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猜測
曲有楓別過了蘇靈，轉身便去了周驲陽的書房，将牢房裏的事一一禀報了周驲陽。周驲陽問道：“此事，你有何看法？”
曲有楓慚愧地低下頭：“小的見識，比起蘇姑娘真是望塵莫及。”
周驲陽看了他一眼：“不用刑具，免得失手死了人，她倒是好辦法。就是不知效果如何了。”他将蘇靈的辦法反複斟酌了一番，忽然自嘲地笑了起來，“這幾次三番，倒是顯得本王有些小人之心了。”
曲有楓恭敬地保持了沉默，并不當自己聽見了什麽。又聽周驲陽問道：“她還想着要跑麽？”
“這小的不敢妄斷，只是我瞧着蘇姑娘身上一沒盤纏，二沒幹糧，即使真的要走，一時半刻約摸走不了。”
周驲陽嘆了口氣，想法倒是出奇地和蘇靈一致：“早知，本王便不問她了，等着梁雲生的消息便好。”他有些煩躁地用手指輕點着桌面，“你說她這麽遮遮掩掩的，難不成是誰家後院跑出來的？”
周驲陽對于蘇靈的身份猜測的原因，已經由一開始的不信任，漸漸變為如今的好奇。一來蘇靈這人行事實在看不出有何鬼祟，單從餘福和牢裏兩人來看，她若是有異心，略動些手腳，旁人根本看不出來；二來，如若不是蘇靈提醒，他如今也不會氣定神閑地坐在府裏。
曲有楓臉上浮現出一個古怪的表情，周驲陽看着他說道：“有事就說。在本王面前不用如此拘謹。”
“是。小的今早聽見蘇姑娘詢問任懷修有關狐仙的事。”
既然曲有楓特意提起，周驲陽便順着問道：”狐仙，怎麽說？“
“其餘倒沒什麽奇怪的，只是她獨獨問了任懷修，會不會有人想燒死他。”
周驲陽和曲有楓都是人精，在經驗框架內，兩人都能迅速地從事件中嗅到奇怪之處。
“因為是狐仙的緣故而要燒死？”周驲陽問道。
曲有楓點了點頭：“聽得不真切，但大概是此意。她似乎對這一點特別介意。”曲有楓謹慎地說道，“說起來，蘇姑娘武義高強，衣着鮮見，對于神鬼之事總有異乎常人的見解。”
這話裏的意思，連曲有楓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可蘇靈的出現與存在又太過蹊跷，他總是不由自主地便會想到這些。周驲陽沉默地将桌上的茶杯拿起來喝了口茶：“本王記得，她曬過太陽。”
“是，不僅曬過太陽，尋常也與常人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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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兜兜轉轉想了一圈，忽然同時笑了開來——這是在胡扯什麽！
門外小厮禀報道：“王爺，梁雲生求見。”
周驲陽忙道：“快請進來。”
梁雲生走了進來，待行過禮梁雲生才道：“王爺吩咐的事情，已經有眉目了。”
“這麽快？”周驲陽有點驚訝，這還不過午時，居然就有了眉目？
梁雲生回道：“回王爺的話，那日祭祀共有四十九人參加，小的便派了十幾人分別查探，其餘人都尚未回來，只有去袁家查探的人回來了。據稱這幾日醫工一直在袁家進出，手下問過了醫工，說是自從地動那日回來便一病不起了。”
“袁家？”周驲陽略一思索，“可是袁顯之？”
“正是。”梁雲生道，“袁顯之負責此次祭祀用的牛羊，因那日地動來的突然，祭祀時獻上的牛羊便被留在了祭壇，小的方才已經派人看過，獻上的牛羊裏，有幾只是被骟過的。”
雖說早有預料，甚至有些盼着出狀況，聽到這裏周驲陽還是忍不住拍了桌子：“好大的膽子！”
祭祀用的牛羊，從來要的都是上品，品相，體格，皮毛樣樣都要過關才行，可袁顯之居然敢把骟過的牛羊拿出來進貢，周驲陽冷哼了一聲：“這可不見得是不把本王放在眼裏，恐怕是天神都不在他眼裏。”
梁雲生道：“袁顯之負責祭品一事也有十二年了，想不到他居然如此膽大。”
周驲陽聞言一怔，憤怒的眼神逐漸變得冰冷：“哦？梁老是這麽以為的？”
梁雲生看着周驲陽，意識到他話裏的意思，不由微微低下了頭。
“……王爺。”一室靜默，到底還是被梁雲生打破了，“袁顯之要如何處理？”
周驲陽知他有心岔開話題，倒也不為難他，從善如流道：“就讓顧澤去抓起來，擇日重新祭祀吧。”果不其然，梁雲生聞言滿臉驚訝，周驲陽好心地解釋，“雖說讓顧澤去抓人有些不妥，可此時非常時刻，衙門人手不夠，只能勞煩顧将軍。再者，袁顯之此事惹了天怒，若不是顧将軍這種征戰沙場之人，尋常人怕是鎮不住。梁老以為如何？”
