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節

之情:“相父身子經不得風寒,何苦在此等候。”

相對流觞的情之切切,老者卻要顯得恭謹許多,只見他恭恭敬敬的行了君臣之禮,而後肅穆的拱手道:“大王平安歸來就好。”然而極力壓抑的情緒卻仍掩藏不了眼神裏流露出的憂心和隐隐淚光。

沈茹月這才想起第一次随流觞來到太邺城的時候,前來相迎的臣子中,為首的也是這名白須老者。那時只猜測他是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而今看他們君臣二人的模樣,到更像是父子。

這段時日,流觞遠赴滄國毓城,朝中想必也積累了不少事務。所以見他在臣子們的簇擁下踏入宮門,沈茹月只是遠遠欠身行了禮,便徑自朝丹霞宮行去,也不再擾他們讨論家國大事。

遠遠瞧見丹霞宮的琉璃瓦,沈茹月只覺一顆緊張疲憊了許久的心終于放松下來,仿佛遠行的旅人回到久別的故土。原來不知不覺間,她竟已對這座宮殿生出了如此深厚的眷戀之情。當意識到這一點時,沈茹月不禁為之心驚。

才剛跨過丹霞宮的院門,沈茹月便見珠兒和孟家兩位公子候在殿門口,看珠兒伸長脖子張望的模樣,像是在此等了許久。沈茹月還沒來得及開口,珠兒便一溜煙兒的撲了過來,險些将她撞翻在地上。珠兒緊緊攥着她的衣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盡數沾上了她的衣襟。沈茹月不知如何安慰,自己反倒也跟着濕了眼眶。

孟冬也偷偷抹了眼淚,卻又來拉珠兒,嘴裏責備道:“別光顧着哭,快請娘娘入殿內歇息,瞧你,把娘娘的衣袖都弄皺了。”

珠兒得了他這一番數落,總算是松了梏在沈茹月腰上的手臂,可撲簌的淚珠兒卻還止不住,便擡了袖子拭着眼角,斷斷續續的抽泣着。

還是孟夏沉得住氣,加緊了步子踱到沈茹月面前,俯身行了禮,恭敬道:“恭迎王妃娘娘回宮,請娘娘入殿歇息。”

踏進熟悉的朱紅殿門,殿室裏的擺設絲毫不曾改變,甚至連寝屋裏床畔的香爐都還續着。是前些日子她夜裏睡得不踏實,流觞特意命人送來的古檀香。

珠兒已開了櫃子,捧來她平日裏常穿的那件水色衣衫,仍紅着眼睛道:“娘娘快把那沾了塵土的衣衫換下,也舒服些。”

沈茹月自珠兒手上接過衣衫,掌心是華錦溫潤的觸感,于是下意識的摩挲着衣料,不禁有些出神。方才珠兒打開櫃子的瞬間,她清晰的瞥見,櫃子裏整齊挂着的仍是她平日裏慣穿的那些衣衫。

殿室裏的一切都讓她不禁生出些錯覺,仿佛她方才只是去到院子裏喝了一杯茶,從來都不曾離開過這座庭院。

珠兒見她看着手上的衣衫發呆許久,于是走上前來替她更衣,嘴上則緩緩道來:“那日娘娘走後,大王并不曾責罰我們,只是命我們在丹霞宮裏守着。所以屋子裏的擺設都和姑娘離開之前的一樣,半分也不曾挪動。”

“如此……”沈茹月沉吟着低下頭,烏發便随之垂至胸前,遮住了她一路奔波愈發顯得小巧的臉頰,亦擋住了眼眶裏隐約流轉的水光。

才将衣衫換妥,孟冬和孟夏便一前一後的端了茶水和點心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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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茹月一見那盤子裏玲珑剔透的桂花糕,原本郁郁的面容便在霎時間彎了嘴角。

珠兒忙迎了上去,自孟夏的手裏接過那盤糕點,轉身遞至沈茹月的面前,面上也終于破涕為笑:“新出籠的糕點,還請娘娘享用。”

見珠兒兩只眼睛都彎成了月牙狀,終于又恢複了平日裏鬼靈精怪的淘氣樣,心下不覺也明朗起來,便擡手撚了一塊金黃色的剔透糕點,遞到唇邊,卻對着那立在面前的三人責備道:“何苦一口一個娘娘的叫得這樣生分。”

金黃的糕點才剛沾上唇齒,馥郁的桂香便暈染開來,然而花香散盡之後,口中卻殘留一絲更加濃烈的餘韻,倒與平日裏德盛齋的桂花糕不太一樣。沈茹月于是yu再細嘗嘗,卻被孟夏的話打斷:“娘娘離開後,大王曾将封妃的旨意昭告肅國上下,主子既已正式封為王妃,這君臣之禮卻也是不可荒廢的。”

沈茹月端詳着孟夏拱手長揖、一臉嚴肅的模樣,知道他向來固執守禮,便也不再強求,只得答道:“也罷,左右只是個代號,你們愛怎麽叫就怎麽叫吧。對了,這桂花糕怎的和平日裏的味道不一樣,莫不是德盛齋出了新口味?”

