍。”我看着手上的資料,梅春不愧是金融界的高才生,喪葬業可是老古董最熱衷的權利與地位的象征,真他媽暴利!

“這事确實是春叔提的,不過你爸持默許态度,已經把國外的資金鏈放了部分到這裏來。”趙寒夫語氣平靜,老頭子也是夠殘忍的,把人培養成了這副德性,我問:“現在本來就是關鍵時期,這麽冒險值得嗎?”

趙寒夫猛然回頭,帶着些疑惑看着我道:“小燦,其實有些事情是不能用值不值得來衡量的,為什麽人死了都想把骨灰灑在故土上?如果人人都是株浮萍,那怎麽會有魂歸故裏這一說,這些觀念都是自古以來傳下來的,如果事情可以簡單化,大不了直接把你這些故去的親人骨灰移到我們現在的城市去,我也想問你爸,為什麽不呢?”趙寒夫說到這裏突然笑了笑,“不過你要把這話說給他聽,他可能會抽兩鞭子。”

我也跟着笑,自嘲道:“他平時就跟你是他兒子似的,我都習慣了。”

趙寒夫轉頭看着窗外,語氣幽長道:“我小時候窮怕了,現在有錢了感覺又想要權,小時候能五毛錢買袋鹽的時候我只想花三毛錢,而現在有了權我一分錢都不想花,小燦,你會不會覺得我沉淪在其中了。”

我無法作答,實際上我是沒法去換位思考的,因為如果我媽沒嫁給秦放天,那趙寒夫就是秦燦了,而我現在是死是活都不得而知,只要想下去我都是有些愧對趙寒夫的,所以秦放天對他那種關心我也理解了許多。

作者有話要說: 答應的假期後更新做到了,困成狗。(哈欠,但願做個好夢)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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