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态度轉變
《太上皇起居注》第二十一回:何不食肉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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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見好就收,捏着狄風命人送上來的白軟饅頭,還有熱騰騰的牛肉湯,十分滿意的吃大餐。
若是一過來就暴力不合作,逞威風,沒準會被穿小鞋,但是像他辣麽乖巧的搬磚掃地,先恭後遭受不公平待遇,那麽逞少爺風,誰也不會挑他毛病。
哎呦……大老爺腦子真是越來越聰明,懂打心理戰了!
賈赦美滋滋的捏着胡子,擺出一副神機妙算的模樣,淡定的掐着饅頭,一小口一小口往嘴巴塞。待吃完飯,扛着鐵鍬,颠颠幹活去。
被狄風暗中關照過的王牢頭護着臉上的青腫,不可置信的看着賈赦。他原本還以為自己得了京中貴人的眼,正思忖着各種法子折騰賈大。不過……暗自狠狠抽口冷氣,也正因為他想法子拖延了點時間,沒對賈赦動手,否則……
王牢頭怒而轉過視線,不忍去看地上那累累碩果。
那堆東西,若是其他人早就抽的連娘都不認識了!
絲毫不知自己的勞動成果被人嫌棄,賈赦拿着鐵鍬很認真的一鏟一鏟的挖坑。
他早上還帶着些游戲的心,搬不動岩石,就挑小的搬,還搬三步歇兩步,一點也不累着自己。可是經過中午的風波,他腦袋名為危機的弦忽地緊繃起來。
沒了大老爺的光環,他賈赦什麽也不是。
這麽挫的廢物點心,壓根熬不到他兒子衣錦還鄉,沒準還會跟原着一般,落得下場凄慘,曝屍荒野,被烏鴉一口一口當下酒菜,還要埋汰他是老臘肉,嚼勁不好。
越想越傷心,賈赦幹勁愈發十足,對着泥土像是幾世仇敵一般,狠狠的鏟下去,帶起無數顆粒飛揚。
旁邊一同幹活的囚犯們:“……”
頂着落下的“黃雨”,衆人互相對視了眼,又看着幹勁十足的賈赦,目光望向在一旁監工的衙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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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還能不能好好幹活了?!
衙役避開衆人的視線,遠眺。忽地視線一頓,五六十米外有一隊悄然而立的人馬,俱是威風凜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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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孝康此刻還有些發征,滿心不是滋味。這賈赦着實先前爛泥扶不上牆,他氣的在他搬離榮禧堂跨院後揍了一頓後又拉不下臉跟人說話,他們就漸漸疏遠。可是總歸十幾年的交情,說難聽點,就算養條狗也養出感情了。
這素日被嬌養的渾球玩意如今跟個大花貓一般髒兮兮的,手裏拿着鐵鍬一點也不穩,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但偏偏對方還樂在其中。
那認真的模樣,他從來未見過。
就連當年他苦口婆心的質問:“恩侯,你這輩子就不能拼一回嗎?為了你自己,為了琏兒!”也沒有見過如此認真的模樣,反而是一臉無所謂的傲氣回道:“我是賈恩侯,蔭庇為侯。”
現如今卻……
一時間,有種白菜被豬拱了的憋屈。侯孝康想起自己收到風聲,緊趕慢趕的過來,不由臉上就火辣辣的。正打算轉身離開,就當自己沒來過的時候,忽地傳來一聲凄慘的呼叫,“來人,快請太醫,我的腳!”
侯孝康臉色一變,疾步上前。
彼時,賈赦癱坐在地上抱着自己青腫的腳,氣的直呼:“鐵鍬都不牢,這寬鏟鬥竟然還會掉……噢,工傷,工傷!”
在場所有人聞言鴉雀無聲,靜靜的看着賈赦。很想為手中的工具鳴不平,明明是你大老爺不會用好嗎?
“夠了,別丢人現眼了。”侯孝康埋汰了一句,半蹲着身子檢查傷勢。
“咦?”賈赦一驚,随後一喜,“康康,你來探監嗎?有帶吃的嗎?你知道不,這小湯山居然重新修葺了,話說你家被賜的是哪塊地,我來給你建,一點也不偷工減料。”
“我還真謝謝你!”侯孝康掃一眼旁邊坑坑窪窪的挖出的樹坑,栽種起的樹苗,散落在坑邊的樹根,很是明白衆人為何一臉微妙了。
這玩意完全是來拖延進程的!