孟冬終于按耐不住,“撲哧”笑了一聲,繼而道:“娘娘好眼力,這個不叫桂花糕,叫‘芳枝玉露糕’,是珠兒和我這兄弟一起做的”。孟冬一面說,一面瞥着旁邊兩人,似乎着意強調了“一起”二字。

“芳枝玉露糕……”沈茹月将手裏的糕點擡至眼前,露出會心的笑容,假裝細細端詳,卻用餘光偷瞄孟夏的表情:“有點意思,難怪這糕點比普通的桂花糕多些門路。還是珠兒本事大,竟然能使喚得堂堂孟家二公子進廚房做糕點,我倒是托了珠兒的福,才能嘗到這樣好的寶貝。”話音剛落,原本恭敬的立在一旁,滿臉正色的孟夏,雙頰之上竟飛上兩抹緋紅。

“才不是,他哪裏是做糕點,分明是來搗亂的。不信娘娘你看,娘娘手上那個好看的是我做的,那幾個難看的是他做的。”珠兒一面說着,一面伸出手,指向盤子裏幾個菱角有些模糊的糕塊,又接着有些懊惱的說道:“娘娘走後,大王就下令丹霞宮的人再不許去集市上采買,老是求別的宮裏的人也不是個辦法,眼下也不是桂花盛開的時節。我想起桂花釀還剩了些就拿來做了糕點。”

想不到流觞而今竟如防賊似的防着這丹霞宮裏的所有人,虧得先前她還在心裏贊他大度,看來以後的日子不會那麽好過了。

沈茹月有些洩氣的想着,又見珠兒一臉邀功的模樣,于是掩嘴笑了笑,順着她的話一番表揚:“這芳枝玉露糕果然比德盛齋的桂花糕好,名字也着實取得好。”

“那是自然,孟冬公子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取的名字當然是好的。”珠兒忙接過沈茹月的話,滿臉驕傲的昂首挺胸,仿佛那博學多才的是她自己。只是此時靜立一旁的孟夏臉上,表情卻不大好看,本就一貫的不茍言笑,現下眸子裏更是多了幾分失落。

沈茹月将這一切看在眼裏,卻也只得無奈的搖了搖頭,而後再撚起一塊糕點細細品嘗了,岔開話題道:“這糕點我甚是歡喜,明日你們兩人便教教我,我也做幾個來,拿去給大王常個新鮮。”

孟冬一聽沈茹月要做糕點給大王吃,臉上瞬間笑開了花,忙拱手彎身道:“奴才這就去準備材料,明日讓珠兒和孟夏教您。”說完便yu轉身往屋外走,可才踏出一步便被珠兒擒了袖子。

只見她撅着嘴委屈道:“說好了明日你同我一起做的,怎的現在反悔了。”

聽了這話,孟冬慌忙同她拉扯着袖子道:“哎喲,姑奶奶,這事兒我可做不了,還是讓我那弟弟幫你吧,他做得比我好多了。”扯回袖子的孟冬回身對沈茹月行了禮,接着一溜煙兒的便沒了蹤影。

珠兒于是憤憤的跺了跺腳,也跟着出了殿門,只留下孟夏恭敬的向沈茹月行禮跪安。沈茹月看他一臉的失魂落魄,只得無奈的搖了搖頭。

經過方才一番鬧騰,此刻的屋子裏顯得格外寂靜,不知不覺挨到了夜色深沉,沈茹月立在窗前沐浴月光,卻毫無睡意。

她不時将目光瞥向門口挂着的厚重簾幔,深夜的王宮很安靜,連腳步聲都聽不到。明知道政事繁忙,他又剛剛歸朝,卻還是忍不住在這長夜寂寂中期盼着什麽。

春寒料峭的風貼着微啓的窗戶溜上她的身子,寒涼之意絲絲入骨,她卻只是下意識的抱緊了雙臂,也不去關窗子。之前的夜裏都是在他的懷裏入睡的,原本甚是抗拒,可時間長了,竟養成了不該養成的習慣。

低頭沉吟的沈茹月複又仰首,天邊太過耀眼的峨眉月已在眼眶裏變得模糊,卻還是刺得她睜不開眼。

四十六、重回太邺(二)

次日豔陽剛至中天,沈茹月提了食籃往禁軍校場趕去,裏面裝的正是她親手做的芳枝玉露糕。為了這籃糕點,整夜輾轉難眠的沈茹月索性天不亮便起了身,拉來珠兒和孟夏一頭紮進廚房裏,反反複複的做了十幾屜籠。如此折騰到午時,才得以揀出幾塊看得過去的。

抵達校場時,沈茹月卻為眼前品種繁多且制造精良的兵器而目不暇接,只立在那裏愣愣的看得出神,倒是把糕點的事兒給忘得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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