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節

然而橫在眼前的長槍卻絲毫沒有移開的意思,只有和玄鐵一樣冰冷的聲音自其中一個士兵口中傳來:“沒有将軍的命令,少主不可離開這間屋子,還請少主回屋靜養。”

月虹已退至沈茹月的身後。原本只當他是處于叛逆期的少年,卻不想一聽到将軍兩個字,就變成了見了貓的老鼠。也不知這鎮國将軍是何方神聖,竟叫一國少主懼怕到這般田地,若不是礙于這張和月國女王相似可能會招來他厭惡的臉,她到真想去會會這一代枭雄。

好在此刻他們的将軍遠在天邊、鞭長莫及,對付這群士兵,沈茹月還是有些勇氣的。也不曾多想便本着豁出去的心态,拿出撒潑的姿态,嚷嚷着yu将面前長槍推開:“你們到底是少主的臣民還是将軍的臣民,少主的旨意你們也敢違抗……哎喲……”

沈茹月話還未說完卻已被那士兵扳着手臂壓在牆上,鋒利的槍頭已逼至頸間,身後殺氣騰騰的聲音傳來:“少主面前豈容區區宮女撒野,末将這就替少主清理門戶。”說罷玄鐵的觸感已有嵌入肌膚的勢頭。

沈茹月這才醒悟過來,此刻她只不過是月國的一個小小宮婢,不再是肅國大王的寵妃,再也不能借流觞的名頭狐假虎威、肆意妄為。想到此處,心下不禁黯然,她停止了掙紮,緩緩閉上雙目等待疼痛自頸項間傳來,只是想不到最後的瞬間腦海中浮現出的卻還是那張牽起邪美笑意的臉。

“住手!”月虹的呵斥令原本以為自己短暫的一生就要結束在此地的沈茹月很是訝異,壓在她頸項間的長槍緩緩撤開,于是尋着空隙掙脫出來,轉過身來卻倒抽一口冷氣。

只見月虹不知從何處尋來一把匕首,反握在手中以刀鋒指向喉頭,薄如蟬翼的兵刃閃爍寒光,觸目驚心。他眉宇間的情緒卻少了怯懦,多了堅定,又将刀尖往要害處逼近了半寸,見這情形,沈茹月也擔憂的yu上前阻止,卻聽他沉聲道:“都給我讓開,否則你們能交給将軍的只有一具屍身。沒有我這個傀儡,只怕他也是坐不住月國江山的。”

或許是從未見過少主這般決絕的模樣,攔住他們去路的士兵顯然被唬住了,雖仍是草木皆兵的動作和神情,卻不得不讓出一條道。沈茹月看着月虹向自己伸來的手,猶豫了半刻,終還是擡了手握住,由他護着自己往園子裏走去。

兩人在陽光下奔跑,直到耗盡了力氣。彎着腰大口喘息,卻又在相視過後“咯咯”的笑出聲來。月虹張開雙臂,微閉雙眼仰起頭來,仿佛在擁抱馥郁的陽光。而後轉過頭,露出狡黠的笑:“怎麽樣?虹兒還是有些本事的吧?”

鋪天蓋地的陽光将他籠在一片金銀當中,模糊了面容。澄澈的雙眸卻比陽光還要耀眼,如此宛若山間清泉的少年本不該被困在這早已被權謀與鮮血污濁了的地方,然而來到這世上的那一刻起,他一生的路便已注定。思及此,沈茹月心中對少年的憐惜又重了幾分。五十三、月濃情深(二)

沈茹月緩緩向陽光聚集的地方靠近,凝視逐漸清晰的面容,想象年少時候的他是不是也有着澄澈的瞳眸,是不是也笑得這樣無邪。直到指尖觸上一雙淡眉,幻像才泯滅,唇畔微牽起笑意,替月虹将鬓前細碎的發絲绾到耳後:“虹兒是一國之君,自然是有本事的。”

見他兩瓣薄唇彎成得意的弧度,又想起方才驚險一幕,沈茹月心下難免擔憂,複道:“只是今後不可再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這世上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會比你自己的性命重要,你需答應我。”

月虹很是認真的應了,又道方才跑得急,此刻有些困頓。沈茹月于是尋了小樹林下的陰涼處坐下,讓他枕在自己膝上假寐。又怕不曾痊愈的身子撲了風,便伸臂環于他身際,以寬大的袖袍掩在胸前。

月虹挪了挪身子,尋了個惬意的姿勢,卻也不睡,只眯着眼同沈茹月說話。“王姐不會再離開虹兒的,對嗎?”一開口又是那句問了無數遍的話。

終是不忍對面前滿懷期望的少年說出欺騙的言語,沈茹月只得沉默。月虹亦不再發問,整個世界忽然變得寂靜,唯有搖晃樹梢的微風,發出窸窣的聲響。少年抿着薄唇,倔強得等待她的回答。

