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留不得
孩子突然出現在眼前，唐氏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用手揉了好幾下，這才确定，孩子還活着！不僅活着，被蘇靈抱在手上，眼睛轉了一圈看到自己後對着自己叫了聲娘的孩子臉上，雖然有着些結痂的水泡，但更多的不過是一個個紅色的印子。
“小五！”趙有叫道。
“爹！”趙小五伸出手，向着趙有斜着身體想湊過去。蘇靈将人攬回來：“別過來，他還沒完全好。”又勸說抱着的孩子，“再忍三天就好了。”
小五有點委屈，臉上又有點癢，收回的手順勢就往臉上撓去，蘇靈不得不又抓住他的手：“不可以抓，抓了要留疤的。”
這句話無疑是趙小五這幾天聽得最多的，蘇靈說不準抓便不準抓，只要看到他擡手，立刻就如此刻一般，将他兩只手緊緊抓住。趙小五沒有辦法，只能癟着嘴不再掙紮。
“小五好了？”唐氏終于從喉嚨裏擠出了這幾個字，渾身都在顫抖的她簡直不相眼前的事實。
“沒有，不過也就這三五日了。”蘇靈看向門外的人，“都看到了吧？”
門外的人面面相觑，蘇靈也不等他們說什麽，只轉身将小五送回屋裏，囑咐宋娘照顧好孩子，這才出來道：“我說我會治天花，這會信了沒？”
被武直壓着的人不敢吭聲，外面的人一時進退不得，終于有人說道：“天花原本就能有人自己好的，光憑這一個孩子，也不能說就是你治好的。”
“就是就是。”人群附和道。
“那要怎麽做？”蘇靈冷着臉問。
“把另外幾個都治好才行。”
“對對對！”
“把另外幾個都治好！”
這個要求得到了衆人的響應，蘇靈哼了一聲，在人群裏尋了半天，将提議的那人找出來：“你，對就是你，灰布衫這個。”蘇靈點着他，人群立刻略散開，将那人露出來。這人躲在人群裏說話不怕事大，等被找出來人卻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他看了眼四周，剛才還附和着他說話的人并沒有要幫忙的意思，只好自己硬着頭皮問：“什麽？”
“醫藥費你負責麽？”蘇靈說得不懷好意，“治天花可不是你上下嘴皮子這麽一碰就好的事情，要錢要藥，你給贊助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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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贊助，贊助是什麽東西？”
“就是你是給錢啊，還是出藥，或者，來我這給打個下手？”
那人退了幾步：“我憑什麽給你錢！”
蘇靈笑出聲來：“剛才說要燒死我們的時候，我看你運柴火挺積極的，這會真心實意要出錢了，就問憑什麽了？”
那人這才記起來自己手上還抱着一捆柴，他左右看了看，旁人生怕他把幹柴遞給自己，又連忙退了退，周圍一步之內居然沒了人。他努力想給自己找借口大腦卻一片空白，這這那那的好一會，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蘇靈把帶頭起哄的人氣勢壓了下去，剩餘的人沒有了領頭的，便只能沉默了下去。蘇靈看夠了他們的囧相，終于不想再浪費功夫：“趕緊走吧，我會找王爺想辦法的。”
吃了癟的衆人如蒙大赦，終于快速地離去。蘇靈看着退得一幹二淨的門口，再一瞧武直：“喲，還有一個。”
武直這才想起自己手裏還抓着個人，正要松手，蘇靈卻上來将人扣住。那人原本以為自己可以走了，卻沒想到蘇靈又過來，一時僵住了問：“你，你想幹嘛？”
蘇靈笑呵呵地伸手給他撣撣石灰：“瞧您說的，這麽走多危險，不得先處理處理？”
那人此刻分毫都不敢動彈，只硬着頭皮看蘇靈的動作，蘇靈給他拍幹淨了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糟了，小五身上的天花還沒完全好，我離你這麽近，你會不會被傳染？”
那人張着嘴，啊啊啊地說不出話來，蘇靈一攤手：“算了，萬般皆是命，只能，祝你好運了。”
這人終于一下跌坐在地上，武直看看他，又看看蘇靈：“這個怎麽辦？”
“丢出去吧，放着礙眼。”
武直依言将人丢出了趙家的大門，關好後見蘇靈抱着胸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蘇姑娘，如何？”
蘇靈正在腦子裏理着思緒，見武直小心翼翼的樣子，調侃道：“現在又是蘇姑娘了，剛剛不是叫全名的麽？”
武直幹笑了幾聲：“那個，那什麽……”
蘇靈好笑地看着他：“別解釋了，我懂。”她一指屋外，“我要回一趟別苑，你留着在這裏，萬一有人再來鬧事，你就把人打出去。”
武直用力地點頭：“我看着，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蘇靈留給他一個背影：“我很快的，午飯一準能回來。”
武直等蘇靈走了，松了長長的一口氣，他這才發現自己居然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忍不住抹了把汗，喃喃自語道：“這人怎麽笑得我這麽滲？”
蘇靈回了別苑，周驲陽正在書房裏，看着面前的一份竹簡。見她進來周驲陽将竹簡随手一卷：“怎麽？”
