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宋如最先見到的是一大片熱烈的紅色。

這是一間很有東方古韻的酒樓, 大紅色的燈籠高高地挂起,飛起的檐角上點綴着紅色綢布團成的花球,地面上也鋪着長長的紅色地毯。

這些全都是極為喜慶的紅。

古香古色的酒樓大廳裏, 到處都熙熙攘攘。

宋如盲猜,難道這是誰家的婚宴現場?

怎麽會夢到這個啊,她還從來沒有在古代世界參加過婚宴呢。

在地球老家的時候, 倒是跟爸媽一起去吃過幾次席。

一個柔美的中年婦人向着宋如走來,“如兒, 你怎麽還不去換衣服?”

宋如認出了,這是楚淵那個任務世界裏, 蒼涯國扶風宋氏主母齊安雅,也就是宋如扮演的惡毒女配的母親。

宋如:“換衣服?”

齊安雅:“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 雖然還不是結婚, 你和楚淵都還這麽年輕,修煉者的壽命又悠長, 結婚的事不急,不過訂婚也是一個大日子啊,當然要換喜服, 顯得更鄭重。對啦, 今天也是楚淵二十歲及冠日,他的成人禮和你們的訂婚宴一并舉行。”

宋如:“???”

什麽玩意?

我做夢夢見自己和楚淵訂婚?

阿彌陀佛、無量天尊、我的上帝啊, 我對楚淵真沒有什麽非分之想, 憑什麽夢到自己和他訂婚啊?

要是夢到宋如和楚淵退婚當場, 她還能理解, 畢竟楚淵受到了那麽深的傷害,她那僅存的良心真的有那麽一點微弱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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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對楚淵很愧疚。

她願意補償他。

等劇情走到她和楚淵的五年之約時,楚淵想怎麽打臉她, 宋如全都配合,保證能出來一百二十分的效果。

保證讓他這個龍傲天男主爽到。

比書裏還讓他爽上一萬倍!

但也就是這樣了,絕對沒有男女方面的那種喜歡。

宋如只能瘋狂安慰自己:“夢都是反的!”

她才不要和人訂婚,她都還沒談過戀愛呢。

和小宋晏那次不算。

小宋晏是個傻子嘛,宋如完全把他當弟弟看的,真就恨不得他是自己的親生弟弟那樣寵。

更何況那次算哪門子的訂婚啊,主要是為了走劇情,宋如的注意力全都在天父身上,滿腦子都是想的怎麽說服天父接受裴天落的存在。

宋如拒絕:“我不換禮服,我不要和楚淵訂婚。”

書裏的齊安雅是一個十分溫柔的母親,一向很遵從女兒的意願,然而夢中的她,卻像是沒聽到宋如的拒絕一樣,拉着她走向了專門更衣的房間。

更離譜的是,宋如居然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齊安雅不過武将境界,按理說宋如有一萬種方法拒絕被她帶走。

可宋如什麽招式都用不出來,只能任由齊安雅拽着她的手腕,把她帶進了更衣室。

這什麽奇奇怪怪的夢境啊摔!

我不該是自己夢境的主人嗎?

我自己居然不是我夢裏最強的那一個?

齊安雅和專程請來的妝娘,一同為宋如梳妝。

妝娘把梳篦遞給齊安雅:“您要親自來為少主梳發嗎?”

齊安雅撫過宋如的長發,“娘本該等到你新婚那天,再為你梳發,可為娘身體不好,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了。如兒,你的世界太大,不光有兒女情長,宋家不會催你結婚的,我也不會。幹脆就在今天,提前為你梳發如何?”

