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章節
轅滟眼下卻有些不知所措。她擡袖指着沈茹月,幾乎氣得說不出話來。
沈茹月則已放開她的手腕,行至珠兒旁邊,俯身查看她的傷勢。見她半邊臉都已腫起,心下着實不是滋味,于是一面将她從地上扶起,一面緩緩道:“我自會将你的大王還給你,又何苦急在這一時,你如今這般沉不住氣,日後又怎麽擔得起一國王後的擔子。”
軒轅滟見她說得這樣慢條斯理,雙眼卻是不曾正眼瞧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只狠狠丢了句:“我們走着瞧!”便甩了簾子出去。
沈茹月也不理會,又俯下身來替珠兒撩開蓋在傷處的發絲,問她疼不疼。一雙手卻被珠兒握進掌中,只聽她滿是不安的道:“娘娘好生氣了她一回,是替珠兒出了這口惡氣,只是何苦要說那樣的喪氣話,大王若知道定要傷心了。”
“你疼你家大王倒是比疼我多些,我才要傷心了。”沈茹月唇畔微彎,難得展開笑顏,眸子裏的神情卻看得珠兒一顆心愈加不安起來,但終究不知從何說起,只得由着她一面起身往屋外行去,一面道:“我去尋孟冬來給你瞧瞧。”
五十、孤心赴月(一)
自珠兒受了傷,孟家倆兄弟都圍着她忙活去了,沈茹月則在屋子裏一坐就是一天。
這一日,沈茹月仍捧了茶盞蜷在塌機旁發呆,外間珠兒又在絮叨着數落孟夏,許是上藥的時候失了輕重。
清明将至,雨總是淅淅瀝瀝下個沒完。看雨珠順着屋檐墜落,周而複始,不知不覺就出了神,連手裏的茶盞翻落在地也不曾察覺。還是珠兒聽到聲響,一臉擔憂的掀了簾子進來查看。
沈茹月仍舊發呆,由着她用手絹拭幹衣角上沾染的茶漬,又抱了大氅來替她披上。見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珠兒眉間也擰成了麻花:“娘娘何苦這樣折磨自己,而今時氣本就不好,再傷神,怕是要傷身的,大王才走了三日娘娘便是這副模樣,回來若看到,必然也要傷心。”
沈茹月仍不做聲,只兀自出神,倒是那簾子一陣響動有人進了屋子。珠兒回頭瞥了瞥正要開口數落,眸子裏卻忽然溢出喜悅:“孟冬公子可算來了,孟夏公子粗手粗腳的,這樣下去日後怕是要留疤了,明日還是你來給珠兒換藥吧。”她一邊說着一邊迎上去,伸了手yu攥上孟冬的袖角,卻被他側身躲過,面上即刻間烏雲密布,只怕下一刻便要梨花帶雨。
孟冬有些尴尬的咳了咳,複又行至沈茹月面前躬身行了禮道:“禀王妃,裴相求見,事關緊急,此刻已在殿外等候。”
始終望着窗外的沈茹月終于有所反應,轉過頭來與他對視,眸子裏滿是擔憂:“他怎會來找我,可是大王出了什麽事?”
“這個孟冬也不知,怕是要問過裴相。”孟冬将身子躬得更深,等沈茹月的吩咐。
“快請他進來。”見素來不喜參與政事的王妃同意得這樣幹脆,孟冬有些訝異,但旋即迅速的應了,退出屋外。
裴謹央不愧是朝中老臣,舉手投足間皆進退有度,恭謹之餘不乏威嚴。他穩步踱進大殿內,向座上之人行了周全之禮。沈茹月則被他拜得再也坐不住了,慌忙起身前去相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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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略略寒暄了一番,裴相卻再次跪伏在地,沈茹月yu扶他起來,又聽他誠懇道:“有一事關乎肅國舉國命運,若王妃殿下不應,裴某是再也不能起來的。”
“有事起來再說也罷,大人這又是何苦。”沈茹月實在不忍見須發皆白的兩朝重臣對自己行如此大禮,堅持要扶他起來,但終究還是拗不過,只得也陪着跪在地上聽他道來:“王妃殿下與月國先女王容貌相似,月國少主思念親姐,積郁成疾,向吾王請求将娘娘接到月國陪伴少主數日,并以此為同我國結盟的條件。如今月國使者已至我國境內,只等娘娘點頭。”