梁雲生默默嘆了口氣：“然也。”
周驲陽眼中的冷意終于去了一些：“本王會即刻下令，只是本王人手不足，只有勞煩梁老代為通傳一聲了。”
梁雲生并不做推辭：“是。”
曲有楓立刻在桌上鋪開了一張羊皮紙，周驲陽快速将指令寫下，待墨跡幹後才卷起來親自教導梁雲生手上：“有勞梁老了。”
梁雲生看着手上的羊皮卷，一時百感交集。周驲陽見他不說話也沒有動作，問道：“梁老還有什麽要說的麽？”
梁雲生似乎是從夢中醒來一般，他托着手上的羊皮卷，猶豫了良久後才問道：“王爺近來可好？”
周驲陽眼裏最後一絲冷意終于慢慢散去：“還好。”
梁雲生擡起了頭，看着這個比自己還高的孩子，試圖在他表情中尋找這兩個字究竟有幾分真意。
“至少，我還活着。”
周驲陽看着梁雲生，一字字地說出了這句話。
梁雲生嘴張了張，想起這人手下無人可用，差點被帶進了天麻村，還有他只見過一面早已撒手人寰的太子妃……當年，明明這孩子也曾被寄予厚望的。
“小的，先去找顧将軍了。”梁雲生拿着羊皮紙退了出去。
等他離開，負着雙手的周驲陽這才長長地出了口氣。
一直沉默的曲有楓此時道：“梁老若是送了這道指令，傳回都城，恐怕就是別有一番深意了。”
“哦？”周驲陽輕笑了一聲，“本王倒沒見你擔心自己。”
曲有楓笑得意味深長：“小的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就指望跟着王爺飛黃騰達了。”
“你那小舅子呢？”
提起這人曲有楓氣定神閑的樣子就垮了一半：“啧，倒是一時把這個麻煩給忘了。”他搔了搔頭，托蘇靈的福，這位小舅子雖見着他不至于喊打喊殺了，但也從不給好臉色看，幸好有宋娘看着，免去了他不少麻煩。
說到了張舒行，周驲陽的心思又轉回到了蘇靈身上，他若有所思地說道：“蘇靈靠猜的知道了素心的模樣也算是勉強說得通，可她到底是怎麽知道棺材裏的白骨是個男人？”
這個問題曲有楓當時便問過，只是被蘇靈搪塞了過去。現今又被他聽到蘇靈問任懷修的事，不久前才覺得自己想法過于荒誕的二人，心思不免又回了過去。
兩人相顧無言，互相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茫然。
蘇靈不知道這二人正在背後為自己的身世苦惱，她蹲在餘福的床邊，正在研究一把刀。
這刀是從黑衣人手裏繳來的，武直看她拿在手裏比劃了好一會，終于忍不住問：“蘇姑娘，這裏耍不開啊，你去院子裏試刀吧。”
蘇靈擺擺手：“去院子幹嘛，我就是看看這刀的材質。”
“不就是鐵麽，有什麽好看的？”
“當然好看。”蘇靈言辭含糊地說道，随後終于拿刀在餘福的斷手邊比了比。
餘福醒了有一會了，只是一直閉着眼睛養神，聽到蘇靈的動靜終于睜開了眼，見她拿着一柄大刀在手邊比劃，疼得冒汗的餘福有氣無力地說道：“怎麽，你要把剩下的這一節也砍斷了麽？”
“這倒不是，我就是比劃下。”
倆人都鬧不清她要幹嘛，便都好奇地看着她的動作。可蘇靈比劃了半天，居然把刀收了回來，随手插在了身後。
任懷修端着一碗藥走了進來：“你醒了？正好把藥喝了吧。”
蘇靈趁機跟三人告別，背着刀去了周驲陽那。
周驲陽和曲有楓兩人正越想越離奇，就聽見小厮道：“蘇姑娘求見。”
兩人差點跳了起來，不知為何有種闖禍被抓包的錯覺。蘇靈此刻已經晃了進來，周驲陽和曲有楓沒忍住，目光都飄向了蘇靈身前的地上——陽光從正門照進來，照在蘇靈身上，在地上投下了一個影子。
蘇靈見兩人神色古怪，低頭看了看眼前的地上，并沒有什麽特別的：“你們在看什麽？”
周驲陽一激靈：“沒，沒什麽。你來什麽事？”
“哦，這個。”蘇靈一把拔出背後的大刀，“還有用麽？”
曲有楓認出了蘇靈手中的大刀：“這是顧澤派來的人帶的吧，我記得帶回了兩把。怎麽，蘇姑娘有用？”
蘇靈點了點頭：“有，我只用一把就夠了。應該不耽誤指證顧澤吧？”
曲有楓見周驲陽點了點頭，這才說道：“不耽誤，蘇姑娘若是要用，就拿去吧。”
蘇靈開心地嗯了一聲，随即又問道：“府裏有鐵匠麽？”
“馬廄那總有的，你可以去那裏找。”
“好嘞！王爺大人，那我告辭啦！”她來得快去得也快，人一陣風的不見了蹤影。
只留下周驲陽和曲有楓，帶着滿腹疑問不知從何解答。