喜娘唱着梳頭歌。

“一梳梳到發尾。”

齊安雅手裏的象牙質梳篦,穿過了宋如火紅色的長發。

“二梳白發齊眉。”

齊安雅的眼眶中有淚光閃爍,女兒真的長大成人了,她要親手送女兒離開這個家,看着自己一手養大的女兒去和別人建立另一個小家。

哪怕明知道楚淵是個良人。

齊安雅還是止不住淚意。

臉上長着痦子的喜娘,一拍大腿,“夫人啊,今兒個可是大喜的日子,您可千萬不能哭,眼淚會沖了喜氣的。”

齊安雅抹了一把淚水,“不哭,我不哭,我這是高興的。”

完全無法反抗的宋如,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們為她戴上鳳冠。

好家夥、好家夥,這玩意重成這樣,我的脖子居然一點也不疼,敢情在夢裏我還有這種天賦呢,這算什麽?金剛不壞之身,金鐘罩、鐵布衫,還是天生神力。

人家表演雜技是胸口碎大石,我以後可以表演鐵頭頂巨石。

這場夢,到底什麽時候會醒?

喜娘聲音敞亮,大聲唱道:“吉時到!”

酒樓的層層疊疊的門瞬間被同時推開,長長的紅毯一路鋪到了宋如的腳下。她在所有人的注視當中,扶着樓梯扶手徐徐走下。

拐角處,站着一個俊美的紅衣青年。

那分明是宋如熟悉的一張臉。

卻又陌生的險些讓她認不出來。

是楚淵。

可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楚淵。

她記憶裏的楚淵,總是一身黑衣,沉默寡言,氣質沉靜而冷峻。

他像是一座山峰,又或是一片汪洋。

如果在學生時代遇到楚淵這樣的人,他就像是班裏成績最好的學霸,或許會耐心地為同學講題,但本質上卻是冷漠而疏離,和所有人都保持着恰如其分的距離,其實更偏向于獨來獨往。

他永遠克制,校服襯衫會系到最上方一顆紐扣。

就連他的絕望也是靜默的。

宋如常常會回想起,退婚時的神墓祭壇上,楚淵回眸望向她的那一眼。

他那樣痛苦,卻仍舊無聲。

對她甚至沒有一句憤怒的指責。

眼下的楚淵,卻是熱烈的、流動的,一身紅衣映襯着他清俊的面容,那雙黑曜石一般的眸子裏,盛放着熾烈的情意,他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一樣,只是那樣看着她,便将涓涓心事,細細說與她聽。

楚淵以前從來不笑。

宋如還記得,他在玉虛秘境,試圖對她露出一個笑容時,惹來了別人怎樣的非議。

書裏也沒寫過楚淵笑過吧?

這位男主拿到了一個酷哥人設,就把面癱臉貫徹到底。

可這時的楚淵,卻是那樣燦爛地笑着。

這是宋如第二次被楚淵的笑容所驚豔。

第一次是在聖堂。

他的笑像是春風,像是暖陽,像是花海,像是世間所有美好事物的集合體。

她不知道這個夢裏的楚淵在笑什麽,就像不知道當初在聖堂楚淵為什麽會突然綻放笑容。

或許是我頭頂巨石表演雜耍太好笑了?把他給逗笑了吧。

楚淵微微仰着頭看宋如。

只一眼,就被她驚豔。

天井灑下的夕陽,像是眷戀着她的美。

身形纖秀的少女,身穿火紅好似晚霞般的嫁衣,頭上戴的鳳冠垂下珠串,半遮住她絕美的面容,世上最昂貴的東珠,也不及她眼睛的明亮。她的肌膚白的勝雪,那嫁衣紅的像火,楚淵只覺得他的心都跟着燃燒了起來。

她卻仍舊是那種漫不經心的慵懶,永遠置身事外。

不管那火燒的如何炙熱,她都像冰霜一樣傲然。

他愛的轟轟烈烈。

愛如苦海。

如沼澤。

他早已泥足深陷,在這名為愛的海水裏掙紮,妄圖抓住所有和她相關的一切,奢望着把那當作是她賜下的浮木。

可她只是神色清冷地站在海岸邊,在沙灘上閑閑地漫步,冷眼看着他一個人浮浮沉沉。

他甚至不是她眼裏的景色。

等她看厭了他身後的海,就會抽身離開。

不會為他停留片刻,不會再投向他一眼。

這世間有沒有一種玄術?能夠讓你愛上我,就像我愛你那樣。

楚淵甚至回想不起來,從前那個說着喜歡他的宋如,到底是什麽模樣了。

她真的喜歡過他嗎?