“我願意去月國。”想不到沈茹月答應得這樣幹脆,裴相面露驚訝之色,竟一時不知作何回答,沉默了許久方才道:“殿下可想清楚了,月國的王權實際掌握在鎮國将軍的手中,而傳言中那位季将軍與先女王甚是不睦。”
“我想清楚了,何時啓程?”沈茹月唇瓣牽起淺淺笑意,卻盡是苦澀的味道,她再次躬身将裴相扶起,而後緩緩說道:“大人請放心,我若離開肅國,大人憂心之事便不會成真,大王是英明君主,也定會為肅國江山考慮,尋一位合适的王後。”
“如此,便是肅國之幸了。裴某代肅國萬千黎明向娘娘一拜。”裴相說完意yu再跪,沈茹月忙将他攔住,側臉間見殿外的雨霧朦胧,竟好似夢中,不由的看得癡了,口中低喃:“我這樣做也不全為了肅國,大人又何須謝我。”
“這就是個陰謀,他們分明是要支開娘娘,而後逼大王立軒轅氏為後,娘娘怎可這般輕易就答應了。”裴相才剛踏出殿門,得了消息的珠兒便嚷嚷着行進屋子裏。
“這幾日我總是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沈茹月答非所問的自顧自說着,手裏攥着支小巧的銀簪,反反複複的摩挲:“以前我總是對他又怕又怨,恨不能遠遠的躲開他,可如今他一日不在我身邊,我的心都好似被他掏走了一樣。”
聽她這樣說,珠兒一雙眼珠子轉了轉反而樂起來:“這說明娘娘的心裏是有大王的,大王的心裏也有娘娘,豈不兩全其美。”珠兒兩手比劃着,臉上簡直笑開了花,然而眼前的女子眉間卻緊鎖。
“不,你不明白。”沈茹月眸中隐隐有淚光閃爍:“我覺得我快要找不到原本的自己,這樣越陷越深,最後只會萬劫不複。我真的很害怕,怕有一天和歷史上那些深宮女子一樣,在感情上一樣的卑微,一樣的只剩等待。
“不會的。大王從來不曾對哪個女人這樣好,只有娘娘一個……”珠兒努力說着安慰的話,只望自己的主子能夠回心轉意:“等大王回來一切都會好的。”
“等不了了,月國等不了,我也等不了。本來就是不屬于這裏的人,即使月國不來接我,我也會離開,與其如此,不如還他這份情,我們也算兩清了。”任憑珠兒如何勸說,沈茹月卻是鐵了心的要赴月國之約。
珠兒說她不過,只得站直了身子一臉堅定道:“既然娘娘堅持,珠兒就同娘娘一起前往月國。”
“不可。月國路途遙遠,你一個女孩子,家裏還有雙親年邁等你侍奉,這次只需孟冬随行,你還是留下吧,況且……”後面的話沈茹月沒有說下去,只是在心裏暗暗下定決心。
珠兒yu再說其他卻被她推了回去:“珠兒到底是舍不得我,還是舍不得孟冬?”這句話說得珠兒雙頰紅得通透。見她這幅女兒家嬌羞的模樣,沈茹月不禁微彎嘴角。
此事過去不出兩日,月國使者便已抵達太邺城。沈茹月早有吩咐,一切形式從簡,亦不許向出使在外的肅王禀報,擇了吉時便随前來迎接的月國使者啓程。
臨行前珠兒準備了滿滿兩大包芳枝玉露糕裝在食盒裏,囑咐了十來遍才交到随行的侍女手中。又絮絮叨叨說得沈茹月直笑她像個小老太婆才終于住了口,而後拉着孟冬的袖子哭得傷心。孟冬尴尬的安慰了幾句,終于還是将袖子扯回,轉身上馬。珠兒掩面而泣,扯過孟夏遞來的袖子,将鼻涕眼淚蹭得他滿身都是。
随着馬車的開動,立在宮門前的二人面容漸漸模糊。平時他們便是如此,嬉笑打鬧全然沒個正形,只是如今看在眼裏卻溫暖的好似要融化掉一整顆心。
擡頭看太邺城的天空,于陰雨霏霏的初春,是難得的夕陽漫天,像極了他帶着她第一次踏進這座城的樣子。那時的自己只将這裏當做黃金鑄就的牢籠,無時無刻不在想着逃離,而今名正言順的離開,才發現心裏有那麽一塊地方,早已被關于這座王宮的記憶裝得滿滿的。
夕陽似血,過于濃烈的色彩刺痛了雙眼,看着太邺城消失在濃墨重彩的天際,眼前又浮現出那個邪美的笑意。有什麽東西充盈眼眶,快要洶湧而出。沈茹月将車簾放下,逃避愈來愈濃烈的夕陽,淚水終于止不住垂落。
立在原地目送馬車遠去的珠兒也是同樣的涕淚漣漣,她啜泣着攤開手掌,掌心裏躺着一支小巧的銀簪。簪子上沒有繁複的雕琢,唯一雙并蒂蓮綻放的質樸而又純粹。當她的主子将這支無比珍視的銀簪遞入她掌心時,她讀不懂她眼底的落寞,然而當沈茹月在耳畔囑托她将這支簪子轉交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