看他這般喜怒皆寫在臉上,而月國如今外有諸國虎視眈眈,內有強将挾主專政,亂世飄搖之中,當真不知這位月國末世之君的命運會如何書寫。思及此,沈茹月忍不住開口:“有一個地方,那裏沒有戰亂,也沒有肆意的屠殺,虹兒可願和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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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去了那個地方,就要離開月國嗎?”月虹撲閃睫羽,露出澄澈的雙眸。沈茹月頓了頓,而後肯定的點頭。

“‘即使用盡生命,即使粉身碎骨也要保住月國江山,我們不僅是王族,更是千萬百姓的依靠,所以發生什麽事都不可以放棄’這是王姐你對我說過無數次的話,如今卻讓我丢下月國不顧!”月虹有些激動,眼眸中滿是詫異。

這一席話說得沈茹月不知如何應答。

“王姐,你變了。”漸漸斂住過于激動的情緒,月虹沉默了片刻,黯然道:“是因為他嗎?”

“不是!”她自然明了這個他指得是誰,只是本就莫須有的事情,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要如此急切的撇清關系。心下為方才過于的反應感到懊悔,沈茹月只得回避月虹的目光,斂目道:“要起風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陪月虹用過午膳,又哄得他喝過藥後躺下午歇,沈茹月才得以抽身離開,回到住處時已是午後。

孟冬似乎在院子裏候了許久,見她回來,忙迎上去,順手将石機上的茶盞遞進她掌心。

沈茹月一早上跑前跑後的伺候月國少主,水也顧不上喝,眼下這盞清茶倒是及時。正yu将孟冬誇獎兩句,卻叫熟悉的清香亂了思緒。

三月的雨前龍井,恰是流觞最喜歡的一盞,日日捧在手裏,也叫她聞慣了茶香,而今憶起才發覺這香氣已許久未見。凝視自茶盞中升騰的袅袅薄霧,不知不覺就發起了呆。直到孟冬喚了她兩遭,才終于回過神來。

為了掩飾方才的失神,沈茹月低頭輕抿了一口,卻又勾起更多熟悉的片段。于是心不在焉的捧着茶盞聽孟冬說話。

“方才收到太邺傳書,大王此行一切順利,兵器也已到手,再過幾日便可啓程回朝。然而裴相極力封鎖娘娘出使月國之事,只因孟夏告知大王此事的書信被他截獲,便令丹霞宮衆人不得踏出宮門半步,這封信亦是他費盡心機,方才到我手中,所以此刻大王對娘娘身在月國之事并不知曉……”

“多此一舉!”孟冬的話被沈茹月厲聲打斷。隐約覺出這盞龍井的用意,不禁為自己方才的失神感到窘迫,又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沈茹月努力調整了呼吸,讓聲音聽起來平緩些,繼續說道:“我早已囑咐過此事不要讓大王知道,看來你們兩個都不曾把我的話聽進心裏。”

見一向和善的沈茹月竟發怒至此,孟冬忙躬認錯:“孟冬知錯,只是大王若知娘娘不辭而別,只怕對娘娘不利。倘在這兩日啓程,或許還趕得及在大王歸朝之前回到太邺。”

想起流觞發怒時慘無人道的暴虐,沈茹月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才想起自己早已篤定不再回肅國,于是心虛道:“我如今好不容易才取得月國少主的信任,若現在離開,豈不功虧一篑,待過幾日少主身子有了起色,我再尋着時機把結盟之事說定,才算沒有白來。”

“也罷,一切但憑娘娘吩咐,但還請娘娘務必保重,莫要過于勞累,叫大王挂心。”孟冬終于被她說服。

沈茹月心下忽然莫名焦躁,也懶得答話,揮了揮手示意他出去,而後将自己摔在榻上,混混沌沌的窩在那處發呆。

意識朦胧中,天色逐漸暗沉,屋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有水珠零落打在窗臺上,将雨聲淅淅瀝瀝的傳進耳朵裏。

潮濕的風拂過面頰,沈茹月隐約想起窗戶好似未關,然而半睡半醒間身子卻沉倦的厲害,于是只在心裏嘀咕一句“白日裏還陽光燦爛,怎的就下起雨來。”便繼續睡去。

雜亂無章的夢境讓這一夜顯得格外漫長,仿佛在沒有盡頭的幻象裏掙紮,已然到身心俱疲的境地,卻因陷得太深而無法醒來。如同溺水的人,愈是奮力抵抗,愈是找不到解脫的出口。最終這一切總算結束在門板移動的吱呀聲中。

掀動沉重的眼皮,自屋外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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