“那當然。”賈赦饒是有根被抄被炮灰的高壓線在腦海緊繃,但是作為一個纨绔,蹬鼻子上臉技能永遠不會變,很是得瑟的手下贊譽。
侯孝康:“……”
看着隐隐滲透出的血跡,侯孝康二話不說直接提溜起賈赦離開。
“哎,你是誰!”王牢頭正回過神來,喝道。
“修國公府繼承人,如今……”先前點破賈赦身份的醜書生開口,不鹹不淡道:“超品一等侯侯孝康。”
“什麽?”聞言,所有人都好奇的看向醜書生,目光充滿了疑惑。
可還未打探什麽,聞風而來的狄風便命人驅散了衆人,木着臉去見侯孝康。
侯孝康直接揪着賈赦出了營地上了馬車。
賈赦看着車內淚眼婆娑的孫女,也跟着紅了眼眶:“寶貝囡囡,想死祖父了。”
“祖父。”大姐兒目含欣喜,怯怯的叫了一聲,肉呼呼的小手緊緊的抓着賈赦的衣角,“我很乖,不要丢下我。”
“乖,祖父怎麽會丢下你呢。”聽着大姐兒啞着嗓子說出的話語,賈赦完全震驚了。他送大姐兒暫避修國公府,完全是為了大姐兒好啊。
“可是你就是把妹妹丢下了,真讨厭。”看着賈赦心疼揉着新認識的妹妹,原本冷着臉的侯子期臉色稍微緩了一緩,奶聲奶氣的埋怨道:“讨厭,”又看向侯孝康,“祖父也讨厭。”
侯孝康認真的接受了批評。對于收留大姐兒,他也沒想那麽多。他站在自己的角度,賈赦的角度,乃至兒子兒媳的角度都權衡過利弊。對他來說,收留一個三歲的小女孩,問題不大。可萬萬沒有想到,他們打着為孩子好的旗號,卻忘記了考慮孩子願不願意。
聽完侯孝康訴說的話語,賈赦腦中一片空白,看着大姐兒委屈還帶着一絲不安的雙眼,急急忙忙的想要解釋,卻發覺自己言語很是蒼白,牢牢的抱緊大姐兒,一遍又一遍呢喃:“對不起,囡囡,是祖父錯了,祖父大錯特錯了。”
這一切還是他想的太過理所當然了。
看着賈赦全身心在大姐兒身上,侯孝康嘆口氣,撩起袖子,脫下靴子。
自己腳被擡起,賈赦自然感應到了,不由眨眨眼,“康康,你真好。”
“祖父!”看見自己向來崇拜的祖父給人脫靴,侯子期嘴撅的能挂拖油瓶了,一張臉拉長,十分不開心,直言不諱:“我不喜歡他。”
祖父對他比對他還有耐心,老讨厭了。
“你這毛孩子當年還尿我一身呢!”賈赦抱着大姐兒,目光悠悠朝侯子期上下打量了一圈,有些後怕的怕拍大姐兒,道:“還好,毛還沒長齊,才三歲半。”
他被後世影響的有些後遺症。這寶哥哥林妹妹還有寶姐姐的,住一起,坐床頭,那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可若是他大房炮灰……
“三歲八個月,不是三歲半!”侯子期認真的強調道,順道手指大姐兒,“所以,她是妹妹,我要當好哥哥,跟大哥一樣的!”
“你胡思亂想什麽呢?”侯孝康忍着拿鞋底拍賈赦的沖動,“我既然答應了,又豈會讓孩子名譽受損,當即請了嬷嬷,養在我侯府裏的。這孩子不過早上來請安的時候遇到的。”
“我……”賈赦苦澀一笑,“你要是有這意願,我高興的能飛起來。但你也知道,這孩子,他爹被我丢去歷練了,但她母親又……”賈赦嘆口氣,“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我如今對她懷有虧欠,有關她的一切我就像驚弓之鳥一般。”
也許是隔輩親的緣故,也是唯一的子孫,也許是出事時大姐兒還小,沒享受過福,也許……
他對大姐兒懷有的內疚之情遠遠濃于一雙庶子庶女。
也隐隐知曉賈家沒被宣諸于口的家醜,侯孝康冷哼一聲,“早知如此何必當日!”
而後又轉眸安撫侯子期,“乖,祖父也讨厭,所以子期不能跟他一樣撒潑耍賴,還要找皇外祖父,懂嗎?”
“我皇外祖父可厲害了。”侯子期不滿的鼓鼓腮幫子,他就之前小小打個滾讓祖父帶他也過來嘛。
“就是,人家是皇親!”看着人耷頭耷鬧的還皺着臉活像個灌湯包,賈赦瞬間心疼了,“這孩子才三歲呢,還小,你這麽兇巴巴的幹什麽啊。”
侯孝康掃一眼賈赦,手往淤青處一按,聽着人殺豬一般的慘叫,面色嚴肅,“那也總比老大徒傷悲好!”
老大徒傷悲的賈赦抹眼淚,接受了批評與被當做例子的認識,對着侯子期,淚眼汪汪道:“你要是不聽你祖父的話,長大後就像我一樣要在這裏搬磚,還沒有工費。”
“啊?”
“還要吃糠咽菜……”說着,賈赦話語一頓,挑眉看向白白胖胖,虎頭虎腦的侯子期,對侯孝康認真建議道:“反正既然人來到這裏了,你帶他下去轉悠一圈,體驗體驗,保證治挑食治懶治打滾。”
侯孝康看一眼賈赦,沉思了一瞬,解釋了賈赦的建議,“的确,要去體驗體驗,看看有什麽東西,能讓赦大少爺改過自新,脫胎換骨。”
說完,侯孝康命人送來膏藥,自己提溜侯子期下去,給祖孫兩留出空間。
“祖父,你為什麽對他這麽好?”一下了車,侯子期往後一轉,而後壓低了聲音,一副說悄悄話的架勢,問道。
“有嗎?”侯孝康不解。
“就是有,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侯子期嘟囔着,“都千裏……千裏那啥啥的,還給上藥,對我都沒這麽好。”
侯孝康黑線,拍拍侯子期的腦門,“你啊,真要好好做功課了,不然就真像他一樣不學無術了。”這孩子是次子,一不留神,就被寵壞了。
“我皇外祖父是皇帝!”
侯孝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