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吻江湖久別逢

30.

蕭衍趕到的時候,蕭如已經和一群人打了起來。

不論智謀,單單從武藝上來看,蕭如也稱得上“女中豪傑”。

當年她受困揚州,蕭衍趕去協助時,那也是她習藝未成。此時,她“十沙提”藝成久矣,就是袁老大也曾贊許她為女中翹楚,足以與男子争鋒。

蕭如的“幽蘭露、如啼眼,何處結同心?煙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蓋,風為裳、水為佩,油壁車、夕相待,冷翠竹、勞光彩,西陵下、風吹雨”這“十沙堤’功夫,果然詭異,當真飄蕩如鬼魅。

那身影卻似漸漸飄散,恍非人形,直如六朝煙水中晃動的一個傳說千載的魅幻。‘十沙堤’功夫原本頗近鬼道,練來提聚陰氣,頗傷氣脈。所謂‘漆炬迎新人、幽圹螢擾擾’,這十字卻是這一門內力心法的要詣之所在。

蕭衍只看一眼,看清了局勢,就直接出刀了。

一人的‘摔碑鎖腕纏金手’已将諸般巧妙運至十足。只聽他‘呔’了一聲,瞧了一個空隙,一雙大手已向蕭如袖上纏去。只要這一手纏中,縱敏捷如蕭如只怕也就此難以飄飛如魅,要陷入于己不利的争搏纏戰。

蕭衍的刀此時相助,蕭如一愕,擡眼一望,輕呼了聲:“阿衍?”

蕭衍的的出手與蕭如大異,蕭如宛轉騰避、不求淩厲、但常陷人于不測間的功夫注重一個“纏”字。蕭衍卻是剛烈凜然,那與蕭如對決的也是高手,本對蕭如的武功弄出幾分不耐,此時有人來相助蕭如他心中反大喜,并不畏懼,喝了一聲“痛快!”

得他一擊之援,蕭如才得抽身吸了口氣,正待說話,另一人已以‘談局步’欺近她身前,這人就是文府的文翰林,他往日與蕭如算得上青梅竹馬,只是蕭如後來戀慕的乃是袁辰龍這才疏離。這一動手,就是‘袖手刀’。但他這‘袖手刀’卻并非真刀,而是以手為刀,袖中出刀。

他與蕭知俱為南朝衣冠,衿袖寬博,非如北人的狹窄。他二人一接手,只見場面煞是好看——四袖飄拂,兩人均是精于身法之人,翩然飄翥,如忘情鷗戲。

蕭衍和一開始的那人鬥上,兩人的路數都是剛猛之路,勢均力敵之相,一時間是誰也奈何不了誰。

蕭衍這刀中的淩厲,沛然難禦,猶如在六朝煙水中擊來。那刀鋒一亮,瞬間照亮了蕭衍風流爽慨,不羁疏狂。

“本人金日禪,報上你的名號!”

蕭衍挑眉,這人他倒是聽過,可這分明是金人,不是宋人。而且金日禪所屬的門派,也是殺害蕭家之人的仇敵。算起來,蕭衍這一世那個從沒見過面的父親就是死在他的門派下。沒想到文府之人還勾結了外族。蕭衍雖然沒有對宋朝有什麽歸屬感,但是這種行為也足夠他不喜了。

“蕭家蕭衍。”蕭衍的回答也幹脆,他這一次加上了“蕭家”二字,就是為了表明自己的立場。轅門雖然與他有了間隙,但是作為“蕭家”之人,他相助自己的姐姐,合情合理。

蕭如喝道:“翰林,今夜你已打定主意一力阻我?”

