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治療
蘇靈從別院側門裏出來，拐過幾個路口，沒留神居然路過了一個集市。自從她到了這個時代，一路風波，除了早上那波找茬的，許久也沒見過這麽多人。恍如隔世的蘇靈不由得慢下腳步，打量着街上的各種買賣。
胡餅店老板正掀開了烘爐蓋子，熱氣仿佛有了聲音，轟一下騰空而起，烘烤的香氣随即撲面而來。即使蘇靈才吃飽，不免也動了點心思。她看着老板從烘爐裏把一個個臉大的餅夾出來，下意識摸了摸兜。
“……”蘇靈摸着空空如也的口袋，不得不接受了自己身無分文這個現實。她往來時的路看了看，打心裏鄙視那位叫洪澤王的王爺——找人做事，連幾個閑錢都不給，摳成這樣也是活該被這麽多人算計了。
她心裏默默吐槽，前方熙攘的人群忽然有了些騷動，很快的人群便向兩邊散開，露出中間的一堆馬車。蘇靈急忙跟着人閃到一邊，原本打算混在人群裏看熱鬧的她這才發現，架着馬車的居然是周驲陽那個不顯山露水的下人。
這人還是一臉木然地駕着馬車，這馬車的裝飾還和蘇靈坐過的不一樣，車上能挂簾子的地方皆是花紅柳綠的彩布，看着就有一種與衆不同的妖豔氣質。
旁邊的路人呸了一口，蘇靈往一邊躲了躲，就聽那人說道：“真是個掃把星，把天花帶進城裏來傳染了十幾個，他居然還有閑心找娼妓聽曲。”
“就是就是，聽說幾個花樓裏數得着的輪流都請過了，真是一天也沒消停過。”
不用說蘇靈也猜到了他們嘴裏的掃把星是誰，要說洪澤王脾氣差，摳門，心眼小她一定十萬個同意，可要說這人聲色犬馬……蘇靈想了想周驲陽一臉陰郁的樣子，嘿嘿一笑搖了搖頭。
無論周驲陽擺的是什麽龍門陣，蘇靈都暫時沒空去研究。她匆忙趕回了後巷趙家，把武直打發去置辦要用的東西。又說服了後巷的三戶人家暫時搬出去，等武直下午帶着東西來到後巷，後巷裏的三戶人家一早就收拾好了包袱，被武直送去了別苑。
蘇靈和武直又趁着宵禁，由大夫帶着，把七個天花病人一一從家裏接出來安置在了後巷。陳珏在這個月色不太好的夜晚裏步履蹒跚，以往一旦發現了天花病人，從來都是早早丢出去了事，可這次也不知為何，居然就把人安置在了城裏，不但安置在城裏，還得他帶着一一去認門再接出來。
陳珏臉上不顯露，心底卻對蘇靈恨得牙癢，只怕自己被這不知哪裏冒出來的奇怪女人害了。他盡可能的退在後方，用帕子遮了口鼻，為了不與天花病人同車，他跟着馬車跑了大半個晚上。好容易七個病人都接完了，以為可以了事回去了，卻聽蘇靈道：“陳大夫，人手不足，還請您一起幫個忙？”
陳珏驚得簡直要坐在地上，他連連擺手：“不了不了，老朽在照顧天花病人這方面毫無建樹，留下來恐怕也毫無增益。”
蘇靈一副沒聽懂對方推辭的模樣：“陳大夫再無建樹，也比這個傻大個強啊。”武直茫然，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點到，“何況醫理方面，陳大夫一定比我們要強，萬一有個好歹陳大夫在也好趕緊補救。”
陳珏邊退邊擺手：“不不，老邱那點技藝實在不敢談補救，姑娘還是另請高明吧。”說話間陳珏已經退了出去，他忙不疊行了個禮，三步并作兩步跑了。
武直要去追，卻被蘇靈一把拉住：“我只是想試試他，可他連留下的勇氣都沒有，再找機會吧。”
