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節
忍的刺激着沈茹月纖細的神經,她恐懼的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屍體,捂着耳朵蜷縮在軟轎內的角落裏,卻掩不住那些不絕于耳,兵刃相觸的聲音。她控制不住身體的顫抖,越來越多的淚水沿着面頰滑落。
瀕臨崩潰的一刻,一個熟悉的聲音卻在耳邊響起:“末将袁乾,奉大王之名前來接應王妃殿下。”
袁乾,隐約記得蒙荒戰役中,那個在山林裏發現她和流觞,感情過于豐富的軍官就是叫這個名字的。“莫要擔心,我很快就來接你。”流觞的話似乎還在耳邊回蕩,沈茹月睜開眼睛,看着面前黑紗覆面的男子,淚水瞬間盈滿了眼眶:“大王還活着?”她露出欣喜卻又仿佛不可置信的表情,緩緩将手伸向那名黑衣男子,仿佛只要觸碰到他便可以觸碰到那個人。
然而她的手還沒觸上那黑紗,袁乾卻先她一步握上她的手臂而後猛的一拉,一陣天旋地轉之後,沈茹月已然被他護在身後。而方才她靠着的那一處已被一柄長劍捅穿,沈茹月不禁捂嘴倒抽一口涼氣。
“現下情形兇險,王妃殿下若尋得機會便向城門那邊跑,末将自會前來接應。”袁乾一面揮劍擋開自四面八方刺入軟轎中的利刃,一面低聲說道。沈茹月于是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努力使自己鎮定起來,而後下定決心似的點了點頭。
一下刻袁乾便帶着沈茹月沖出了軟轎,轎外已有一批和袁乾同樣黑紗覆面的黑衣男子加入混戰,然而滄國衛兵的數量也不知在何時翻了一倍,想是來了援兵。
如此看來,她若不能盡快脫身,待到滄國大隊援兵趕來,只怕她便是插翅也難逃了,更會牽連更多無辜的人喪命。
分神的瞬間已有更多的滄國衛兵向他們包圍過來,袁乾雖身手了得,可在重重圍攻之下卻也抵擋的十分吃力。
只見有人迎面一劍砍來,卻被他以劍抵開,那人又忽然改變劍勢走向,朝着被袁乾握在手裏的臂上砍去。沈茹月心下一驚,卻已被袁乾推開,落空的劍只削掉她一縷發絲。那滄國衛兵yu再向她揮劍,卻被袁乾拖住。接着又有幾名滄國衛兵卷入纏鬥,頓時将袁乾團團圍住。
沈茹月看着快要抵擋不住的袁乾,滿心焦急卻又不知所措,但想起他方才的叮囑,猶豫中便還是朝着夜幕中跑去。她提着裙子拼命的奔跑,不敢停下亦不敢回頭,直到前面出現了火光,她卻變得更加不知所措。城門處舉着火把的正是大批滄國衛兵,盔甲的樣式卻是屬于世子府的,看來蕭明玉準備來一招甕中捉鼈。
沈茹月只得折回去躲于暗處,如此前有堵截後有追兵,她當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心嘆自己何其冤枉,莫名其妙的就淌了這千年以前的渾水。可轉念又想滄國如此緊張,想來流觞已經安然逃了出去,看滄王對自己的态度想來也不會将她怎樣,實在不行便假裝失憶應付着也好。
思前想後,就在她打算放棄之時,身子一輕卻忽然被一名黑衣男子攜着飛上了屋檐。她一時驚慌險些叫出聲來,卻又荒忙捂住自己的嘴。側頭去看那人眉眼,竟是袁乾,沈茹月心下長舒了一口氣,不禁露出滿面欣喜的笑容。
袁乾卻還是一臉緊張,他低頭查看下方城門處駐守的,呼吸因為方才的纏鬥而顯得急促,手臂上的衣料更是被劃開一片,撕裂處翻出刺目的血肉。沈茹月于是也跟着緊張起來,她小心翼翼地跟随他的腳步,連呼吸都不敢用力,只怕弄出些許聲響驚動了守城的衛兵。
袁乾打着手勢向沈茹月示意了一番,沈茹月點了點頭,便緊緊攥住了他的衣袖,閉上雙眼。接着只覺身子一輕,耳畔的風便随之呼嘯而過,袁乾攜着她不知與屋檐間穿行了多久,雙腳才終于着了地。
回頭看着已被甩在身後仍然閃爍火光的毓城,沈茹月知道他們終于逃了出來,但也只是逃出了毓城,這裏畢竟還是滄國境內,那險象環生之境亦尚未得解。若不能盡快逃出滄國邊境,只怕等到大批追兵到來,後果則會不堪設想。