文翰林嘿然道:“如果讓金兄阻你,他力發無收,只怕你要血濺坡上。”

蕭如一揚眉:“翰林,這是你逼我,那就可別怪我不義了。”

她出手忽變,只見一招招纏綿而至,全是‘十沙堤’功夫中的妙詣。

文翰林的雙手成刀,或出袖外,或隐袖中,變化莫測。

蕭如的一雙手卻至始至終隐在袖中不見。她的一招招卻如謀劃已久,盡克文翰林的‘袖手刀’招路之所在。

‘袖手刀’原以陰詭難測為要,但蕭如曾為文翰林至好,他雖對其也未嘗不隐匿實力,但以蕭如之明,一向已深解其招法路數。鬥不數合,文翰林已面色大變,不為別的,只為蕭如的出手分明是專為對付自己而研創出的一套招數。那招式精妙詭博,正好克制自己的‘袖手刀’刀路于無形。文翰林冷汗滴滴而下,雖然蕭如出手,此時也未見就占到上風,但文翰林心中忽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只聽他嘶聲道:“你怎麽……”

旁邊有人,他不願明言蕭如已研究出自己‘袖手刀’的破法。蕭如一袖拂出,面上紅暈一現:“不必多言,正如你所料。”

文翰林腦中一炸:果不其然。他知以蕭如的武功見識,能識破自己的路數不足為奇,但以她之能,只怕還不足以破盡自己的招數出手。那就只有一個人能——那是——袁大!

他一念及此,心灰氣喪。蕭如要的就是他這番驚駭,她眉宇間微微凝蹙,一雙瞳仁中卻攸然色變。只見一抹抹淡淡的如虹的色彩疊番在她目中。

文翰林這時才回過神來,他先一愕,然後見到蕭如目中神彩,一個可怕的念頭就在他心頭升了起來,極驚怖道:“阿如,不要!”

蕭衍一驚,聽這一呼,向這裏看了一眼:“如姊,你…何必?…”

蕭如廣袖一拂,人如月宮仙子,偶谪人間。她輕露貝齒,微微一笑:“什麽不要?”

文翰林疾道:“我是要不迫你。你知道,我是不會傷你的。你不要冒用‘田橫五百’心法。”

“江船九姓’從開脈以來還幾無人妄用過的‘田橫五百’心法。

這幾乎是同歸于盡的局面才會使用的。

蕭如淡淡一笑:“你不會傷我,但辱我已甚。昔者田橫,義不帝秦。先師祖祖感于司馬氏之亂,創此心法,就是要我輩後人用于今日的。”

文翰林已沉靜下來。只聽蕭如竊竊笑道:“你以為我會在你手下偷生茍安?”

她不會——文翰林分明已視她為今夜的‘戰利品’。她的驕傲豈容人将其如此輕視?

她一雙廣袖随風而舞,仰首向天,忽輕吟了一句:“自妾容華後……”

蕭衍無心再和金日禪對上,身形忽一退,喃喃道:“如姊,你終于練成了百年來已無人能成的‘一吻江湖’?”

蕭如卻笑道:“阿衍,你看,且讓如姊與你共當此北國大仇。金張門于建炎年間,殺我父祖,這篇陳賬,也該算算了。”

她廣袖翻飛,已如谪仙偶降般的飛身插入蕭衍與金日禪的戰陣。

但仙子也沒有她這等豔态。一笑故可傾國,不笑時卻神清氣冷,如邈姑射山巅之仙,肌膚如冰雪,容顏如處子,不食五谷,以沆瀣為餐。

蕭如輕輕一嘆,她的身姿間竟有楚辭般的美态。

只見她微一翻飛,已經出手,一出手就從廣袖中摸出了一把刀,那是袁老大贈之的‘佩環’。

蕭如所出雖為刀,卻使的是劍式。這劍式遠不同于一般江湖技擊之道,卻如舞劍。

‘一吻江湖’果非尋常,何況已是‘一刎江湖’!

金日殚已驚于其來勢,他見機極早,面色黯了黯,‘咄’了一聲,金張門的‘拔鼎’之氣已在他丹田中疾提而起。

蕭如是要殺人,只聽她口中低聲吟道:“自妾容華後……”

……

自妾容華後,

随王獵風塵。

孰知垓下戰,

斷送隴頭吟。

……

蕭如面色漸轉凄迷,手中刀意不斷,口裏也不辍微吟:

……

江山餘一刎,

遺淚滿蒼裙。

此夕月華滿,

将以酬朱唇!