蘇靈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有水麽？”
一旁候着的丫鬟心驚地看她連禮都不行就鬧着要喝水，小心地去看周驲陽，見他點了點頭，這才給蘇靈倒了杯水遞過來。蘇靈拿着抿了一口，又說道：“早飯還沒顧得吃，有吃的沒？”
丫鬟又看了眼周驲陽，見他沒有反應，這才走出去吩咐外面的婆子去弄點飯來。蘇靈端着茶杯還沒喝上幾口見人又回來了，眼珠子轉了轉說道：“麻煩你去和廚房說一聲，我要吃雞蛋，兩個，粥就不必了，再燙一份蔬菜，白菜或者青菜都行，不用放油，也不要鹽。”
丫鬟愣怔住，蘇靈在她眼前揮了揮手：“趕緊去呀，雞蛋也要水煮哦，不要全熟，我要糖心的。”
周驲陽越聽眉頭越緊，他帶着幾分薄怒吩咐丫鬟：“去吧。”等丫鬟領命出去走遠了，臉上那點怒意立刻煙消雲散，“這裏沒人了，說吧。”
蘇靈對着他的變臉毫不驚訝，只幹脆利落道：“長話短說了，趙小五不是天花，他得的是水痘。”
周驲陽顯然已經知道了趙小五天花治好的事，此時沒抑制住驚訝：“他不是天花？”
“肯定不是，雖說天花我也就見宋春光得過，說得不作數，但是宋娘是親自照顧宋春光的，整個病程她都在，她總不會認錯。”
“我想不通的是既然她不會認錯，那大夫也更不應該認錯才對。”蘇靈看着周驲陽，并不把話說全，只說她自己的結論，至于大夫為什麽把趙小五的水痘說成天花，那并不需要她去做任何推測，“這是其一；其二，城裏冒出來的這些個你怎麽打算？”
“你說該如何？”周驲陽問道，蘇靈既然敢來，那一定是有了打算。
“這些人我可以試着照顧，但如果真是天花，活不活得下來我便不能保證了。另外，還請王爺給點支持。”
“支持？”周驲陽問道，蘇靈這人說話，總有他不懂的。
“藥和糧之類。”蘇靈說道，見周驲陽不吭聲，只當對方是同意了，“我回頭開個單子給你。”
蘇靈計算着丫鬟應該就要回來了，話鋒一轉：“王爺大人，說起來我的玉能不能還我了？”她盡量委婉些，“我這麽盡心盡力，您就當給我的賞賜？”
周驲陽将竹簡重又打開，直到把竹簡完全展平才說道：“可以。”
聽到這兩個字，若是別人恐怕會立刻欣喜若狂，可蘇靈一個身經百戰的老油條，和數不清的客戶交過手，走過各種有理無理的套路，這種掐頭去尾的回話在她聽來根本就是沒說。
“可以是什麽可以，何時還？”
看着竹簡的周驲陽動作一頓，終于擡起頭來看着蘇靈。他當然是在敷衍蘇靈，可蘇靈如此直接地指出來倒是他所料未及：“可以，當然是可以還。”
蘇靈心道果然，這孫子根本就是打太極。
“只是要等你把答應幫我辦的事情辦完。”
蘇靈覺得自己有點頭疼，這忙前忙後的，說起來也是這位的封地出事，自己這麽盡心盡力，怎麽不算辦事了？
周驲陽猜也能猜到她在想什麽：“天花的事，你也有你的私心，并非本王的要求。”
“還得全心全意啊？”蘇靈倒抽口氣，不可思議地看着周驲陽，“要求也太高了。”
周驲陽雖然是個不受待見的王爺，可從來也沒人敢當面這麽說，他難得纡尊降貴地跟人講道理，對方居然并不領情。周驲陽臉色沉下來：“高？”
眼見對方是真動了怒，蘇靈人在屋檐下，識時務地迅速把頭低下來：“不高不高，一件也是辦兩件也是辦，就是還請王爺大人一定要記得小人的功勞。”
蘇靈谄媚地笑了幾聲，發覺自己一時半刻恐怕沒法讓這位消氣，幹脆腳底抹油：“小的這就去吃飯，吃完就回去告訴武直要準備什麽東西。”她學着丫鬟的動作福了福身，貼着書房的牆迅速溜了出去。
周驲陽捏了捏自己眉心，一個人不可能是憑空冒出來的，可蘇靈的言行舉止如此的不倫不類，周驲陽幾乎已經放棄從這點上推測蘇靈的來歷。
他看着眼前的竹簡，卻一個字都沒能看進去。室內一時落針可聞，不多時曲有楓前來求見。
“我剛看見蘇靈走了。”
周驲陽看他：“她又幹了什麽？”
曲有楓一臉看完好戲意猶未盡的意思：“嫌雞蛋太老，青菜太少，架着鍋燙了大半顆青菜還摸了兩個蛋，廚娘燒火棍都抄在手裏了。”
周驲陽無趣地垂下眼，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又聽曲有楓問道：“什麽叫炒雞蛋？”
周驲陽問道：“炒？”
“我聽她嘴裏嘟哝，說是沒有鐵鍋，炒不了雞蛋，可惜了。”曲有楓眼中有笑，話裏卻很有點不懷好意，“我倒是不知道，哪裏居然富足到用鐵做鍋了。”
周驲陽哼了一聲：“你不用試探我，我不知道她來歷。”
曲有楓不免有些失望：“王爺，這人功夫不錯，有奇藥又能治天花，倘若來歷清白，倒不如收了作門客，不失為一大助力。”
門客？周驲陽長年聲名狼藉，底下的人私底下如何議論不說，當着他的面都是恭敬有加，即使是邵義之流奉命要加害于他，也都不敢當面行事，只能私底下動作。敢當面讨價還價的，周驲陽長這麽大，也不過碰到蘇靈一個。此人并不把他放在眼裏，甚至于連做樣子都敷衍得緊。
來歷不明，身懷奇技，态度敷衍，還有那身礙眼的紅色，倘若不是周驲陽還要用她，恐怕早就讓黑雉出手了。
周驲陽看着曲有楓，語氣中帶着幾分譏诮：“我倒是不知道，曲先生什麽時候這麽惜才了？”
曲有楓有些驚訝，随即了然地嘿嘿一笑：“王爺的意思？”
周驲陽神色一冷：“留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好呀
新年願望日更日更日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