沈茹月正想詢問袁乾後面的打算,卻被他拉着往城郊的荒林中跑去。只見那林中停着一輛馬車,看形制不過是滄國普通富貴人家的物什。袁乾與車夫接過暗號後便掀起車簾,又轉過頭來示意沈茹月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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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知此刻情況危急,沈茹月也不曾多問便忙俯身踏入馬車內。她原以為這只是流觞派來接應他的普通馬車,可是當她看到躺在車內坐榻上已然神智迷離的男子時,卻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那男子身披玄色大氅,面容蒼白毫無血色,微蹙的眉尖昭示着身體所承受的疼痛折磨,然而面容的憔悴卻也無法掩蓋容顏的俊美。他纖長的睫羽微垂,在眼睑投下陰影,不過半日的時間,原本邪美令人不敢直視的雙眼卻已深陷。而這個男子不是別人,正是肅國大王流觞。三十九、暗夜潛逃(三)
流觞分明早就逃出了毓城,怎麽會出現在這城郊的馬車上?他明知道自己毒發,又為何不盡快趕回肅國醫治?沈茹月有滿腦子的問題想要問他,然而馬車已經開動,前方的逃亡之路亦不知是怎樣的漫長。
車身的颠簸似乎令他很不好過,覆蓋在玄色大氅裏的身軀下意識的蜷縮起來,眉間的褶皺也随之加深。沈茹月忙尋到塌上坐下,托起他的腦袋擱在她的雙腿上。小心翼翼的拂開落在他面上的烏發,才發現細密的汗珠将他鬓前的發絲都黏在了額際,而裹在大氅中的衫袍也已被汗水濕透。
感覺到他淩亂而又費力的呼吸,沈茹月心下一動,俯身将他攬進懷裏。如綢的發自她指間流瀉,她于是害怕的收緊了手臂,擔心它們會真的化作一捧清泉,讓她再也握不住。有什麽溫熱的東西在眼眶裏一點點積聚,她撐得腦袋都發脹了,卻還是阻止不了那些東西奪眶而出。
貼在懷裏的腦袋微微動了動,沈茹月便神經過敏似的擡起頭來,然而心裏好不容易燃起的一絲希望卻在觸到他依然緊閉的雙眼時瞬間變得暗淡。
凝視着愈加蒼白的一張臉,沈茹月将手探進大氅裏,尋上那只掌緊緊的握住,越來越多的淚水順着臉頰流成河,又滴落在他的眼睑下。
似乎很久都沒有感到這樣無助過,就好像是回到了蒙荒之戰時的那個山洞裏。也許因為他是她來到這個異世遇到的第一個人,也許因為他曾救她于危難之中,當她凝視那張陷入迷離的面容,恐懼便如同萬千蟲蟻籠上她的心頭,一點點将她吞噬殆盡。她怕他就這樣離自己而去,将她一個人孤零零的丢在這個世界裏。
耳邊重複着車輪滾動的聲音和他越來越微弱的呼吸,這夜安靜得令人窒息,也漫長得令人恐懼。
臉上的淚痕還未幹,沈茹月緊緊握着他的手掌,直到指甲嵌進了她的掌心。過去總是還未觸上他的指尖便被他一把擒了,整只手裹進這掌心,現如今為何她這般自投羅網了,他卻都不欺負她了。
沈茹月拼命的睜大眼睛,不讓那淚水滾落下來,仿佛她只要這樣不眨眼的守着,那地獄裏來的無常便不敢靠近。
如此過了大半夜,沈茹月卻還不知疲倦的将流觞擁在懷裏,只要還能力感覺到他的呼吸,她便能夠堅持下去。
也不知如此馬不停蹄,這車已行過幾座城,沈茹月不敢掀開車簾看,也不敢向那車夫詢問。她只盼這馬車開得開一點,再快一點,在那毒酒侵入心髓之前越過肅國的邊境。
只是事情往往不随人願,那馬車非但沒有開得更快,反而忽然停了下來。
沈茹月警惕的坐直了身子,隐約聽見說話聲自車外傳來,火把投射的光芒映照在車壁上,落下濃重的影。這裏顯然還不到滄肅交界之地,而從車壁上透過的影不難看出,攔下馬車的人身穿铠甲,手提兵器,身份不言而喻。
沈茹月将流觞的身子輕柔的放平在坐塌上,而後起身謹慎的挪到車門跟前,隔着簾子側耳傾聽,卻只聽到車夫故作怯懦的聲音夾雜在紛繁的呵斥中:“車裏坐的是我家少爺和少夫人,再沒有別的人了,小的也只是奴才,求大人高擡貴手,莫要為難小的。”
“少廢話!上頭要查逃犯,便是只蒼蠅也得先查驗才可通過。”衛兵兇狠的呵斥打斷了車夫的話。接着又傳來一陣拳腳毆打的聲音,那車夫俨然已被踹到了一旁。沈茹月這才意識到袁乾并沒有和他們一同上道。卻又聽到那衛兵大聲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