……

蕭如廣袖翻飛,一刀一式俱在歌吟中發出。

蕭衍和她同力,刀勢一往無回。

金日殚目中已露驚撼。他再不留情,一雙大手運起‘搏兔圖’中的功夫一下一下向蕭如與蕭衍砸去。

但此二姊弟已然同心。兩人同心,其力斷金。

場中之鬥已至絕撒之時,蕭如歌聲已竟,她忽道:“阿衍,且看如姊這一刀。

那一刀,沸騰而出,卻其凝如冰,其豔如霞。那刀意中,有絕烈,也有嬌俏,沛然而香豔,如傾國一舞。

蕭如已飛身撲上,以後背一扭,返身出刀,這一刀竟以刀背擊在金日殚左腿關脈。金日殚重創之下,再也受不得了此時一擊,屈腿一跪,已然倒地。

文翰林卻于此時出手——他此時已忘了這是個他一向心許的女子,只覺此等強敵,此時不殺,更待何時?

他的‘袖手刀’擊在蕭如後心的同時,蕭如一把刀卻也已橫在了文翰林頸間。

她一口血噴出,文翰林側頭一避,這一避就算避開她手中‘佩環’,只怕也難逃重傷之虞。

只見蕭如刀鋒卻一頓,凄冷笑道:“我必竟下不了這個手。”

只聽她空中輕飄飄地道:“翰林,我‘田橫’一法已施,禁忌之果立報,就是不死,此生也已如一平常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你——一定要殺我嗎?”

說着,她一口鮮血在空中噴出,如海棠一笑的絕豔,人卻有如石墜,已經昏死,向崖下重重地投了下去。

蕭衍一驚,顧不上其他的,縱身從山上的懸崖跳了下去。

耳旁風聲忽然一寂,眼前視線模糊,蕭衍一閉眼,再睜眼時,原本十丈的高崖也消失不見,蕭衍居然已經着地。

“老大……”

眼前是一片寂靜的平野,這裏絕對不是山底,不是金陵附近。而蕭衍的身前站着一個人。他橫抱着一個昏迷不醒的女子,面無表情地看着蕭衍。

黑亮的發,斜飛的英挺劍眉,細長蘊藏着銳利的黑眸,削薄輕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輪廓,修長高大卻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鷹,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孑然獨立間散發的是傲視天地的強勢

“出了點問題。”那人淡淡道。

“咳咳”蕭衍幹咳兩聲,“老大啊,這又是什麽情況?”

蕭衍雖然想過他的隊友們會不會也穿越了,但是在這種時候遇見,也出乎意料。

這是洛河時代,蕭衍的隊長,老大葉浩然。他雖然一直面無表情,五官清冷,但是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只是面癱,但絕不是冷清之人。

“我覺得,你還是解釋一下吧。”

蕭衍笑了一下,雖然聽不懂,他相信他的老大會給他一個解釋。

葉浩然放下了蕭如,拿出一枚玉,這是葉浩然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玉佩。蕭衍曾經問過葉浩然這玉的來歷,但是并沒有得到明确答案。

玉佩是五瓣梅花形的,有五瓣花瓣上都有裂痕。

“就是這東西讓我們穿越的,我不知道它的來歷,但是我能确定他有改變時空的力量。”葉浩然平鋪直敘,臉上依舊沒有一絲表情,“我不清楚誘因所在,但在我們發生危險後,它把你們送到了各個時空。然後有一個聲音告訴我,讓我在這裏等待你們回來,并且跟你們走一趟你們去到的時空,尋找它需要特殊的力量,來修補它的裂痕。”

“我是第一個?”蕭衍看了眼破碎的玉,“你還沒有見過他們其他人?”

“遲早的事。”葉浩然淡然回答。

“這麽久沒見,有些想念他們啊……”蕭衍喃喃道。

“那麽,你新的人生裏就沒有會讓你想念的人嗎?”葉浩然臉上冷淡,可是嘴上還是關心得很。

“哈哈,自然有的。我可是找到了我的伴侶。”蕭衍眉目一彎,笑了起來。

“我們馬上可以回到那邊,不過你若想繼續留在那裏,就得幫我找到它需要的東西,”葉浩然指指那塊玉佩。

蕭衍痛快點了下頭:“沒問題!”

葉浩然把玉佩放到了蕭衍的手上,玉佩上開始浮現白色色光芒,柔和的光芒灑在三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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