武直經由蘇靈這一提醒，這才感覺得自己一直疏忽的那一點：“蘇姑娘，我，我不會也被傳染上天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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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靈一指後巷裏的一間空房：“看見沒有，特意留給你的，住幾天再回去也不遲。”
武直如遭雷劈，他神奇地懂了蘇靈話裏的含義，等他再想問蘇靈，那人卻早已進了裏屋，裏面正躺着一個天花病人。武直無法，只得抱着趙小五住了下來。蘇靈帶着宋家姑侄二人忙活着照顧七個病人，武直每天在院子裏，抱着趙家小五曬太陽，不許接近任何房間。
武直和小五在院子裏住了三天，做的最多的便是幫蘇林燒水。後巷三戶人家，三個小竈上都有個水壺燒着熱水，即使這樣仿佛也不夠用，還時不時地見蘇靈要燒掉些棉布。
第四天早上，蘇靈在院子的另一頭細細看着趙小五與武直。趙小五臉上的水痘都退了幹淨，只留下些許的紅印，一張小臉紅撲撲的，如若不說一點也看不出這曾是個得了天花的孩子。武直也毫無異常，他正把趙小五抱在懷裏，玩着抛高的游戲，逗得趙小五咯咯直笑。
蘇靈這才放心，無論是武直的抵抗力好還是她那個吹結痂的野路子起了作用，陪着她一起搬了七個病人的武直的終于沒被感染上天花，趙小五的水痘也好了。如此算是雙喜臨門的事情讓她終于心情舒爽了一點：“武直。”
武直接住笑得暢快的趙小五看過來：“蘇姑娘啊，水已經燒開了。”
蘇靈點了點頭：“你看小五病也好了，不如，你今天就把他給他爹娘送過去吧。”
聽懂了的趙小五抓着武直的衣襟一臉的不敢相信：“我能見我爹娘了？”
蘇靈嗯了聲：“這裏不适合小孩子久待，武直你吃過早飯，便把他送出去，一定要你親自送到別苑他爹娘那裏。”
武直嗯了一聲，恨不得立刻就走，但他轉念一想又道：“蘇姑娘，其餘的那些人怎麽樣了？”
提到旁的人，蘇靈臉色略微有些黯淡：“不好不壞吧，你送完小五，記得再帶點吃食過來。”她把要的東西一一告訴武直，轉身又回了裏屋。
房間裏的窗戶都開着，蘇靈看着床上睡着的人輕聲嘆了口氣。天花這種病在現代早已在自然界滅絕，不要說照顧，見她都沒有見過。雖說有宋娘幫忙，告訴她一些治療的土法子，可蘇靈說到底不過是健身教練，并沒有專業的醫學背景，她所能做的不過是配合着宋娘那些土方，盡可能将病人使用過的東西消毒清理，再絞盡腦汁地從周驲陽那搜刮些食材來，保證病人的營養，其餘的，便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她這邊照常地消毒做飯照顧病人，武直帶出去的趙小五卻在波淼縣裏掀起了不大不小的風浪。城裏幾個天花病人被送去了東街後巷，王爺随即出了告示，東西兩街集市暫時休市，後巷封鎖，白日裏人員出入，也不許三五成群，各家各戶如無要事則門戶緊閉，若非城裏住戶一律趕出城去。
平日裏還算繁華的波淼縣一時沒了人影，戶戶緊閉，街上往來的人極少，倒是花樓往別苑裏送人的馬車還一日兩趟的來回。
武直帶着趙小五就這麽走在了空無一人的街上，平日裏不顯眼的兩人很快就引起了被關在家中的百姓的注意。消息很快擴散開來，後巷趙家的小五得了天花十來天便好了！不但好了，那臉上更是沒有半個麻子，好似從來沒生過天花一般！
王爺身邊有奇人的猜測很快蔓延開來，去趙家找晦氣的人不少，自然都知道有這麽個女人自稱能治天花，城裏一時暗潮湧動，一個趙小五好了，另外那七個得天花的又如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