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布置
身前是曲有楓在桌前正襟危坐，身後是宋娘在廊下苦苦哀求，一個舉着大義的旗子，一個用私心相逼，蘇靈站在這兩人中間，覺得一切都不真實起來。
“好吧。”蘇靈無奈地嘆了口氣，“我，我試試。”
匍匐在地的宋娘愣了下，驚喜地擡起頭來：“真的嗎？”
蘇靈看着她臉上還挂着的眼淚道：“……嗯，真的。”她沖着還跪在地上的宋娘比了個起身的手勢，“你先起來再說。”
待宋娘起來，蘇靈這才對曲有楓道：“曲先生，您還有別的事要交代麽？”
曲有楓溫和地笑道：“蘇姑娘，茶還沒飲完。”
蘇靈看着曲有楓，又看看桌上那杯東西，硬着頭皮坐下來：“還請曲先生明示。”
“既然蘇姑娘願意一試，曲某便也願意如實告知。王爺如何身處險境暫且不提，如今當務之急，是幫王爺奪回兵權。”
蘇靈聽見兵權兩個字有瞬間的放空，等回過神來又眯着眼看了看曲有楓，懷疑自己是不是時髦地穿進了什麽任務游戲裏，她心裏默默的吐了個槽，別說曲有楓這樣的，當個游戲裏的NPC倒也是毫無違和感。
曲有楓似乎發現了她的心不在焉，等她回神才繼續說道：“可是王爺身邊真正可靠的，也不過是我，黑雉，武直，還有你。”
蘇靈掰了掰手指頭，呵呵地讪笑了兩聲：“隊伍挺大啊。”她縮回手，不放心地問道，“兵權是在那個顧澤手上？”
“正是。”
任蘇靈巧舌如簧一時居然也不知道該怎麽評價，這光杆王爺要從顧澤那個一身煞氣的将軍手裏奪兵權？真是，勇氣可嘉？
她有心想喝口茶作遮掩，茶杯才端起來煮茶獨有的味道便撲面而來，蘇靈急忙又放了回去：“那曲先生打算如何？”
“明日吉時，王爺要舉行祭祀，以正其名。曲某以為，趁着祭祀大典，不得攜帶兵器之際，着人圍攻顧澤，将他拿下讓他交出兵權。”曲有楓看着蘇靈，“蘇姑娘以為如何？”
曲有楓的表情不似在說笑，蘇靈努力裝出一副崇拜的樣子：“曲先生果然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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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有楓明顯松了口氣：“蘇姑娘也同意就好。到時候，就勞煩蘇姑娘和武直了。”
蘇靈差點沒嗤笑出聲，憑着多年過硬的素質做出一張歡欣鼓舞的臉：“還請曲先生放心，在下一定全力以赴！”
曲有楓又細細囑咐了蘇靈幾句，本還要留蘇靈一起午飯，蘇靈借口自己三急，硬是推辭跑了，只說晚上再約上武直一起從長計議。
曲有楓見挽留不了，便也客氣地将人送到了門外。待回來曲有楓徑直步入了屏風之後，周驲陽靠坐在榻上，一臉的昏昏欲睡。
“王爺。”
周驲陽坐了起來揉了揉太陽穴道：“看起來，指望不上了。”
曲有楓無奈地笑了笑：“總要再想想辦法，如今是用人之際，蘇靈這樣的切不可輕易放棄。”
“這人來得奇怪，人也奇怪，她若不是周恒那的，倒也不是太可惜。”周驲陽擺了擺手，示意曲有楓看開，“先不提她，明日大典，顧澤這人恐怕要有動作。”
曲有楓也不再感慨蘇靈的不合作，只專心與周驲陽思考第二天的安排。
“周恒布置了這麽久，顧澤不是蠢人，必然會利用王爺的名聲做些手腳。”曲有楓沉聲說道，“小的方才想了一圈，也只有祭壇不遠處的太歲石了。”
周驲陽伸手，将一份輿圖攤在面前的桌上，曲有楓一瞬間有些不敢相信，待仔細看過，終于确定眼前的東西。
他急忙別開了眼：“王爺，這……”
“看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周驲陽倒是大方的一指旁邊，“坐下說。”
曲有楓身形不動，周驲陽卻已經轉頭去看洪澤浦的輿圖，他伸手指着羊皮卷上的一點：“你是說這裏？”
曲有楓一握拳，繃直的肩略松了一些，他一掀衣擺，在周驲陽側前方坐下，大致浏覽過輿圖後，對周驲陽道：“是，正是此處。”
“太歲石上大下小，只巴掌大小與地面相接卻風刮不倒水侵不蝕，時常有百姓前去祭拜。小的若是顧澤，斷然不會錯過此處。”
周驲陽看着輿圖上的那一點：“本王覺得也是。”
兩人看了一會，一擡頭，頗有默契地給了對方一個苦笑。
周恒常年用各種不詳的天相災禍與周驲陽聯系在一起，周驲陽在外不僅是個殘暴無良的賤淫之徒，更是個自帶不詳的天譴之人。顧澤只要沒丢了腦子，只要派人駐守在太歲石處，算準了時機将太歲石推下，到時候又是周驲陽不詳的鐵證之一。
倒不是沒有反擊的辦法，只是……兩人嘆了口氣。
“人手不足啊。”曲有楓惆悵道，“即使加上一個蘇靈也未見得能擰轉局面。”
周驲陽的惆悵則轉瞬即逝：“無妨，等了這麽多年，不在乎再多這麽一件。當務之急，還是先籌謀兵權的事。”
