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照影(6)
“不用謝, 本就是給你的。”姜宏看着鄭以恒手裏的小玻璃瓶, 微微揚手,從善如流道。
“特意為我做的?”得了回應,鄭以恒小澤掂量着手中的瓶子,突然彎腰靠近姜宏, 對着她輕聲道:“姜老師想用這麽小一瓶奶茶,換我一個不眠之夜?”
文茵:她是不是聽到了什麽不該聽的東西(⊙o⊙)……
眼見着文茵垂手捏着裙擺,一副即将逃之夭夭的模樣, 姜宏條件反射般地伸手扯住垂在她身後的披帛, 急中生智問道:“天就快黑了,等會兒你怎麽回去呀?”
文茵一個趔趄,回身朝姜宏吐吐舌:“男朋友下班會順路到恕裏接我。”
說完, 她又像拔河似的将披帛從姜宏手中扯了回來, 悻悻道:“我去找唐老師問幾個問題, 師兄你們繼續聊~”
姜宏心道小妹妹你別這個時候走呀,剩她和鄭以恒兩人單獨在樓梯角戳着,徒增尴尬。
擡眸望去, 只見鄭以恒正興味地瞧着她。
咽了口唾沫,姜宏澀澀道:“可這是你自己要求的, 用紅豆奶茶換一頓午飯。”
眼前的女老師雙頰紅撲撲的, 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仍是他熟知的口不對心,瞧着有些可愛。鄭以恒把玩着手中的玻璃瓶,正忖度着如何繼續逗逗她, 又不至于真惹惱了她,思緒卻突然被一道女聲打斷。
“阿姜?”顧亭閑适地趴在二樓的欄杆上向下望着,沒找到姜宏,又問道,“你在哪兒?”
“嗳!我在我在,在這兒呢!”姜宏即刻跑到院中,對着樓上的顧亭喊道,“原來學姐也在這兒吶?令儀不說,我都以為你回去休息了。”
顧亭終于瞧見了她,朝着她招招手:“忙嗎?”
姜宏會意,笑着搖頭:“我這就來。”
說罷,蹬蹬蹬地又沖回檐廊下,還未邁上樓梯,卻突然被倚在扶欄上的鄭以恒攔腰截胡。
姜宏收勢不及,整個人撲在他的手臂上,待站直了,匪夷所思地望着他,腦袋仍有些被這突如其來橫亘在眼前的手臂攪得發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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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以恒扶着她站穩了,将手上仍舊溫熱的小玻璃瓶遞回給姜宏。
姜宏:“?”
鄭以恒俯身在他耳畔低聲道:“你不知道顧老師也在這兒,所以沒有給她帶奶茶,是不是?”
姜宏斂眸看着手中的小玻璃瓶,颔首,又用只有彼此才能聽見的聲音道:“可這是給你的呀,送出去的東西怎麽能收回。”
鄭以恒笑着直起身,伸手揉了揉姜宏的腦袋:“上去吧,我的下次再補。”
姜宏默了默,掙開鄭以恒的手掌,握着玻璃瓶蹬蹬蹬地竄上了樓梯。
顧亭坐在欄杆旁的木凳上,一手搭在欄上,支着腦袋,見姜宏面頰紅撲撲的,問道:“怎麽了?”
姜宏搖搖頭,坐到顧亭身邊,将手中的玻璃瓶遞給顧亭:“學姐喝不喝奶茶?”
不等顧亭回答,她突然想起彼時她請顧亭喝奶茶,顧亭是怎麽回應的來着?
“不喝,減肥。”
真是被鄭以恒這厮拉低了智商!
手中突然一輕,姜宏回過神來,卻見顧亭已接過了小玻璃瓶:“阿姜親手煮的,我當然要喝。”
姜宏頓時有些莫名的受寵若驚:“……學姐怎麽知道這是我自己做的?”
顧亭就着吸管呷了口奶茶,用手指指院中的唐令儀。只見後者從檐廊下站起身,正招呼着喝完奶茶的梁歡與文茵整理儀容,準備拍攝采訪所用的宣傳照。
“她還真是什麽都說吶。”姜宏笑了笑,“學姐的發言稿怎樣了?”
“剛剛交給其他老師校驗。”顧亭咬着吸管,又問,“你那兒還有唐制的漢服嗎?”
姜宏一臉疑惑:“诶?有。”
顧亭無奈解釋:“開幕式那天我打算穿着漢服,既然要展演唐制昏禮,那麽我也應當穿唐制可書院的襦裙都被用到了展演上。你知道的,我家中的那些都是明制,而令儀的身形又比我們高,所以……”
明制漢服就好像那個朝代一般,端莊典雅、嚴謹厚重,顧亭很喜歡,連結婚時所用的禮服,都是明制的鳳冠霞帔大袖衫。姜宏時常想,中華上下五千年,數千年的歷史文化沉澱到明朝,終于造就了登峰造極的燦爛文明與皇權集中,也終于造就了登峰造極的衣冠文化。
而顧亭溫雅大方,的的确确契合了明制漢服的韻味。
明制端肅,宋制風雅,唐制嬌俏,不知道向來穩重的顧亭,穿上她的齊胸襦裙,會是什麽模樣?