宋如握着紅綢的一端,喜娘把另一端交給楚淵。

楚淵偏着頭看向宋如,笑意缱绻:“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

宋如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夢裏就不必有這種肉麻的臺詞了吧!

楚泰風風火火地來到楚淵身邊,“芙蓉谷主來了,你快去門口親迎。”

聽到自家師父的名字,宋如心裏別提有多親切了,她師父可是芙蓉谷勸退婚小分隊的主力軍啊,在自己無法控制身體的前提下,她只能寄希望于谷主拆散這場訂婚。

她正要奔向酒樓門口,眼前的畫面卻又雙叒是一閃,場景再次一變。

宋如簡直處在崩潰的邊緣,這夢還有完沒完了!

這一次,她見到的場景是一片廣袤無垠的荒野。

遠處是重巒疊嶂的山峰,隐約能看見古樹的影子,随着離地平線越來越近,它們的視覺效果矮的就像小草一樣。

一輪圓圓的落日和地平線交織,落日的餘晖鋪灑在廣闊的荒野上,讓這幅景象顯得恢弘而壯麗。

宋如前世也會出去旅游,有時候是跟爸媽一起的家庭自駕游,也有時候是跟同學一起跟團,她也算見到過許多美麗的風景,可翻遍所有記憶,都找不出一處能跟眼前媲美的荒野。

這裏的天太高,地太遠,一望無際的大地上,空的似乎能滌蕩人的靈魂,仿佛自帶一種史詩般的荒涼之感。

這個夢可比前一個夢舒服多了,宋如自在地在荒野上漫步,開始欣賞起來美景。

她才沒走幾步,就有一個金發少年出現在前方,明明此前還是空無一人的荒野,但他就是那樣陡然出現。

他像是一位雲游騎士,穿着一套騎士铠甲,卻并沒有裝備刀劍,身材高大,足有一米九還多,肩膀寬闊,但身形卻很清瘦,雙腿修長,身材比例極佳。

這無疑是一位英俊的少年,一頭金色的短碎發,雙眼裏像是盛放着燦爛的金色光澤,鼻梁高挺,五官十分深邃,有着古希臘神像一般的立體美,是那種典型的西方雕像式美男。

堪稱三百六十度無死角,随随便便一張照片,都十分能扛鏡頭,把他直接扔到國際時尚秀場也毫無違和感,他絕對會是全場最耀眼的頂級超模。

宋如很确定,她沒有見過他,這是一張對她來說全然陌生的臉。

原來人在夢裏還會夢到陌生人嗎?

那個金發少年向着宋如走來,他的氣質明明很野,帶着幾分桀骜不馴,對她卻十分乖順。

他在她面前站定,露出一個有着一絲讨好意味的笑容,輕輕地叫了一聲:“主人。”聲音低沉而有磁性,如同醇厚的老酒,散發着獨特的酒香。

宋如:“!!!”

什麽鬼,什麽鬼,什麽鬼?

我并不是那種不正經的人好嗎?

并沒有這種不正經的癖好。

讓美少年叫我主人什麽的。

我确實有這麽一位閨蜜,整天都嚷嚷着要賺大錢、當富婆,包養小鮮肉。

但她是她,我是我。

我真沒有這種念頭啊。

為什麽在夢裏卻會出現這樣的場景?

難道我本質上也在憧憬着富婆的快樂嗎?

宋如懷疑人生。

不!

在下并不是那種人。

宋如糾正道:“我不是你的主人。”

少年十分受傷,垂下了眼眸,他眼睛裏的光芒暗去了,原本雀躍的聲音也變的無比低落,“可你說只要夏爾的。”

夏爾?

這是夏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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