“這點倒不用擔心，顧澤此人剛愎自用，又暴戾成性，在洪澤浦待上幾月，一定可以拿捏到他錯處。到時候……”曲有楓輕嘆了口氣，“到時候，總會有人手的。”
周驲陽這裏，滿打滿算也就武直和黑雉可用，人手方面實在是捉襟見肘。曲有楓不免有些長籲短嘆，反倒是周驲陽安慰他：“總會有的，這些年因着周恒的關系，聲名如此之差仍招攬了先生和武直，如今終于到了封地，難道還會比在周恒眼前還要艱難不成？”
周驲陽如此一說，曲有楓也只得點頭：“至少，目前還有個蘇靈。”
周驲陽對着蘇靈的來歷始終有顧忌，可因着這是曲有楓答應做自己謀士後提出的第一個建議，為了讓曲有楓對自己更忠誠，這才同意。
可目前看來蘇靈并不好招攬，他一時倒說不清自己是該慶幸還是惱怒，見曲有楓仍是不死心，只得道：“先生居然對蘇靈如此看重？”
“能人異士萬金難求，雖還有個任懷修，但小的仍以為，蘇靈才是更好的選擇。”
周驲陽自然知道曲有楓這麽想的理由，即使蘇靈來歷成謎行事奇怪，可抛開這些看，這人能對宋家姑侄有如此大的善意，若不是立場對立，理應是個十分可靠的同盟。
“話雖如此，本王猜，她此刻應該是在琢磨怎麽溜走才對。”
曲有楓一時語滞，因為他恰好也有和周驲陽一樣的擔心。
周驲陽當然沒有猜錯，幾乎沒吃早飯的蘇靈中午大吃了一頓，比她臉小不了多少的餅，她指揮着宋娘去廚房拿了好幾次。
直到宋娘怕她吃壞肚子勸她晚上再吃，這才作罷。歇過午覺，曲有楓又差人來請，蘇靈幹脆地跟着來人去了，到了議事廳一看，武直與那個不起眼的仆人也在。幾人早已正襟危坐，只等蘇靈了。
蘇靈規規矩矩地行了禮，等周驲陽叫她坐下才在唯一的那張凳子上坐了下來。桌上攤着一張羊皮紙，蘇靈大致掃了一眼，便默不作聲地只等着周驲陽發話。
周驲陽和曲有楓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皆有驚奇之色。周驲陽使了個眼色，曲有楓會意道：“明日祭祀，就在郊外祭壇，西郊出去五裏地處。”
周驲陽不動聲色地看着蘇靈，就見對方視線落在了輿圖上，搜尋了片刻後視線準确地向輿圖上的西郊移去。
這人居然還看得懂輿圖？
曲有楓顯然也發現了，他壓下心頭的驚訝，繼續道：“祭壇東不遠便有一處奇石名為太歲石，百姓初一十五會來此處供奉，以求風調雨順。曲某以為，顧澤會派人伺機毀壞太歲石，用以折損王爺聲名，從而獨掌兵權。”
蘇靈聽得漫不經心，暗地裏卻飛快地将這幅在她看來粗糙得不能再粗糙的地圖刻在心裏。曲有楓話音未落，就聽武直一拍桌子道：“哼，總是敗壞王爺名聲，這幫小人！”
曲有楓示意他安靜，又繼續說下去道：“如此，我和王爺商量了一下，需得找人看着此地才好。”
蘇靈聽到這話立刻意識到自己的機會到了：“我去。”她一開口，桌上的四雙眼睛都看了過來，蘇靈面不改色，“這件事交給就好。”
武直一聽蘇靈要幫忙，立刻開心得眉飛色舞：“好！我與蘇姑娘一起去，看誰敢動這塊石頭！”
蘇靈心裏啧了一聲，嘴上卻說得懇切：“诶，你去目标太大。王爺大人祭祀，你不在左右旁人一看就要心生警惕。我就不一樣了，我一個女人本就不該在祭祀上出現，行事最為方便。再說，武直你還得追随王爺左右，保護王爺安全。”
武直一聽，覺得蘇靈說得太有道理，正要答應，曲有楓卻插嘴道：“蘇姑娘願意幫忙再好也不過。只是保護太歲石事關重大，顧澤定然不會只派人手一二，武直與你一起前去，也好多一些照應。”
“對啊！”武直聞言又點了點頭，“我和蘇姑娘一起，無論顧澤老賊想出什麽花招，都定然不是你我二人的對手！”
看着說得興高采烈的武直，此時蘇靈只覺得武直這直爽性子礙事。她試探地問曲有楓：“先生昨日還說，想在祭祀儀式上捉拿顧澤。這事武直在比較有把握吧？”
要在祭祀儀式上生擒顧澤不過是曲有楓為了試探蘇靈尋的一個借口，倘若蘇靈真有心留下，定會覺得這個方法太過冒險不妥，可她什麽都不問，只誇此計甚妙，曲有楓和旁聽的周驲陽這才肯定她不過是敷衍。
“的确如此。可曲某昨日與王爺商議過，一來此事太過冒險，二來顧澤定會對太歲石下手，如果我們在祭祀儀式上動手，恐怕只能落人口實，坐實了王爺為上天不容的謠言。”曲有楓誠懇地看着蘇靈，“如此，一切還是先保住太歲石再做商議。”
對方說得有理有據，蘇靈怕自己再做推脫會引起對方的懷疑，只得點了點頭答應：“也好，有武直兄弟照應，那個什麽顧澤的詭計定然不能實現！”
她看着笑得暢快的武直，心底裏安慰自己大不了上山後再想辦法甩掉他。無論如何，先出王府才最重要。
第二天一早天未放亮，周驲陽便已整裝待發去西郊祭祀。就在周驲陽出發後的一炷香時間，王府後門裏，有兩個一高一矮的身影一起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