“是今年夏天添置的一套齊胸襦裙,只是比書院裏的更單薄些。”姜宏向院中瞟了眼,只見還有幾位志願者尚未回去,她們三兩結伴,身着的齊胸襦裙在晚風中單薄地飄揚。
她解釋道:“會冷。”
顧亭了然地笑道:“到時候的場館在室內,不怕。”
~~~~~~
在顧亭辦公室幫着一起敲定了發言終稿,外頭的天已黑盡。
姜宏支起辦公室的木窗,院子裏點着昏黃的燈,偶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應是志願者換衣裳留下的動靜。
“姜姜!”唐令儀站在院中蹦跳着朝姜宏招呼,“拍攝結束啦,我和梁歡順路,先回去了哦!”
梁歡站在她身邊,仰頭含笑。
姜宏微微踮腳,向院中掃了一圈,只見兩人一動一靜地站在燈影下,寂靜的舊居裏除了從辦公室溢出的燈光與下頭的兩人,仿若再無旁人。
呆呆地點頭應了,姜宏無力地趴在窗框上,半晌才想起夜幕深沉,唐令儀或許瞧不清她的動作。
她這才匆匆跑到檐廊下,朝着院中的人回應道:“明後天我就不來啦,周六見~”
待兩人走後,姜宏在心中順了順明後天給小崽子們的課程安排,問顧亭:“我回去備課啦,學姐一起走嗎?”
顧亭端坐在電腦前,雙手不停敲擊鍵盤,朝她搖搖頭:“你先回去吧。”
姜宏背起包:“周六上完課我就把漢服帶過去?”
顧亭颔首。她與姜宏身形相仿,從前也有過借用彼此漢服的經歷,眼下倒也省去了提前試穿的麻煩。
提着收拾好的一保溫袋小玻璃瓶子們,姜宏剛下樓梯拐角,就被人叫住了。
“姜宏,”鄭以恒聽到動靜,背着相機從耳房裏出來,掃了眼姜宏手中的袋子,“回家?”
姜宏站在檐廊的燈籠下,回身疑惑地望着他。
“我送你。”輕輕阖上耳房的門,鄭以恒輕輕道。
月上中天的光景,他仍然記得,姜宏害怕夜裏獨行。
心底仿佛突然沒入一塊細小的糖糕,姜宏笑了笑,朗聲道:“好啊。”
鄭以恒笑着颔首,走到她身邊,順手接過了她手中的保溫袋,也順眼瞥見了姜宏左手腕上的手鏈。
借着微弱的燈光,他看見手鏈上那個頗有倫敦風情的雙層小巴士,悄悄勾起唇角。
姜宏手上一輕,心中愣愣的,呆呆問道:“你剛才在耳房做什麽呢?”
“清理拍攝留下來的雜物。”
“唐令儀呢?”姜宏疑惑,那家夥怎麽能把活交給外人吶。
“急着送梁先生去了。”
姜宏右眉一挑,心中千回百轉地“哦”了聲。
頭頂是一彎皓月,涼風習習,鄭以恒沒有開車,兩人靜默無言地并肩走在人影憧憧的老街上。
“周六晚上的開幕式,你也會跟着顧老師唐老師一起去嗎?”鄭以恒突然開口。姜宏不是書院的正式老師,他是知道的。不過內心卻希冀姜宏能跟着書院的老師們一起去會場,仿若那樣,就能與她再多一些親近。
“去呀。”姜宏回答得理所當然,“下午上完書院的課我就趕過去。你是報社記者,一定也會去吧。”
“恩。不過媒體區和嘉賓席可不在同一個位置。”鄭以恒舒了口氣,補道。
“嘉賓席……大概也只有學姐這樣的負責人能坐了,我們這樣的小喽啰,大半會擠在後臺,或者化妝室吧。”
鄭以恒輕笑出聲。半晌,突然問道:“你住哪兒?”
姜宏的住處與恕裏不過只隔了一座商業廣場,步行數十分鐘便到了。
“不上去坐坐嗎?”站在樓下,姜宏客氣問道。
鄭以恒看着她,将手中的保溫袋遞給她:“不了,我還要剪片子。”
“啊,說起來我也要備課。”
眼見着鄭以恒轉身欲走,姜宏突然急聲喚住了他:“嗳呀,你等會兒。”
姜宏匆匆上樓,将挂在卧室裏的風衣取下,又匆匆跑下樓。心中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鄭以恒仍在原先的位置,盯着姜宏手裏的風衣。
姜宏直接将風衣塞回他懷裏:“今天既然沒有還成奶茶,那就先把風衣還了。”
姜宏的手還未從風衣上放下,鄭以恒突然握住她的手。白皙修長的手帶着些秋葉的寒涼,柔軟又嬌小。熾熱熨帖的溫度從鄭以恒的手上源源不斷地度來,姜宏驀地紅了雙頰。
只以為姜宏又會掙脫開去,卻沒想到她只是這樣溫順地任他握着她的手,鄭以恒有一瞬的怔愣。
“不早了,上去吧,”漫不經心地瞟了眼姜宏腕上的手表,他道,“以後這麽晚回來,記得找人陪你。”
姜宏微微颔首,卻在心底腹诽,我倒也想回去呢,可你先把我的手放開呀……
作者有話要說: 姜宏:前男友好像很喜歡我的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